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再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学校里盛闵行没想起来,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他也没想起来,之前有那么多次的机会,每次沈渡津都等着宣判自己死刑的时间点,可那个时间点总是不出现。
其实他不想见盛闵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
他害怕盛闵行提起这件事,而他给不出回复。
就像现在这样。
他甚至都在想,盛闵行是真没想起来还是故意不提,等他自己送上门?
也好,起码不需要他每天像等待未知的死期一样了。
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哪里都是死期。盛闵行只是看似与他商量,实则拿着钟期的安危来逼迫他。
他也想痛快些,毕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也早超生。他早一天和盛闵行签下合同就早一天解放。
可他只要一想到要与盛闵行产生更多的纠葛就心里发憷。
所以他想了再想,最后还是说:“盛先生能不能再宽限点时间?”
“理由。”盛闵行有些玩味道。
“最近很忙,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考虑。”
盛闵行翻出了茶几下的一次性纸杯,提过一旁的电热水壶给他接了杯温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什么事?”
沈渡津没接,任由那杯水递过来又尴尬地在半空中做些停留,最后回落到桌上。
“私事,不关你事。”
“好吧,”盛闵行语速很快地蹦出这两个字,“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呢?”
“下次见面吧。”沈渡津想不出一个确切时间。
时间短了,他考虑不好,时间长了,怕盛闵行回绝。
盛闵行似乎也对这个答案存疑,他凝神着沈渡津半晌。
“你真是对我毫无保留,”盛闵行半开玩笑半严肃道,“我明天就让小陈把你请过来给我回复怎么样?”
沈渡津立马道:“一个月,不,还是半个月。”
“迟了,就下次见面。”盛闵行突然反悔,最终还是由他单方面决定了这件事。
看似做决定的时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沈渡津有些懊悔没管好自己的脑子和嘴。
他越发觉得自己像玩物,一切都掌握在盛闵行手中,凌迟处死还是立即执行,全看盛闵行的乐趣在哪里。
盛闵行说:“你朋友最近还很安全,我留在复家的人传出来的消息是——复缙还在家里办公。”
但如果你迟迟不应下邀请或者拒绝我,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嗯,”沈渡津闷闷道,“知道了。”
与刚才相比,他气势全无。
沈渡津惊觉,自己从来都不具备控场的能力,盛闵行自始至终都是过分的主导者。
盛闵行想,这人出乎意料的平静,果然还是手上捏着把柄好使。
“事不过三,下次沈先生可别再让我等了。”
他突然站起来走向刚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餐桌。
目光绕过盛闵行的背影,沈渡津这才发现,糖醋里脊旁边的旁边,是那沓现金。
沈渡津瞳孔一缩。
好嘛,今天果然不该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谁知盛闵行丝毫没管那旁边的现金,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两盒菜上。
他问沈渡津:“要是你没在楼下见到陈瀚,你是不是就打算把东西放在门口,等着我自己发现?”
沈渡津在后面有些无力地点着头,盛闵行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半晌他才发现这个纰漏,喃喃答道:“对。”
实话,他没打算见盛闵行,一开始就没打算,不然也不会将那张纸条放进去。
见面了也是你拉我扯,搞不好最后那笔钱会原封不动地让他带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盛闵行也猜得这么准。
盛闵行叹了口气,转过身露出种委屈的神色。
那之所以能称之为“委屈”,是因为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真实。
沈渡津有一瞬间的迟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也惊叹于他会觉得盛闵行真的在因为自己做的这些事委屈。
“过来。”盛闵行道。
沈渡津岿然不动。
“你过来点,我腿抽筋了,走不动路。”盛闵行突然蹲下去捂住小腿,脸上痛苦与委屈交杂。
沈渡津心头一颤。
直觉告诉他:
别过去,他可能又在骗你。
然后他身体不受意识控制地站了起来。
停下来,那是陷阱。
他鬼使神差地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第三步。
……最后一步,他站到了盛闵行面前。
他弯下腰,伸手去箍住盛闵行手臂上的肌肉,想把他拽起来,嘴里刚发出个“你”字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盛闵行当即不装了,突然一发狠将他又顶在了餐桌旁的墙壁上。
……
你看。你又被骗了吧,长长教训,下次不要再信他了。
沈渡津了无生气地低垂着头,眉间是深深的倦怠。
被压在墙上其实很难受,但他不推也不反抗了。
他就这么等着盛闵行的下一步动作。放开他也好,覆上来也罢,这么多次了,他少挣扎一点,就能早点离开。
这种持续退让换取早日解脱的策略没什么不好。
盛闵行看他这罕见的表现倒有些惊讶:“怎么不说话?”
