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试谋未遂【完结番外】>第4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

  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盛闵行的脚步声有规律地在空气中回荡着,与铁推车轮子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曲不完美的交响乐。

  他转念一想,突然止住脚步,有些恶趣味地躲在了承重柱后面,等着沈渡津自己走过来。

  沈渡津又离得近了些。

  沈渡津刚好走到柱子前。

  时机正好。

  “沈先生这是准备下班?”盛闵行躲在柱子后面,很突然地幽声开口道。

  沈渡津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

  推着小推车往回走的路他每天都要走两遍,每一处水泥的凹陷他都无比熟悉。

  所以不用花费多少精力在路况上。

  他正推着推车有些出神,结果突然出现个无比突兀的声音。

  鬼片都这么演。

  沈渡津差点没把手上的推车甩出去,他环顾四周,没人。

  盛闵行这才从车后面踱着步出来。

  突然出现个人又是把沈渡津吓一跳,手上的推车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失控了一下,他没拦下来,推车的一角直直地朝着盛闵行撞去。

  不过也不怪他,这推车本就有些毛病,还很笨重,有只轮子不知被绳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完全不能转向活动。

  幸好事故的另一主人公盛总反应敏捷,脚上的崴伤已经全然恢复,他很轻松就躲了过去。

  看着推车一角把雪白的墙柱子刮出一条灰黑色的细痕,他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半开着玩笑道:“沈先生看我不顺眼,这是想谋财还是害命?”

  沈渡津还有些惊魂未定,没心思同他开玩笑搭腔。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

  盛闵行出现在这儿显然很突兀。

  照从前来看,盛闵行总在九点左右出现在夜幸,现在有些太迟了。

  凌晨两点半的时间,他应当是已经准备离开的。

  不怪沈渡津如此了解他,单纯是因为盛闵行的时间规划太过严格。他每天都准点来准点走,活像大爷大妈准点早睡早起。

  这就总让人有种错觉,仿佛盛闵行并不沉湎于这些灯红酒绿里。

  消失了一个半月的人突然出现,并且还不是在“孤鹰”里,一反常态。

  所以这并不是场偶然的遇见。盛闵行今天的目的绝对没这么简单。

  沈渡津忽然眼皮一跳,萌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他绝不会是先沉不住气的人。

  他皱了皱鼻子,问道:“盛先生原来抽烟?”

  似乎是对沈渡津的开场白不满意,盛闵行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呛了一下,反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渡津:“不好奇,你有你的安排。”

  仿佛还有烟雾残留在肺管里,盛闵行又轻咳一声,由衷赞叹道:“你鼻子真的很灵,要是有恋人的话,会不会从香水的味道得出他每天与哪些人应酬的结论?”

  他其实很少抽烟,一般只有应酬一类必要的场合才会迎合气氛抽两根,今天纯属是等待时间过长,需要解闷。

  “盛先生想多了,我只对烟味比较敏感。”沈渡津微微皱眉,将推车车头倒转,准备离开。

  盛闵行解释一句:“我平时少抽,实在是你让我等得太久,比应酬还让人痛苦。”

  与此同时盛闵行察觉到他的动作,一把抓住推车把手的另一头,迫使它停止前进。

  “你等等,”盛闵行两步并作一步,抢先来到车前用脚尖顶住了那个坏轮,“我来是有正事找你。”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盛先生可以上楼找我,楼上监控多,安全。”沈渡津说。

  沈渡津这是嫌他不安全??

  盛闵行笑得脸上有些僵硬。

  “沈先生很希望我上去?”

  “对。”

  “希望我上去做什么?总不会是太久没见我,忽然觉得我还不错,想和我……”

  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污言秽语。

  反正后面的话没有面世的机会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渡津一把打住。

  “不是。”

  “那是什么?”盛闵行追问。

  他其实有种更讨人嫌的问法,比如:你是想让我买你的酒了?缺钱花了就想要我的钱了?

  但这都是从前的他。

  现如今对着沈渡津,他不会这样。

  何必为了一点口舌之快为自己成功的道路增添阻碍呢?这样太不聪明,完全没必要。

  更何况沈渡津大概是不想要钱的。

  一场真心实意的恋爱或许更能打动他。

  谁知沈渡津看着他的眼睛,像带着几分认真道:“想让你上来花钱买酒,我赚提成,信吗?”

  盛闵行心脏狠狠一跳,脑子里像是有火花炸了一下。

  他对上沈渡津的眼睛,端详着,只是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异常的平静,像一潭死水。

  盛闵行有些呆愣住,半晌才回道:“不信。”

  当然不信,光是那几千块钱被百般推拒他就认定了,沈渡津是真的不想要他的钱。

  “不信就放我走,我还没下班。”

  “我已经和你们领班打过招呼了,今天你提早下班。”

  当然是假的。盛闵行想,他连地下停车场都没离开过,他根本不屑于担心一个领班。

  大不了后面领班问起来,他再帮着解释一句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目前只是个留住沈渡津的借口而已。

  沈渡津有些生气,生气之余更多的是无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盛闵行每次都能很好地化解一切。

  即便请了假,但金领班那边很难解释。

  昨天才因为没听从他的安排给另一包间的客人的陪酒被说了好一顿,金领班原话是:

  “做我们这行的就要有这行的规矩,这个不肯那个也不要的,你是做什么东西,屁大点儿的道理都不懂吗?”

