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宴会前, 奶奶其实询问了舒杳想不想一起去,大概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纠结,奶奶没有强求, 独自带着沉野出门了。

  舒杳一方面感到轻松, 另一方面,沉野和奶奶都不在家,晚上又显得特别无聊。

  她玩了会儿游戏、看了会儿文献, 也不过才九点, 最后索性抱着小饼干趴在卧室的书桌上, 和一个游戏手办大眼瞪小眼。

  晚饭是她在冰箱里拿了点面, 随便解决的, 此刻肚子咕噜一声,似乎是在抗议她的虐待。

  舒杳穿上拖鞋,哒哒哒钻进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吃的。

  冰箱里食材很多, 但都要开火, 太麻烦。

  她一格一格往下看, 发现冷藏室内放着几瓶果汁。

  三瓶橙色, 看着是橙汁,旁边还有三瓶紫色的,上面画着大大的桑葚, 可惜文字是法文, 完全看不懂。

  但果汁么, 应该都大差不差吧?

  毕竟不是她买的, 舒杳给沉野发了消息, 询问能不能喝。

  沉野说,这也是她的家。

  家, 对她来说是一个有点模糊的概念,所以明明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了波澜。

  舒杳知道,沉野一向不喜欢她和他分太清,她想,那下次就不问了。

  她拿了瓶桑葚汁,和之前在超市买的一包薯片回了房间。

  桑葚汁的味道,甜甜的,还不错,但隐约好像有点酒精的味道,舒杳没在意,反正她又不是没喝过酒,就这种酒精饮料,度数应该不会太高。

  舒杳很快就把这俩解决了。

  但渐渐的,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浑身发热、脑袋发晕,视野里的东西,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舒杳拿着瓶子想再看看有没有看得懂的字,却发现那些文字都跟飘在空中似的。

  她磕磕绊绊站起来,往床上一躺。

  旁边的手机一震一震,赵恬恬给她分享了一条微博。

  赵恬恬:【看这个,笑死我了。】

  里面是一个表情包合集,都是些可爱的猫猫狗狗。

  赵恬恬每次看到这种好玩的,都会分享给她,舒杳也都会捧场地和她聊几句,但今天是个例外,她打了个嗝,双眸微眯着,有些看不清键盘,索性就放弃了。

  不过,转头想起赵恬恬说分享快乐的事情,以及那天晚上,她和沉野分享之后,沉野明显好转的心情。

  嗯,要和他多分享。

  于是,她一键下载,都转发给了沉野。

  发完后,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她扔下手机就睡了过去。

  而收到表情包的人,却无法淡定。

  这太不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了。

  沉野给她发消息没人回,电话也没人接。

  奶奶见状,赶紧让他先回家,说等会儿司机再送她回去就可以了。

  正好沉野没有喝酒,一路疾驰到了家。

  客厅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异常。

  “舒杳?”

  沉野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赶紧往楼上跑,推门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影,心才算安定下来。

  她把小饼干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旁边的手机倒是没关机,按亮后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

  沉野叉着腰,有些无奈地低语:“你这不接电话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但很快,沉野就发现了不对劲。

  舒杳的脸上,像是晕了胭脂,异常的红润。

  他俯身,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刚开始还以为发烧,近了才闻到明显的酒味。

  他回头一看,书桌上放着之前徐昭礼送他的桑葚酒,瓶子已经空了,连一旁他的被子上也沾着一小滩酒渍。

  虽然是果酒,但这度数并不算低。

  “……”所以她说的果汁,不是橙汁,而是这?

