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44章 纵容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听雨楼偌大的堂院里,四座无言, 竖耳细听, 耳闻断断续续的汲气声。

  一盏茶的功夫, 姜挽已把今夜百花街所发生之事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叫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可越是如此,沈凭反而觉得越可疑。

  因为姜挽根本没有提及和前朝人的瓜葛, 甚至还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今夜沈凭虽不在百花街目睹事情经过,但是从贺宽处所了解的情况来看, 姜挽对虞娘绝非一概不知。

  只是他不知从何处追问, 何况今夜他如此咄咄逼人, 所有的问题一阵见血, 换作旁人也该有所害怕才是,可姜挽除了求饶以外, 回答的内容避重就轻, 完全没能让人有机可乘。

  太诡异了。沈凭腹诽道。

  毫无破绽便是破绽百出。

  可事到如今已过了半个时辰,赵抑的耐心不容许他继续追问, 今夜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又该如何接着问下去呢。

  正当沈凭思索之际, 他的脑海里闪过赵或的脸庞。

  他心中莫名回想从前,不由自问道:若是惊临审讯此人, 会用什么手段找到漏洞?

  念头一闪而过,答案瞬间出现。

  姜挽此时倒在地上的模样略显狼狈, 周旋已久, 他虽精疲力尽, 但注意力仍旧紧绷着不敢松懈, 势必要熬到沈凭离开。

  然而余光却见一抹身影走来,当他察觉到是沈凭朝自己走来时,眼角向下低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眨眼的频率在不知不觉中变快了些。

  沈凭走到他的跟前,微微弯腰,右手紧贴着腿侧,双眼凝视着垂头的人,问道:“姜挽,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认识前朝之人?”

  话音刚落,姜挽倏地抬头反驳,结果眼前遽然出现的一抹寒光,吓得他惊声大喊道:“我——”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惊恐看着左眼的眼珠前,那把逼近眼球的蝴/蝶/刀锋。

  眼看要露陷,转眼间,他顶着恐惧把声音拔高驳回道:“我没有!我没有——”

  他的话语不断重复,声音逐渐上扬,过度掩饰的形态动作,彻底印证了沈凭内心的想法。

  只是沈凭没有把蝴/蝶/刀收回,而是朝着姜挽无声一笑,直到赵抑不耐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好了。”赵抑直起身来,欲伸手端茶抿一口时,发现茶凉后收手回来。

  这一刻,沈凭才利落地把蝴/蝶/刀收起,折起后不紧不慢放进袖口中藏着。

  他漫不经心朝后侧过身,看见赵抑站起走到自己身边。

  赵抑居高临下看着姜挽,此时惊魂未定的姜挽根本不敢声张,连抽泣声都消失殆尽,隐约还能瞧见他的双肩在颤抖。

  他朝姜挽下令说道:“茶凉了,去备一壶热茶来。”

  闻言,姜挽在害怕中连连点头,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却因手脚颤软又跌了回去,可见被沈凭方才那举动吓得不轻。

  他不敢哀求赵抑扶自己起身,唯有小声道:“王爷,容阿挽缓一缓......”

  “嗯。”赵抑轻声应道,随后朝一侧的沈凭看去,“天色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吧。”

  沈凭很礼貌地行礼笑道:“谢王爷。”

  说罢,两人朝着屋外离去,徒留姜挽一人仰倒在了地上,双眼空洞无神看着房顶,苦苦掩饰了整夜的情绪彻底爆发,蜷缩在地上闷声嘶吼了起来。

  两抹身影站在王府门前,影子在他们的脚边被月色拉长。

  沈凭作揖道:“王爷,臣对此事已查无可查,且看大理寺的情况如何,至于陛下那边......”

