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临渊【完结番外】>第125章 以血祭旗

  柳氏走后,鹤念卿坐在窗边,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的歌舞。

  念夫人站在她的身后,从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果那个阿溪不愿意站在你一起,你要怎样?”

  鹤念卿背对着她,银发如水流淌,蓬松顺滑,于念夫人的手指间穿过,像是上好的锦缎。

  她托着下巴,带着一向娇柔妩媚的语调:“她跟我都身为半妖,怎么可能不愿意跟我们站在一起呢?”

  念夫人替她轻轻地按着肩膀,语气犹豫:“可是卿卿,并不是所有半妖都像你这样。”

  “怎样?”

  鹤念卿回眸看她,眼里凉薄又嘲讽,赤红的瞳孔剔透如血,嘴角却是柔柔翘起,微笑着,一字一顿,好似真的想听一个答案,“像我这样,是怎样?”

  像你这样疯狂无救,只想着复仇,在毁灭别人的同时,要将自己也葬身于仇恨之中。

  念夫人不再说话,鹤念卿忽然伸手,拉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将她拉得微微前倾,勾住她的脖子,主动抬起头吻了上去。

  鹤念卿吻得十分投入,待到分开时,她气喘微微,脸颊泛粉,眼神迷离,一脸春情,红唇上泛着水光,她抬起手,碾压摩挲着自己的唇,抬眼欲拒还迎地看着念夫人:“念夫人,我还是喜欢你不说话的时候。”

  “不是说好了吗,除了教我修行的时候,其他时候,都不要开口。”

  念夫人被吻得也有些呼吸不稳,此刻听到这话,她直起身来,只能沉默着,缓缓地挪开目光。

  人一旦没有了底线,那从第一次妥协和让步之后,她就只能不停地妥协,不停地让步,将所有的主动权拱手相让。

  她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了鹤念卿的提线傀儡,为了让鹤念卿活下去,她教给这些半妖道法,违背了师门规则,愧对宗门训诫,丧失了自己的良知道德,仁义本心。

  鹤念卿见她沉默,转过头,继续看着楼下的歌舞,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会听话的,上次我见到她,就知道她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半妖,小小年纪,在知道自己是半妖后,竟然如此冷静,说不定是什么强大妖族的混血,我必须把她弄过来,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念夫人放下手,转身离开,鹤念卿听见她往外走的脚步声,又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去看看玉娘,她磨磨蹭蹭地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

  念夫人的脚步顿住,她转身,看向鹤念卿,问道:“如果她宁死也不肯呢?”

  鹤念卿头也未回,声音娇娇软软,妩媚含情:“那就让她死。”

  云露楼下,歌舞升平。

  云露楼上,念夫人走进一间装潢精致的房间,桌边坐着一个荆钗布裙的美貌女子,她见到念夫人进来了,立刻局促不安地站起身。

  她的脸上双眼红肿,此刻犹带着泪痕,显然是哭过许久。

  自从被黎生瑶带到云露楼来,投奔了念夫人之后,她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不再担惊受怕的地方,甚至有种劫后余生,不敢置信的梦中感,一时间见到念夫人和鹤念卿便会感激不尽地朝她们道谢。

  作为如今异域使团幕后真正的主人,鹤念卿在她来到的时候,温言软语地接纳了她,让她住在了这间客栈里,给了她最体贴的照顾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在玉娘说想要跟着她们一起后,却立刻提出来一个要求,就是要让玉娘亲手杀死给她种下印奴丸的主人黎生瑶。

  ——在黎生瑶和她刚刚抵达云露楼后,鹤念卿就客客气气地将黎生瑶请去了另一个房间,将她们分开了,美其名曰,半妖之间的事情,最好让修士避嫌。

  在听到鹤念卿微笑着说出这个要求时,玉娘当即拒绝了她的提议,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鹤念卿:“为什么?黎生瑶救下我,是我的恩人,她带我来滇京投奔念夫人,也从害过任何半妖,卿姑娘为何想要取她的性命?”

