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02章 绯闻

  盛寻劝在八仙楼的一番话, 不出一日,便令各种流言蜚语在魏都漫天散落。

  赵或未曾遇到这种情况,虽然两人在当时很默契地摇了摇头, 但还是没躲掉百姓的八卦之心。

  当此事被传遍大街小巷后, 沈凭一如既往, 不受任何影响,哪怕有人向他故意套话,他都只是回一个浅淡的笑敷衍而过。又或者用坦坦荡荡的方式, 把真相讲得云里雾里,叫人摸不清头脑。

  而赵或却没能躲掉问责, 当曹晋登门的那一刻起, 皇宫那堵高墙便将他锁在了其中。

  他先是走了一趟御书房, 浑水摸鱼逃过了父皇的再三询问, 转头又扎进了皇后寝宫遭了一顿骂,等到他好不容易出宫, 却被谢府的马车给接走了。

  兜兜转转, 最后他没能在谢府瞒天过海。

  两人面前摆着棋盘,赵或心不在焉推着手里的棋子, 而谢文邺始终没有向他问起断袖一事。

  直到他在伸手落棋那一刻, 忽地听见询问。

  “手绳从何而来的?”谢文邺的声音就像是随口一问。

  但赵或在听闻的瞬间屏着呼吸, 视线快速扫过手腕戴着的平安扣,为了掩饰自己的变化, 他只能缓缓吐息,顺着回道:“皇姐求的。”

  谢文邺只是瞥了眼, 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把心思放在面前的棋局中, “听闻你时常在烟花之地徘徊, 所为何事?”

  赵或道:“鱼龙混杂,盯着总归好些。”

  “是吗?”谢文邺平静道,随着棋子落下,他分了一丝目光给他,“你可还记得无风不起浪这句话?”

  赵或手中动作停顿,手中棋子吃掉一兵,“我自有打算。”

  谢文邺纹丝不动看着他,不在意面前那必胜的棋局,只道:“一炷香能输掉一局棋,如何让人相信你心如止水。”

  赵或的手一抖,忽地棋子从手中掉落在棋盘上,他垂眼看去,发现面前的棋局早已分了胜负,只是自己六神无主未曾察觉罢了。

  这一刻,赵或整日的提心吊胆全然卸下,僵直的背脊缓缓垂着,坐在榻上,眼观鼻鼻观心。

  谢文邺道:“你出手重伤南诏使者,可是因宴席上一事?”

  赵或轻“嗯”了声,高大的身子此刻弯下腰来也难挡气势,但看起来却多几分委屈笼罩在四周。

  国宴上,师爷对皇后出言不逊一事,到如今都令他耿耿于怀。

  谁人不知朝中两派对立,且自从江州遇刺案出现后,他和赵抑的来往渐少,后来兵部落马,清流派推了马继祥上位,让贺宽时常如履薄冰。

  沈凭如今身居高位,少不了当初自己的推波助澜,他们兄弟二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划清界限。

  南诏人的话让他清楚一事,就算他对朝中时局可以视而不见,也无法接受亲朋好友受委屈。

  和赵抑疏远,本就是难以阻挡,只是区别于自己的内心,是否想要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罢了。

  谢文邺道:“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赵或把头慢慢抬起,对视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

  他该说什么,倘若他说要当闲王,恐怕早已不被允许了,他方才甚至想说,他可以去守着边疆,可以带兵出征南诏,也不愿泥足深陷这场搏斗中。

  谢文邺很有耐心等着他的回答,也在时刻留意着他的神色变化。

  赵或最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棋盘上,良久才问了一句话,“舅舅当真觉得,我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他的这句询问让谢文邺眸光动了下,仿佛这一次,他们要将过往一切清算,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谢文邺道:“大魏没有昏君。”

  当年倘若他没有手刃那位储君,将来必然会是一位明君。

  赵或道:“我不合适皇位。”

  谢文邺道:“你不需要合适。”

  赵或眉头微蹙,抿唇不语。

  谢文邺续道:“这天下任何人都可登上那个位置,只不过你比旁人命好罢了,若有更好的选择,无论哪一派都会优胜劣汰,你该清楚,身在天家,命不由己。”

  他凝视着赵或的手腕,“世家可以容忍你对沈凭的宽容,但世家也要他能为你所用,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容忍他的存在。”

  赵或顿时抬头看他,眼神的一丝慌张全然将自己出卖,“他......不会的。”

  谢文邺道:“你如此坚信,可又知晓沈子心中所想?你如何能笃定,璟王坐上那个位置后,你身边亲近之人可还有活路?”

  赵或倏地从榻上起身,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咬牙道:“皇兄他不会如此!”

  谢文邺站起逼近说:“那你便是为他清君侧的利刃!”