  赵抑道:“宫里的事情你无须操劳,本王自有定夺。”

  “如此甚好。”沈凭长舒了口气,“那臣便告退了。”

  只是刚走出两步,他又顿足在原地踌躇了下,欲言又止少顷才见转身,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赵抑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

  沈凭紧抿着唇,迟疑少顷还是看回他,刻意压低声音,毕恭毕敬回道:“王爷,百花街此事非同小可,且关乎储君之位,又与沈家生死有关,恕臣多疑,还望王爷对此三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两人相视顷刻,只见赵抑从袖口中取出一药瓶,将其递到他的手中。

  沈凭见状怔愣了下,知道那是解药,随后心照不宣收起,揖了下转身离去。

  月色洒落人间,为大地披上银纱,屋内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茶香,扫清踏足进屋之人的烦闷。

  姜挽听到了脚步声,但不似往常那般,回头朝来人跑上前相迎。

  此刻他乖乖将茶水泡好,隐隐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他冲茶的动作猛地一顿,发现腰间备一双手揽住,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令他心中怦然跳跃。

  “王爷......”他的语气还带着些许鼻音。

  赵抑将下颚抵在他的脑袋上,面不改色问道:“叫我什么?”

  姜挽把手中的东西轻轻放下,回道:“主子......”

  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朝上伸来,像要掐住他的脖颈般,游走在喉间的位置。

  可又有另一只手朝下探去,令他的双腿发软发颤,那动作温柔却过分折磨,令人无法释放。

  直到他的脖颈被修长的手指掐住,他的双眼蓦然睁大,瞳孔骤缩,呼吸被彻底嵌灭,他脑海在濒临窒息中化作一片空白。

  可他却不敢反抗,也不舍得反抗。

  唯有费力地朝赵抑求饶道:“主、主子......阿挽......阿挽做错了......什么......”

  赵抑双手力道加重,慢慢垂下头,贴着他涨红发烫的脸颊,堵着他的一切,语调轻柔问道:“阿挽,你为何撒谎?”

  远比欲望令人更窒息的问话,让姜挽如坠入危险的深渊中。

  姜挽双眼快要翻白,双手朝后拽紧他的衣袍,胡乱把双腿夹紧,尽可能让自己站稳。

  他努力寻求一丝呼吸,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因为我.....我恨他......”

  闻言,赵抑掐着他脖颈的手松开,转而伸进他的衣袍中,续问道:“嗯,还有吗?”

  在他覆住那细腻的皮肤时,用力捏紧,逼得姜挽拽进衣袍的双手一松,漫无目的地握紧案几,上身朝前趴下,弯腰时费力地朝后贴近赵抑,委屈地呜咽,声若蚊蝇道:“有......”

  他扶着案几,难受地蹭着,洒出的热茶溅到他的手上,带着哭腔说:“阿挽,只想、只想不惜一切、一切代价,让主子身披龙袍......”

  身后沉默良久,直到姜挽快要跌倒在地时,终于听见有回应传来。

  “原来如此。”赵抑慢悠悠地说着,身前握着的手徐徐松开,让他如愿以偿得到释放,望着他努力迎合自己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好乖。”

  赵抑将人松开,直起身时双手垂在两边,影子覆盖着姜挽的身子,垂眼看着他带着满脸潮红和窘迫转身看来。

  姜挽双手撑在案上,胆怯看了他一眼,但立即又把头低下,可却无法直视身上的混乱,唯有鼓起勇气抱紧面前的人,埋头在他怀里哭道:“主子,就这一次,从今往后,阿挽再也不会瞒着你了,再给点时间我,求你了......”

  今日之事,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然而,他却不明白,今夜过后的赵抑,开始厌倦当下的一切了。

  百花街命案一出,皇帝勃然大怒,召见三品以上的官员进宫问罪,御书房中接二连三传出拍案声和摔物声,朝臣跪倒一地,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消减皇帝的怒气。

  而就在此时,户部突然递呈有关折收案的快报,是有关被贪污的钱粮去向。

  待皇帝看完的瞬间,折子就被他重重摔在了朝臣面前,有人冒死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凿河账目流失的赃银,竟和官州户房有关!

