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川果然没有再来找过她, 陆晚乔和许家玏的事,在许家玏发表道歉声明后,也在层出不穷的娱乐新闻中, 慢慢被翻篇。

  舒杳又一次看到这几个名字, 还是在微博热搜里——

  陆晚乔更换经纪人。

  热搜广场被粉丝霸占,几乎都是陆晚乔昨晚春光满面参加亚特时装周的美照,而作为主角之一, 周北川却被蹲守机场的狗仔拍到。

  记者问他这趟是度假还是工作。

  周北川客套微笑却难掩疲惫, 说自己有了新的职业方向, 准备去其他城市发展, 其他就什么也没多透露。

  不知道周北川这几天究竟遇到了什么, 但这一刻,舒杳感觉像是卸掉了一个重大的心理负担。

  她确定,周北川离开的不仅是辅川,更是她和沉野的生活。

  窗外的天色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像是把庭院笼罩在一层黑白滤镜中。

  庭院里的灯笼, 映出黄色的光, 却让这份寂寥, 增添了些许温暖的意味。

  舒杳站在窗边活动着久坐的腰部,听到身后的黎穗疑惑不解地问:“杳杳姐,好奇怪, 我们今天怎么涨粉这么快?我隔几秒一刷新就涨好几十个。”

  舒杳直播已经快两个月了, 热度每次都在上涨, 只是速度很缓慢, 每次直播完, 可以涨上几百个粉丝。

  这几秒涨几十个,实在太夸张了。

  舒杳回头:“难不成, 是有人给我们买僵尸粉了?”

  还没等她走过去看,黎穗又恍然大悟道,“妈呀,我知道了!”

  黎穗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手机屏幕上是热搜界面,其中热搜第七的主人公,她正好认识——

  【赵昧儿亚特时装周手镯】

  赵昧儿本身就是时尚博主,又是阔太太,在时尚圈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就在昨晚,她戴着舒杳送的花丝镶嵌手镯去了时装周,比起身上的高定礼服,设计独一无二的手镯反而立刻成为了记者们关注的重点。

  赵昧儿在采访里表示是朋友赠送的新婚礼物。

  她并没有明说朋友是谁,但网友们总是火眼金睛,立刻有人想起之前江岸在红美术馆展出的几件作品,从风格来看,颇为相似。

  而且赵昧儿还在网上点赞过江岸和宝物记合作的相关微博。

  于是,这手镯是江岸送的,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发现网友居然把江岸扒了出来,赵昧儿给她发来了一条道歉消息,说不知道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舒杳自然不会在意,她反而很感谢赵昧儿,无心插柳却柳成荫,把这门技艺,带到了一个大众所能看见的位置。

  不过,舒杳还是低估了热点的力量。

  关于花丝镶嵌的科普视频和文章,突然在自媒体账号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她负责制作部分饰品的电视剧《春风令》,趁着这热度官宣了新的男女主演及开机消息。

  而她的直播,也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热度,观看人数一下翻了好几倍。

  结束后,黎穗一边收拾着直播设备,一边感慨:“要是每次直播都有这么多人,就好了。”

  “不会的,现在的网络,追逐热点很快,抛弃热点同样很快,说不定下周就又没人了。”舒杳伸了伸懒腰,笑道,“不过暂时有人关注,总比一直无人问津来的好。”

  她的想法一直很现实,当热爱甚至都不能养家糊口的时候,这份热爱一定会慢慢被磨灭。

  花丝镶嵌的传承,不能只靠情怀,只有大家能靠热爱生存,甚至很好地生活下去的时候,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传承者加入其中。

  所以她现在只希望,如果说她的热度能起到一些作用,那么,就让它物尽其用。

  手机震了一下,舒杳低头一看,沉野发来一个十秒的视频。

  视频里,小饼干呆愣愣地面对着镜头,沉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跟妈妈说,爸爸以后不打架了,请妈妈原谅。”

  小饼干:“汪!”

