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谬言三千>第29章 (二十八)反敌为友

真是如芒在背。


汪洋做家务时,奚榆烟坐在沙发上蜷着身子抱着膝盖看她撒扫拖擦;汪洋修护花草的时候,奚榆烟就靠在窗台前俯瞰她的一举一动;汪洋暂作休息的时候,奚榆烟的目光还是一点都不偏移地死盯着她看。


奚榆烟故意与之拉开距离不说,还像一台监视器毫不避讳地观察着她的行动,给汪洋的感觉就如同猛兽捕猎。


“变化万端”、“诡谲寡僻”、“嗜血暗居”等等记载狼妖习性特征的词语纷纷在汪洋脑子里浮现扩大,仿佛还有个声音在循环滚动地念着它们。


害怕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不想输,汪洋就必须得克服这些。


管她狼妖还是狐狸精呢,既然那她们能成人形,一定不会缺少人性的!再说,奚榆烟也不像是麻木不仁的那种家伙。


也许吧……今天奚榆烟看起来阴暗了不少,不会是本性毕露了吧……


正当大脑中风暴狂舞、思想互掐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冷不丁地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魔怔了?”


“极!”


汪洋怪叫一声,手一抖,喷瓶就掉落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她突然想到那段文献里头“乌发赤瞳者极”这句话了,于是一个“极”字就脱口而出。


“极什么?”奚榆烟像瞅痴子一样瞅着她。她调侃道:“小阿姐还知道‘急’?我看你拿着喷瓶在这块位置按了十几分钟了,水都没了还在按,滋空气就这么好玩?你就这么给我做榜样的哦?”


虽然语气不友好,但汪洋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通话,有点感动,于是傻傻地笑道:“抱歉哈,走神了。”


“我肚子有点饿,做饭去。”奚榆烟说。


汪洋说:“好像没到中午呢。”


“我早上没吃。”奚榆烟冷道。


汪洋点点头,愣然地答应了。


汪洋切菜的时候,奚榆烟不似之前那样远距离观察了,而是站在离汪洋不到一尺的地方异常认真的观摩。


她能闻得到淡淡的青柠蜂蜜混合的香甜气。


这味道非但不能让她舒悦,反而让她更加惴惴不安了。她感觉脖子发凉,如同有铡刀悬在上头似的。


汪洋又开始七上八下地乱想起来。因为过于紧张导致手腕不稳,刀刃一偏,就切到了手指。


“嘶——”汪洋吃痛,将菜刀快速放下。


鲜红的血从切口处涓涓冒出。汪洋立即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她问奚榆烟:“家里有创口贴吗?”


“哦。”奚榆烟好像才反应过来,“我这就去拿。”

说完就跑去客厅了。


奚榆烟刚才的表情很奇怪。她直勾勾地盯着血,眼神锋锐了不少。


汪洋虽然内心发慌,可还是坚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想知道的问出来。


吃过饭后,奚榆烟主动提出要帮汪洋洗碗。她说:“小阿姐注意力不集中,碗还是我我来洗吧,免得待会被摔碎。”


“好的呢,谢谢榆烟。”汪洋笑道。


奚榆烟做事有模有样,汪洋夸赞道:“榆烟同学做事的样子很不错哦,再勤奋些就是一个很会持家的人了。”


奚榆烟睨了她一眼:“别嘴贫。”


汪洋笑而不语。


“小阿姐,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像是被抽了魂一样,会不会是……”


”汪洋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榆烟,我有个疑问——我们,算不算朋友?”


“你是不是个傻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了,不要只叫我名字。”奚榆烟差点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相信我这个人,一些掖藏着的无人倾诉的东西是可以跟我稍微说一下的。”


奚榆烟看着表情真诚无欺的汪洋,却道:“小阿姐今天没吃药吧?说话的语气跟供佛似的。我和你可没有什么秘密可讲。”


“那……前几天在楼道里的事呢?”汪洋顿了顿又道,“就冲这个,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


奚榆烟手上的动作滞了滞。


她侧头朝汪洋甜美地一笑,然后道:“哦?我还奇怪那天为什么会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原来是小阿姐啊。”


奚榆烟慢慢悠悠地将洗碗用的橡胶手套脱下来,甩到一边,又将手背到身后,意味莫测地笑着转向汪洋,自上由下佻薄地打量她。


“那个……”汪洋稍微退后了几步,心有点提悬。她支支吾吾道:“当时是准备去帮你的,可是,呃,你那时候的样子有点吓人……稍微问一下,你有带变色美瞳的吗?”