  鹤念卿柔情百转地看着她,替她别过耳边一缕鬓发,温文尔雅地问道:“玉娘,你是被谁发现半妖身份的?”

  玉娘的眸色黯淡下来,她垂着眼眸,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浮现一股难以纾解的悲痛:“是一个姓甄的修士。”

  “他们有没有伤害过你?”

  那些夜里挥之不去的梦魇又重新缠绕在她的心头,像是水草,紧紧地勒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玉娘轻轻地喘了口气,好像只有用力呼吸才能让自己不窒息而亡:“他们把我当玩物,把我——”

  她说不下去,捂住脸,呜咽了起来,好像连说出这句话,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酷刑。

  鹤念卿同情地看着她,再次问道:“那你想要报仇吗?”

  玉娘呜咽着,她放下手,咬牙切齿地说道:“想,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我甚至想着,我如果死了,成了厉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鹤念卿满意地笑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抹去玉娘脸蛋上的眼泪,面带赞赏,心疼地说道:“这就对了,这些修士伤害我们,我们就要报复回去,任何修士都不能放过。”

  在玉娘怔怔的视线里,鹤念卿温柔地用指尖拭去她的眼泪,徐徐善诱,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玉娘,黎生瑶也是修士,你要报仇,第一个就要向她开刀吗,才能证明你的决心。”

  玉娘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黎生瑶她跟其他人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鹤念卿身子前倾,抱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宛若情人一般亲密无间,轻轻呢喃道,“他们伤害了我们,必须要付出代价,你如果想做个人,就证明给我看。”

  玉娘近乎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念夫人,她既疑惑于鹤念卿竟然敢在身为修士的念夫人面前这样说,又震惊于鹤念卿这种想要向所有修士复仇的想法。

  怎么做得到呢?修士们对于她们这些如凡人一样孱弱的半妖来说,就如同神邸一样不可忤逆违抗。

  她惊慌疑惑地问道:“可是,可是那些修士太强了,我们怎么才能跟他们抗衡?再说,黎生瑶她,她救了我,她真的跟那些人不一样……”

  鹤念卿将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的话。

  她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她,在玉娘不解的眼神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幽幽地说道:“我不需要一个当惯了奴隶的半妖,我要的是同族,是可以跟我一起复仇的半妖,而不是一个被驯养好了的奴隶。玉娘,你心软,这不是错,但是要分清,你心软的对象。”

  “你怎么可以对你的敌人心软呢?对你的敌人心软,就是对你的同族残忍,玉娘,你好好想想吧。”

  玉娘这一想,想了好几天。

  鹤念卿的耐心也渐渐耗尽了,她每次去到玉娘的房间里,玉娘只会摇着头,流着泪说黎生瑶不一样,她断断是不能对黎生瑶下手的。

  见到念夫人走进来,玉娘坐在桌边,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凄楚地看着念夫人,低着头说道:“念夫人,您放我跟黎生瑶走吧,我不能对黎生瑶下手,您心里也应该是清楚的呀!”

  黎生瑶是念夫人曾经的同门,以前都是佑生宗的修士。

  黎生瑶是个资质极差的弟子,跟八转金丹自有洞府的念夫人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能收下黎生瑶做弟子,纯粹是因为佑生宗作为凡间的小宗门,并不出名,除了唯一能过金丹的念夫人外,其他门徒个个都不怎么样。

  再加上黎生瑶的父亲又是一个州城守粮仓的官吏,黎生瑶给了佑生宗一大笔香火钱财,这才让她拜入佑生宗做弟子。

  她拜入门的时候,甚至已经过了二十三岁,在凡间早就是该嫁人成家的年纪,她却到处寻访名山江河,找了佑生宗许多年,才得幸拜进了佑生宗的门。

  但她进了佑生宗,依然是最末等的弟子,任谁都能指使她使唤她,谁都能嘲笑她,同情又戏谑地朝她说三道四。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来拜入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里来,她资质如此之差,几年来到现在都没过炼气三阶,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只是稍微比普通人强一点。

