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73章 竹笋

  临裕沙漠以东是魏国与西域最后交界的地方。

  这里说乱也乱,说不乱也不算多乱,毕竟顾及着魏国权势,大多沙匪并不敢在这里造次,起码要进了西域范围才会动手对来往商人进行掳掠。但是大多数沙匪的老巢却是留在魏国的,因为临裕以西是大片大片的荒原,只有在魏国境内才能常常前往城镇中逍遥一番,也比较方便。

  傅雅仪手中握着块纯黑的蚕丝绢帕,正垂着眸子在给自己的火铳枪口擦拭血迹。

  余姝给她找的事儿确实是件小事,近期这一片的沙匪均知晓傅家势大,有几个动了歪脑筋,伪装起傅宅的旗帜,打着傅宅的旗号招摇撞骗,后来被此间管事发觉了又投来了一份归顺信件,妄图想以此给自己找一个下家,这边分管这件事的管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未曾呈报落北原岗便收下了他们的归顺信,以及归顺信中附带了三千两纹银。

  三千两纹银换一个名正言顺打着傅雅仪旗号肆意妄为的机会,对沙匪来说并不亏,他们除了抢掠并不会做什么好事,哪怕归顺了也依旧是老本行,只是抢来的东西予此间管事一半,而大多商队对傅家旗都很熟悉信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沙匪劫去,又因摄于傅家势力而不敢声张。

  此举令许多沙匪蠢蠢欲动,准备也这样来一遭,用银钱贿赂后得到一个保障。

  这事本来还能压一段时间的,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余姝。

  余姝要寻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来牵制住傅雅,而花了小半个月探寻后发现这件事便正正好好。

  只需要处理了管事再一次性给沙匪们一个威慑便能解决,而要做到这个威慑只有傅雅仪亲自动身,因为纵观傅家上下,只有傅雅仪自己有这样的威慑力,甚至她只需要出个面表个态,说不准大多蠢蠢欲动的沙匪便会收敛起自己的尾巴来。

  当然,傅雅仪前来也不可能只是表个态而已,她对外的手段向来比较血腥强硬,手中的杀伐不少。

  刚到此处第一日,她便一枪给了管事的脑门儿。

  这里的管事,曾是她派人救下的沙漠中一位失去父母的女人,那个女人博闻强记,为人颇为正派严谨,也是因此她才会放心将这一块区域交给她管理,但前两年这女人罹患热病去了,接手她位置的似乎是她的养子。

  过来考察的事儿好像还是三年前,一般情况下傅雅仪并不放心男子在她手下握上太多权柄,只是那时候她手下确实缺人,尤其缺能够管好这么大一片地方的女人,她的产业那几年扩张得极快,傅家的姑娘们又各有分职,掌控核心,临时培养聘任新的姑娘来不及,加上那女人临死前力荐以及这几年这一块地方也被他管理得不错便一直没动过他。

  也该说幸好余姝发现得早些,否则也就不会是这么一火铳崩掉他的结局了,少不得傅雅仪还要废些心思将他折磨一番后再让他去死。

  地上管事的尸体还在往外溢血,额心一个大洞,正睁着空洞的双眼。

  傅雅仪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脏污了自己华贵的皂靴,她面上的神情淡漠至极,哪怕这管事死前涕泗横流又提起自己干娘过往的贡献也未曾有过半点涟漪,只觉得这人太过聒噪。

  周围是这块地界所有的副管事和伙计,正站在一旁,看傅雅仪这一出果断的杀鸡儆猴,黑夜中气氛一时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说话。

  “他勾结的沙匪是哪一窝啊?”傅雅仪一边将自己已经被血染脏的昂贵蚕丝手绢丢进了血泊里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哪个能给我出来说说?”

  大多数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院子里的风声似乎都变得寂寂可怖起来,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嗯?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傅雅仪笑了笑,“可我瞧着这两年的账簿里头,诸位也有吞下不少油水的啊。”

  “想来是我傅氏对诸位太好了些,也让诸位忘记了我并没有一个太好的脾气。”

  她的话音落下,院子里骤然跪了一地的人,身后的侍从替傅雅仪搬来一条椅子让她坐下。

  有一颗老鼠屎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其中出现了更多的老鼠屎。

  光一个管事也不可能就这事儿瞒这么久,必然是上下一同贪的。

  难得清明的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假装瞧不见,毕竟她们职级不够,无法将信息传至落北原岗的掌权者手中。

  傅雅仪并没有想说多的话,只冲自己身后带的五大三粗的几个侍从扬了扬下巴。

  她们得到命令一把从人群中揪出几个跪下的,将他们拽趴到地上。

  有人惊慌道:“冤枉啊!夫人,我等为傅氏兢兢业业,怎么如此冤屈我等?”

