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子,你还健在吗?”
“托您的福,还健在。”
辛然的消息还未发出超过三秒钟,温书就来了回复。估计是在家待得百无聊赖,除了终日以手机为伴,没有更好的消遣方式。
“我还说拯救你与水火之中,邀你出去玩呢,看来是不用了?”
“哎?玩什么?”
“看电影,贺岁档。”
“什么时候?”
“应该是明天吧,明天少侠就回来了。”
温书的“正在输入”闪了一瞬,很快就弹了消息回来:
“怎么?现在的小情侣出去玩,还兴带电灯泡的?”
辛然嗤笑一声,心想看他可怜兮兮才带上他,这人还挺不识好歹的。但手底下打出来的字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不,我再把我妈叫上?”
没办法,谁让王川那个唯一的“可用之才”现在正在泰国享受他的激情假期呢。
但温书的回答却有点出乎辛然的意料:
“你俩去吧,我跟简老师去看。”
辛然在心里长长地“哦?”了一声,没想到小书子为了他师兄,能耐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寂寞。而且,虽然他们经常一起玩,但都是他或王川在的情况,看小书子这意思,好像是准备单独约他师兄了?
辛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正准备调侃他几句,他却先一步来了消息:
“你们看明天哪一场?我跟简老师也买同一个时间的票,跟你俩云约会。”
后面还跟了一个飞吻的表情包。
辛然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师兄提前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就四个人一起去看呗,干嘛还分开买?
温书的“洋洋得意”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辛然脸上:
“没回来,我去找他啦。”
温书懒得打字,直接发来的语音消息:
“临时决定的,本来打算到了直接给你发我俩的合照,给你个惊喜。但是我刚才没忍住,一得瑟就告诉你了哈哈哈哈。”
辛然看了一眼时间,上午九点半,心里一阵无语。
温书接着说:“在高铁上呢还,网不太好,不过快到了。”
小心翼翼不虐狗的辛然反被虐了一手,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念在多年情谊的份儿上,还是强忍不适回了温书三个句号。
自从实习结束之后就无比放纵自己、天天睡懒觉的严晏还在梦里。
上了三年半的大学,几乎每天都被迫保持超自律的作息,可把严少侠给憋屈坏了。
所以闲暇下来,就收不住地,想把欠下的懒觉给一口气睡回来。
辛然对此表示一万分的理解,作为一个学术型懒人,他深谙“靠打气起床、靠爱生活”的痛苦之处。
但刚受到伤害的他还是没忍住给正在做梦的严少侠留了一条消息:
“不见少侠的第五天,想他。”
今天二月十一号,虽然年还没过完,也不会有人刚结束一整年的辛苦后还想着在难得的假期里处理工作,天大的事都得往后稍稍。
除非……这个人真的太无聊。
辛然是个不太会娱乐的人,他的所有娱乐活动几乎都是别人带给他的,假如没有温书、少侠带着他四处转悠,旅游也好,活动也罢,他几乎都不会想要主动参加。
但这俩人现下刚好都不在。
他的一台笔记本,一个迷你的小音响,几本或新或旧的书,就是他全部的“娱乐”和“生活”。
辛然打开他的笔电,乏味地看了几个视频,最后还是认命地打开了他的选修策划案。
人在舒适的环境里着实干成不了什么大事,譬如“我回家会好好学习的”或者“我寒暑假会早睡早起的”这些flag,不出意外都带着“真香警告”。
所以辛然也不强求,他感觉自己能在这个所有人都懒惰着的时候对自己拔高要求,觉悟已经十分的高了。
他心想:管他呢,反正无事可做,哪怕写一行字也是本人高尚人生进程上的一大步。
辛然的选修课历来是上半期交策划方案给校方,下半期按计划开课,也有一学年上下两个学期都开课的情况,那就得要看辛老师当年的时间安排。
他第一年当讲师的时候还没有必修课,两个学期都在上选修,一到九周上一门,九到十八周又上一门。
后来“转正”有了必修任务,选修的课时就相对减少了很多。
虽然整个校区的选修课中有部分是长期存在的,每学期只需要微调就可以开设,但有一些选修课的流动性比较大,可能今年有,明年就没了。
一般都是一些深受学生喜爱的、人文社科类的选修,说通俗点,就是上课跟开故事会、听相声似的那种课程。
辛老师的选修一般都是这个原则,虽然他开过很多门,范围大一点的比如西方文论专题、古代文论专题,范围小一点的比如体裁类专题、四书五经类专题等等。
没事再教学生写个对联、算个命什么的。
但每个专题都不会重复上第二回,因此显得越发可遇不可求了起来。
辛然上学期报给学校的策划案迟迟没批下来,他之前还觉得奇怪,难道他也有课程设想不过关,选修课要面临开天窗危机的时候?
