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正处于已经与变声期和解大半的年纪，哪怕是不看脸，那道声音也足以让人感到心驰神往。
王世明被突然间说话的唐演吓了一跳，他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点。
现在的京都，他们两人的关系应当可以算得上是最为亲近，唐演对他更是没有诸多避讳，王世明自然也知道了唐演与谢寅的事情。
尽管王世明并不太认同他与谢寅走得太近，但奈何唐演看着就像是一根筋扑进去了。
王世明知道自己这好友看着闲散不管事，可其实什么事情都可以说是门清儿，唯独在恋爱这回事上，竟然出奇的大胆与死脑筋，王世明真觉得自己得亏不是说书的，不然他赶明就给唐演编写一出话本名为《我与我那个恋爱脑兄弟》。
“也没什么大事，本身我在府里无聊，想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逗趣的事情。”王世明所说的逗趣当然不是什么寻常乐子，他指得是现在还居住在府中的唐若儿一家。
在早先时候王世明便就知道唐演这姑姑一家绝对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在唐演还在书院里面的时候他们还来找过几次麻烦，后面被唐演整治几次倒也算是老实。
然而最近马上就要到了唐演的及冠礼，王世明可不觉得那一大家子能太安分。
“唐文被赶往其他书院，再难玩转于白鹿书院各家势力之间，他在那些没有熟人的新环境里，也很难对唐家产生什么影响，现在回来也都是灰溜溜回来，哪里还敢有什么乐趣？”唐演用火钳轻轻拨了下盆中的碳火，谈起这事的时候声音格外冷静。
“现在临近你的及冠礼，你就一点不担心？”王世明打量着唐演脸上的表情。
“该来的总会来，他们那群不该来的则是不请自来都要来，左右都要发生，担心什么。”唐演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倒是看得开。”王世明扶额摇摇头：“你这态度都让我有点不想把刚看见的消息告诉你了，真不知道万一你吃了个瘪，还能不能这样的心思大。”
唐演笑了声，没有搭话。
“好吧，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王世明见勾不起来对方的兴趣，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前段时间我外出办事，途径赌坊，在里面瞧见了你那表哥唐文，虽说他做了伪装，但还是太好认了，你这表哥以往在白鹿书院里面的时候闷声不响，现在才去其他书院半月时间便就沾上了赌博的恶习，环境对人的影响当真有那么大？”
“赌坊？”唐演拨弄碳火的动作一顿。
“嗯哼。”王世明应声。
唐演微微眯了眼睛，随后脸上的笑意又慢慢舒展开，“你可见到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女子之类的。”
王世明还真没注意过这一茬，他被唐演问住，在仔细回想过后才试探性给唐演描述。
“貌似是有一个女子与他同一桌，穿得倒是干干净净，身材也还不错，不过她戴着斗笠，我没有看清楚脸，赌坊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就算是有自甘堕落的女子也不奇怪，也不一定和唐文认识。”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女子的手背上有一块胎记。”
王世明皱眉：“祖宗，别刁难我了，我能记得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唐演被王世明逗笑：“那确实是不错，想来整个京都都没有一个人能像是王少爷这样记忆超群了。”
王世明听得出来唐演言语里面的调侃，他也不恼，“你怎么知道唐文身边当时还有个女子在？你见过？”
“——还是说，唐文会去赌场这件事确实也是你叫人引诱的？”
“唐文一向谨慎，我身无长物，有什么能引诱他自甘堕落的东西。”唐演垂下眼眸，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了一些事情，我表姑一家与玄家勾结已久，如今他突然间出现在赌坊里，只怕是得了什么命令，现在玄家的人在白鹿书院里面拿我们无可奈何，趁着我现在回到唐家，怕是琢磨了其他法子来想办法让唐家出丑。”
“你说你们唐家好歹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世代为官，怎么你那姑姑一家子整日就想着把你们唐家掰倒？”王世明有些打抱不平。
“你这个月及冠，唐文与女子有所来往……”王世明碎碎念，忽地脑袋一激灵：“他们不会打算拿你的婚事做筏子吧？”
“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唐演摇头。
“我头顶上还有两个哥哥，现在我的院子是铜墙铁壁，他们盯不到我身上。”
唐演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显，王世明马上就反应过来：“——那你大哥，岂不是要遭殃？”