  沉野气笑了。

  共处一室,他害怕出什么意外,连参加宴会都不敢沾一滴酒,她倒好,一人干掉一瓶,还挺牛。

  他走到床尾坐下,小心翼翼将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轻轻喊了她一声。

  舒杳眉头微蹙,但没有睁眼。

  沉野想,算了。

  捞过薄被披在她身上,沉野脱下西装外套,走进浴室洗澡。

  然而出来时,卧室里的画面却让他愣住了。

  舒杳盘腿坐在床上,酒意未消,手里拿着前几天在超市买的安全套,一抬,里面的五个套哗啦哗啦掉在了床上。

  她拿起两个,“啪”地甩在小饼干面前,拉着它的前爪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嘛。

  小饼干抬头看了过来,向来生龙活虎的小家伙,眼皮耷拉着,脸上第一次出现些许疲惫的神色,仿佛在说:爸爸,妈妈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沉野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被逗笑了。

  他走过去,把小饼干的爪子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小家伙蹭一下跳下床,挤开本没合上的门,飞速溜了。

  以前粘得不行,现在倒是识相。

  沉野蹲在床边,颇有兴致似的问:“干嘛呢?”

  舒杳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打牌。”

  “哦?”沉野拿过一个套,食指和中指夹着,问她,“这是几?”

  舒杳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看,伸出两根手指:“二。”

  “哦。”沉野指尖用力,把套甩在床上,“一个二。”

  “……”舒杳琢磨着手里的四张“牌”,委屈巴巴,“哪有人一开始就出这么大的,要不起。”

  沉野不由笑出声。

  一开始是闷笑,渐渐的,看她的表情越发委屈,笑声也越来越明显,连肩膀都微微发颤。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后要不让你多喝点酒吧?怎么还蹦出个第二人格了呢。”

  舒杳大概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把套搜罗搜罗,她开始洗牌。

  她一张,他一张,她再一张,他再一张。

  最后却发现多了一张。

  舒杳迷茫了。

  “分一下吧。”舒杳双手捏住那个套,似乎是想从中间把它扯开。

  沉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双手,求饶的姿态:“小祖宗,放过我,成不成?”

  舒杳直直地看着他。

  双唇泛着水光。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窗外的蝉鸣,深夜了还没停下,搅得人心神不定。

  桑葚酒的味道,和清新的沐浴液香味混在一起。

  沉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眼神:“又是酒又是薯片,刷牙了没有?”

  舒杳想了想,突然往前一凑,把脸直直地怼到了他面前,咧着嘴,像是给他检查。

  沉野没注意,把脑袋侧回来时,鼻尖擦过鼻尖。

  红润的双唇,就在咫尺之遥。

  空气里隐隐的酒味,似乎成了最强烈的催化剂,沉野手臂上青筋浮现,幸好外面好像起风了,落地窗缝隙里钻进一丝凉意,吹散了酒味,也吹散了那点不理智。

  沉野暗暗咬牙,从她手里抽出那套,把其他几个一起扫落在地板上,一把将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

  “你最好清醒的时候也这么大胆。”

  舒杳没有回答,此刻倒是乖巧,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洗手池的大理石摸着冰凉,沉野从一旁扯了条浴巾垫在下面,将她放坐在浴巾上。

  舒杳的上半身摇摇晃晃,沉野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放缓了挤牙膏的动作。

  刚把牙膏挤到了牙刷上,舒杳扫了眼,很自觉地又把嘴咧开了。

  沉野用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是宝宝吗?要我帮你刷?”

  舒杳像是生气了,扭过头不理他。

  沉野极其有耐心,往旁边挪了挪,右手撑在她身侧的大理石上,俯身和她平视,左手拿着牙刷,跟逗孩子似的:

  “那么宝宝,请刷牙?”

  舒杳这才满意地张开了嘴。

  小巧整齐的牙齿,洁白如玉,沉野拿着牙刷小心翼翼地刷过,第一次帮人刷牙,生怕把她弄疼了,连高考都没有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舒服……”舒杳微蹙着眉头,好像对他的服务并不满意,“疼……”

  “行、行,我轻一点。”沉野再次放缓了动作,“现在舒服了吗?”

  舒杳嘴里满是泡沫,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刷完牙。

  沉野的后背溢出了一层薄汗。

  拿洗脸巾简单帮她擦了擦脸,沉野又把她抱回床上,但喝醉了的舒杳,堪称精力十足,连躺下了都不太平。

  眼见着她一翻身,即将从床沿掉下去,沉野一把搂住她的腰,又将她带回了床上。

  透过彼此身上薄薄的睡衣衣料,俩人的体温互相熨烫,沉野用左手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双手。

  大概是戒指硌着了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些微疼痛,舒杳挣扎着,恶狠狠瞪他:“再抓我咬你了!”

