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79章 祠庙

  余姝几人去翻看会稽地史的时间约在中午。

  一般地方用来存放过往官员档案、地方历史、下辖各县县志的都是天府,这个机构在大多数的大城都会建一座,以储存复杂庞大的文书。目前在江南拥有天府的城池只有会稽、扬州、建康三处,该说弗宓人寻的归宿之处实在是极好的,不然说不准还要更多些复杂的搜寻。

  鸾鸾在夜市里玩得太疯,昨日一整日都在房间里躺着,今日前往会稽天府时精神焕发至极。

  余姝面上覆了块面纱,在江南余家威势太大,她曾陪祖父祖母行过江南不少地方,大多都有府衙开道,官员随行,会稽这处她来过四次,也便是前年还随祖母一同在陵安湖上泛过舟,陪同的是会稽府尹夫人。余姝并不想不想被认出来,她现在依旧是待罪发配之身,跟随傅雅仪出行自进了江苏府境内,她便鲜少以真面目示人,也不想给傅雅仪带去麻烦。

  这回来的人并不多,只有鸾鸾傅雅仪余姝念晰以及两个随从,林人音和魏语璇则待在客栈中留守,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前来接待几人的是个六品小官,见着她们后只笑了笑将几人带到了四百年前的史料前便说请她们自便,唯一的要求是不可弄乱书册顺序,不可弄坏书册书页,需要原位放回,他还有事,先告辞了。

  鸾鸾摸了摸下巴,瞧向他趾高气昂的背影,默默问道:“他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呢?”

  余姝此时已经从最近的书籍中拿出一本翻阅,闻言只漫不经心哼笑一声,“他这可不算瞧不起我们,顶多觉得我们从江州小县而来,费不着他接待罢了。”

  鸾鸾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呢。”

  余姝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出身江南,鸾鸾也就不知道余姝曾经出身那样显赫。

  她意味深长道:“若是真瞧不起我们,他该吊着眼,出去便和人说自己接了一群乡巴佬,要洗洗身上的晦气。”

  “若我们拿的不是江州的信而是落北原岗的信,才真能瞧见什么叫被瞧不起。”

  鸾鸾:“是吗?”

  念晰也有些好奇起来,“同是引荐信为何要瞧不起啊?”

  “这是江南的鄙视链,整个江南同气连枝,东边瞧不起西边,但也知道这是同宗同脉的,多少给点好脸色,再往西对他们来说便是乡下地区了,风沙飞卷,住不得人,穷乡僻壤,没规没矩,天然瞧不起。”

  “南北也是如此,江南瞧不起北方,认为北方皆是些粗俗之辈,登不得大雅之堂,江南的文人体系根深蒂固,再加上富庶的环境,眼睛都快翘天上了。”

  念晰第一回听到江南这里竟然有这样的规矩,有点儿不敢置信,“可是大魏皇都在北方啊,他们连皇都都瞧不上?”

  何止是瞧不上呢?

  江南还有前朝遗留的世家大族林立,少了一个余还有下一个沈、王、陆之家,前朝皇都在建康,魏太祖攻破健康后便迁都北方,这里的世家大族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们自负显贵爵亲,魏武宗上任后与余家家主志向相投,为了巩固皇权数次想迁都建康,朝中大臣自是不满,后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余家太爷派过去了。

  余家哪怕百年前在江南也是领首的世家大族,后来余家这事儿做的也确实很好,皇家给了余家泼天权势,余家便也忠心耿耿还了皇家整个江南的安定近百年,处理好了江南文人与北方举子之间的矛盾。

  当初北上迁都便是为了另起新的势力,因为皇家融不进江南,后续皇家势力彻底拿下江南说是余家首功也不为过。

  是余家逐渐疏通了江南世家势力,一点点盘剥了世家大族的傲慢,让京城士族可逐渐融入江南,在江南建立起朝廷的威信。

  一直延绵到余姝的祖父这一代,实际上江南除了现有的那么一点嘴皮子功夫,偶尔瞧不起外地人以外,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威胁性,哪怕科举选拔也早已从江南士族占据过半名额变为了魏国所统领疆域除西北外颇为平衡的情况。