事实证明C大师资传奇之一的正主辛老师,其教学质量还是相当的高,并且他的课程人气十足,有的是学生排着队来求挂科。
因此,他的方案不但没被枪毙,校方还单方面的给他升了级。
之所以逾期没批下来,是因为学校准备借他这个策划的点子,建设一个固定的、能代表文院特色的选修项目。
而且,还是一个“联合项目”。
一个抵到学期末才安排下来的“联合项目”。
就像严晏他们“土建院”是“土木工程与建筑学院”一样,“文院”也显然不只有文学这一个大系,而是文、史、哲样样具备,今年还把人家艺体院的传媒专业并了一部分过来,开了个新闻大系。
这个“联合项目”,其实就是在文院这个大的范畴下进行学科交叉,提出了“文史”、“文哲”、“文新”、“史哲”四个设想,最后为了避免内容重复,保留了后三个试验课题。
并由四个大系的老师两两合作。
举个例子,进行“文哲”的课题,就得有辛然,以及另一名哲学大系的老师,共同、交替着来上这门课。
就跟新产品上线测试似的。
由于学校规定,每个学院出的选修科目都有定数,因此文院其他选修课都得给这几个课程让路。
最后看下学期结课后的效果,来决定长期开设其中哪一门或哪几门,作为特色学科。
同时,可以在其他专业有交叉的领域应用,甚至可以跨学院来建设这个特色项目,比如“生化医”的合作。
当然,这是校方领导阶层考虑并提出的大型教学实验,作为项目的执行者,辛然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上头的要求,重新写策划案。
还是两份。
因为他有“文哲”和“文新”两个课题。
辛然一脑门官司,准备请求他专注于学术研究一年只开一门选修的好师兄来帮他分担一下这个沉重的任务。
他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空白的文档,别说是一行字了,半个字也写不出。
因为“联合”并不是把两个学科生拼硬凑在一起,挂着一门课的名号然后两个老师各讲各的,而是要找到相通的、有关联的地方来讲,对任课老师来说也是一个突破和考验。
虽说文史哲不分家吧,但真要融会贯通的讲起来,辛然还真是有点头疼。
他先前突发奇想报上去的新课题本来是“文学的三教九流”,准备分小专题讲讲儒道佛三教和儒、道、法、墨、名、阴阳、纵横、杂、农九家的文学作品和内涵,结果十分不巧地给了上面领导灵感。
硬生生地把他这个课题改成了“学习三教九流的文学蒴果,感受中国哲学的智慧之光”。
十分高深。
高深得来他连课程名称都不知道取什么好。
更不确定能不能在十四个学习周内共二十八个学时里,把这些内容上完。
搞不好领导就是想让他们讲不完,以此达到“长期开设”的目的。
贼精。
辛然觉得“新闻”这种须得客观而公正的课题更符合简明的气质一些,于是他“先到先得”,准备先搞定“文哲”。
辛然翻找着手机通讯录,滑到“Z”栏,点开了“中哲胡莲心副教授”的联系人名片。
胡莲心是文院哲学大系中国哲学方向的一位副教授,年长简明一岁,仍可称赞一句年轻有为。
给她打电话太突兀,于是还是编辑了短信,先乖巧地祝了一句新年好,然后冒昧地、旁敲侧击地在春节假期里,问了一下人家关于这门课的大致设想。
明面上是“及时沟通以确保课程顺利开展”,内里却是“我想不出来只好来您这儿找找灵感”。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分,辛然的短信发出去没过多久,放在笔记本旁边的手机就持续震动了起来,辛然吓了一跳,赶紧接起来,发现不是人家打电话来抱怨他,而是他的严少侠终于睡醒了。
辛然暗自松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接着就说:
“睡好了吗?”
