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第44章 永失所爱

  被付诀一眼看穿事实, 柏容抿着嘴没说话,付诀拿了酒店配备的药箱过来给他处理伤口,棉签蘸着酒精压上柏容的手臂, 他下意识被疼得瑟缩,付诀拽着他的胳膊看了看,道:“你自己划得挺深, 大概得留疤了。”

  柏容眼睫轻颤,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师兄, 放走他是我的错,但是……”

  “算了吧。”

  二十二年他战战兢兢地等待死劫的到来,可当真正临近那个日期的时候,他反而不怕了,这二十多年他过得并不差, 师父为师为长,从小教导养育他,付诀为他犯下谋划杀人的重罪,也只是为了让他活, 顾锦年呢……顾锦年他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人。

  都是为了他, 谁都没有错。

  付诀听见他的话, 脸色没有变化,他淡淡道:“你愧疚什么?”

  “多大点事儿,放走了我再捉回来就行了。”

  他神色如常,半蹲在地面上看着柏容,继续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被换了命格而已, 你知道符令是我加的,照片也是我发的。”

  “至于戒指……”付诀轻轻笑了一声, 道:“我知道你当初送他缚戒未必有想杀他的意思,你想让他过鬼门关入轮回,手上有一个知名法器事半功倍。”

  他给付诀包扎好了伤口,抬起眼道:“但是你怎么能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呢?”

  柏容垂着眸,轻声道:“我还你一个别的。”

  “不用还,”付诀把他扶到床上,摸了摸他的侧脸,道:“你不老跟我唱反调我就谢天谢地了。”

  柏容的脸被他摸得有点痒,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付诀见状拿湿巾给他擦干净了手,抓着他的手腕看了看,一道淡红色齿印压在他的腕间,付诀眯起眼睛问道:“顾锦年咬的?”

  柏容默认。

  付诀冷笑一声,放下他的手,道:“等这事完了,我送你出国留学去,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回来了。”

  “学什么啊?”

  付诀道:“想学什么学什么,你去霍格沃茨学魔法都行,出去不要说我是你师兄。”

  柏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付诀好像把他当成小孩儿一样管教着,可他们相差不过四岁,付诀的样子却像个哄着那种小学不听话小朋友的老师,这种比喻不大对,付诀整天不见人,也没个正形,不像是老师,但好像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付诀打电话去交了酒店损坏的赔偿费用,回来收拾好了东西,道:“江艾回学校住了,你困不困?”

  “想在这里住一晚上还是回去?”

  柏容站起来道:“回去吧,我把杀阵做一下,准备准备。”

  付诀看了他一眼,关上房门,把房卡拔下来还给了酒店前台。

  他们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光熹微,清晨路上没什么人,风吹得有些冷,付诀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到了身旁柏容的肩上,柏容哈了口热气出来,搓了搓手,道:“师兄,我回去了。”

  付诀给他拢了拢衣服,道:“你听话,往后日子长着呢。”

  “我去给你把那只厉鬼捉回来。”

  ……

  柏容回到家里,打开了灯,仰头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小会儿,临近下班,柏容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说真的,他从来没遇到过像付诀一样这么给力的男主,简直是每个动作都走在他的剧情点上,分毫不差。

  他要是能站在付诀那边,兄弟联手杀起鬼来那不是嘎嘎猛?

  但谁叫他的任务目标是反派呢,所以付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他一定提前算过这事,但付诀依然做了——他也有不相信自己卦象的时候。

  柏容演了这么多场戏,就算是机器人他也是真的累了,柏容难得没有吃药一觉睡到了下午,他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发现有来自江艾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电话没打通,这小姑娘就给他连发上百条微信,幸好柏容有静音的习惯,不然非得被她吵起来不可。

  柏容滑动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昨晚上付诀去隔壁处理那只婴灵,他的行事作风柏容再熟悉不过了,付诀在江艾眼前杀了那只婴灵,还好心地问那个女人:“需要我送你去投胎吗?”

  江艾怒发n条信息控诉他:无情!冷血!付诀不是人!连小婴儿都要杀!

  付诀——人形厉鬼剿灭机。

  柏容从头看到尾,给她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江艾大概是气得一晚上没睡,她立马回复过来: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很无语对吧?