  江南的富足令他们的学识理所应当比其它地区高,这样的地域固化不会轻易打破,只会越来越高,短短百年不到,能够破除这个僵局,谁都不能说余氏一族没有尽力,其中要花费的心思,要得罪的人,数不胜数。

  余氏一族到余姝祖父实际已经交去了大半权力,年老后只领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职,甚至为了不被君王忌惮不从事教导太子之事,余姝的父亲也预计两年后辞去扬州布政使之职。余氏能绵延这么久,早已开始考虑激流勇退之事,且也向皇帝表明了决心,所以在余氏一族被连根拔起之前,她们都没有想过会这样。

  一族数百人会死得这么快这么惨烈。

  皇帝会对余氏一族这么狠。

  狠得奇怪。

  余姝想起家事有几分失神,耳边却响起傅雅仪清冷的声音,“松手。”

  伴随而来的是一只凉且软的手剥开她紧紧揪着书册一角的手,免得她将这东西弄坏。

  余姝回过神来,那些情绪被她压进心底,冲傅雅仪笑了笑,“有寻到什么吗?”

  傅雅仪摇头,“尚无。”

  天府中的资料按年份排列,年份下又按史料、官员档案、不同下辖县的县志逐月排列。

  余姝几人算了算时间,弗宓是四百八十三年前被灭族,也就是禄景三十五年,而饽齐是四百八十年前被灭国,也就是禄景三十八年,在前往江南前傅雅仪终于在繁多的史料中寻到了彼时那位西征大将军的名字——齐征。

  她们昨日复盘了一次时间后发现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齐征在攻陷弗宓后还要往西继续征伐,这段过程中他没有办法回江南,那便只有可能是派了属下前往此方,自西向东,还携带那么多女眷,按当时的步程来看,极大可能是在禄景三十六到三十九年之间;第二种可能是齐征在攻破饽齐的过程中还一直带着弗宓幸存女眷,在他西征结束后才一同带回的江南,按史料记载,齐征于禄景四十年班师回朝,到达建康,此后一生便再没过离开建康的记载,也没有交代他死亡时间。

  她们无法确定是哪一种可能,那便只能着重查看禄景三十六年到禄景四十年的史料。

  所幸,天府中留存了前朝的大部分文书,要找到这五年的内容并不难。

  鸾鸾不认字,几人也没有避讳着她,便在天府中看了一下午,可却也只看完禄景三十六年半年的内容,大多是些风平浪静之类的话,文书中还有几百年前邻里邻居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人颇为头痛,待到几人天黑回客栈时已经各个头晕眼花。

  在客栈里待了一下午的林人音和魏语璇瞧见她们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奇起来,林人音将嘴里的苹果咬碎,问道:“你们怎么啦?”

  念晰躺在这一层楼的公共茶室的小榻上,摆摆手哀嚎道:“全是字,我现在闭眼睛也全是字,怎么会有这么多字,呜呜呜呜,明天打死我都不去了,我要休息一日。”

  前朝的行政体系比现在的要繁琐许多,一道折子能有七八个不同的人来批注,一件史料能有四五个不同角度进行点评,为了不错过一分一毫,傅雅仪决定要全部细致看过,这么一个下午下来,念晰又感受到了当初刚刚被傅雅仪捡到傅宅时被逼着上课念书的恐惧,再多看两眼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余姝也很累,她比念晰稍微好一点,可是也看得两眼发昏,平心而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余姝都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她很少有那个耐心,能够把账本看那么多都是她狠狠逼自己后的奇迹,在落北原岗查邪神时看过史料她都先挑故事集锦看便可见一斑,这么一下午下来,她不由得把目光移向林人音,满是恳求,“明天求求人音姐姐代替我去吧。”

  就连傅雅仪面色也不算太好,她指尖摩挲着白玉烟杆,缓缓呼出一口气,决定道:“明日人音和语璇陪鸾鸾去,我们再做点别的。”

  林人音和魏语璇倒是没什么意见,可鸾鸾意见却大了,她抱怨道:“不如我也和你们去做别的吧?反正我不识字,跟着去也没用。”

  傅雅仪否决道:“不行,你是派遣来的主要‘官员’,你必须去。”

  鸾鸾往榻上一趟,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坑了呢。”

  她倒是也没那么不靠谱,她这个上司不去派下面的人去,指不定便惹了会稽官府的不满着重关注她们,要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对,那她还没有探寻到余姝几人的秘密这事儿就进行不下去了,太亏。

  人员分配好之后念晰这才试探性道:“夫人,那明日我们去做什么呢?”