  “还是说你舍不得盛闵行,为了他盛闵行守身如玉?人家他妈的看得上你吗!!”

  看吧,他也只是个谄媚小人,当着盛闵行的面尾巴摇得上天,背地里照样按全名的叫。

  所以他“这行”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是侍应生吧?

  他一直这么认为的,如今是不是上天也看不过眼了,自我欺瞒不好玩,都嘶哑着叫嚣着让他清醒。

  可可怕的点在于,他什么也没做,照样也混到了VIP区,一待待了两个季度。

  哦不对,盛闵行帮了他,点了好多酒,冲了不少业绩。

  哦……

  哦。

  沈渡津苦笑。

  这行来钱快,但缺点是太容易做得疲倦。

  他以后还是换一行吧。就一个季度,过完这个季度他就离开。

  “沈先生?想什么呢?”盛闵行觉得他出神的样子莫名可爱,喊也喊不回来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渡津瞬间清醒,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盛闵行马上要凑上他的鼻尖。

  他吓得一个趔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绊到了脚下的减速带,整个人不太雅观地摔在了身后的车上。

  不巧,那车正好是盛闵行的,此时他像个人饼一样“哐”地摊在上面。

  盛闵行连拉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见状盛闵行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想谋车害命。”

  沈渡津站直整理衣襟,对他的话不做表态。

  “刚好了,我们上车聊聊吧。”

  “为什么上车?”沈渡津很警惕地看着他。

  盛闵行已经朝他走来,他背后靠着车,无路可退,他时刻注意着盛闵行的企图。

  “你说的,不安全。”盛闵行转头看了电梯口一眼,“人多眼杂,外面更不安全。”

  沈渡津四处看了眼,凌晨两点半,周围连鬼影都不多一个,只有远处的电梯口刚走出个出来倒垃圾的侍应生。

  近在眼前也只有盛闵行像鬼一样扯淡。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盛闵行侧过身,完全遮挡住了他望向电梯口的那片视野。

  “听我的,不会错,”盛闵行把人从副驾门上挪开,掀开车门又把人稍微暴力地扔了进去。

  沈渡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嘭”地一声闷响,门已经关上了。

  另一侧的门开了,盛闵行也坐了进来。

  外面的感应灯只会亮起三十秒,三十秒过后世界再次黑暗。

  车内一片昏暗,只能借助电梯口的灯光看清内部环境。

  上回情况太贵紧急,沈渡津没来得及认真观察这辆车的内部环境。现在才发现,果然有钱人家的车的确不一样,配置高级,也没有异味。

  他试图打开车内灯,却发现一个有些丢人的现实。

  他不会开这个灯。

  他看向盛闵行,试图用眼神提示车主开灯。

  车里没开空调,有些闷,盛闵行将外套袖口挽起至肘关节处,试图增大散热面积。

  此刻没了外套的遮挡,沈渡津借着窗外的光才发现,盛闵行还打着石膏。

  他今天穿的常服,外套尤其宽松,想必是为了容纳那截打了石膏的手臂。

  “你的束带呢?”沈渡津下意识问了一句。

  手臂骨折都需要用束带将打了石膏的伤处固定在脖子上。

  但现在束带没了。

  盛闵行听见后看了眼左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衣袖:“我嫌麻烦,拆了。”

  “拆了?当初吕医生不是说过要一直固定吗?”

  ……沈渡津是在关心他?

  盛闵行对他这反应感到新鲜,停下手中动作凑过头来看他:“你还替我记着医生的话?”

  沈渡津往后躲了躲,盛闵行学会了见好就收,坐回原位:“沈先生似乎要比以前更关心我一些。”

  像是真觉得沈渡津担心,他解释道:“问题不大,过两天就拆石膏了,提前两天拿掉束带也没什么。”

  束带束缚了他一个月,哪怕后期换成了能使肩膀受力均匀的宽型束带,盛闵行依旧很不适应。

  他忍耐了将近一个半月,中途无数次征求过主治医生的意见,终于在出院的时候得以解脱。

  虽然石膏一个星期后拆卸,原则上来说是不允许拆卸束带的,但盛闵行太过“无理取闹”,他的主治医生也不敢说什么。

  沈渡津从鼻腔里闷出一个“嗯”:“所以盛先生应该不是特地让我上车看你的恢复情况的吧?”

  车顶的内灯被盛闵行打开,一瞬间视野完全明亮,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酸涩无比。

  盛闵行点头对他的睿智表示认可:“要不怎么说你很了解我呢,把你面前的手套箱开一下,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车窗完全封闭起来,上车才开的冷气已经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像要穿透骨缝进入四肢末节。

  盛闵行的声音从左边响起,三百六十度环绕在沈渡津周边。

  这像是马上要宣判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