“盛先生想让我说什么?”
沈渡津动动肩膀,盛闵行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肩胛骨和墙壁摩擦出一种冰凉的钝痛。
刚才动作幅度过大,沈渡津的衣角卷起一小块,盛闵行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其压下:“你刚才不是很生气,很激动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沈渡津:“盛先生将我摁在这儿,不就是想让我乖乖听你说话,按照你的指示办事吗?”
搞不懂沈渡津怎么突然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区别,不过这副模样盛闵行倒还挺受用。
他将健康的那边手从沈渡津身上撤下来,抓起桌上那一沓现金,往沈渡津身下探去。
而另一侧打着石膏的左手也并非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用胳膊肘以及打着石膏的小臂,沿着锁骨走向抵住这人,限制住沈渡津的上半身不能动弹。
沈渡津今天穿的浅灰色宽松款的运动裤,裤袋很深,他的本意是:
既然沈渡津不愿意亲手拿回这笔钱,那他强迫地放回去也没什么。
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而这落在沈渡津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从他的视角,看不见盛闵行的手上抓着东西,那是片盲区,他只看见盛闵行手的目的地是他的大腿深处。
这个姿势,这个动作……
盛闵行要做什么?是想强来?
他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那条打着石膏的手臂看似不堪一击,可那却是沈渡津最不敢触碰的地方。
理由简单,他怕盛闵行借题发挥,过后讹上他。
所以他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推拒着盛闵行落在下方那只手。
就像瞎子走路,盲人摸象一般,他胡乱地想要抓住那只手,可每次抓到的都只是一团空气。
盛闵行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头雾水,但他眼下也无暇顾及沈渡津想干什么,他手已经探到裤袋的边缘了,没理由不把东西放进去。
察觉到盛闵行的手指落在他的腿上,在隔着一层布料摸索着什么,沈渡津悚然一惊。
全身的血液都随着那只手的走向流动,不断往身下汇聚。
他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明明面对着一个厌恶得不能再厌恶的人,可生理反应却不是能随着自己意志改变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缩,边缩边努力挣脱,直至后腰完全抵住墙面。
最后换来的只有盛闵行的一句:“别动。”
盛闵行其实有些着急,沈渡津的裤子和他人一样,不服管教,裤袋外还拉着一条拉链。而且裤子版型问题,袋口设计得……很接近大腿内侧。
这可有些难倒人,因为他要拉链拉开,才能把钱放进去。
并且沈渡津一直左扭右摆的,他难免碰到某些特殊的部位。
且不说沈渡津自己有没有发觉,他反应倒挺强烈的。
摸点什么都会起反应,他的确是不近男色太久了。
所以他让沈渡津“别动”,是为了大家都好。
盛闵行其实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了,按照他惯常的做法,用命令的口吻强迫别人接受他的善意最有效不过,而且那些人一般在他动口之前就已经心花怒放地带着他给的好处走了,根本轮不到他叫。
到沈渡津这儿就麻烦得很。
将人堵在墙上塞钱,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可他又忍不住想这么干。
那句“别动”的确将沈渡津镇住了。
谁知他刚安分没两秒钟,又动弹起来。原因是盛闵行把拉链拉开了。
盛闵行有些受不了,想速战速决。
他粗暴地将拉链一拉到底,沈渡津突然滞住了,他下意识抬眼看了下。
沈渡津眼皮通红,眼白上附着着细小充血的血管,神色有些惊恐与不可思议。
事实上沈渡津在听见裤链声响起的那瞬间就呆住了,那一丝细小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带着布料摩擦声。
呆住并不影响他乱动。