奚榆烟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小阿姐,不要想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出来,反而把真正应该重视的东西忽略了。”


汪洋听了心里发怵。她步步后退,奚榆烟缓缓逼近。俩人就这么来到了客厅。


“小阿姐,看好啦,给你变个魔术。”


言毕,奚榆烟的双眼就立即转为了殷红色。其瞳孔聚光处闪烁出凶暴的光芒。她咧嘴一笑,平日里可爱的小虎牙就化为了可以茹毛饮血的尖锥。


汪洋看着奚榆烟的这些变化,惊得双腿发软。

她往后又移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呵……自己大期将至了吗?


奚榆烟把尖牙收了收,说道:“凭小阿姐的性格不会因为偶然的怪事而停下脚步的,我猜,小阿姐一定是目睹了多起后,自然而然地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所以才会止步不前。”


奚榆烟把汪洋逼到死角,问:“你就没有半点疑惑——那天我为什么会因为你看见了那个‘血袋饮料’那么慌张吗?”


“奚榆烟,你听我说,”汪洋尽量保持镇定,“我知道你有妖族血统,喜欢血,这些我都知道。如果……如果妖族没被灭亡,人能和妖和平相处,你现在以原型出、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事、事情。所以……请冷静。”


“是呀,普通。”奚榆烟眯起眼睛,“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得到一个普通的毓生就因为觉醒了妖族的血性而把素亲给误杀了的普通感受。”


“什么……”


“其实我挺佩服小阿姐的,那样的不安还敢来我家。”奚榆烟冷冷地说,“有些时候一味的正义真能会害死人。”


汪洋尽力将身体贴在墙上,脚尖踮起,不去看奚榆烟的眼睛。她道:“我、我理解你的,你这是本能,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你能不能不杀过我,我让你吸血……”


汪洋说到最后没了声。她感觉到奚榆烟的气息正在逼绕着自己。


奚榆烟露出尖牙,在她脖子处假咬了一下,然后扶着汪洋的肩膀笑起来。


汪洋紧闭着眼,吓得肝胆都要破裂了。突然听见奚榆烟这么一笑,便微睁开一只眼,她看到奚榆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神情玩味而狡黠,就有点懵得找不到脑袋。


她与汪洋拉开了点距离,笑问:“你真的愿意让我吸?”


汪洋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小阿姐调查得还真不仔细——如果在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我吸了你的血,就意味着结契的开始。”


“那……那就结呗。”汪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面色还没恢复正常,脑子估计也被吓短路了。


奚榆烟听了,笑得花枝乱颤。她道:“完了,完了,小阿姐真被吓傻了!”


汪洋觉得气氛缓和了一些,也就没那么恐慌了。刚才像到阎王府邸逛了一遭,到现在她脑袋还是木的——还以为是死亡过山呢,那感觉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不为过。


奚榆烟边说着,便朝沙发那走去:“有专门的机构给我送血来,就像上次你在冰箱里看见的血袋的那种样子。”


“那是我仅剩的一袋。这一个月送血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来,所以我有点按捺不住了……如果长时间不接触人血,我恐怕真的要变成怪物咯。”


汪洋整理了一下情绪,到她身边说:“那个……咱能不能稍微变通一点,不结契,但给你血吸?”


