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野的暗示计划实施得很彻底。
连续两天, 每到晚上八点半，江知淮都能准时收到几条莫名其妙的照片以及微信。
晚上八点半，准时准点, 微信来了。
「白色不明毛发jpg」
「理智的大人要相信脱发掉毛都是可以治愈的。」
江知淮看到图片上的毛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头发。
一把揪下来，硬茬茬的，也没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掉发，顿时安下心来。
不过, 江知野每天给他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啊？
昨天发了自己的手, 今天又发了这玩意, 莫非是在讽刺他, 他的手没他的好看还是在说他以后会掉发？
江知淮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沉思结束，就在他刚准备回复对方的时候，上面那条信息又立刻被系统提示“对方已撤回”。
江知淮：……是不是有问题？
再往上一看, 对方的状态俨然还在‘正在输入中——’, 江知淮稍微平复一下心情，继续等待对面的信息。
没等很久，聊天框内出现一条新的信息。
「时候不早, 早点休息, 不要熬夜。」
不是吧不是吧，让他等半天，最后就来个这个？
江知淮有些无语，说这个还不如之前那句话呢, 最起码之前那句还算是个正常的话。
「……」
对面的江知野看着江知淮发来的省略号，手指一顿。
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暗示得不够直接？或者太过于隐晦？
不过不应该啊，他又立刻否定了这一点。
那口小奶牙啃出来的牙印多么明显啊, 还有那些明显属于小孩子柔软的头发，再加上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小淮应该可以想到这一点吧。
江知野不由得也开始分析起来。
小淮学习成绩那么好，智商也那么高，应该可以理解他的意思吧。
“哥哥。”江稚稚大声一喊。
江知野听到这一声，立刻把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看着床上的小团子。
小团子刚洗过澡，脸颊粉扑扑的还冒着热气，黑白分明的眼睛又黑又亮，两只小藕节的胳膊开心地在空中挥舞。
“哥哥，稚稚自己给自己洗过澡了，现在可以听睡前故事啦！”江稚稚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知野听到她说这些，无奈地摇头。
对于某个小崽子洗澡的事情，他不想多说什么，就只想说句他就没见过有人三分钟能洗完一个澡的。
有多敷衍，可想而知。
最近江稚稚洗澡，一半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由江知野动手给她洗头，后半部分则需要让她自己在小鸭子的澡盆里泡一泡。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问题，前半部分往往都没事，可后半部分轮到江稚稚自己洗的时候，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前两天还能勉勉强强撑五分钟，今天即使有江知野讲睡前故事的事情诱惑着她，也才草草泡了三分钟。
江知野也没办法，心道等保姆阿姨来了之后应该就好了。而且，按照邢川跟他说的时间来看，阿姨最迟明天下午应该就能来。
“稚稚，哥哥跟你说一个事情。”江知野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江稚稚趴在床上，侧着脸看他。
“明天会有个阿姨过来照顾稚稚，稚稚明天可不可以乖乖地跟阿姨呆在一起？”
说起来也是行程的问题，江知野明天需要去拍个广告，这个运动装广告一共跟他签了两年合约，每半年需要配合拍摄一次，后天要拍的就是最后两个季度的广告。
之前这个拍摄日期一直没定下来，所以一直没拍，前天刚定下来时间，所以赶得也比较急。
本来阿姨说要大后天再过来的，也因为计划临时有变，提前半天过来了。
“稚稚跟阿姨呆在一起，哥哥也呆在一起。”江稚稚奶声奶气地说。
人小鬼大。
江知野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鼻子，对她说：“哥哥不跟阿姨呆在一起，哥哥要去工作，稚稚跟阿姨呆在家里。”
江稚稚头脑转得非常迅速。
“那稚稚也不跟阿姨呆在一起，稚稚也去工作。”虽然她还不知道工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小狐狸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就是哥哥去哪，她就去哪，哥哥去工作所以她也要去工作。