  念夫人以前也见过黎生瑶一两面,但那时她高高在上,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唯唯诺诺资质奇差的同宗弟子,她偶尔只从跟自己死鬼丈夫念阳修士交好的那几个修士们嘴里,听到过黎生瑶这个名字。

  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嘲笑黎生瑶放着好好的清闲小姐生活不过,明知道自己资质奇差,却还要不自量力,赶着仙门来受罪。

  而现在,念夫人知道黎生瑶为什么费尽一切心思,明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却要耗尽千金,不肯安生呆在凡间,死活要来仙门了。

  ——她不是来修仙的,她只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个早些年的时候,被仙门强行带走的半妖。

  她只是为了找到玉娘。

  黎生瑶的父亲是看守州城粮仓的官吏,在当地十分有钱。他虽然六十高龄,却依然色心不改,到处物色年轻貌美的女子,迎娶为妾。

  玉娘出生乡野,是方圆十几里出名的美人,她家中贫寒,又有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从小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玉娘已经瞧得出个美人胚子的雏形来。为了一袋子银钱,她的母亲甚至等不到她及笄,就将她迫不及待地卖给了黎家。

  年纪尚幼的玉娘就这样,被一顶小轿接进了黎府。

  她身份卑贱,又只是个妾,接进门来也是不声不响。黎生瑶的岁数比她还长六岁,正在院子里玩耍,瞧见一顶红盖小轿上下来一个娇小的人影,盖着红盖头,被府里下人背着走进黎家的偏院里。

  她知道这多半又是她年迈的父亲娶进来的小妾,懒得再往那边瞧一眼。

  后来有一天,她踢蹴鞠的时候,球飞到偏院里去。她走进那扇从来只有几个婆子才会出入的偏院里,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影蹲在那系满了彩色锦带的藤球边,好奇地盯着藤球看。

  玉娘听到动向,受了受了惊的兔子吓了一跳,朝她转过头来,朝她羞涩又紧张地一笑,局促不安地绞着手,声若蚊吶地说道:“是你的吗?我没动它。”

  那一瞬间,她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世界的一切尽数褪色,黎生瑶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只有玉娘羞涩紧张的笑容。

  她对她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黎生瑶的心跳如擂鼓,走到玉娘面前,将系满彩色锦带的藤球捡起来,递给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喜欢吗?”

  玉娘被她吓得倒退了一步,但是又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是渴望又害怕地看着她手里的藤球。

  她递给玉娘,朝她放缓了语气,微微一笑:“送给你。”

  玉娘收下了她的藤球,自此之后,她们有了来往。

  黎生瑶知道,这一定是不能为世间所能容忍的恋情,玉娘是她父亲买来收进府的小妾,是她的小妈,她的姨娘。

  但那又怎样呢?

  她想过去向父亲讨要玉娘,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只会让她的父亲更早地注意到被他闲置一边还未长成的玉娘。

  她也甚至用极大的恶意,用有悖于公序良知的可怖想法,暗地里希望过,她的父亲最好能早点驾鹤西去,这样她就可以想继承家产一样将玉娘争过来。

  黎家有很多子嗣,黎生瑶只是其中一个并不算受疼爱的偏房所出。她可以放弃很多宅邸金银,她的几个兄长姐妹一定会乐于将一个出身乡野,完全没用的漂亮小娘拿去换这些看得见的财产。

  玉娘是天真无邪的,心软柔弱的。

  黎生瑶从未将这些想法告诉过玉娘,她不想用自己这些有悖人伦道德的想法去污了玉娘的耳朵,她只要玉娘一生能像现在这样活在小宅院里,不愁吃穿,衣食无忧,也不用侍奉她那老得快掉牙的父亲。

  在玉娘十五岁的时候,黎生瑶快满六十五的父亲终于想起了这个被他遗忘的小娇娘。再见到玉娘出落得国色天香,闭月羞花,他立刻就要带着玉娘入洞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黎生瑶愤怒到无以复加,她甚至等不到父亲派人来,就当机立断拿走了许多钱财,带着第一次见到苍老的丈夫后被惊吓得说不出话的玉娘一起私奔。