  柏容眼皮子跳了跳,他是对江艾无语,第一个付诀对厉鬼赶尽杀绝的态度她不可能没意识到,第二个柏容没把这事告诉付诀原本就是想保下那只婴灵来着,江艾反手给付诀打了个电话说了个干干净净,把他卖得彻底。

  付诀想插手,十个柏容来了要拦都没用。

  江艾的做法情有可原,毕竟她也是太害怕那两只厉鬼才求助于付诀的,却没料到最后的结果,柏容不能说他有错,因为他的人设也是个和付诀对着干给他找麻烦的人。

  柏容简单应付了她两句,放下了手机。

  等待死劫日子的前几天总是安详的,柏容把自己想吃的都吃了个遍,付诀的手机在酒店被砸了,柏容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他,不过以男主的能力来说,在顾锦年受重伤的前提下,要是没捉着那就是真的放水了,柏容相信付诀的能力,也相信顾锦年不可能就这样白白地看着他死。

  ……

  八月十五夜晚的月亮很圆,柏容难得地喝了点白酒,抽了最后一支烟,迎着半空中明亮的月光,他听见了久违的敲门声。

  付诀咬着烟进来,深蓝色道袍上有些灰尘和血迹,脸色不大好,走路有些不稳,像是受了伤,柏容见状放下酒瓶,问道:“你怎么了?”

  转头却猛然撞上一双暗红的眼睛,顾锦年静静地飘荡着,就那么看着他,柏容神色微动,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顾锦年,用口型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顾锦年没说话,也没移开视线,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付诀揉了揉眉心,坐下来半闭着眼眸道:“捉他花了点时间,没到十六号,还来得及。”

  又问:“你的阵做好了吗?”

  柏容看了顾锦年一年,点头道:“做好了。”

  付诀坐着,随口道:“你们互相再说说话,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遗言别说太多,记不住。”

  顾锦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意,他明明知道该怎么躲过付诀,却还是在临近柏容死劫的时候主动出来了,他不想让柏容死,主动把自己的命格拱手相让,可柏容待他,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不忍罢了,从一开始的一眼,到如今相对无言的状况,顾锦年梦一般地走过了这两年。

  两年前的柏容和现在的柏容割裂,成为了两个人,他看不清柏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了,过了今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柏容能获得新生,往后一路平坦,他或许不会再记得有他这么傻的一个人……

  不行!

  顾锦年想到这里,不甘地咬了咬下唇,柏容已经对不起他了,凭什么还要忘了他?

  他得叫柏容永远愧疚,永远忘不了他这个人才好!最恨最痛,永远记得。

  柏容静静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出来,上前拽着他的手把顾锦年拉到了椅子上,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折成三角,搁到他的手心,低声道:“一会儿可能会痛,你拿着这张符,可以好受一些。”

  顾锦年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黄色三角形,嗤笑了一声,扬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柏容微愣的神色,顾锦年觉得他应该是痛快的,想要他命的人居然也会在意他痛不痛,有点可笑,可是一阵酸涩从心底蔓延上来,叫他忍不住地想逃离。

  柏容垂下眸,道:“会痛的。”

  灰飞烟灭,比肉身死亡更加痛苦,它甚至不会出现伤口,短短一分钟之间,就能让人真正尝到地狱是什么滋味,道士杀鬼时时常会出现厉鬼临到死时意识不清,忽然暴起反杀的状况,像付诀只杀一个婴灵,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顾锦年有自我意识,他得用到杀阵。

  顾锦年忍不住想冷笑,他道:“死都要死了,还在意我痛不痛?”

  “你在意吗?”

  他把自己的手从柏容的手心里收回来,继续道:“临到这时候了,你不用再哄着我说假话,你只要知道,是我自愿给你换命的,你永远欠我。”

  付诀正闭着眼睛,闻言道:“不是他欠你。”

  “是我欠你,我会造报应,你大可以放心。”

  顾锦年没理他,他固执地看着柏容,道:“就像你说的,事情到这一步,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既然我和你总有一个人要死,我愿意给你换命,但是你生生世世都对不起我,你要记着。”

  柏容道:“对不起。”

  顾锦年红眸轻颤,他咬了咬牙,道:“对,就是这样,你永远对不起我!”