  沉野把手松开,视线里,是她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就算是发怒的表情,也没有丝毫震慑力。

  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懒懒道:“这会儿又成小狗了?怎么还咬人呢?”

  “你才是狗。”舒杳抬起手,像逗弄小饼干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傻呆呆地笑,“我困了,睡吧,小狗。”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眸色渐深。

  “你说什么?”

  舒杳像是浑身失了力,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低声呢喃:

  “睡吧,我的小狗。”

  行吧。

  是她的。

  那做狗也无所谓。

  怀里的人蹭了蹭额头,找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鼻梁和他的脖子没有阻隔的相贴。

  她平稳地呼吸着,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子动脉处。

  沉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幸好舒杳闭着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沉野无声叹气,将她的双手轻轻拉下。

  盖上被子,沉野直起身,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扯了扯领口,转身把被子上的薯片处理了,但是低头一闻,还是一股浓浓的酒味混合着蕃茄味。

  “……”

  他索性把被子扔进了浴室,等明天送去清洗。

  家里一直是他一个人住,本来也没多少被子,现在住了三个人,地主家已经没余粮了。

  幸好是夏天,室内的中央空调保证了适宜的温度,沉野拿了个枕头扔地上,就这么躺在了薄薄的地毯上。

  一阵兵荒马乱终于恢复平静,但她刚才的举动,却还是充斥脑海,一遍遍回放着。

  她好像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还怪可爱的。

  他偏头看去,见舒杳已经睡得安稳,又抬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沉野给奶奶发了消息,问她怎么还没回。

  结果奶奶说,她半小时前就回房了。

  沉野想着就刚才那阵仗,他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正常,于是放下手机睡了过去。

  凌晨,窗帘缝隙里还一片漆黑。

  本就处于浅睡状态的沉野隐约听到床上传来响动。

  他睁开眼的同时,舒杳坐在床沿,也正惊讶地看着他,说话间还带着醉酒的磕绊,但起码脑袋已经清醒。

  “你、你怎么就这么躺地上?被子呢?”

  沉野额前的头发微乱,有一缕抵着眼皮,看起来带着倦意。

  他一脸“我真服了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舒杳环顾四周,思维还有点混沌,但在看到书桌上放着的桑葚酒瓶时,脑海中一段段凌乱破碎的记忆快速闪过。

  她记得,她本来想把薯片拿去垃圾桶旁扔掉,起身的时候手一抖,就都掉在了他被子上,还不小心碰倒了酒瓶。

  在床上迷迷糊糊醒来,觉得有点渴,就翻箱倒柜找水,水没找到,却看到一副牌,于是突发奇想打了个牌。

  后来……后来她就抱着小饼干睡了。

  小饼干呢?舒杳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地上那几个散落的套……

  她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以为那是果汁,然后就喝多了。”

  沉野翻了个身,手臂贴着地板,拳头虚握撑着太阳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舒杳摇摇头,真诚迷茫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然而那泛红的耳朵,却透露了一些真实的信息。

  连和一男的共处一室看床戏都不会尴尬到耳朵红的人,玩个套居然红了。

  还挺稀奇。

  但她面子薄,沉野也就很配合没有戳穿,想着她说渴,沉野从一旁拿了瓶矿泉水,顺手拧开瓶盖才递给她。

  “谢谢。”舒杳猛地喝了几口,一边把盖子旋上,一边问,“没有其他被子了吗?”

  “没了。”沉野平躺着,双手垫在脑袋下,双眸紧闭、嗓音倦懒。

  “但你这样睡地板,容易着凉……”

  床上窸窸窣窣,沉野不知道她在干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到她右手撑着床,费力往后挪,而后把被子掀开一角。

  “要不,你上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