  两人盯着对方的双眼,互相看清眸光中的变化。

  须臾,谢文邺收起厉色,轻吐息平复下来,朝这太师椅缓缓走去,转眼看向他时已是满脸的平静。

  他端坐着说:“陛下如今不会再有征战之心,攘外必先安内,你可知从何时起,他便有了这个决定?”

  赵或轻声道:“凿河。”

  “不错。”谢文邺看了看他,“若不联盟南诏,官州必将沦陷,你还认为清流派要庆平去官州,只是随夫上任?”

  赵或慢慢从他的话中清醒,当初听闻裴姬为赵说一事在后宫反常大闹,如今看来的确是爱女如命,但更多的是,裴姬看出了皇帝的心思。

  清流派为张子航铺路不错,实际是皇帝在逼着清流派解决联盟一事,两位宰相必将为此事而做出决策。

  而对策显而易见,放眼千古,和亲是必经之路。

  赵或恍然明白的这一刹那,眼中难掩愤怒,万千情绪在眼底交织,让他紧握的手渐渐发颤。

  谢文邺道:“你想护着的人,都是他人费尽心思要利用之人,回去好好想想吧。”

  他看着赵或僵硬地转身,缓慢朝着门外走去,“若沈子不能为你所用,我会替你亲手除了他。”

  赵或身形一晃,最后离开时的脚步加快,如落跑似的逃离了书房。

  盛夏扑来一场暴雨,浇在偌大的魏都中。

  雷鸣划破长空的那一刻,转瞬即逝的闪电照亮皇宫,将殿内那盛怒的脸颊映得狰狞。

  殿门瞧见一身影跨入,然而下一刻脚边被人砸来东西,随后听见一道驱赶的嘶吼声。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裴姬将手边所有东西挥开,殿内又起一阵杂乱声。

  门口站着之人给四周的宫女递了个眼神,随后看见殿内伺候的人陆续离开。

  直到殿门被关起之时,殿内听见一温和的声音请安。

  “母妃。”是赵抑。

  裴姬怒不可遏,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弯腰把地上的东珠拾起,之后慢慢朝自己走来。

  她的眼底盛满怨恨,和平日的优雅沉着截然相反,此刻的她就像触怒的猫,恨不得挠烂所有人。

  “拿走。”她侧目扫了眼手肘的东珠。

  赵抑放好后,抬脚退了两步,站在她的跟前作揖,“母妃何须为区区小事置气。”

  裴姬冷笑道:“是啊,毕竟陛下只责骂了本宫,从来都不舍得牵连于你。”

  赵抑眼底有些无奈,道:“若母妃实在委屈,孩儿可为母妃做主。”

  裴姬从榻上站起身,两步走到他的面前站着,骤然间抬手推了他一把,怒道:“你要为本宫做主!就坐上皇位!把说说给本宫接回来!”

  赵抑踉跄了下,但仍旧一片冷静,眼中毫无波澜看着她道:“孩儿说过,很快会让说说回来的。”

  “那人呢!人呢!”裴姬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着,愤怒将她美艳的脸颊变得扭曲,“你们为了讨好天子,为了一个官州,不惜把说说当成贡品送出去,如今我不过是得了一份赏赐,却被人断章取义,平白无故遭人取笑腹诽,那人甚至来到我的面前,下令与我,从今往后不许戴着东珠出现!”

  她转身朝桌上的东珠走去,猛地拿起死死握在手中,最后向泄愤似的砸在赵抑的身上,大声骂道:“我从前朝被俘到至今!每日每夜煎熬,在仇人的身下承欢取悦,身上是洗不尽的耻辱,我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折磨自己吗!”

  赵抑沉默看着她发泄,眼底甚至连一丝同情都不再有。

  而每当他如此,裴姬只有愈发生气,会因受不住他这般冷血无情而痛苦倍增,连拔高的声音中都掺杂几分戾气,“你还是如此,你永远都是如此,你没有哪怕、哪怕丝毫像他!”

  一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如雨般砸向地面,殿外电闪雷鸣,殿内唯有痛苦的抽泣。

  赵抑垂眼看着地上之人,抬脚缓缓走了过去,随后蹲在她的面前,“本王不会让你白受屈辱。”

  “我还是没能为东宫争气,该如何向他们交代......”裴姬断断续续呜咽,倾盆大雨都无法掩盖她此刻的痛苦。

  仿佛令她置身家破人亡之时,眼睁睁看着东宫被屠洗,而她只能被内宦捂着口鼻不许发声,目睹着亲人接二连三死去。

  赵抑的脸颊藏在烛火的背面,他想伸出的手却只能蜷缩回来,听着隐忍说出的自言自语,一如既往将他淹没在这份仇恨中。

  只见他缓缓起身,低声说道:“如果坐上那个位置,能让你愤恨消减,又何尝不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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