“稚稚还不能去工作。”江知野笑着拒绝了她。
被拒绝的江稚稚显得有些失落，皱着小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稚稚还不到可以去工作的年纪，稚稚还是小朋友呢。”江知野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差一点就心软了。
不过，又想到假如带着妹妹过去，狗仔有可能会曝光她的事情一下子就冷静了。
在他还没有跟小淮缓和关系之前，他不太想被人拍到。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开始琢磨，应该怎么跟小淮暗示关于稚稚的事情了。难道说也要把稚稚直接拉到小淮面前，告诉他是他离世的父母又生下的妹妹？
他有些不敢想象小淮有可能的反应，算了算了，还是慢慢再想，江知野琢磨着。
江稚稚却对‘小朋友’的言论不太服气，鼓着嘴巴气呼呼地说：“稚稚不是小朋友了，稚稚都已经一百三十岁啦。”
一百三十岁没错，就是里面有一百二十七岁都是虚岁，江知野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一句。
“哥哥知道稚稚不是小朋友了，也知道稚稚一百三十岁了。”江知野顺着毛往下撸，决定换一种说辞，“但是，稚稚如果跟着哥哥去工作，那家里是不是就没有人保护了？”
果然，小崽子上当了。
“那稚稚保护家！”江稚稚立刻举了举手。
江知野见目标达到，对着她点点头，说：“嗯，稚稚保护家。”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江稚稚意识到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奶乎乎地问：“那哥哥呢？”
“哥哥去工作啊。”江知野强忍着没笑出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江稚稚歪歪脑袋，一时没从这句话绕出来。
“现在哥哥给稚稚讲睡前故事好不好？”江知野赶紧转移话题。
江稚稚犹豫片刻，听到江知野要讲故事，立刻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开心地拍拍手：“听故事，听故事。”
真是好哄。
江知野把床头的故事书拿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今天要讲的故事叫《海的女儿》。从前，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有一个王国，国王有六个女儿，他最小的女儿是条美丽的小美人鱼。”
“跟稚稚一样美丽嘛？”江稚稚问他。
江知野轻轻点头，跟她说：“对，跟稚稚一样可爱。”
故事还在继续。
“有一天，有一个王国的王子经过这片大海，但是遇到了风暴，王子掉进了海洋，就在王子以为他要死去的时候，小人鱼出现……”
江稚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得很是投入。
“王子离开了，但是小人鱼却很想念王子。有一天，小人鱼决定去找巫婆，希望能够得到巫婆的帮助——”江知野越讲眉头皱得越厉害，尤其在看到小美人鱼用三百年的寿命和自由换来一双腿时，彻底讲不下去了。
“鱼鱼公主跟婆婆换什么了？”江稚稚听到他不说话了，有些着急，挥着小手，急切地想要知道后面的故事。
江知野瞥了一眼故事书，又看了一眼急切的小崽子，轻咳一声，继续讲：“小美人鱼说，巫婆能不能帮她摆脱恋爱脑。”
江稚稚的眼睛一眨不眨。
江知野毫不心虚地继续往下编：“巫婆对她说，小公主恋爱脑确实不是好的东西，请让我来帮助你。”
……
“后来，国王去世之后，小美人鱼凭借修炼的法术，顺利超过她前面的五个姐姐，成为了新一任的女王。”
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知野低头一看。
江稚稚早已经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肉嘟嘟的小手压着被子。
江知野合上故事书，站起来弯下腰轻轻地把那只小手塞到被子下。
“晚安。”他说。
窗帘半掩，月光入户，房间内一片安详。
*
次日一早。
或许是知道江知野要出门离开，江稚稚出乎意料地醒得很早，一醒来还睡眼惺忪呢，就一头钻到江知野的怀中不肯出来。
江知野有些无奈。
以前出门的时候还不是想走就走，现在真是一份甜蜜的负担啊。
“稚稚洗漱了没？”他问。
江稚稚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手紧紧拉着江知野的衣服，一副怕他离开的模样。
