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82章 兵部

  深冬的一场落水, 沈凭因此染上了轻微的风寒。但他为了调查官州之事,整日不断在寒风中来回跑,也从赵或的手里了解到一些细节。

  有关冯奇和孟悦恒勾搭的风声, 率先从兵部内传出。

  但赵或在审讯的过程

  中发现, 兵部尚书不解风声从何而来。也就意味着, 有人刻意在内署放出消息,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传播,直到被兵部尚书知晓。

  兵部如今被人虎视眈眈, 谢文邺出面和其余官员对峙,只为保住这个尚书之位, 甚至宁愿牺牲兵部侍郎以顶替罪名, 去换取世家派的人稳坐兵部。

  反观吏部, 先前百官对沈凭颇有异议, 也从心底认为区区纨绔子弟,不过是靠着几次运气爬上位, 根本没有能服众的本事, 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等着嘲笑沈凭。

  岂料一场门客相助,以建立僚佐之势相辅, 令吏部众官员人人自危, 也让沈凭将千疮百孔的吏部整治得服服帖帖。

  如此一来, 有关兵部尚书一职如何安排,且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冬季寒风凛冽, 沈凭整日抱着暖炉奔波,几日后, 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风寒加重。

  他试问自己是个十分懂得劳逸结合的人, 但腊月将至, 皇帝留给他的时日不多, 他万不敢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休息,只能穿多两件,时刻备着汤药,暖炉从不离身,为他这具发寒的身子添暖。

  可天公不作美,魏都迎来了冬雨,雨夹雪一夜卷席整个大地,行走街上时,寒风如剜骨的银针,刮得叫人生疼。

  沈凭从兵部走出,相送他的是兵部侍郎马继祥。

  两人相互行礼道别,马继祥和善笑道:“大人一路好走,雨天路滑,担心身子要紧。”

  沈凭脸色略显病白,声音远比平日更加轻柔,“李侍郎留步,兵部这些时日需诸位侍郎劳心,有关流言蜚语嫁祸于你一事,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待大理寺调查清楚后,定会还你清白。”

  又见马继祥深深作揖道:“下官不比这些年轻同僚们,魏都将来还是需要他们来顶着,若大人有心仪之人,下官便暗中为大人物色。”

  门口的冷风刮得沈凭头晕脑胀,他摆手说:“尚书大人一事还未定夺,李侍郎莫要灰心。”

  眼下兵部不敢轻易提拔,是以无人可用,一塌糊涂,需要快速辨别众人所属党派,当真难事一桩。

  而眼前这位,此刻正面临着来自两党夹击的受害者。

  马继祥发现他身形有些不稳,连忙扶了下他道:“大人在此莫要走动,下官去找马车过来送大人回府歇息。”

  沈凭抬眼看了看天色,天空瞧不出是白天黑夜,雨雪纷飞,只叫人昏昏欲睡。

  车轮辘辘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双眼无力地抬了下,看见是马车前来,抬起袖口遮挡了下风雪,之后快步朝着马车跑去,完全没有听见远处马继祥的喊声。

  沈凭拦下马车,不等家丁给自己取来马凳,费力朝着马车里钻了进去,结果在放下帷裳之时呆愣在原地。

  身后突然传来家丁着急的喊声,“大人,这是璟王府的......”

  赵抑轻抬手拦住家丁的话,随后说道:“走吧。”

  说罢,家丁放下帷裳继续驱车离开,徒留马继祥满脸意外,目送着璟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

  随着马车颠簸,沈凭又值生病之际,脚步虚浮不慎踉跄,眼前忽地出现一双手将他扶稳,之后慢慢带着他坐在榻上才松手。

  赵抑安静打量他片刻,温柔问道:“可是病了?”

  沈凭倚靠在车厢里,心里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尴尬的局面,但他越是思考脑袋就越疼,良久他干脆选择自暴自弃,大不了晚一些回家罢。

  他慢慢点头,无力回道:“嗯,小病。”

  赵抑垂眼看了看手心,那里还停留着方才触碰到的滚烫,只是沈凭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只道:“坐会儿吧,马车会把你先送回沈府。”

  沈凭听见他的话时略显迟钝,反应过来后便朝他行礼道:“微臣谢过王爷。”

  说罢,车厢内又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中,直到马车停在了沈府前。

  只是帷裳迟迟不见有人掀开,侍从又不敢轻易掀起帷裳,怕惊扰了车里的主子,只能在逐渐变大的雨雪中等候着。

  车厢里放置着暖炉,里面的两人仍旧一动不动,赵抑静静看着倚在窗边睡着的人。

  从他们不说话后,沈凭借着车窗托着自己沉重的脑袋,却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几日他因喝药和生病,导致他寝食难安,出现严重的睡眠不足,眼底的乌青都快要消不去了,平日在路途中难免少不了要补眠,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保持清醒,但显然是失败了。

  赵抑并未将人喊醒,但视线却一直未曾离开过眼前,他细细端详着他不安的睡颜,始终没有找到打扰的理由。

  直到侍从见天色不早,忍不住在帷裳外小声提醒了一句。

  思及此,赵抑只能靠上前,打算把人从车厢内抱走,却在将要触碰之际,忽然面前的人猛然惊醒。

  那一瞬间,两人都能感觉到有瞬间的不自在。

  沈凭立刻正襟危坐,垂头乖乖坐在榻上,在这警惕中留意到马车没有行驶,连忙想要打破这阵沉默,不想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到了吗?”

