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这么喊我”◎

  云念想都没想, 立刻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周行砚早该想到会是这样, 别说是咬一口, 就是不小心扯下一根头发,在云小少爷的眼中看来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但他依然没有放松对云念的钳制,从耳畔抬头, 注视着他的双眼,问:“那你现在想起我了吗?”

  云念有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自己还是摇头,那一定会被咬。

  云念怕痛,陷入两难, 最后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有些想起来了,有些还是想不起来。”

  周行砚打量着他这副连撒谎都不会的样子,笑了一声, 低声说道:“装模作样。”

  然后放开他的手, 从他身上下来。

  云念躺在床上,实在是有些困了,自暴自弃地说:“周行砚,你还不抱我回房间睡觉吗?”

  周行砚瞧了他这一身狼狈,说:“现在还不能睡。”

  云念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嘀咕着:“那我就直接在你床上睡。”

  周行砚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头发还是微微湿润的状态,这样睡着肯定会感冒, 于是手臂从他腰下探过去,云念以为他还没放弃咬自己, 可又明知自己挣脱不开, 只能呜呜地哭着, 装可怜:“你不能咬我,我怕痛。”

  “都还没真的动你,就哭成这样?”

  周行砚装作并没有看出来他在装哭,叹气,又在那柔软微湿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心想刚刚要是那一口真咬下去,该哭成什么样?

  云念听他这么说,装哭就变成了真哭,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周行砚摸到一手湿热的液体,后悔今晚玩笑开得太过,有些惊慌,把枕头拿开,给他擦脸上的泪水。

  云念越想越觉得委屈,他都这么困这么累了,周行砚还要折腾他,在周行砚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并不重,连牙印都没有留下,周行砚只感觉被一小片极为湿润柔软的舌尖抵上手背,奇妙的触感挥之不去,在脑海中放大。

  云念松了口,见周行砚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于是也不敢继续哭了,自己乖乖给自己擦眼泪,瞥见周行砚手背上被啃出的一小块水渍在灯下微微泛光,脸一红,连忙又去给他擦手。

  还没碰到,周行砚已经把他抱起来,下了床,往浴室走。

  云念小幅度地挣扎,无济于事,被放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迅速涌上来,将他淹没。

  周行砚说:“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洗干净了,才能睡觉。”

  云念泡在热乎乎的水里,晕晕乎乎地想起来自己今晚之所以撞到周行砚手里,都是因为洗澡。

  他舒服地眯缝着眼睛,口中蛮不讲理地推卸责任:“都是被你弄脏的。”

  周行砚并不反驳,坐在旁边,拿沾过水的温软毛巾给他擦脸,动作轻柔,这张哭成小花猫的脸,逐渐恢复成原本干净又漂亮的样子。

  等周行砚把他的头发吹干,衣服换上新的,他已经困得不省人事,扒着周行砚的肩膀,被重新抱回床上,终于得以安稳地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云念发现自己霸占着周行砚的床,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周行砚依旧还坐在房间里看书。

  云念在他床上滚来滚去,想起来后,从被子的另一边钻出来,抬起头来问:“你怎么还没出门?”

  周行砚放下书,走过来,平静地说:“当然是为了伺候没人要的小少爷。”

  云念一边习以为常地任由他给自己穿衣服,一边和他闲聊起来,不赞同地反驳道:“我有人要,他们过几天就会回家了。”

  周行砚专注地给他整理领口的皱褶,“嗯”了一声。

  云念觉得他在敷衍自己,把他的手挥开,瞪着他严肃开口:“我说真的,我爸我妈不会不要我的。”

  周行砚一条腿抬上床,追过去,低头赔罪:“是我的错,我又乱说话了。”

  云念这才愿意到他手边去,故作大方地开口:“就原谅你这一次。”

  周行砚帮他把最后一粒扣子扣好,带他下去吃早饭。

  叶菲芸和云孟齐离开的第二天,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云小少爷就暴露出本来面目,面对周行砚时伪装出来的客气礼貌都前功尽弃,随着时间发展,漫不经心的云少爷早就将那阵关于未来的恐惧抛到脑后,像之前一样心安理得地使唤起周行砚来。

  周行砚没有丝毫异议,照顾这位小少爷的手法一天比一天熟练,小少爷皱一皱眉,不用开口,周行砚就能马上满足对方心里的需求。

  这份了解来自每分每秒的细微观察,日久天长,仿佛刻进骨子里成为本能,就连云孟齐也对此感到叹服。

  周行砚成了叶菲芸和云孟齐最为信赖的人。

  云念最喜欢周行砚的地方,就是只要有周行砚跟着,叶菲芸和云孟齐就不再阻挠他外出。

  每隔几天,他都会命令周行砚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带他出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漫步目的地在外面呆上一天,体味难得的自由。

  除了自己的事情,周行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云念的身上,无微不至,呵护有加,耐心到让所有人咂舌。

  后来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有周行砚在的地方,不一定能找到云念,但是有云念出没的场所,一定会看到周行砚的低眉顺眼、做小伏低的身影。

  大家都在猜,周行砚到底欠了云家、欠了云念什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种状态持续到夏天结束,秋天到来,周行砚离开云家,去昭城报道,昭城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大学,也是新兴产业发展的温床,周行砚在去往昭城两个月后创立一家科技公司,飞快地在行业内崭露头角。