  “你说一百遍对不起,也还是对不起我!”

  柏容看着他,重复道:“对不起。”

  顾锦年似乎是想要刻意地用言语来刺他,看见柏容脸上的悲恸神色,他并不满足,他为柏容哭过那么多次,柏容却一次都没有为他流过眼泪,真的很不公平,他自遇见柏容的那一刻就被他算得死死的,他说过要做柏容手里的傀儡,实际上他早就是了,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在迷宫里寻找着,背后是高过百尺的围墙,面前是断崖死路,柏容站在死路的对面,向他伸出手。

  对他说:“跳下来吧。”

  顾锦年没有选择,比起作为一只鬼去投胎轮回,他更愿意把自己的命给柏容,好让他永远记着,是谁步步算计,是谁不把感情当感情,是谁辜负了谁,谁对不起谁,柏容要永远记得。

  永远痛苦。

  这是他应该为此付出的代价。

  柏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付诀见状开口道:“说完了?”

  “那就开始——”

  “付诀,给我支烟。”柏容朝他伸出了手,道:“等我抽完开始。”

  付诀挑了下眉,一边扔给他烟盒一边道:“你不是戒烟了?这么没定力不应该啊!”

  柏容半眯着眼睛点燃了烟,灰白烟雾慢慢四散开来,他看了眼烟的名字,轻轻地笑了笑,朝着顾锦年道:“付诀抽的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付诀低声斥道:“没礼貌。”

  很难听地说,顾锦年这是在等死,临死前没人该这样开玩笑,他沉默地看着柏容,半晌后抿起了嘴,又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柏容是那个面临死劫的人,距离十六号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他本应该在看见他回来的第一眼就开启杀阵换命的,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可柏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慌,好像不是为了他自己一样。

  看着柏容慢悠悠地抽着最后一支烟,顾锦年忍不住想刺他一下,便道:“快到你的死劫了,你不着急吗?”

  “快点杀了我,你换完命爱怎么抽怎么抽,不差这一支烟,到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开玩笑,你知道我不喜欢烟味儿。”

  柏容淡淡道:“我没开玩笑,这么好的烟,我还没抽过,看着好想给你尝尝,这就叫开玩笑了?”

  “临到头就别发少爷脾气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哄人。”

  现在谁有心情开玩笑?

  顾锦年冷下脸,柏容忽然字字带刺,话里话外都好像已经把他完全拿捏了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如果他没被柏容拿捏,顾锦年就是真的死了也不会给他换这个命格,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柏容的示弱总能软到他心口上,再怎么样,他不忍心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就这么去死。

  喜欢的人某一天忽然显现原形,这是最让人难受的事,临到头了柏容也不知道装一装愧疚,让他高兴几分钟,那两句对不起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柏容这种人怎么会愧疚?他设计换命,不把他放在眼里,谎话一环扣一环,柏容不会愧疚。

  是他想错了。

  想到这里,顾锦年冷笑了一声,道:“虚伪。”

  事到如今,打嘴仗没有用,柏容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捻灭了烟头,对付诀道:“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

  暗红色的朱砂阵法就布在这个房间内,顾锦年原地坐下来等待死亡,劲风吹得窗帘“哗啦”作响,黑色的冰冷雾气萦绕着顾锦年,他抬眸看着离他不过两步远的柏容,在他阵令念出的那一刻开始,顾锦年全身的骨骼都仿佛被震碎了一样,倏然一道痛楚从他的心口蔓延到四肢,顾锦年疼得大口喘气,眼前也模糊了一片。

  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他,痛楚瞬间少了大半,柏容盘坐在他的面前,温声道:“我说过了吧,很疼。”

  顾锦年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用力咬住了舌尖,他快没命了,柏容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最后一分钟,他想着他要狠狠地把柏容骂一遍,他从来不说脏话,此刻却不自觉地想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骂人的话全部吐出来,柏容说他少爷脾气,却从来没见过他在别人面前的样子。

  他不是没有脾气,柏容只是没见过他真正发脾气的样子而已,就真把他当成好说话的小孩子一样,以为他对谁都言听计从?