“小稚稚，看看助理哥哥带了什么？”邢川有意想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主动跟她说话。
他过来的时候带了早餐，一大份鸡丝蔬菜粥，以及三份蔬菜汉堡。
江稚稚听到他的声音，才稍微在江知野的怀中动了动，眨眨眼睛，朝这边看来。
“原来是鸡丝粥和蔬菜堡啊，闻起来就很香，一定很好吃吧。”邢川故意提高了声音。
江稚稚又动了动，但是还是没有放松对江知野的关注。
江知野被抱了个严严实实，动起来也不方便，又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早餐，也不放开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好像比那些吃的东西要重要许多。
“稚稚，哥哥还不走，我们先吃早餐好不好？”
江稚稚听到他的话，乌黑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似乎是在考虑些什么，半晌，才松开了手。
“小稚稚，来吃饭。”邢川又喊来一声。
蔬菜鸡丝粥散发着浓浓的香味，这个对于江稚稚来说本来就很有诱惑力，刚才只是因为江知野的缘故所以才没急着扑上来，这会儿怎么可能还忍得住，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了宝宝椅旁边。
宝宝椅的高度还是有的，所以江稚稚立刻就对邢川伸开了小胳膊，示意他把她抱上去。
“助理哥哥，抱抱。”
软糯的一声，立刻让邢川乐开了花。
“助理哥哥抱啊。”说着，弯腰把江稚稚抱了起来，塞到了宝宝椅里面。
江知野坐到了她对面。
“稚稚要吃鸡鸡粥粥。”江稚稚指着粥说。
邢川连忙在小碗里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了她宝宝椅上面：“给稚稚粥粥。”
江稚稚开心地摇了摇头。
“野哥，你的。”邢川又给江知野盛了一碗。
江知野接过粥，跟他说：“你赶紧坐下吃吧。”
邢川点点头，把最后的粥盛出来，在江稚稚的旁边坐下。
蔬菜鸡丝粥的味道其实有点类似于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但是因为有些人不能接受皮蛋的味道，所以蔬菜鸡丝粥的受众其实会更广一些。
江知野不讨厌皮蛋的味道，但是邢川不确定江稚稚会不会讨厌皮蛋的味道，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份接受度更高的蔬菜鸡丝粥。
江知野用汤匙舀了一勺。
鸡丝粥煮得很烂，米粒几乎全都煮开了，鸡丝煮得时间很久，一嚼即化，蔬菜应该是最后才放的，还带着些脆爽的口感。
不得不说，这份粥的味道很不错。
“好次（吃）。”江稚稚舔了舔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
江知野眉头动了动。
邢川一听，立刻眉飞色舞说了起来：“这家粥可是出名的排队王，某点评软件上平均评分9.9呢。”
那应该确实很不错了。
江知野沉默了片刻，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嘴巴，问他：“这家粥可以教人吗？”
邢川猛地咳嗽了起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江知野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说话更加直接了些。
“我觉得我可以学。”
邢川一时沉默了。
江稚稚对着江知野眨眨眼睛。
“不如还是说说广告的事情吧。”邢川硬着头皮，顶着压力，转移话题。
江知野轻抬眉梢。
“还是不说了，影响食欲。”邢川想了想，又说。
江知野给他一个‘原来你也知道’的眼神。
邢川呵呵一笑，野哥还是那个野哥，没有一点点改变，与其如此，他还是跟软萌可爱的小稚稚玩吧。
“稚稚，蔬菜堡好不好吃？”
江稚稚摇摇头又点点头，两只大眼睛清澈又明亮。
邢川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摇头是不好吃他理解，点头是好吃他也理解，可这半点头半摇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真不理解。
不懂就问。
汉堡有些大，江稚稚一只手拿不住，得两只手捧着，听到邢川的问题，江稚稚用力啃了一大口汉堡，脸颊彻底鼓成一个小包，肥嘟嘟的。
等这一口汉堡嚼完，江稚稚才开始解释，伸出粗粗的小手指，指着汉堡里的牛肉说：“这个好吃。”然后又指着外面的蔬菜说：“这个不好吃。”
邢川回头与江知野对视一眼：原来小稚稚跟你一样挑食。
江知野：……他挑食嘛？
用过早餐，江稚稚便又开始了黏人的行动。
玩滑梯的时候也一定要江知野站在一旁，她才肯玩。
“野哥，咱们估计得走了。”邢川走过来对他说。