  而云念再次被家里严加看管起来,已经过去大半年,阴影还深深留在叶菲芸和云孟齐心里,他们坚决不许云念在没有靠谱的人的陪伴下出门,哪怕只是想去两公里外的公园里坐一会儿。

  受到叶菲芸和云孟齐认可的“靠谱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一个周行砚。

  叶菲芸和云孟齐都不在家的时候,云念有时候会希望周行砚还在家里。

  周行砚离开的第一年,云念总是期盼他能回来,最好每隔几天就回来一趟,保持从前的频率,带他出门。

  周行砚确实也尽量这样做了。

  昭城离这里很远,但他擅长将所有的事情以最高的效率完成,挤出时间,回应远在千里的云念的期待。

  几乎每周,他都会如期赶回来,迎着那道雀跃的目光,被扑个满怀,这时候的云念,丝毫看不出往日里那副身娇体贵的小少爷架子,而是像一只终于可以出门撒欢的快乐小狗。

  周行砚的心都化了,为了见到这样的云念,风雨无阻。

  第二年,云念的身体转好,身形虽依旧瘦削单薄,但脸色一天比一天瞧起来健康,体检的结果也在显示比起一年前,一切稳中向好。

  在赵医生的夸赞声中,叶菲芸和云孟齐终于放松对云念的管制。

  云念可以在被允许的情况下独自出门,在城市各处游走。

  周行砚的公司进入上升期,事业蓬勃发展,能够挤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去见云念的频率也在逐渐降低,从以前的每周一次,到半个月一次,再到一个月,两个月……

  他开始疯狂地思念云念,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全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可云念已经不怎么需要他了,渐渐地也不再回他的消息,不知道是懒,还是不想。

  无论是哪种原因,对于一个记性不好的人来说,这是遗忘的开始。

  冬天的时候,周行砚放下手头的项目,硬是挤出时间回去了一趟。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到达云家时,花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念正在和云孟齐打雪仗,笑得尤其开心。

  周行砚刚到,一团雪就直冲他砸过来,他任由那团雪落在胸口,朝始作俑者望过去。

  云念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扔掉另一只手里的雪团,三两步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踮起脚,在他和自己自己来回比划了一下,最后微微蹙着眉,说:“周行砚,你怎么好像越来越高了。”

  云孟齐也走过来,在周行砚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爽朗大笑:“好嘛,现在就念念最矮了。”

  刚才不觉得,此时两人站一块,才发现周行砚的个头已经直逼云孟齐。只不过现在还比不上云孟齐那异常夸张的一身腱子肉,健壮之余,又有几分儒雅。

  云念看得很郁闷,这两年他也长个子了,追上云孟齐是不抱希望了,但总觉得努努力会追上周行砚。然而周行砚早就脱离他记忆中的形象,永远都比他要长得更快。

  他抬脚去踢云孟齐,怪对方明目张胆地笑话自己,追着在雪地里跑。

  周行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念累了,掉头回屋子里去休息。

  从周行砚的位置,能看到落地窗后的云念正在喝一杯张妈递过去的果汁,喝完了舔舔嘴角,放下杯子张望一圈,然后懒洋洋趴桌上休息,根本没有发现还有个人在盯着自己。

  云孟齐走过来,见他一直看着屋子里面,也没多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那里,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容,顺便闲聊:“怎么样,听念念他妈说,你现在发展得不错嘛,年轻有为啊。”

  周行砚收回目光,沉稳开口:“还在起步,有得忙。”

  云孟齐笑了一声:“还很谦虚,不错不错。”

  周行砚和他一起回屋子里,张妈迎面走过来,惊讶道:“哎哟,小周回来了,这都多久没回了!”转头去喊云念:“念念,你哥哥回来啦!这下高兴了吧!”

  云孟齐觉得奇怪,问张妈:“小周刚在外面和念念见过面啊,念念回屋后没跟你讲啊?”

  张妈意外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又想,一定是太高兴了。她没有那么敏锐,印象还停留在去年云小少爷欢天喜地迎接小周哥哥回家的日子。

  云念拿着一颗橘子,在手里抛来抛去,懒洋洋地走出来,在三人身上打量一圈,无辜地问:“怎么了?”

  周行砚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比刚刚见到时更为柔软宽松的家居服,随着走路时的颠动,宽大的上衣晃荡在腰间,隐藏在布料下面的纤细腰身有一瞬间会被勾勒出来,若隐若现,下面的两条腿匀称修长,步态轻巧而慵懒,像一只猫。

  比起上回见面,云小少爷的个头好像又往上窜了一截,身形褪去最后一丝属于稚嫩孩童的青涩感,那张脸更是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已经隐约可见风流之态。

  周行砚定定地注视着他,从上到下,一点一滴,要将他的样子分毫不差刻进心里,借着这一幕,度过下一段分开后的时光。

  云念却是顾不上瞧周行砚,因为云孟齐几步跑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那颗橘子。

  一边剥橘子,一边如临大敌般地嗔怪道:“想吃橘子就喊爸爸来帮你剥啊,乖宝,你的手这么嫩,把手弄脏了怎么办啊。”

  云念横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恼火:“怎么又这么喊我,我都纠正很多次了。”

  云孟齐捂住了嘴,做愧疚状:“对不起,爸爸这不是喊习惯了嘛,一时间改不过来,你多体谅一下爸爸好不好?”

  说完,又拉着周行砚过来,“要不你让你周哥哥评评理,这事真不能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