盛闵行还不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沈渡津这么难以置信。
混乱之间,他正好完全打开了袋口,彻底将整沓现金塞了进去。
而他的手指也跟着一戳到底,隔着裤袋碰到了些被另一层布料包裹的东西。
未受刺激时软软的,安静的,情愿被布料锁住的东西。
盛闵行后知后觉那是什么东西,他暗笑一声,沈渡津的型号似乎跟他有些差距。
沈渡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一大沓钱,裤袋里鼓鼓囊囊的。
而后才反应过来某些敏感部位被外人所触碰。
他不自主地抖了一下,随即迅速把盛闵行推开。
他脸上带着些被人羞辱过的气急败坏,像是下一秒就要咬人。
“你故意的?”他咬牙冷声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盛闵行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般抽开身,摆摆手又道,“我什么也不想做,毕竟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强硬起来未必能够……明白吗?”
他示意沈渡津看他那截还打着厚重石膏的手臂。
。放屁。通通都是放屁。。
“你太容易多想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误会你对我有意思了。”盛闵行定定神,接着说道。
这么密集地抢话说,看起来真像有鬼。
沈渡津摸上了裤袋中的异物。
盛闵行见他动作,又把手覆上去。
落点不精准,小半个手掌又覆盖在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盛闵行微微有些讶异,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渡津好像……硬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在沈渡津反应过来前迅速放下手,别过脸道:“时候不早了,我目的也已经达到,你快回去吧。”
说着那条健在的手抓住沈渡津的,连拖带拽把人拉到了门口。
到门口时他又犯了难,那扇门刚刚是被他亲手锁上的,现在又要由他亲手打开。
可问题在于,他只有一只手。
他用头开?
他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沈渡津。
“不需要盛先生带着,是你强迫我进来的,我巴不得早点走。”
沈渡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细看之下盛闵行又有些肯定刚刚的错觉并非错觉。
他还想再多看两眼的时候,沈渡津已经恢复如常。
沈渡津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走人,那沓钱早就被他从裤袋里拽了出来拿在手上。
他有些搞不懂了,盛闵行大费周章地将他骗上来,就只是为了把钱又塞回给他?
未免有些过于荒谬了。
再过多地纠缠也无济于事,不如再做打算。
或许真能像盛闵行所说的那样,这笔钱就作为他以后的工资。
所以他很顺从地出了病房,盛闵行真是一反常态,平时像疯狗一样,赶都赶不走,今天却像是对他避之不及。
不过也好,反倒是再和他待下去,再触碰到点什么不该碰的地方,搞不好露出什么窘态。
刚才盛闵行手指那下,哪怕只是很轻微,但他确确实实是起了反应。
他喜欢男人,愿意被男人触碰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实。
但这也只是他根据那一点点很隐约的模糊记忆惯性下的结论。因为抑郁症药物作用下,他记不得这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喜欢过什么人才出现的。
学生时代不知道,不过在他现有仅存的记忆里,他还没喜欢过什么人。
时间一长,他便有些认为这种记忆惯性存在极大的偏差概率。或许他一直都是错的,他不喜欢男人,而是该像沈慧常念叨的那样,正常地娶妻生子走完在这一生。
直到刚才他被盛闵行碰了一下,他才确信,他没错。
盛闵行的确是个恶心的人,但不得不承认,除了他想包养自己令人感到不适外,他的确各方面都略胜别人一筹。
不违心地说,如果他们是正常地遇见,他说不定真会喜欢盛闵行。
随后这和浆糊一样糟糕的想法被沈渡津驱逐掉。
美色当前……美色当前又怎样?
美色当前也不能没有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