  玉娘并不知道黎生瑶为什么要带她私奔,但她知道黎生瑶不会害她。

  她们逃了很远很远,本以为逃出生天,遥远的彼岸已近在咫尺,她们在马车上放声歌唱着,欢快大笑着,不用顾忌着任何世俗的束缚和规则,她们于青天白日下依偎,生性羞涩的玉娘会在她怀里偷笑,红着脸紧张忐忑地握住她的手。

  那时黎生瑶满心憧憬地期待着明天,她带够了足够的钱财,也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她雄心壮志,她运筹帷幄,只想着逃开府里追查她们下落的人,这世上就再无人能将她们分开。

  但她们却在一处荒郊野岭遇到了一群修士。

  他们看见了玉娘,眼前一亮,二话不说,抓住了玉娘,对着旁边愤怒扑上来的黎生瑶说,她是半妖。

  无论黎生瑶是挣扎,是反抗,是哀求,是咒骂,是哭嚎,对他们来说,都是蚍蜉撼树。他们啧啧称奇地看着黎思瑶跪地哀求,还是毫不留情地带走了玉娘。

  临走前,他们跟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黎生瑶无意间提了一嘴,他们是佑生宗的修士。

  黎生瑶回到了家中,受到了重重的责罚。他们逼问玉娘的下落,即使威胁要打断她的一双腿,她翻来覆去也只会说,不知道。

  等到伤好后,她走访山川河流,到处寻找着佑生宗的下落。

  她找了两年,终于找到了佑生宗的落址之处。她散尽家财,才勉强拜进了宗门。

  她到处询问了这些修士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玉娘的半妖。他们说,哪知道呢,半妖这么多,谁知道哪个叫玉娘,兴许早就被杀了吧。

  她一直找啊找,不肯死心,本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寻下去,但又过去一年后,黎生瑶终于找到了玉娘。

  被她一直捧在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着,被她连觉得表达爱意都会玷污的小姑娘,已经被一群修士们调教成了媚态横生,只会摇尾乞怜的禁娈。

  黎生瑶拿出一切跟那个修士换她,那个修士懒懒散散地收下她的钱,说道:“你要就拿去呗,反正我都玩腻了,正准备换出去的。你随意弄,印奴丸在我这儿她也跑不掉,她可贱了,弄得越疼叫得越媚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起杀了他的。

  也许是愤怒至极使得她直接下了死手,也许是因为这个修士根本没有提防过她,等到她一手鲜血地站在房间内,地上的修士没了声息,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杀了一个比她修为高一个大阶的筑基修士。

  她满身鲜血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关玉娘的铁笼子面前,玉娘仰着脸看着她,见有人来了,立刻下意识地浮现讨好的媚笑,在笼子里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裳。

  黎生瑶走到笼子前,将她一把拉出来。她颤抖着手,深深地用力呼吸着。她拢好玉娘的衣裳,跪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抚摸着玉娘的脸庞,朝她哭着说道:“玉娘,对不起,我是瑶瑶,我来晚了,对不起。”

  玉娘看着她,见她伸手,像是怕挨巴掌,条件反射一般,瑟缩了一下。

  那是长年累月受过折磨后才会有的反应。

  黎生瑶失声痛哭,紧紧地抱住她,低声说道:“玉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会保护你的,我带你逃,我们逃吧。”

  她们逃得很顺利,因为没有人相信这个佑生宗里最弱小的废物弟子能单杀一个比她强大许多的筑基修士。

  直到她从佑生宗消失,带着玉娘跋涉千里,到了滇京,佑生宗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所为。

  这一路上,她一直留意着佑生宗的动静,玉娘的美貌太过显眼,如果不是她好歹修过法术,体力比旁人强悍,估计早就折在了路途上。

  黎生瑶这一路过来,好几次都是险险护住她。

  在途中,她听说了异域使团的事情,里面都是貌美的女子,又听那些路人称呼她们首领叫念夫人,她立刻想起了几年前听说的念夫人为了半妖叛逃一事。

  她打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带着玉娘来到滇京,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念夫人。

  在她们这些小宗门修士的眼里,八转金丹已经是顶级的高手了。听说焚寂宗和朱顶峰派人围剿念夫人,念夫人死里逃生,她一直都觉得这一定是杜撰。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金丹更高的修为吗?