江知野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距离广告拍摄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拍摄广告的摄影棚距离并不远，算上车程以及一些琐碎的时间，最迟最迟也得八点四十五出门。
“再等一下，等个人。”
话落，门铃响了。
邢川去客厅门口开门。
一开门，只见闻徹穿着西装，靠在门侧，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闻总。”邢川急忙让了路，让他进来。
闻徹点了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把左手的东西递给他。
“嗯，早上好，给你们带来的打工人福音。”
邢川往他左手一看，看到了两杯咖啡。
“黑咖是给江知野的，然后给你带了杯拿铁，甜的。”闻徹自顾自地换鞋，顺带着损了一把江知野，“真不知道江知野这种人为什么会喜欢黑咖这种东西，可能是生活太苦了吧。”
邢川有些想笑。
“江知野人呢？”
“里面，陪小稚稚玩滑梯呢。”邢川指了指里面。
闻徹一听，有些惊奇，“小稚稚起来了？”可要知道，他家那小子只会睡懒觉，没见过早起的。
“起来了，一大早就起来了，一直黏着野哥呢。”
“这都是江知野命好。”闻徹感叹一声，迈步向里面走去。
邢川跟上。
玩具房里，中间是大大的滑梯，旁边放了一张很柔软的地毯，地毯上面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拼图和积木。
江稚稚玩滑梯玩得正起劲。
“小稚稚。”
江稚稚立刻停下来滑动的动作，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闻徹懒散地靠在门上，对她说：“想没想爸——把稚稚当作亲女儿的叔叔啊？”
江知野瞥他一眼，替江稚稚回答：“没有。”
对于这种妄想当他妹妹爸爸的人就是要不留情地否定他的幻想。
“问小稚稚呢，又没问你。”闻徹撇了撇嘴，“再说了，你能不能对一个一大早从大南边跑到大北边来给你带孩子的人友善一些。”
江知野有求于人，立刻闭了嘴。
闻徹得意得笑了笑，走到滑梯边，一把把上面的小团子抱了下来。
“哎呀，让叔叔抱抱稚稚，稚稚怎么又胖了啊？”
江稚稚奶声奶气地纠正他：“稚稚不胖。”
“好好好，稚稚说不胖，那就不胖。”闻徹妥协地很快。
江知野趁机走过去，摸了摸江稚稚的头发，温声对她说：“稚稚，今天早上你跟闻叔叔呆在家里好不好？下午的时候，会有个阿姨过来照顾稚稚，晚上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
江稚稚听到他说这些话，立刻伸着手就要去抱江知野。
闻徹急忙把人抱稳，跟她商量：“小稚稚，叔叔等会带你去吃烤鸡好不好？”
“不吃鸡，要哥哥。”江稚稚回答得极快。
江知野轻轻笑了，点点她的鼻头，说：“稚稚昨天晚上不是答应过哥哥，要留在家里保护好家的吗？”
江稚稚闻言，慢慢地点点头，小手攥成小拳头，嘟着嘴说：“稚稚保护家。”
“哥哥相信稚稚一定可以保护家的。”江知野又笑了笑。
八点四十五，江知野跟邢川关门离开。
“小稚稚，饿不饿？”闻徹还抱着人。
江稚稚抿了抿嘴，又摇了摇头。
“那叔叔陪稚稚看动画片吧！”闻徹又提议一项活动。
江稚稚又摇摇头。
闻徹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江知野来。
不就是出门拍个广告，有什么不敢带小崽子出门的呢，真是被人拍到照片，大不了就用钱买回来呗。
想着想着，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稚稚，叔叔带你去看哥哥！”
江稚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江知野前脚刚离开，闻徹后脚就带着江稚稚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江知野属于是要赶时间，恨不得把车开到飞起。
闻徹车上没有儿童座椅，开车不敢太快，如同龟行。
等江知野的车上了高架，汇入车流，闻徹的车再也找不到了方向。
闻徹一时懵逼。
“稚稚。”
江稚稚抬起头看他。
“叔叔好像迷失了方向。”
江稚稚：？
与此同时。
前面疾驰的越野车里。
江知野眉头一跳，有些不安。
“野哥，怎么了？”邢川转头问他。
“眼皮跳了跳。”江知野又问他，眼皮跳有没有不好的意思。
“这个不好说。”邢川犹豫地说，“野哥你哪只眼睛跳了？”
江知野不解，指了指右眼。
“左凶右吉。”邢川说。
江知野觉得不可信，又问了一句：“那要是左眼呢？”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江知野：……
邢川又补了句。
“野哥，你看你是哪只眼跳，自己想个吉祥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