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两字，唐演险些没有把自己给噎死：“你说谁！？”
王世明倒并未意识到唐演的怪异表情，他只猛地拍了下唐演的后背，再对唐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疯啦！？那么大声做什么？”
唐演面色古怪，也没有回答王世明的话，只安静把手中的食物一扫而空后便就准备前往靶场。
如果说这全世界所有人的脸他唐演都可能不记得，那唐演也不会忘了李昭的脸。
至于那名在书院里面借李昭名声的人，唐演心里也隐隐约约是有了个猜想，但对方与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唐演便就暂且按下不表。
现在唐演想起来的倒是另外一件事，在安河镇的时候唐演满脑子都是贪污与水患的事情，后面回了唐家又是唐若儿与唐茉茉的事情，紧接着便就是谢寅与唐家的关系，让他一时之间将所有有关于李昭这个人物的事情都抛诸脑后。
白鹿书院是皇家书院，其中势力划分同样也会有小皇帝皇叔们的势力在。
在前世的时候由于唐演已经知道了最后赢家就是玄家，一时半会儿倒忘记了这边还有人对着那个皇位虎视眈眈。
前生他与李昭之间是有诸多孽缘，在京都短暂的十多年时间里，唐演可以说都是跟着李昭度过的。
他们两人关系表面是门客，私底下的关系却也可以说是越界不少，这越界倒不是说他们两人早已背着众人私定终身，共赴床笫之欢过。
而是他们两人的感情相较于其他要来的更加亲昵，早就超出所谓上司下属之情。
毕竟其他人的门客也不会牵着自己门客的手问“同淋雪算不算共白头”。
前生唐演接触李昭本身也是为了那一箱子雪中送炭的珠宝首饰目的不纯，面对李昭那别有用心的情话便也听之任之。
反正李昭最需要的，是钱。
而唐演刚好有钱。
各取所需而已。
当然，在前世的时候李昭大抵是觉得像自己这种人物实在是过于虚无缥缈了，也不是没尝试过用共赴云雨绑住自己。
不过事情到了最后一步，李昭反倒是后悔，唐演看得出来李昭的矛盾，他知李昭有“谢寅”这个白月光横亘在情感之上，便主动开口回绝了这件事。
再说他本身刨去报恩二字以外，对李昭的感情其实至多也就止步于此，并未有太深。
然而后续唐演也从他人嘴里听说了一些有关于李昭与一些朝廷重臣的女儿有染的事迹，当时唐演以为这一切不过虚无缥缈。
可今生看来，前世李昭在自己身处困境之时竟没有一丁点表示，纵然唐演可以理解此为人之常情，却也并不想接受。
他到底与李昭没有太多仇恨，轮到今生今世，或许唐演与李昭最大的关系也就是谢寅这人。
现在细细想起，在前世自己虽然与李昭那些事业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在前几年时他给玄家带来过不少麻烦，没准今生碰见，还能多加利用一番。
这么想着，唐演已经穿戴整齐跟着王世明进入了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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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今日要来新先生的缘故，纵然是平常那些上课时候不认真的学生也大多穿戴好站在了靶场里，其中有几人更是已装模作样拿起靶子开练，不过可惜往日里他们学艺不精，现在自然是次次都脱靶了。
难得见到这些人如此认真，就是唐演都感到了几分意外。
“这新先生是有多大的来头？能让这些人都如此认真？”唐演问。
王世明掀了掀眼皮，将一张长弓递到了唐演的面前随口回答道：“不知道，这先生换得莫名其妙的，咱们之前的那名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不干了，要说起来，咱们之前的先生原本还是先皇的做太子时候的太傅呢，现在突然间撂摊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种信号，不好说——不好说——”
他摇头，一连表示了两个不好说，可眼里却满是看热闹的心思。
王家与唐家一样，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都属于皇帝一派。
唐家更是先皇一手提拔，现在曾经教导过先皇的先生要离开这皇家书院，本应当是一件大事，却不知道为何现在处理得悄无声息，就是换过来的人也没有半点信息。
想来也正是对这新来的先生很是在意，才会让这帮兔崽子收心好好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都还是世家的子孙，哪里还真有干净犹如白纸一般的人在？
当然，凡事皆有意外。
所以当黄家二公子黄瑜出现在自己视野里面的时候，唐演倒没有多少惊讶的。
“就是你上回不让我哥进你们唐家搜贼人？”如果说黄毅翰装模作样一番后还勉强可以算做是京都子弟，那么这站在自己面前的黄瑜简直就是和安河镇查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小小庶子，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同样的膀大腰圆，同样的不可一世。
唐演还没有开口，王世明便就先挡在了唐演的面前警觉地问：“你做什么？”
黄瑜显然是不满王世明动作的，他伸手就要撇开对方。
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王世明，对方就已经先后退一步，显然是被人给拽了回来。
很快，黄瑜的视线便就落在了拉人的唐演身上。