  黎生瑶觉得,能带着玉娘投奔到念夫人手下,至少玉娘的安危就不用再发愁了。

  她并不知道,在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天,鹤念卿就会将她们分开安排在两个房间内,又给她的茶水里下了使人昏迷不醒的药。

  她要让玉娘亲手杀了她,以表报仇的决心。

  玉娘跟着黎生瑶已经逃跑奔波了将近一年,这一年里,黎生瑶对她依然像以前一样好,甚至要比以前更加好。

  她耐心地将玉娘安抚着,使她好不容易从过去被调教驯养的奴隶状态恢复过来,让她重新挺直了脊梁做个人。

  黎生瑶从来没问过她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心知肚明。

  但无论玉娘遭遇了什么,承受了什么,她依然是黎生瑶心中最干净纯洁的玉娘。

  黎生瑶有时候会忍不住亲吻玉娘的手,但从来不会做下一步,她的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她不想再让玉娘受到更多的伤害,更不想让她回忆起昔日的噩梦和悲惨遭遇。

  如今要让她杀了黎生瑶,玉娘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手。

  念夫人听完了玉娘的祈求,她面色平静,几乎是从容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你不想伤害黎生瑶。”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玉娘,苦笑道:“就像我不想伤害卿卿一样。”

  从那一场鹤念卿以死为赌注的对弈里,念夫人不战而降,开始让步。如今她一退再退,越陷越深,早已无力自拔,没有了可以劝阻鹤念卿的资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鹤念卿越来越疯狂。

  玉娘的眼眶里蓄着泪,像是一潭晶莹的湖水。

  她哽咽着说道:“念夫人,您是八转金丹,凭您的能力,难道还阻止不了卿夫人吗?”

  念夫人苦笑着说道:“我劝不了她,我掌控不了她,如果我要劝阻她,我要否定她,她会用她的生命与我作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卿卿死,所以我只能顺着她。”

  她苦涩一笑,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卿卿的父亲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在鹤念卿身体康复,修行法术,长出那一头银发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循着记忆,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那个猎户的小院。

  在老猎户死后,她在这里被印奴丸控制着吃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小院已经人去楼空。她沿着山里一直往四处走,好似在闲情逸致地四处闲逛。

  她走走停停,在那里找了半个月,终于在隔着两座山头的地方,找到了她真正的家。

  她真正的家,距离那个猎户的家,只是隔着两个山头,只是按照直线,三四天就能走到的路途。

  鹤念卿一直以为她的父母已经死去,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曾经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和母亲,竟然在她走丢之后,竟然都不敢出了这个小村庄去寻找她。

  因为她的父亲是个半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畏惧着那些根本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修士们。

  光是想象修士这个词,就要吓破了他的胆。

  他畏首畏尾,不敢离开那个村庄。他习惯了茍且偷生,得过且过的生活,就算女儿丢了,也是像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沙土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过他风平浪静的生活。

  她的母亲,也认同了他懦弱的想法,在鹤念卿走丢之后,没有去寻找她。

  她们甚至还想再生一个孩子替代她,可惜她怀胎六月时跌了一跤,这个孩子不慎流掉了,自此也丧失了生育能力,再无所出。

  他们曾经是那么喜欢她,那么宠爱她,好像她就是他们生命中恩赐。而在她跌跌撞撞地逃出这个作为保护圈一样的村庄后不闻不问,好似世上从未有过她的存在。

  这是保护圈,是避风港,更是牲口栏。

  只是相隔这么十几里路,就划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围着她久别重逢,潸然泪下的父母面前,鹤念卿让念夫人走进来,让她拔出剑来。

  她告诉父亲,念夫人是个金丹修士。

  她那眉眼昳丽风情,相貌堂堂的父亲立刻骇然色变,脸色煞白。

  鹤念卿施施然地坐下,坐在自己曾经年幼时最喜欢坐着的门坎上,朝他说道:“父亲,你昔日抛弃我,将我视作无物,做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以后,你都要听我的,像我这样,去反抗这些欺压在我们头上的修士,父亲,你做得到么?”