  顾锦年想开口骂他,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却忽然发现柏容握着他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很苍白,顾锦年顿了一顿,他反手拽住柏容,问道:“你也疼?”

  付诀在旁边看着阵法启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换命双方都会感受到疼痛,这是正常的,可灵魂撕裂和命格入体的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正常来说,换作平常的厉鬼,早就该疼得维持不住形体了,可顾锦年却只是身躯颤抖的疼,形体还好好的,柏容看起来比他却还要更严重一些。

  柏容垂着眼眸没回答,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紧握着顾锦年的手,想要缓解疼痛,下一秒却被更大的痛苦侵袭得喘不过气,顾锦年倾身把他扶在怀中,朝付诀厉声道:“他疼得这么厉害,这是正常的吗?!”

  付诀在阵法上其实并不如柏容,他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上的暗红色杀阵,眉头皱起来。

  或许是柏容身体不太好,才比正常人感受到了更严重的疼痛,也只能这么猜想,阵法一开想停就十分困难了,也就是说,这命格就算顾锦年半路不想换了,后悔了,也是不行的。

  柏容垂着头靠在顾锦年怀里,低声道:“……顾锦年……对不起。”

  “对不起……”

  顾锦年道:“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你要记得我!你得记得我才能对得起我!”

  “你真的混蛋!你知道自己装可怜有用,能拿捏我,就一直用这一招!”

  “你这种人,我愿意给你换命,你真的赚大发了柏容,你不记得我你要遭报应的!”

  顾锦年的声音忽近忽远,柏容没有完全听清,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他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没办法……记得你了。”

  付诀看着地面上的阵法,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三分,取11,5,3,随手起了一卦,付诀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他快速地在手指间排了数,最后一下落在——

  空亡。

  大凶之卦。

  付诀脸色一变,他看向阵法中央的柏容,他疼得十分不对劲,很像……很像他除去厉鬼时,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柏容!停下!”

  这句话是徒劳,阵法已经开启,停不了了,柏容靠着顾锦年渐渐没了声音,白色雾气腾空而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彻底散去,像他方才抽的烟都烟雾一样,慢慢消散在整个房间里,月光透过窗帘,照着地面上暗红色的法阵。

  付诀的脚步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他扶着桌案,慢慢瘫倒下来。

  ——好啊

  临了临了,他被自己的师弟柏容,彻底摆了一道!

  这哪是什么杀阵?

  这是柏容修改过的另一个阵法,柏容在阵法上的天赋远超旁人,他修改过的阵,一般人是怎么样也看不出来的,付诀若不是起了那一卦,短时间内,他也绝对意识不到,柏容就这样在他的面前,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

  这不是杀阵,这是一个:引魂阵法。

  顾锦年愣愣地看着柏容逐渐没有了呼吸,心道:失败了?

  这是换命失败了吗?

  失败了柏容也不该立刻死,现在还没到十六号,他的死劫还没到。

  顾锦年想去探他的鼻息,下一秒,一阵眩晕瞬间袭入顾锦年的大脑,他眼前一片迷蒙,却仍然记得怀里的柏容,他伸手去摸索柏容的身体,却怎么也摸不到,雾蒙蒙的一片漆黑拦在眼前,顾锦年伸手摸不到任何东西,剧烈的痛意像瀑布一样从头顶灌下来。

  他竭力想缓解疼痛,迷迷蒙蒙之间,他仰头看见了头顶月光照射下窗帘的影子,顾锦年爬起来,在地面上摸索着。

  柏容。

  柏容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说话?

  换命失败了,是可以再来一次的,还没到十六号,还有八分钟。

  可顾锦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忽然停住了。

  只见木制的地板上,他手指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他已经习惯了厉鬼没有影子,可现在这是什么?顾锦年怔怔地抬起右手,一道齿痕明朗朗地在他的眼前呈现,是再熟悉不过的印子。

  顾锦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呼吸彻底停住了,全身力气散尽,手臂无力垂落在身边,看着地面上投射下来的月光,他扯着嘴角笑比哭还要难看。

  重获新生的这一刻,代价是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