  傅雅仪淡声道:“去寻齐征的相关信息。”

  齐征是带走弗宓女眷的关键人物,在天府中海量收集信息是一种方式,而去寻找齐征西征归来后的生活轨迹也能是另一种方式。

  齐征本籍在会稽,他彼时是齐家嫡子,在大破饽齐后应该迎来的是封爵拜将,齐氏一族为此还特意给他在祖籍之地修建了祠庙。可事实是他没有,在归来后他只被草草封了个男爵,以及大量钱财类赏赐,到了禄景四十三年都还只是中郎将,并且还被夺去了全部兵权,这就相当于他这个中郎将只是个虚职,除了名头好听些也没有别的东西了,那座祠庙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按理来说,皇家不重用他,他的下一步动作该是回家继承齐家,以给自己增强助力,可他没有回过会稽,对他最后的记载只到禄景四十七年,再往后便没有他的任何记录了,自三十九年归来后,他便一直留在建康,没有回过哪怕一次会稽,起码在记载中是如此。

  前朝的路引政策虽不如现在完备,可也着重记载了五品以上官员出入各个城池的记录并且会在每年按职级分类装订成册,傅雅仪今日特意提前瞧过了从三十九年到四十六年这七年间齐征的踪迹,得出的结论是这七年来他未曾来过会稽。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整整七年不回故土,若他身负重职倒是可以理解,可他没有,他闲散得很,建康到会稽快马往返不过四日,七年里起码有超过二十次的长假可以让他回家,他一次都没有回过会稽。

  这看上去似乎与她们要探寻的事没有什么关联,可傅雅仪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齐征的祖籍之地在会稽下的嘉应县中,当年富贵一时的齐氏显贵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甚至都没人能说个明白为何而消失,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个齐家村,里面住的是少量齐氏一族的后人,到了现在还时不时吹嘘一番过去属于他们这个姓氏的辉煌。

  傅雅仪带着余姝念晰到嘉应县时已经是第二日接近午时了。

  嘉应县里头有一条环绕的小河流淌而过,听说是古时神龙下凡留下的根须造化而成。

  嘉应县里头有大量的田地,土壤肥沃,一年能熟两次,供整个村子里的人生存。

  嘉应县里头还有一颗颇富年头的老槐树,据说是哪位皇帝赏赐的……

  当然,这些全是听村里的老大娘说的,大概是因为靠近会稽,会稽下辖的县都比较富裕,村口的大爷大娘每日闲着没事做就是在老槐树下唠唠家长里短,平日里再闲着没事些便是去会稽闲逛一两日,每回见着了外人过来都热情至极,张口便是吹嘘一番自己村子多么的历史悠久,这山山水水都是蕴含着大讲究的。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不动声色和这老大娘拉近关系,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大娘便热情邀请她们前去家中用午膳。在饭桌上众人相谈甚欢,余姝几人只说自己是前来探访前辈的游人,对嘉应县内一位先辈仰慕已久,特来拜见。

  此话一出,老大娘顿时挺直了腰背,直摆手道:“害,我们祖上可出过不少大人物,也不知晓你们要寻的是哪一位?”

  念晰将最后一口饭吃干净后笑了,“嬢嬢您也不问我们是那儿的人呢?我保管我一说我是哪儿的人您就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谁。”

  “哦?”此话倒是勾起了老大娘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按念晰的引导往下问道:“你且说说你自何处而来?”

  “我啊,自落北原岗而来,”念晰眉眼弯弯,“咱们那儿一直流传西征大将军的传说,据说就是他破除万难将饽齐人赶走,救下了无数百姓呢,几百年来我们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可念晰此话一出口,老大娘显然面色微变。

  余姝与傅雅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余姝在桌子下比了个二,搭上了念晰的腿示意。

  念晰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假装瞧不见老大娘骤变的神情,接着说道:“我听我阿父阿母说过这西征大将军回他的故都后必定如我们那儿一般能建起有供奉的庙祠,不知他在这里的庙祠在哪里呢?”