  傅雅仪眼底多了几分不耐,甚至懒得瞧他们,“沙匪是哪几个团伙的?你们平日的联络方式是什么样的,快些说。”

  没人敢说,说出来便是承认自己参与其中,管事的下场还在眼前。

  傅雅仪却笑了,她摆摆手,下一刻便有板子打上了最旁边一人的背令那人嘶声哀嚎起来。

  她也不一口气打,只一个一个来,侍从们下手极重,一般人能挨百来下板子,在她们手下却只能走二十下,二十下之后必然气息奄奄,离死只差一步,甚至来不及给人思索对策的时间,便已经在她们手下有两个断了气的。

  后头的人被吓得两股战战浑身发抖,他们有的是老人,有的是新人,傅雅仪这几年修身养性,很少惩处手下的人,也让老人忘记了过去的傅雅仪是个多么冷酷无情的人,新人更是对这位头顶的夫人抱有一分轻蔑。

  可死亡的恐惧几乎令他们立马发现了现实是无论他们说或者不说,都得死。

  说了说不定有个痛快,不说便还要被板子折磨,痛彻筋骨,叫苦连天。

  临到一位老人时他终于承受不住,崩溃道:“平日里他们都做管事走狗,每七日来一次后门将他们所掠夺的财务上交,上交完后立马离去,同时拿下下一次劫掠的额度单子,下一次过来就是后日。”

  “额度?”傅雅仪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都给气乐了,“怎么,你们还给沙匪规定抢劫的业绩不成?”

  若是再晚些发现,她傅氏估摸着都能成人人喊打的沙匪头头,届时官府借此为由可以理直气壮拿下傅氏,简直是上赶着往官府手里递刀子。

  甚至说不准,早有那一方官府发现了这事,就是在等闹大些,方便插手,若没余姝这一手,估计没多久官府就要找上门来了。

  傅雅仪饮了口毛尖雪顶,眸光中闪过一丝晦暗,殷红的唇却勾起抹颇为阴郁的笑,缓缓说:“都杀了吧。”

  屋子里顿时响起连天的求饶和痛呼,虽是在沙漠中间没什么人,可还是显得有些尖锐和刺耳,傅雅仪淡声道:“捂住嘴,太吵了。”

  侍从们闻言一把捂住这些人的嘴,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料理了。

  傅雅仪懒得再看亭台下的血肉模糊,她背过身往屋子里走,那里头正放了本黄历,她纤细修长的指节划过,点了点后日的时间,那是七月十二,距离余姝她们出发已经过了十二日,若她要追上怕不是起码得七月末才能赶得上。

  将近半个月没有余姝的消息,傅雅仪心底确实有些许暴躁,她过去整整一年半几乎日夜带着余姝,就像自己养出来的崽子突然张开羽翼往外飞,她实在很难不去多想几下。

  外头的尸首被处理得很快,有侍从进来问道:“夫人剩下的人怎么办?”

  这里还有不少人是未曾参与过的,也是无力上报被欺压的,总不能与那群混账一般的处理法子。

  傅雅仪捏了捏眉心,吩咐道:“这两日挨个审查,瞧瞧哪些有过助纣为虐,哪些是想反对却反对不了的,查清楚了之后助纣为虐的全部开了,无力反抗的给她们换了去处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里的人要换上可信任的人。”

  侍从应了声好便恭敬退了下去。

  她漫不经心摩挲过自己腰间的白玉。

  这块白玉是她在傅宅给余姝用过的玉,被她沁润过后又被傅雅仪收进了锦盒中,前些日子闲着无事打磨一番,做成了一块留有一个“姝”字的玉佩。

  这个姝字极小极白,若不是仔细去瞧一般是瞧不见的,也因此并没有人发觉这件事。

  彼时她将这块玉佩拿给余姝瞧时她还羞得要命,直骂傅雅仪不要脸,后头每一回再见着这块玉佩余姝都要羞耻一回。

  傅雅仪想了想这里的事的麻烦程度,开始借题发挥,她觉得上回给余姝的惩罚轻了些,下回见面得再重几分才成。

  起码也要让余姝长个记性罢。

  自落北原岗到会稽所需时间要将近一个半月。

  中间自西向东而行,最快的一条路是沿着碧江而行,这也是余姝几人选取的路线,沿路从戈壁沙漠渐渐到了辽阔草原,再往后便是起伏连绵的青山与温软的江南,一路景色变化极大。

  出门的第十三日,众人到达了兴庆府。

  这里的景观与落北原岗有部分相似,一条庞大的碧江分支经过,穿过此间便能进入广阔的塞上平原。

  现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四处都草长莺飞,而兴庆府海拔高,植被茂盛,比落北原岗多了几分凉爽,是个比落北原岗那样苦寒的地方更适合生存的居所。