  “回到了。”

  听见时,沈凭好似得了解脱一般,立刻从榻上起身,想要快速离开车厢里,因此连谢恩的话都忘记说了。

  然而他才动身,双肩被赵抑伸手按住,倏地压回了榻上坐着,两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

  赵抑眼底情绪复杂,垂眼看着他轻声问道:“幸仁,你还想闹多久?”

  这让沈凭感觉到有些不解,他极少见到赵抑这般模样,平日波澜不惊的人,若说会为他低头,听着都觉得可笑。

  他往角落靠去,忍着生病带来的不适,下意识抬手碰了下脖颈,“我以为,那日已经和王爷说得足够明白了。”

  甚至今日见面时,他回想起听雨楼前的种种,还能隐隐感觉到脖颈传来的疼痛,缺氧给他带来的窒息。

  赵抑落座回榻上,闻言轻叹道:“你想要吏部尚书之位,为何从前不告诉本王?”

  沈凭垂头阖上眼说:“王爷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赵抑沉声道:“你想要自立门户,本王护着你。你想要权利,本王也给你。这些还不够,本王将来能给你更多,你处处与本王作对赌气,根本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沈凭慢慢睁开眼,将他的愠怒收尽眼底,难以置信说道:“我自立门户,难道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吗?我想要权利,难道不是你们逼我的吗?”

  他坐直身子,因生病整个人有些情绪失控,为了克制言语过激,还要不断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三思而后行,避免带来更多的麻烦。

  赵抑看着他脸颊涨红,紧抿着唇不语。

  沈凭见他又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方才他那一闪而过的波动,就像是错觉似的,竟把沈凭心中的怒气莫名搅得更大。

  他不停深呼吸控制自己,盯着他说道:“若非徐泽海得罪了世家,我与父亲根本不会遭到追杀,王爷明知沈家因门生被迫夹缝求生,忍气吞声当了墙头草,却还是想方设法令我左右为难,这就是王爷护着我的方式吗?”

  两人相视着对方,却只有赵抑能看清沈凭眼中的变化,而沈凭却什么都没得到。

  良久,赵抑才说:“我以为这是护着你的方式。”

  这一瞬间,沈凭突然明白说再多也无用,脸上的高热褪去后就是无尽的苍白。

  他无力朝后靠去,片刻后,拖着沉重的身子扶着车厢站起,这一次赵抑没有拦住他的去路。

  沈凭出车厢的前一刻,头也不回地说道:“王爷,放过我吧。”

  倘若将来两人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也认了。

  因为赵抑想要的,他给不了。

  说罢,他放下帷裳离去,徒留车厢一片寂静。

  赵抑看着帷裳的方向许久,最后缓缓转头望向方才沈凭落座的地方,那宁静的睡颜仿佛近在眼前。

  他动了动唇,朝着空无一人的车厢低语:“做不到。”

  沈凭回到府中后,没用晚膳,喝了药倒头睡了过去,这一夜他睡得极其不安,在前世和今生中不断穿梭。

  翌日他在频繁的敲门声中惊醒,但因胃口不佳随意填了肚子,之后换了朝服进宫。

  深冬这场大雨带着狂风卷席,众人抵着大风而行,不少官员在宫道中被吹得摇摇欲坠,沈凭便是这其中一人。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险些吹翻他的不是这场凛冽的寒风,而是朝堂两派的狂风暴雨。

  当日朝堂之上,刑部呈上大理寺审讯后的罪状,交由皇帝定夺,但赵渊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谢文邺。

  谢文邺明知这是圈套,但为保兵权,还是选择袒护兵部。

  不料没等到清流派的反驳,而是率先迎来御史台对他的弹劾,认为谢家无视君权,纵容下属欺上瞒下,并且连番质问谢文邺居心,怀疑谢家也有欺君之举。

  眼看谢文邺今日将要背负骂名,从此遗臭万年时,沈凭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吏部尚书之名站了出来,揭开官州背后的人性丑恶,把孟家在官州一手遮天之举扬了出来。

  只是,总有人不为他的所作所为买单。

  前有画仙楼被人那一拽,注定要他面临今日这场风波。

  御史台把他滥用权利罢职官吏一事搬上台面,让他再也无法保住任何人,和谢文邺一并落败在清流派的兴师问罪中。

  而清流派趁此火上浇油,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抬上了兵部尚书之位。

  那人正是马继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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