  大娘面色微变,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失了礼仪,面对三个对她颇为信赖的小闺女,勉强笑了笑,“那确实是有的,西征将军可是我们祖上的大人物,那齐征从西面回来后风光无限啊。”

  余姝眨了眨眼,好奇道:“那大娘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我娘亲说不同地方的齐将军必定有不同的英姿。”

  大娘有些讪讪,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咬牙点点头,“好,趁着太阳还挺大,等会儿我就带你们去瞧瞧。”

  三人见达成了目的也不多言,更是假装没听出大娘话语中的问题,只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饭后大娘便带着三人往嘉应县后山走去,沿途遇到了不少村民闲着无事出门,见着了大娘都打了个招呼问她去干嘛。

  大娘言辞中有些含糊,只说带村外来的姑娘去后头瞧瞧风景。

  嘉应县后山要穿过一片树林,树林后才是给齐征建起的庙祠,走到树林前,大娘看了眼天色,又踌躇起来,想抬步走进去,却又默默收回了脚,最终还是摸了摸鼻子,坦诚道:“小闺女们,这个西征将军祠不能去,里面很古怪。”

  余姝闻言眸光轻闪,故作不解道:“是有什么古怪呢?大将军祠不是应该正义凛然吗?怎么会有古怪?”

  大娘嚅嗫了一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为了面子害人,坦言道:“当初建这座庙道时候自然是人人都很开怀,那可是平定西北的大将军啊,这祠还是会稽齐氏花了大价钱建起来的,给我们祖辈村里每个人都封了大红封,一时风头无几。”

  “可是等那大将军回来之后就出事了,这祠一开始是被雷劈了,屋顶劈得焦黑,然后是神像的后腿断裂,可这种时候我们的先辈们也还顾及着大将军的浩然正气,依旧每日都来瞧瞧擦拭,但离谱就离谱在此,但凡前来恭敬虔诚拜过的,回家之后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大多都是些邪门的糟心事,不是夫妻吵架闹和离便是谁家小孩溺水险些死了之类有惊无险的事,时间长了大家便不敢再去祭拜了。”

  “后来族长觉得这样不行,请了青云观的法师前来,他们说是这西征大将军做过亏心事,所以他哪怕有了祠庙,得到的香火也是邪火,但这祠又不能够拆解,只能荒废着受日晒雨淋以代齐征本人赎罪。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可是那法师走后,齐征回了建康,前朝皇帝也没有给他该有的勋爵,且没几年,会稽齐家便奇异落魄了起来,当时的嘉应族长才终于信了法师的话,留下祖训不得前来祭拜,要让这祠庙在风吹日晒中赎罪。”

  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大娘怕不小心打破了面前三个姑娘的美好幻想,连忙补救道:“但是这也是传说,也未必全然可信,齐征打下饽齐的功劳还是完全真实不掺水分的。”

  傅雅仪眼底有思绪一闪而过,她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余姝和念晰,两人接收到后渐进地摆出了一幅失望郁闷和忌惮的神情,让大娘瞬间便心软起来,她安慰道:“你们也别觉得难过,这后山为了你们好我还是建议不要去,若是你们愿意,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别的好地方瞧瞧山水,我们嘉应县不止这一处风景。”

  余姝情绪中带了一点失落,仿佛自己这么多年崇拜的英雄骤然成了泡影,她勉强笑笑,“嬢嬢,我们可以明日再去吗?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了。”

  念晰也附和道:“是啊,他怎么会是个这样的呢?嬢嬢,这村里还有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我们可以先歇一晚吗?”

