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暖又被阿姨介绍相亲了,这是这个月的第五起,用那阿姨的话说就是,年龄到了就该挑着,不然年龄一过,就只有别人挑你的份。

  谢暖每每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翻个大白眼,她又不是真嫁不出去,就算她一辈子不嫁,她爸妈也养得起她。

  况且,她才二十五,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就到恨嫁的地步了。

  谢暖不愿意去,但耐不住那阿姨热情,硬是拉着见了三个,还是一天见的,像赶场子似得,早中晚,安排的明明白白。

  阿姨还准备来个宵夜档,谢暖这回终于绷不住,借口姨妈痛脚底抹油溜了。

  回到家跟赵女士也就是她妈妈吐槽一番,才知道那阿姨是职业搞相亲的,不过人脉有限,质量都不怎么高。

  难怪她见了三个都有短板,要么是妈宝男,要么是身体缺陷,还一个二婚,没见的第四位是医生,算是个正常人。

  但加了微信之后,人家告诉她,他刚分手一星期,没心思接触新人,正好谢暖也没那意思,就心照不宣躺列了。

  新介绍的老五据说是个军官,本来不想去,但想到那人,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了,结果去到半路,被那阿姨告知人家有紧急任务回部队了,谢暖被放了鸽子心里有点不高兴,加上媒人说他抠,她就顺口说了句自己喜欢大方的,拒绝了下次会面。

  回到家,赵女士见她垂头丧气,就知道这次相亲又没成,叹了口气,拉过她有点严肃地问:“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当年救你的那小子?”

  谢暖八岁那年因为贪玩不慎落水,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救起,她倒没什么事,那小伙子因为呛水严重昏迷进了医院,谢暖那几天真疯了,天天拉着二老去医院探望,要不是小伙子爸爸赶人,这丫头怕是要住里面了。

  后来听说那小伙子在附近的子弟中学上初中,她还去爬过几次墙,被那儿的教导员抓到,训斥了好几回,她才悻悻作罢。

  赵女士这么问也只是怕她执拗性子又犯。

  谢暖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赵女士不愧是学法律的,这看人的眼神就是这么犀利。

  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两早就断了联络,如果现在承认还惦记着人家,恐怕赵女士会扒了她的皮。

  她赶紧打哈哈否认:“怎么可能,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惦记人家。”

  赵女士给了她个怀疑的眼神,“真的?”

  谢暖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赵女士轻哼,谢暖怕她再追问会露馅儿,一屁股从沙发站起来,“我去练舞了,拜拜。”

  她主修舞蹈编导,大学刚毕业,因为高中不努力,只考了个专科,后来知道好赖,奋力了一把,考了专插本本科,比别人晚了一年毕业,本来准备读研究生,但出了点意外没考上,被他爸爸塞到附近一所幼儿园当舞蹈老师。

  最近他们幼儿园和直升小学在搞什么联合文艺汇演,她被园长抓去当领舞,所以不得不加紧练习。

  赵女士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寒假没事去你哥律所帮忙吧?”

  谢暖有点头大,这话赵女士之前就提过一回,用她的话说,就是打发时间,增长见识,其实说白了还是刚刚那茬。

  赵女士自个是法学教授,儿子又是律师,自然而然对这些学法的人有莫名的亲近感,所以想让谢暖也找个学法的丈夫,一家好有共同话题。

  殊不知谢暖这些年被家里这两个法学人士“折磨”的够够的,是打死也不会再找个这样的刺激耳膜的。

  她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再说吧,我可能有别的安排。”

  ……

  去到练舞室,同事们早就在那儿等她了,大部分都是有家室的,不像她孤家寡人,练多晚都行。

  怕她们有怨言,谢暖去到也不敢耽搁,直接开了音响设备,马不停蹄带着她们操练起来。

  跳的是民族舞,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但对于那些已婚已育的同事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一个半小时下来,大家都累的够呛,谢暖说的口干舌燥,却还有几个把握不到动作要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谢暖关了音响说道。

  跳舞这东西,欲速则不达。

  有个死活练不好的同事过来抱怨,“真不知道吴园长心里怎么想的,往年这种事都是随便敷衍过去就算了,今年非要我们拿什么名次。简直太折磨人了。”

  “可不就是,像暖暖这样有舞蹈功底的还好,我们这些生了孩子身体变形,动作迟钝,又没有一点底子在的,拿什么和人家直升小学的专业舞蹈团队比。”另一个同事附和。

  “嘘,小点声,等会儿传到吴园长耳朵里,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一个比较年长的同事过来提醒,又说:“听说是园长跟他对象打了赌,谁出的节目在这次文艺汇演中的名次高,谁就可以一年不用洗碗。”

  大家都露出满脸的问号,“这样的话,让暖暖上去跳个芭蕾不就好了?还非拉上我们搞什么团体节目。”

  在他们眼里,谢暖是这个幼儿园艺术天分最高的,不仅人长得好看,业务能力又强,只要有她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演出。

  那年长的同事摊摆摆手,一副“你们都不懂”的表情,“听说单人节目名额都被直升小学抢了,剩下的只能搞团体。加上这次来看演出的评委都是上了年纪的,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那套,就喜欢传统舞蹈。”

  同事们听了忍不住翻白眼,谢暖一笑,暗想既然躲不掉,那就练呗,至于能练到什么程度,那她就不知道了。

  说起这个吴园长,倒也是个好玩的人。

  活了大半辈子,家务活也就做了大半辈子,因为学历不高,处处被他妻子压了一头。

  家里里里外外,基本都是他在操心。

  加之他自己是个幼儿园园长,连带着小孩的生活起居,学习教育都是他一把抓。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翻身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除却偶尔发疯,他算起来也是个好男人。

  谢暖摇摇头,暗想他是不是好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想到这种事情上面了,一定是最近被赵女士和那阿姨洗脑的多了,才会见着一个男人就判断人家是不是居家的好男人。

  环境害人啊。

  关掉设备,收拾了一下场室,同事已经走的差不多。

  外头漆黑一片,拿出手机一看,晚上九点多 ,第二天是周末,她不用早起。

  准备去附近的小吃街吃点东西,她闺蜜袁蔓发消息给她。

  “蹦迪去不去?”