  余姝带着众人迅速入住了兴庆内的客栈,她们一行一共三十六人外加十三辆马车,在这一路上都极为显眼,所幸兴庆还在西北范围内,傅家旗依旧好用,等闲人不敢觊觎,可一旦出了兴庆便要小心了。

  她们虽然走的都是官道,但偶尔官道达不到的地方也是充满危险的,越往东走如西北这般武德充沛四处都是危机的情况也会越开越少,她们需要尽量避开林间与山间行走。

  对于匪徒来说,或许余姝这一条车队看着很繁华,整整十三辆马车几乎可以算作中原的一个中大型车队了,但实际上,十三辆车里有六辆放的都是垒砌整齐的骨灰,是属于那一百零八位少女的骨灰。

  金身或许无法立马搬运过去,但这一百零八位少女的骨灰却可以带走,让她们早些寻到后代,可以得到后代香火供奉。

  余姝坐在窗边时恍惚想起过去其实也有人问过自己究竟信不信世上有神灵,她从来就不是个懂得收敛的性子,佛前大不敬也有过,她母亲去上香她从来只是装装样子。

  大概那时的她也想不到会有一日,自己为另外一百零八为少女抱着极为虔诚的真心,希望这世间真的有神佛,能够让这一百零八位殉身的少女感受到人世间还有人为她们牵挂。就如同她为自己的亲人祈祷一般,或许她自己心底是不信人死了还能听到看到什么的,可她还是想做去做,放孔明灯,在佛堂前燃香,一举一动都是期盼。

  一路行来念晰仿若脱缰野马,看什么都新鲜,她虽南下做酒庄生意,可那是径直往南,去的是多瘴气的川蜀地区,这瞧着越来越雅致的江南她还是第一回去。

  林人音一路上看孩子看得身心力竭,没有夫人震慑,念晰天马行空的鬼点子一个接一个,余姝虽说比念晰成熟些,可年纪也还轻,她能理解念晰,也能跟上她的想法,余姝一般不和念晰一起胡闹,但是也不阻止。

  众人一路行来吵吵闹闹,鸡飞狗跳颇为热闹,哪怕是魏语璇都被带得多了几句话,毕竟在此之前,大家都只知道她是个钢铁一般神秘的女人,只听命与傅雅仪,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对余姝服服帖帖了。

  当然,这是林人音最先发现,也是她最先问出来的。

  四人围了一桌子吃的均是些西北风味,偶尔能上来两道鲜蔬,这儿并不适合白菜之类的作物生长,蔬菜对这里的人来说是高消耗品,一般做不到每日都吃。

  可余姝的队伍是带傅雅仪的薪酬出来的,傅雅仪不在,那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她这个想法让同样被傅雅仪奴役许久的其她三人十分认同,所以这十几天大家吃也吃得好,喝也喝得好,睡也睡得好,除了偶尔凑一起斗斗嘴,堪称完美。

  例如昨晚她们选的这一家便是个兴庆内颇为高端的客栈,既能住店还能品尝美味,据说炭烤全羊是一绝,几人便给每一桌都点了一只,此刻整个大包间里都溢满了浓郁的香气。

  林人音便是这时掰了个羊肋打趣般问起魏语璇,“我依稀记得过去魏庄头颇为桀骜不驯,除了夫人谁在你那儿都讨不了一点儿好,日日守着自己的谷临居不愿出门,怎么这一回反倒是乐意出门了?”

  同样被魏语璇曾怼过的念晰附和地点点头。

  魏语璇回敬道:“夫人点了我,那我自然便要出行,余娘子有大才,我为何不能敬佩。”

  说起这件事,魏语璇便颇为想吐槽。

  她实际上并没有谁都讨不了一点儿好,只有念晰和林人音罢了,而且这是有原因的。

  魏语璇经营谷临居哪怕一直到余姝现在接手她也会将每月的账本上交傅宅或余宅查看。

  可是她刚刚被救下执掌谷临居时恰好碰上了林人音代替那时的管家娘子管了一整个月的账,那时的对账堪称惨烈,林人音实在是极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还给魏语璇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但所幸林人音一直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不擅长什么绝对不会强把着说自己擅长,此处不留女自有留女处,她喜爱的是天高鸟飞的广阔,是四处奔波的自在,待管家娘子休息完回来,她也便将管家权送了回去。