  大娘闻言点忙点点头,仿佛生怕余姝念晰在她面前哭出来,摸了摸她们俩的头,轻声细语道:“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住一晚,明日嬢嬢带你们去看好玩的。”

  两人连忙点点头,然后看向傅雅仪,傅雅仪对大娘颔首道:“那就麻烦您了。”

  大娘一瞧三人便觉得她们必然非富即贵,此刻被如此郑重感谢连忙摆摆手说道:“哪儿的话,举手之劳罢了。”

  说罢便又带三人回了家。

  大娘家是个三进的院子,房间颇为富裕,大气地拨了三间农家小房给三人,起码不用三人挤在一块儿了。

  待到用了晚饭,夜深人静时,余姝念晰又聚集到了傅雅仪房间里。

  大概是因为住不惯,傅雅仪房里的被褥甚至都没有动过,还好好迭着,她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道:“说说你们的发现。”

  余姝率先开口道:“齐征回来后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不再回会稽,而这座祠庙的事倒是和他的行动轨迹恰恰好好,很可能这座祠内发生的异常便是他不愿回来的原因。”

  念晰认同地点了点头,“原本应该衣锦还乡,还没回建康只是来嘉应县里头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享受一下自己该获得的荣誉与讨好,结果却出了祠庙这么邪门的事,怕是让齐征心底都有了忌惮,只是这忌惮的究竟是什么就难说了……”

  傅雅仪点点头,命令道:“继续说。”

  余姝与念晰对视一眼,最终余姝还是说出了自己和念晰的猜想。

  “不是我们敏感,实在是在这座祠庙上发生的事给我们一种熟悉感,我问过嬢嬢了,西征大将军祠建在山脚上,哪怕江南多雨,可只要不是刻意为之,那雷怎么也劈不到这祠庙上头,而且这祠都不是尖角的而是平角的,那就更难被劈了。我记忆中引天雷劈物,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弗宓引天雷劈山,太相似的操作了,江南士族不会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精准度的。”

  念晰点点头,接着她的说道:“还有后头关于齐征的祠内和叩拜过他的人身上发生的异状,很像装神弄鬼,并且是与弗宓那十年来完全相反的装神弄鬼。那十年是利用神鬼献祭稳住大祭司的统治,而这里是利用神鬼之说毁掉齐征的威信。”

  “更恰好的事情便是弗宓迁徙而来的女眷,是可以做成这两件事的,发生这件事的年份也是在我们的估算范围内的。实在不由得我们不联想。”

  傅雅仪打量了一眼两人,笑得有些玩味,“那你们觉得,若是弗宓女眷所为,她们又为何要如此呢?”

  按理来说齐征应该是弗宓女眷们的恩人才是,若真是弗宓女眷所为,那可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余姝略一思索,回答道:“要么她们手中尝了血,已经变得野性难驯,失去了属于正常人的本性,所以利用完齐征便想着要留一个好操控他的把柄在手上。”

  “要么,”她默了默,将第二种可能在心底打了个转,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想说出口,觉得有些残忍,宁愿她们成了第一种利己又精于计算的人。

  傅雅仪指尖摩挲着白玉烟杆,与余姝对视,眸光幽深,只淡声道:“要么怎么?”

  “要么齐征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并且挟制住了她们,令她们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脱离他的管控并且中伤他。”

  没有哪一个部族比她们更懂得用神神鬼鬼之说毁掉一个人,哪怕她们曾经厌恶使用这样残忍而可怕的法子,可不代表她们不会用,她们是在这样的崇拜与信仰中长大的,借助“天意”几乎浸透她们的骨髓。

  傅雅仪:“你们觉得是哪一种?”

  余姝和念晰沉默了下来。

  她们觉得是第二种,因为齐征离开了会稽,再也没回来。

  他心里有鬼,否则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不会因为惧怕这样的言语而不敢回家。

  可也同样是第二种才让她们感到难过。

  如果齐征背叛了弗宓女眷们的信任,在神鬼之说上她们可以有无数种残忍的方法彻底毁了齐征,让他在那个同样对神鬼极为忌惮的年代失去一切,她们能做到的。

  可她们没有那样做,到了最后她们也只是将齐征赶出了会稽,让他不敢再回来而已,甚至齐氏之下也没有任何人受到损伤,大多有惊无险。

  哪怕到了那种时候,她们依旧保持着一分善良和底线在心底。

  好像世间的苦痛,都在往她们身上倾轧。

  房间内一时寂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傅雅仪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缓声说:“今夜我们去探一探西征将军祠,亲眼去瞧瞧究竟是不是弗宓后人的手笔。”

  姝宝念晰对大娘发出一招甜妹的魅惑,让大娘直接失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