他以为唐演这动作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抱胸冷笑一声，再朝着唐演骂道。
“你一个偏房出来的儿子居然也好意思同我们一并上下学？倒也不知道唐副相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脑子坏掉了？早些年说什么与自家夫人感情颇深，结果转眼又和另外一个女的怀孕生子，想来他这所谓真情，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指不定背地里干过多少阳奉阴违的事情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大，顿时间吸引了不少在场人的目光。
“阳奉阴违”四字对家中有官员的人来说永远都是重话，不论是谈及此人家中私事还是公差，一旦涉及到这四字，往往就是一顶高帽子。
黄瑜在众多世家子弟面前说这话，除却是想给唐演难堪外，恐怕还打着一些别的心思在。
唐演可不觉得黄瑜会有这样高的智商，他视线在凑过来的人群中转了一圈，很快便就锁定在了站在人群最后的唐文身上。
在对上唐文视线的时候，唐演微不可查地轻笑了一下。
这笑令在人群之外的唐文顿时汗毛直立。
不等唐文上前过来阻止，唐演便就站起身来看向黄瑜。
出乎意料的是，唐演并未对黄瑜说任何的重话，他弯起眼眸，在阳光下，他眼下的两颗红色小痣格外吸引人视线。
“我听说黄家为了让二公子来书院上课，特意为二公子用纯金和宝石为你融了一把弓？不知道我表哥是如何评价的？”
“唐演……”王世明见唐演的模样，以为唐演要服软，下意识伸手想拦住唐演的动作。
可唐演只对王世明比划了一个安心的动作，再重新笑眯眯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黄瑜。
黄瑜虽说是有些疑惑唐演的态度，但转念一想，像是唐演这样的人恐怕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昂贵的事物。
登时他表情上的幸灾乐祸就要溢出来，只见黄瑜犹如一堵墙般站在唐演对面，双手叉腰又对唐演挤眉弄眼。
“你倒是比你那表哥识货点，你想看？”
“哦？”唐演故意扬了声调，他放大声音：“我倒是不知道二公子和我表哥感情深至如此，这纯金的弓箭恐怕是靶场的先生都还从未见过，他倒先见过一次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站在周围的人眉头都微微皱起。
特别是站在唐演身边的王世明。
在王世明的眼里，不论是唐演还是唐文代表的都是唐家，不过人心隔肚皮，特别是他第一次见唐文的时候便就对唐文观感不好，他才一直都没有与唐文过多接触。
后面唐演来了白鹿书院，他重新架起王家与唐家小辈之间的桥梁，尽管再不喜欢唐文，王世明也从未将唐文与唐家割席过。
但现在黄家人来找唐演麻烦，唐文却与这黄瑜似乎关系匪浅，这……？
在场的人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黄家与唐家不对付，在官家子弟之间一直都广为流传，结果现在唐家自己似乎先出了一个内鬼样的角色，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嘲笑。
嘲讽之余，众人也不由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唐文的身上。
唐文这人在书院里面一向都成绩优异，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平日里他便都像隐形了一般，任打任骂不说，哪怕是出了再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出现在人的视野里。
要知道各大家族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一批人，派别追随战队者众多，唐文能在这些事情里销声匿迹还搭上黄家，能是一个多大的本事？
这让众人之间心里都不由多长出了一个心眼来。
如果不是这唐家三子用话来诈黄瑜，只怕他们在现在还都蒙在鼓里呢……
注意到周边人表情的变化，黄瑜也后知后觉自己被人套话，他气急败坏，正要动手的时候，却见王世明往唐演面前一挡，扬起的手臂登时就顿在了半空间。
唐演是唐家庶子，不说宠爱不宠爱，黄瑜作为家中的小儿子当然意识不到，他一向都认为庶子向来低贱，即便是打了也有自己家给自己兜底。
可王世明不一样，王世明是王御史老来得子，这一巴掌要真的打下去了，黄瑜恐怕也得吃些苦头。
黄瑜眼中阴晴不定，他盯着王世明一字一句骂道：“滚。蛋！”
“你打我一个试试？”王世明反啐了黄瑜一口唾沫。
“你别以为唐演是庶子你就能随便欺负了，你们真以为唐家人都是傻子不成？如果唐演在家中不被喜欢，能被送来这里？你们还知道自己会世袭家中长辈的职位呢，唐家有三个儿子，即便是后世，只要唐家还在，他也有个家里坐副相位置上的亲人在，你们倒扪心自问，你们现在欺负唐演，欺负的到底是他，还是唐家的脸面！”
唐演倒没有想到王世明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自己说话。
前世的时候唐演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朋友，如今突地被人明目张胆地偏袒，这感觉倒让唐演十分陌生。
在怔愣两三秒后，唐演才沉沉开口。
“其实二公子怎么不问，我是如何得知这把纯金弓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