  但她执掌的时候还是受了魏语璇不少冷脸,两人那时便有了些小梁子。

  后来掌家娘子退下来之后的接班人便是念晰,念晰的账做得倒是不错,只是念晰是与傅雅仪一同救下的魏语璇的,每回见着魏语璇都带了点小心翼翼和敬佩,魏语璇不太喜欢这种眼神,她见过念晰在别人面前活泼开朗的模样,笑得格外明媚灿烂,偏生在她面前却这样谨慎。

  魏语璇不是个喜欢说话解开误会的人,念晰对她如此她也不说自己不喜欢,两人便相处地平平,魏语璇每回见着了念晰都没什么表情,也不太和念晰说话。

  林人音被反驳了也不恼,只笑眯眯说道:“那我和念晰就没有大才了吗?”

  这句话带着点找乐子的意思,可魏语璇虽不喜说话却向来是很会说的,她只勾了勾唇角,“术业有专攻,林娘子和念娘子的术业不在我的道上,那自然也就璇也不知该不该敬佩了。”

  念晰在旁边为这一番精彩的反驳鼓掌,觉得魏语璇实在是头脑灵活。

  几人吵吵闹闹,席面立马便热闹了起来,余姝在一旁瞧着,给自己掰了一小块烤羊腿,酥黄脆嫩的羊肉溢满口腔,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可她此刻却难得有些失神。

  她第一回在落北原岗吃羊肉还是年后跟着傅雅仪一块儿吃的,她小时候吃过羊肉被羊膻味弄得几欲作呕,从此之后便敬而远之,那回余姝在水榭里头被傅雅仪教导,被白玉烟杆抵着,意识模糊地不成样子时傅雅仪夹了一筷子到她唇齿间。她迷迷糊糊记得这傅雅仪传膳时传了烤羊肉,哪怕难以自抑也白了脸,下意识想吐。

  可傅雅仪却如同往常一般命令她咽下。

  余姝被堵住了唇便只能试探性地咬两口,结果唇齿留香,瞬间惊艳。

  自那之后她才知晓,西北的烤全羊与扬州做法不同,讲究的烤全羊是能一点儿膻味都没有,全部保留羊肉的滑嫩的。

  这几日她时常想起傅雅仪。

  自她被傅雅仪呵斥过便再没有见过她,这段时日她如常与林人音念晰几人打趣,提起傅雅仪时也语气如常,可她每晚都在想该怎么再次面对她。

  她这样欺骗了她,算计了她,而她却没有给她半点惩罚。

  是在等今后算总账还是真的这样轻飘飘放过了她,任由她去了?

  余姝不知道。

  傅雅仪的心思总是极其莫测,就如同那个雷雨天,她以为自己要被傅雅仪丢弃,结果却是傅雅仪真顺着她的算计去了沙漠还将去江南的队伍越过林人音交给她。

  恍惚间余姝感觉到有人推了推她,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原来是林人音几人已经吃完了,正问她要不要一同回房午休。

  余姝点点头。

  这段时日大家都颇为闲散,每日赶路、看看风景、吃点好吃的、睡会儿觉,日子赛过神仙,午休已经成了几人这些天的习惯。

  可临到房间前,林人音递给了她一个锦盒,笑着说:“这是夫人快马加鞭让人送来的,说是让我给你,是前日到的兴庆马驿,我今日起得早听到侍从报信便先去取了,包袱里有分别给我和念晰魏语璇还有你的信件,她们俩的我早上都给了,这个是你的。”

  余姝接过,锦盒上加着火漆,那是尚未被任何人打开过的标志,一掂量,竟然颇重。

  她谢过林人音,抱着锦盒有些狐疑地进了房,待关紧了门窗后她才小心翼翼打开了锦盒,瞧见里头的东西后微微一愣。

  里头放了块翠绿剔透的玉,有两指宽,被雕刻成了一根圆润可爱的竹笋。

  余姝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拿起了锦盒里头的那封信,颇有些紧张地打开,生怕瞧见什么尖酸刻薄狠狠呵斥她的话。

  可打开后这封信上压根就没几个字,而且写得清清楚楚。

  ——临裕事忙,一时难返,待处理完毕再好好收拾之。

  余姝和傅雅仪之间的收拾总是带着些不正经的,这一回她再打量锦盒里那块玉,顿时懂了点什么,仿若烫到眼睛了一般立马将盖子按了下去。

  她指尖轻颤,仿佛能瞧见这几个字下傅雅仪恶劣的笑。

  若是她犯了这么大的错,结果傅雅仪对她的处罚只是用竹笋欺负欺负,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余姝闭了闭眼,沉沉呼出一口气,却也为傅雅仪这样的打趣松了口气。