  “嗯。”沉野摸摸它脑袋,“转达得不错。”

  舒杳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几天,沉野临时出了趟急差,但即便不在辅川,也用各种方式,道了无数次歉。

  最开始发文字,舒杳没回,视频,她也不接。

  但他没有丝毫不耐烦,每次都表现得跟第一次道歉似的。

  平时真没看出这人这么有耐心。

  舒杳本来也没多生气,在他这一波波攻势下,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唇角轻扬,靠在窗台边回复:【它说的明明不是这句。】

  沉野:【那它说的什么?】

  舒杳:【它说,妈妈早就不生气了,爸爸笨蛋!】

  *

  为表示自己真的不生气了,舒杳特意抽了一天空,回辅川看小饼干,但没想到刚到辅川市区,就听闻一个噩耗——赵恬恬又失恋了。

  舒杳迅速转道去了她刚谈完分手的餐厅。

  到的时候,赵恬恬正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不像失恋,更像是来吃霸王餐的。

  舒杳落座,开门见山问:“怎么回事儿啊?”

  “没事儿。”赵恬恬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次和平分手、和平分手。”

  “是什么原因啊?”

  赵恬恬不答反问:“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问了我前面那个没问我,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她举了手,而我——”赵恬恬微笑着吐出两个字,“不.举。”

  “……”舒杳愣了足足快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啊……你们已经?”

  “没有啊。”赵恬恬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抽屉里的检查报告知道的,啧,看着人高马大一小弟弟,一点看不出来。”

  这,舒杳真的无从安慰起了。

  她默默把桌上的牛排往赵恬恬的方向推了推。

  赵恬恬觑她一眼,笑了:“你尴尬啥啊?你才是已婚妇女哎。”

  舒杳脱口而出:“那我们又没有……”

  “我靠,你们还~~”赵恬恬满脸惊讶,把一个还字拖出了九转十八弯的气势,“没有啊?”

  舒杳点头:“我的问题。”

  “啊?”赵恬恬咬着叉子,面露担忧,“你也不行啊?”

  “……”舒杳感觉喉咙口像被塞住了,“不是,是……我感觉我对确认关系,还有点害怕。”

  赵恬恬:“害怕什么?”

  有些真心话,如果是以前,她会让它埋在肚子里,不为人所知,但现在,她却觉得,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也不是一件坏事。

  舒杳放下筷子,斟酌了许久才缓缓道来:“我一直觉得,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是我生命中必须有的东西。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所有亲戚都觉得我很可怜,每次见到我就安慰说别难过,但我其实真没有难过。后来读书,我也懒得去认识新朋友,如果那时候不是你性格主动拉着我一起玩,我应该一直都是一个人。”

  “因为觉得自己不需要,所以也很少给予别人这些情感,我以前是觉得,真挚的爱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现在担心的却是,我怕自己给不了他同等的爱。”舒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其实挺害怕,他哪天会因发觉我俩感情付出严重不对等而感到失望。”

  舒杳想,就像上次因为搬家的事,俩人闹别扭,虽然很快就和好了,但那就像俩人性格矛盾的缩影。

  或者说,是她性格劣势的缩影。

  赵恬恬听完她的话,深深叹了口气:“杳杳,你的担心没有任何错,但错就错在,你这辈子太循规蹈矩了,你生平做的唯一冲动的一件事,应该就是和沉野结婚了吧?”

  “嗯。”舒杳想了想,“大概还有辞职吧。”

  “你看,辞职这种事情,放别人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对你来说,已经要用冲动来形容了。”赵恬恬拍拍胸口说,“你想想赵恬恬我,这辈子做了多少冲动的事情,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被鱼刺卡喉咙,就一辈子不吃鱼吧?”