  袁蔓——高知家庭出身,父母都是公务员,她是小学老师,谢暖大学同学兼舍友兼死党。

  教的是音乐,但平时忙得很,要带班,要搞比赛,还要参加各种领导外派的撑场局,基本没什么自己的时间。

  不过上班的地方离谢暖近,两人经常约饭。

  谢暖把包背到背后回她:【怎么突然想去蹦迪?受刺激了?】

  像她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传统观念,一般很少往那种场所去。

  袁蔓给她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谢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她是啥情况。

  【袁蔓】:跟人表白被拒绝了,伤心想去发泄。

  谢暖有点懵。

  她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谢暖是知道的,但前段时间不是说,那人交女朋友了吗?怎么突然跟人表白了?

  【谢暖】:啥情况?你的新目标?还是你挖人墙角没挖到?

  没有答案,又是一个大哭的表情。

  【袁蔓】:去不去?

  闺蜜失恋这种事,谢暖还是愿意陪的,原以为是今晚,结果袁蔓约她明晚。

  失恋发泄这种事还能延迟?谢暖有点疑惑,她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能回家睡睡懒觉。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袁蔓就过来把她拖走了。

  去了附近的一家造型店,卷了个大波浪,染了浅棕色,还拽着她去附近的修眉店要打耳洞。

  谢暖怕疼,说什么也不肯打,袁蔓没办法,挑了一对耳夹式流苏耳环扣到她耳朵上,又拽着她去商场买了套比较成熟的亮片裙,化了妆,踩上高跟鞋。

  照镜子的时候,谢暖觉得这身行头要是穿回家,肯定会被赵女士和老谢给打断腿。

  间接性发疯的袁蔓却很满意,围着她转了个圈圈,打响指:“回头率百分百!要不是我性别不对,我绝对来追你。”

  谢暖给了她个无聊的表情。

  蹦迪的酒吧离这不远,两人随便找了个甜品店垫肚子,又去附近晃荡了好一阵,时间差不多到七点,才慢悠悠进去。

  因为是周末,吧内人声鼎沸,灯红酒绿。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吧台坐下,袁蔓学着电视剧里公子哥轻佻的模样,让服务生上了两杯威士忌。

  临行前赵女士明令禁止谢暖喝酒,谢暖没喝,只端在手中把玩。

  偏头看旁边的袁蔓,一杯威士忌迅速见底,酒意上来,拽着她就往人群走,“走,跳舞去。”

  谢暖:“……”

  吧内放的是首古老的探戈,学芭蕾的多少都有涉及,两人站到那儿,很快跟着人群舞动起来。

  两人长相不错,身材也不差,加之有专业的舞蹈功底在,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邀舞。

  谢暖没有与人合跳探戈的习惯,礼貌性地拒绝,反观旁边酒气上脸,又失恋伤怀的袁蔓,对前来搭讪者来者不拒,眼看就要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亲上,谢暖赶紧过去把人拉住,“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

  金发碧眼的帅哥很是失落,用英文说了句你们真是太漂亮了。

  谢暖尬谢两声,千辛万苦把人拽回吧台,她迷迷糊糊地开始倒苦水。

  “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也不差啊。他那女朋友都脚踩两只船了,他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喜欢了他整整七年,这七年间,我没日没夜地想他,却不敢表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又被他拒绝了。你说我是不是命里就该当舔狗啊?”

  谢暖暗想,你当不当舔狗我不知道,再这么下去,我要成你的狗了。

  “好啦,不就是个男人嘛,有什么好伤心的。”谢暖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慰,一边拿纸帮她擦巴啦啦往下掉的眼泪,“天底下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说的倒容易!”袁蔓泪眼婆娑地瞪着她,“喜欢一个人哪是这么容易说忘就能忘。你不也有个惦记了很多年的男人?”

  谢暖忍不住反驳:“我那不一样。我惦记是因为人家当年救了我,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又不像你非要和人家搞什么对象。”

  “你撒谎。”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说起话来却还很大声,“要是知道男未娶女未嫁,你敢说你不会去追?”

  谢暖沉默,脑子里飞快地把这种可能过了一遍,得出的答案是,只要人家不长成歪瓜裂枣,品性德行都过得去,她大概率还是会去追的,但这只是一种假设,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会不会早就儿女绕膝了。

  她都二十五了,他比她还大五岁,结婚生子是很正常的。

  看袁蔓哭得这么伤心,谢暖不想再刺激她,说:“我不追,谁追谁是狗。”

  袁蔓:“……”

  ……

  旁边不远,前来出任务的特种大队队员韩天宇全程听着她们的对话,忽然拿胳膊撞了下边上杵的跟个死人一样的大队长,“你看那两姑娘是不是挺有趣的?”

  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还能怼天怼地怼空气;

  一个长得人畜无害,却难得心思通透,头脑清醒。

  大队长不理他,他在心里骂了声,放下酒杯就想过去搭讪。

  这时伸出来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服后领,“上哪儿去?”

  力道太大,韩天宇蹦跶了几下也没蹦开,只能放弃,挂着招牌式微笑回头,“我去要个微信。”

  遇到漂亮女孩不要微信那不是他的作风。

  “我们在出任务。”那人沉声提醒。

  “你当没看到行不行?”

  “不行。”

  “那我要到了推给你?”一人一个,正好。

  “没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