  她做领队的命令是林人音帮忙下达的,总归不是来自傅雅仪没有亲口与傅雅仪对话让她多了几分忐忑,现在能看到傅雅仪写给她的信,便安下心来。

  她不能让傅雅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知道了傅雅仪必然会前来相帮。

  她可以接受被傅雅仪这样惩罚,便是在床上被罚到自己狼狈不堪也比将夫人卷进来得好。

  余姝眼底带了抹笑,提笔回了几句话,又寻了信封封好,准备等待会儿下午睡醒了遣人送出去,按照她的计算,信到之时傅雅仪应该能到落北原岗。

  临裕沙漠,七月十四。

  顺着临裕沙漠东部的边界线走,能够到渡什边境。

  这已经是傅雅仪要杀的最后一个沙匪,她在庄子里等了两日,本想将所有沙匪全部剿灭在此处,那庄子里却有人通风报信,令十来个沙匪逃脱。

  傅雅仪手下便从来没有过想让他死却死不了的情况,于是和侍从们牵了马穿梭了临裕边界追击。

  她身后的侍从是支火铳队伍,人人都身强体壮使得一手好枪,在这沙漠中对战沙匪几乎无人能敌。

  也不过半个时辰便击毙了十三人,现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人还在潜逃。

  傅雅仪坐在马上,一边抬手用火铳瞄准了那人的背影一边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扬蹄疾驰起来,傅雅仪目镜中的沙匪的背影越来越近,也终于到了她的射程之内,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按下了板机。

  “嘭”的一声,子弹拉出橘色的火花,那沙匪所走过的地面却也骤然炸出一片沙雾来,接着便是子弹入了肉体的声音。

  待到沙雾落下,沙子里竟然出现了不少鼓包,紧接着有十来人破土而出,为首之人一手拎着大腿上破开了一道巨大弹口的沙匪,生得颇为高大,一头棕色卷发,小麦肤色,容颜带着西域人特有的深邃浓艳,她只有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上有一道刀疤,可这并不会让她容颜有损,反倒增添了一分她的野性,傅雅仪与她完好的那只眼睛对视时能瞧见她眼底的锐利。

  “这里是渡什的地盘,这人按理来说该归渡什,你无权打杀。”

  这人缓缓开口。

  傅雅仪眯了眯眼,在脑子里搜索这是渡什哪一号人物。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人是早就蹲在这里埋伏的,临裕以东这段时日因为这群沙匪打着傅家旗作恶,基本没什么商队敢来触眉头,这人不可能是蹲商队,只可能是在蹲她驱赶而来的沙匪。

  旁边有庄子里跟上来,机灵的人在傅雅仪耳边小声说道:“传言半年前渡什出了个鬼将军叫缇亚丽,颇得前任渡什王喜爱,那几场与妲坍的战争均是由鬼将军打赢的,后来新王上位,觉得鬼将军杀伐太重,便将她贬到渡什东部的沙漠里守边了,咱们面前这位和鬼将军的形容颇像,鬼将军不好惹,传言睚眦必报……”

  “你特意在这里埋伏?”

  傅雅仪问了句。

  缇亚丽哼笑一声,“只是碰巧经过,却发现魏人好是威风,打杀人都要越过国界线。”

  “这是公共沙漠,说起来不设边关,并算不得渡什界内。”

  缇亚丽笑了笑:“巧言令色。”

  傅雅仪也笑,“看来鬼将军对中原文化很是了解。”

  缇亚丽没有再和傅雅仪纠缠这些,她将手中对沙匪丢给自己的手下,转身便走,“在哪儿就要守哪儿的规矩,既然人到了我们渡什,傅大当家也没有要走的道理。”

  说罢她摆摆手,冲手下们说道:“走。”

  傅雅仪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她颇为玩味地瞧向缇亚丽的背影,在她们快要走出射程时举起了手中的火铳,迅速瞄准开了一枪。

  缇亚丽队伍里的人惊呼一声,那人提溜着沙匪,可傅雅仪的那一枪却正中沙匪背后,一击毙命,血溅到了他脸上却半点没伤到他。

  傅雅仪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火铳收了起来,眼底满是肆意与狂妄,“可惜,我从来不守规矩。”

  “我想要杀的人,也从来留不到下一刻。”

  老板工作我度假,老板赶路我睡觉。

  余姝、念晰、林人音:嘿嘿嘿好爽哦。

  傅女士这章好帅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