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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发生在一瞬。
黑色SUV与跑车剧烈碰撞,伴随着刺耳的碟刹声,两辆车打着旋,冒着烟横在了路中央。
跑车的车门向内凹陷,玻璃挂霜。但和SUV相比,它只能算个轻伤。
SUV的车头已经完全变形,车灯直接挂到了路旁的树杈上,碎零件飞得到处都是。
在这片惊呼中,有个人站在路中间一动没动,像个放错位置的塑像。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声,“出车祸了!”
这声喊像是摁下了塑像的开关。他快速向SUV奔跑,皮鞋掉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但他似乎连摔倒的时间都没有,手脚并用地跑到了车前。
气囊完全弹开,从破碎的车窗挤了出来。北百川用力拽开车门,扒开层层叠叠的气囊,找到了糊满血的脸。
“鹫哥!鹫哥!!”
赤鹫睁开没被血糊住的左眼,大口喘着气。
“我的腿被卡住了···”
北百川从怀里掏出小刀,切割掉碍事的气囊。车头的烟越冒越多,汽油从车箱漏出,在地上汇成不断延伸的油洼。
车辆随时可能燃烧起来,留给北百川的时间不多。他索性扔了小刀,直接靠蛮力把碍事的东西拽出来。
烟越来越浓,北百川终于找到了赤鹫的腿。他拔下方向杆,塞进缝隙里撬动。
嘭!
火苗从车头窜了起来。
赤鹫看到火苗,拍打北百川的肩膀,“车要爆···别撬了,快拽我出去···腿不要了。”
北百川尽量冷静着声音劝慰:“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他声音平稳,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北百川一边撬,一边在缝隙里探查。手被刮得血淋淋的,又湿又滑。
火势越来越大,两人周围都是滚滚浓烟。
赤鹫被呛得直咳,呼吸都带着响。
“咳···我要不行了···快拽我出去···”赤鹫胸腔剧烈起伏,浓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北百川看赤鹫吐血,大惊失色,嘎嘣一声,手里的方向杆折了。
“鹫哥!别睡!再坚持一下!”
火势越来越大。北百川扔了方向杆,索性直接用手去掰。
火舌窜进车里,哔啵直响。赤鹫闭上眼,狠推北百川,“快逃···”而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音。
“鹫哥!!!”
天边残霞散尽,周围熙熙攘攘。路灯半亮不亮,车头剧烈燃烧,两人的身影完全被浓烟笼罩。
北百川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死神将镰刀架上赤鹫的脖颈,狞笑着看他做无用的挣扎。他不想放弃赤鹫的腿。那么漂亮的腿,如果被他连累没了,是多该死的事。他余生都不原谅自己。可若不尽快做出抉择,没的可能是两人的命。
北百川可以对自己迅速做出判断和割舍,但他没办法对赤鹫这么做。他要赤鹫活下来,也要他的腿好好的。他都要。该死。他都要!!
老天在上。神明保佑。只要鹫哥的腿能保住。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用自己的腿来换。我愿意去青梅山,一步一磕地拜到山顶还愿。
只要鹫哥的腿能保住。
喷射的嘶啦声响穿透浓烟。
北百川抬起头,就见几个人影晃荡在车头前,正用车载的灭火器灭火。
“抱住司机!”
浓烟之中出现一张黑黢黢的脸,手里握着撬棍。
北百川伸手穿过赤鹫的腋下,把他稳在怀里。黑汉子把撬棍塞进缝隙,口中发出“呃啊呃啊”的叫声。北百川不停用手去摸赤鹫的腿,直到发现没有卡住的地方,小心地往外抽出赤鹫的身体。
帮着灭火的几人看北百川将人拖了出来,爆发出欢呼。
黑汉子从地上起身,往不远处的出租车跑。
“小哥,上我车!”
北百川来不及思考,抱着赤鹫跌跌撞撞上了车。
黑汉子一脚踩动引擎,冲了出去。
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路况并不乐观。北百川急道,“出事都算我的!再快些!”
黑汉子放下车窗,“别急啊。别急。”而后一边摁着喇叭一边对外喊,“伤员!伤员!让让,让让!”
北百川抱着赤鹫,浑身发抖。他擦着赤鹫脸上的血,不停呼唤。
“鹫哥!鹫哥!别睡!醒醒!”
可无论怎么呼唤,赤鹫就是毫无反应。
一路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医生护士早已经等在了门口。北百川抱着赤鹫,放上担架床车。护士给扣上氧气罩,小跑着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关上,北百川才回过神,脱力地坐到地上。
黑汉子见人进了手术室,扭头就要走。
“兄弟等等!”北百川叫住对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黑汉子面前,掏出自己的噬警执照。
“我叫北百川,是弗洛里绝噬局的噬警。”
“绝噬局?!”黑汉子接过北百川的执照,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低声问道,“长官是来查黑老二的吗?”
“黑老二是这片黑道的老大?”
黑汉子伸出食指上下摇晃,“今天那跑车上的,就是黑老二的小儿子蒂莫西。呸!不知道撞死没。”说罢又觉不妥,瞄了眼北百川。
眼前的人眼神阴冷,像看着他,又像没在看他。脸上交错着灰尘和血浆,牙齿错动,咯吱吱响。
“再多跟我说说,那个黑老二。”
黑汉子在裤子上抹了抹汗湿的手心。 “我这,还得拉客呢,这这椅罩也得换。”
北百川上前一步,恳求道,“拜托了。”
“哎,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一片的地界,都是黑老二在管。我就知道他原来是靠帮拆迁拔钉子户发家的,也放高利贷。他哥哥白老大,就是,”黑汉子凑了过来,压低声音,“Orina的老总。老二管黑,老大管白,这片谁也惹不起,都躲着走。”
“去哪儿能找到黑老二?”
“哪儿都能。这片儿娱乐产业都是他们把着。哪儿哪儿都是他的人。找不着黑老二,他手底下有个叫查尔黄的,黄头发,扎个辫子,好找。”
北百川想起前几天,在饭馆里骚扰赤鹫的那个男人。想必他就是什么查尔黄。只不过已经被他揍成了查尔紫。
“兄弟叫什么?”
“我是这片开出租的,大伙都叫我老鲍。”
“老鲍。今日多谢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会记着。”
“不谢,不谢。救着长官,我荣幸。荣幸。”
老鲍摘下帽子甩了甩,又重新扣到脑袋上,往外小跑着去了。
北百川站在原地,凝视着老鲍寒酸的背影,眼中燃起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