  户部当即免不了一顿怒骂,皇帝如今愈发喜怒无常,见状当场撕了书案上的奏疏,谁料这一撕,皇帝居然气急攻心晕倒在地,令朝臣们瞬间乱作一团,呼救声音接连不断从殿内传出,宫里的众人顿时手忙脚乱。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不敢离开御前,纷纷候在殿前数时辰,着急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

  皇后赶来时,见到一众朝臣跪在地上,但尚书省为首的三位宰相,唯独不见谢文邺在其中。

  她上前扫过众人,视线在沈凭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招来曹晋询问谢文邺去向。

  得知长兄在殿内,皇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转眼瞬间,就看见有两抹身影从前方缓缓走来,正是赵抑和裴姬两人。

  裴姬挣开赵抑扶着自己的手,走上前向皇后行礼,但态度却略显敷衍。

  谢望桦心中不满,但总归是一国之母,此刻又立于朝臣之前,绝不容许自己失了威仪,遂和裴姬寒暄两句后,抬脚朝着殿门前靠近了些。

  在皇帝晕倒的数个时辰里,两派皆是人心惶惶,然而他们看到赵抑出现的那一刻,殿前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

  此时此刻,皇帝病倒,魏都中最有权势的两位皇子,只有一位出现。

  而另一位,则为了救谢家之子远赴北越山,直至如今仍旧杳无音信,无人知晓情况如何。

  世家派官吏的脸色颇为难看,更有甚者,因害怕而满头大汗。

  唯有沈凭镇定自若跪在其中,把身子埋低,尽可能减少存在感。

  宫灯将殿前照得明亮,孔伐在殿前不断徘徊,曹晋命人为所有大人斟茶递水。

  直至亥时,寝殿大门被拉开,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身着朝服的谢文邺立于中央,稳步朝外跨了出来,随后招手让曹晋上前,低声交代了两句后,抬脚走到朝臣面前。

  “都起来吧。”他神情冷静望着众人,“陛下龙体无恙,太医说是因日夜操劳朝政过度所致,接下来需静心休养,朝中政事暂且呈交尚书省。若无要事,诸位先散去吧。”

  众人闻言长舒了口气,相互搀扶着起身,面面相觑半晌后,最终转身离开。

  裴姬安静立于殿前,瞧见谢家兄妹站在中央,便也懒得进去,只是偏头看了眼身侧的赵抑,刻意拔高声说道:“看来你不能向陛下问安了,回去吧清影。”

  赵抑行礼回道:“是,母妃。”

  谢文邺目送着朝臣走出皇宫的背影,耳闻裴姬所言时也只是随意瞥了眼。

  待裴姬离开后,他也未曾收回眺望宫门的视线,而谢望桦已悄无声息站在了身边。

  谢文邺一袭紫袍负手而立于阶梯之上,将天子寝殿里的所有意外挡在身后,像皇宫里一堵屹立不倒的高墙,能遮风挡雨,亦能含明隐迹,永远能沉着冷静,不露声色。

  谢望桦则看向北越山的方向,道:“大哥,惊临他......可还能回来?”

  这一次,她的儿女皆不在身边了,她整日除了求神拜佛图平安外,已别无他法了。

  谢文邺道:“他们自有命数。”

  说着他将视线收回,侧目看了眼寝宫道:“今后宫中若有动静,切不可自作主张。”

  谢望桦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相视一眼就此分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帝被迫罢朝静养。

  可即使尚书省尽力捂嘴,随着罢朝数次后,此事还是走漏了风声,朝廷暗中掀起了一阵风波。

  尚书省为此宵衣旰食,帮皇帝打理朝政,直到曹晋前来传召谢文邺进宫面圣后,这场兵荒马乱看似得到了平息。

  然而,却无人知晓此番进宫的三日后,官州户房的这场风波,竟会将谢家和户部彻底刮倒。

  作者有话说:

  求原谅的谢谢阅读和支持。

  原本惯例字数是30w...(眼神闪躲)

  但为了让故事更完整,月黑风高夜里怒改了大纲,预计70w左右完结(含泪码字)(抱头痛哭)(揉碎存稿)(冲进厕所)(冲出地球)(落外太空)(抓外星人)(一起码字)

  下一本再也不写这么多了,不然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