“遭殃的到底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呢。”唐演笑了下，“过两日你来参加我的及冠礼，你便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见唐演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王世明才放下心来，旋即他又想到什么，“谢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应当是快到京都了吧。”
谢寅曾经做过书院的先生，王世明便也没有改过口，全然忽视了如果要管谢寅叫做谢先生，那就应该喊唐演是师母的事实。
“快了。”唐演说：“谢寅给我来过信，能赶在我及冠礼当天到。”
说完还没等王世明答话，唐演又马上接了一嘴，他抬眸，满眼都是笑盈盈：“你很关心谢寅？”
“没，我顺嘴。”王世明说完，脚底抹油，飞快逃出了唐演所在的院落里面。
唐演看他这样子便就觉得好笑，他起身，却在路过自己没让人收拾的床榻边时顿了一下。
那团秋日便就已经打满棉絮被单完全展开着，还有几道清晰的褶痕，唯独最中间一小块鼓鼓囊囊的，一眼便就可以看得出来里面藏着什么。
见状，唐演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戳了戳那团：“——别藏了，瞧见你了。”
那小团子瑟缩了下，只蠕动两步，又不做声了。
“你怎么跑到我院里面来了？”唐演掀开被单，露出了那小团子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在床榻的正中间窝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女孩儿头上只有简单的盘发，长得水灵灵的，眉目之间与唐演还有几分相像。
这正是唐演的妹妹，唐诗然。
“不算不算！”被发现的粉团子见唐演揭开自己的被褥便就开始扯赖皮，声音娇娇软软的，很是可爱：“你都没有喊开始就找到我了！不算！”
唐演敲了下唐诗然的眉心，再张开手的时候掌心里便就多了一颗撒了糖霜的蜜枣。
“好好好，不算。”唐演声音难得温和，“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母亲房中午睡吗？照顾你的奶娘呢？”
见有吃的，唐诗然便也安静下来，她“嘿嘿”笑了两声，很是可爱，“母亲说近来要安排你的及冠礼，没空带我，叫我去大哥那里，正巧大哥最近休沐长住家中，可他笨笨的，我趁他不注意就跑出来了！三哥哥，你聪明，你找得到我！还知道讨我开心！”
唐演这才注意到唐诗然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不动声色地又忙给唐诗然捂了一层被单：“你穿得这么少，当心生病后母亲喂你喝很苦很苦的药。”
“我才不要喝药。”小小的唐诗然将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我身体很好，不会感冒的。三哥哥，你得帮我瞒着。”
唐演笑而不语，并未答应唐诗然的请求。
见状，唐诗然便就有些沉不住气，她扒拉了两下棉被，再放低了声音，仿佛是有什么大秘密要同唐演说。
“三哥哥，你若是不告诉母亲和大哥，我便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和刚才你与王哥哥说的事有关系。”
听见这话，唐演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尾，他没有追问，只说：“你先说来听听，若是对我有用，我便就考虑考虑不把你偷跑这回事告诉母亲。”
唐诗然没什么心眼，她听唐演这么说，便将暖呼呼的小手抬高朝着唐演招了招。
“你靠过来。”
在凑近以后，唐诗然满脸认真地凑在了唐演的耳边，“我这两天住在大哥院里，发现大哥在院子里面养了女人！”
小小的唐诗然今年十岁不大，但在后宅呆久了，偶尔也能在宴会上听见各家夫人们如此谈论，自然也就有样学样了，不过她是否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演听闻，配合唐诗然那炫耀般的小表情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养了女人？什么女人？是和照顾你一样穿着家里婢女衣服在府里面走来走去的姐姐们那样的吗？”
“不是不是。”唐诗然连连摇头，“那个女人是大哥带回来的，我听院子里的姐姐们说那是大哥在街上救回来的，还有，还有，刚才你同王哥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还问了王哥哥那女人手上有没有胎记，我瞧见过，有好大一块！三哥哥，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女人呀？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个女人？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不喜欢她，大哥院子里面的姐姐们也都骂她是狐媚秧子呢！”
唐演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再是垂下眼眸轻笑，抬手用两指温柔地梳理着唐诗然额前平整的刘海，眼睛里面却没有多少的笑意。
“这些话不是好话，下次听见了，千万不能学，知道吗？”唐演说着，替唐诗然掖好被角：“午睡时间到了，你在三哥哥这里睡着，三哥哥去找一下母亲处理些事，晚上叫小厨房给你准备你爱喝的牛乳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