奚榆烟转过身,等汪洋走近后伸出食指在汪洋脖子处左右轻滑,她道:“这种事可不是我决定的,吸血时,我的性源素会顺着犬牙注入你的体内,这意味着——你终身就专属于我了。这就是妖族特有的结契。”


汪洋若有所思:“这样吗……”手指忽地一阵刺痛。她将创可贴撕开——她发现还未凝痂的创口又裂开了。


她抬眼看向奚榆烟:“切得还挺深,有碘酒吗?我要擦……”


汪洋话还未说完,身子就猛地一颤——奚榆烟的眼睛又成了红色的。


奚榆烟笑得有点魅惑:“有是有,但是还有个更有效的办法。”


她小心地牵起汪洋受伤的手,然后轻轻地在流血的创口处舔了舔。


汪洋身子又是一颤,她急忙收回手来,道:“这样不太好吧……”


奚榆烟涅住了汪洋的手腕,用带有威慑力的红眸直视着她。


汪洋只好由着奚榆烟。


不一会,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就自伤口处传来——灵巧的舌尖起先在那处撩舔着,等血不再渗出便沿着伤口滑向指根,来回往复了几次后将带伤的手指含进嘴里。


奚榆烟双手拿捏着汪洋的手掌,双目剪水地看着汪洋,竟显出了几分媚态。


汪洋不仅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反而生出了一种无以名状的触感。她满脸通红地挪开了视线。


汪洋现在很紧张,不过不是之前的那种,那种紧张是微妙暧昧的气氛引起的。


奚榆烟终于将她的手放开了。


“好厉害呀……”汪洋瞧着伤痕已消失干净的手指,不禁叹道。


“劝小阿姐去洗个手。”奚榆烟把话撂在这里,就朝厕所走去。


厕所洗漱台前。


汪洋洗着手,问一旁正在漱口的奚榆烟:“你和百里瑛是什么关系?”


奚榆烟把漱口水吐出来,若无其事地对汪洋说:“如你所见,她喜欢我。”


“你呢?”


奚榆用面巾擦了擦嘴,说:“不喜欢。”


汪洋说:“如果你再遇到这种事就跟我说一声,没准能帮你些什么。”


“小阿姐能帮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要来高中白费力气了。我来猜猜你的主意——首先,你想接近我,再进一步接近我身旁的人,把我们这一伙人打散之后再来布置全局。但你发现问题没有——毫不遮掩的行为已经让她们起了疑心。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汪洋刚想说话,奚榆烟却用手指抵住了汪洋的嘴唇。她凑近道:“小阿姐,我可以协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但有个条件,在学校里不准靠近百里瑛这群人。这些人交于我来对付。行不?”


汪洋很惊讶:“你一个人怎么做?”


“这种事情你管不着。”奚榆烟答。她看汪洋很犹豫,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告诉所有人你的目的,让你关注的那些人对你产生警惕。”


“你没骗人吧?”


“不相信我就算了。”


奚榆烟冷冷地觑了她一眼,转身就想走出厕所。


不料,她的手腕却被汪洋抓住了。奚榆烟皱着眉头想嗔骂汪洋,却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你干……什么!”奚榆烟想挣脱她,却被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汪洋声音略显低沉,“我这样有点失分寸,但是我就是想抱你一下。榆烟,有时候看着你,我就想起一个朋友来,你们的性子都很倔,同时很爱逞强。她的人变幻莫测,但是你……你虽然也有点类似,但我总以为自己是懂你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榆烟你其实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而且孤独的人——这是不论种族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过——很渴望有人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希望有个知己,但又认为这种事不能随便期许,于是就假装顺其自然、无所谓的样子。初中时,我习惯独来独往,行为也很我行我素,旁人见了会觉得这是一个内心十分强大的人,可抛开各类限制因素不谈,我很渴望能够与谁在心灵上的贴近。


“当然了,可能你比我所想得更复杂。但如果你觉得我这人不错,可以试着把一些心结跟我诉说一下——我保证,这句话是发自我的真心。”


奚榆烟听着听着,喉咙就酸涩起来,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啰嗦死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笨死了……”


“嗯?我有点听不清,榆烟,你在哭吗?”汪洋想松开怀抱看看奚榆烟,却反被她搂紧。

“自、自作多情。”奚榆烟把脸埋在汪洋领子处,“你这种陈词滥调谁听了会哭啊……”


汪洋笑了笑,心照不宣。她重又抱着她,轻声细语地说:“是,你只是眼睛里进盐巴了。”


奚榆烟听了,举起拳头用轻重参半的力道捶打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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