严晏的声音却意外的清醒,完全没有刚睡醒时慵懒的感觉:
“没睡很够,但人挺精神的。我才看见你的消息。”
“还没睡够?”辛然在心里吐槽,少侠怕不是人都睡晕了,问道,“昨天不是挺早就说睡了吗,难道背着我又肝了一会儿?”
严晏轻笑:“没有,我可是个说‘晚安’后必睡的好男人。”
“唔,”辛然摸出耳机来戴上,把手机放回一旁,依旧两眼发直地盯着电脑屏幕,调侃道,“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养了一头猪,你还记得你的品种吗,严狗?”
严狗心情显然很好:“不怪我,今天起得太早了嘛。”
在辛然问出“起得早你不回我消息”之前,严晏补充道:
“刚才没有网,消息发不出去。”
辛然莫名其妙:
“我记得严院长的老家也不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呀,要不,唔,你建议他们换个大点的路由器?”
严晏却说:“我不在家呀。”
辛然挑眉:“今天还得走亲戚?”
严晏答非所问:“其实准确的说,也算是在家。”
辛然想把一直卖关子的严少侠顺着手机信号揪出来,耐着性子问:
“那您到底在哪儿呢?”
严晏轻笑两声:“在我丈母娘家。”
“宝贝儿,能劳驾你给我开个门吗?”
辛然愣了一瞬,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卧室跑到玄关,一开门果然看见他五天不见、十分想念的严少侠,正裹着冬天的寒气,站在他家门口。
辛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
“……唔,我记错时间了?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严晏活力十足地眨眨眼:“放我进屋补个觉,我再告诉你。”
正在厨房里进阶厨艺的辛晓听到开门声,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看了看,见到来人也是十分惊讶:
“小晏?你不是跟着严院长他们回老家了吗?——快进来快进来。”
面对丈母娘的发问,严晏只好把“补个觉”往后稍稍,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行程有变,原定初五就回来,改到了初十,因为我的叔叔伯伯们提议在那边找个山头旅个游。我家老头也估计我不想参与他们的老年团,所以就大发慈悲地先放我回来了。”
严晏走进温暖的屋里,把羽绒服外套挂起来,扬起一个爽朗十足的讨喜笑容:
“今天一早的车,直接就过来了,阿姨不嫌我打扰吧?”
辛晓丝毫不给自己儿子留面子地说:
“这有什么可打扰的,你再晚两天回来,他就该发霉了。”
转身回厨房之前,她还兴高采烈地说:
“我照着网上的菜谱弄了两个菜,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正好你来了,给我试试吧,小然一般轻易不吃我做的东西……”
辛然这才后知后觉地被“闪现”的幸福淹没,贼兮兮地凑到严晏耳边低语:
“少侠,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吃……”
而刚才还放话要睡个回笼觉的严少侠,笑了两声就跟着辛晓进了厨房,准备把他看家的“刀工”拿出来显摆显摆。
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进屋把丢在一边的手机拿了起来,给即将抵达D市的温书发了消息:
“小书子,快到了吧?见到师兄报个平安。”
“还有,给你分享一件十分快乐的事。”
“我准备把明天的电影日程提前到今天下午。”
“不为什么,严少侠回来了。”
“[大笑]”
辛然心想:大仇已报,引起舒适。
炫耀一通之后,胡老师那边的消息也跟着来了:
“辛老师,过年都这么拼,会秃头哦。”
辛然无语半晌,把被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直接合上了。
去他的策划案,这大过年的。
哪有和少侠、亲妈一起看“福寿神仙”来得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