  她在明知故问。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是真正被驯化彻底的羊羔,从骨子透着由内而外的软弱和顺从,光是听到修士的名字都可以让他吓破胆。

  她的母亲也从重逢的欣喜中回过神来,责备她:“你怎么能让你的父亲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卿卿,他可是你的父亲!”

  在她下落不明的时候,甚至不曾去寻找一二的父亲。

  以及都到了这个时候,仍然认为父亲不该离开村庄的母亲。

  她们的幸福安定,建立在她显而易见的痛苦之上,建立在明知道她这个亲女儿可能会遭遇惨绝人寰的对待,却依旧无动于衷的冷漠上。

  她如此失望。

  鹤念卿让念夫人给她的母亲灌下了会使人昏睡不醒的药,将她钉在了棺材里,在里面装满了石头,丢进了附近的湖里。

  她微笑着问她的父亲:“父亲,你放心,母亲暂时不会死,她吃了这个药,永远醒不过来,直到阳寿尽了,才会一点点烂在棺材里。你身上的印奴丸没了限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夫妻情深,你总该离开这里,去找到母亲,不至于要抛下她不管吧?”

  她在那里等了半个月,她的父亲还是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终于失望地明白,她的父亲脖子上套着的枷锁,是永远取不下来了。

  在亲手用刚学会的剑法杀死自己的生身父亲后,鹤念卿擦了擦脸颊上沾到的鲜血,神色自若地拿着火把,点燃了她曾经的家。

  她从火中走出来。

  念夫人看着她,大火冲天而起,银发雪肤的妩媚美人背对着火光,于此刻,浅淡的瞳孔慢慢变红,如血如朱砂。

  鹤念卿绣了一面巨大的旗帜,旗帜上是一面雪白的白鹤,于黑暗的湖泊中振翅而飞,风流倜傥,美丽绝伦。

  她的纤纤素手抚摸着白鹤尚未点上的眼睛,那从黑夜中振翅飞出的白鹤,遮天盖地的洁白翅膀像是覆盖在她膝头的羽翼,将她温柔地笼罩身下,充满了邪性,又莫名神圣。

  朝念夫人抬起头来,看着念夫人,妩媚的脸蛋上柔柔一笑:“念夫人,我绣的好吗?”

  她的绣艺无可挑剔。

  念夫人并不说话,鹤念卿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白皙的手指沿着白鹤空缺的眼睛摸了过去,轻轻一叹:“我试过那么多颜色的线,都没办法绣出我心中应该有的模样。现在我明白了,既然是朱丹白鹤妖,就该有一双用鲜血染红的眼睛。”

  她抬起头,看着念夫人,朝她微笑:“等到可以竖起这面旗帜的时候,念夫人,我会再用鲜血祭旗,将它的眼睛点上,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至于那是谁的鲜血,她们都心知肚明。

  为爱发电篇之为爱造核电站。

  其实不是收益的问题,我自己有工作和收入,这本书写了快三个月,基本上是一下班就坐在计算机桌前埋头苦写。

  到现在,黑莲花整本书六十多万字,总共的收益就一千多,订阅只有一百多。我也不靠这个吃饭,我就是纯粹想写。但是看的人这么少,让我开始自我怀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适合写小说。

  加上上班心里也积压了很多情绪,昨天看到又没榜单,心态一下就崩了。

  但没事,谢谢大家支持!一觉醒来心情又好多了,也不再会那么自我怀疑了。之前一直忙于赚钱,现在终于可以闲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不管我适不适合写,我想写,那就会一直写下去。

  我会一直日更下去的,能有人看已经很好了,当然有更多的人看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