  舒杳听劝的那一面,此刻又占了上风:“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俩人的饭吃了近一个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舒杳收到了来自沉野的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舒杳偷偷觑了眼赵恬恬,有些不确定地回复:【不一定有空哎。】

  她想的是,和赵恬恬有约在先,没有因为自己去看电影就把人抛下的道理,但沉野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沉野:【怎么,前面十个谁还约了你?】

  “……”舒杳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信口胡诌。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索性接了戏:【五号和六号。】

  沉野:【哦。】

  态度很是冷淡,舒杳还以为他生气了,正想着要不要挽回一下的时候,沉野发来一张图片。他的右手圈着小饼干的脖子,将它搂在怀里,一副绑架的姿态。

  沉野:【插个队,不然撕票了。】

  舒杳被他幼稚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恬恬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疑惑问:“你晚上哪有事啊?”

  舒杳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刚分手?不需要我陪陪你吗?”

  “这……”赵恬恬本来还乐呵呵的,眼珠子一转,突然换了表情,瘪着嘴,略显做作地吸了吸鼻子,“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难过呢,要不然这样吧,你看看选什么电影,我也买一张角落里的,你们看你们的,我看我的,我借电影转移一下注意力。”

  舒杳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装,但她还不忘八卦,就说明是真的没什么事。

  她翻阅影片列表,最后被海报上的狗狗吸引,选了一部重映的海外剧情片。

  然而等到了电影院,舒杳才发现,沉野买的是情侣贵宾厅。

  可能因为是老片,且版本很多,大家或多或少都看过,整个影厅加起来不足十个人,前四排除了他们俩,只剩下斜对面还有一对小情侣。

  赵恬恬为了躲开沉野,特意去洗手间躲了会儿,等影厅里灯暗下,才偷偷摸摸猫着腰往后走。

  “……”舒杳真的很想提醒她,她不是逃票进来的,没必要鬼鬼祟祟到这种程度。

  随着音乐声响起,电影缓缓拉开帷幕,舒杳分散的注意力也渐渐聚焦。

  主人公在每天上下班的火车站,捡到了一条流浪狗,并把它带回了家。

  小狗每天送他上班,又在车站等他下班,渐渐成为了当地的“团宠”,可就在一切其乐融融的时候,主人公意外去世。

  随着时光流逝,所有人都慢慢从悲伤中抽身,接受了这一事实,只有小狗不懂,小狗只知道主人还没有回来,它就要在车站一直等一直等……

  影厅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抽泣,斜前方的女生已经把脑袋靠在男友胸口,男生搂着她,左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抚。

  舒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银幕上,感动,但不敢动。

  因为旁边男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

  可能是发现她没有反应,沉野低着头,突然勾了勾她的手指。

  像极了小饼干撒娇的时候,喜欢用爪子扒拉她的衣服。

  舒杳抽回手,抓了颗爆米花塞进嘴里,面无表情:“你也想哭啊?”

  沉野凑到她耳朵边,声音低低地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舒杳反应过来他还想着她生气的事,无奈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早就不生气了。”

  “真的?”沉野抓起她的右手,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很好,兔子尾巴是翘着的。

  舒杳把音量压得极轻,欲言又止:“我只是觉得,解决问题不一定要靠打架,伤了自己不疼吗?”

  “所以你不是讨厌我打架,而是在担心我打架受伤?”

  舒杳愣了一下,在此之前,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原来,她好像也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样情感淡薄的。

  起码,她现在,好像懂得了什么叫“牵挂”。

  舒杳支吾着“嗯”了一声。

  沉野这人,一放松,就立刻得寸进尺,他往后一靠,又把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无名指指尖:“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动手。”

  “你现在就在动手。”舒杳气笑了,却没有把手抽回,“哪有你这样一边占便宜一边追人的?”

  “那怎么办呢?我追人就这样。”沉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手扣住了她的右手,五指流畅地将她的手指分开,嵌入其中。

  彼此无名指上的小狗和兔子,吻在了一起,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看过来,带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懒洋洋道:

  “不然你报警吧。”

  舒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