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淑妃心思如此敏感, 自是察觉到了林吱吱情绪上的些微变化,便也不再多言。
林吱吱便也当作无事一般,继续撸着胖橘, 不管其他事情如何,至少胖橘还是很好撸的!能让他撸一整天都不腻!
他瞧着崔淑妃又慢条斯理绣起自己的手帕来, 想起自己送给陛下那惨不忍睹的绣工, 脑袋里面一转, 不禁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不知淑妃娘娘可否愿意?”
崔淑妃笑道:“林侍君何必这般客气,叫我昭云便好,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林吱吱:······
崔淑妃越发这般善解人意,林吱吱便越发感到些微不妙。
不过, 他又有种直觉,觉得崔淑妃和后宫其他后妃不一样,即使崔淑妃很聪明,即使她可能有一些手段和心机, 但他还是觉得崔淑妃不是一个坏人。
但眼下,林吱吱并不怎么关心这些复杂的人心之类,他只是道:“既如此,在下想请娘娘教我绣活······”
他并没有按照淑妃娘娘的要求叫他昭云,他觉得这样叫一个女子的闺名还是显得亲密了些, 更没有礼尚往来让淑妃娘娘叫他吱吱。不说他自己有些不习惯,但是这事情若是传到陛下耳里, 他敢确定陛下那大醋缸怕是要翻到没边, 到时候大家都得遭殃。
崔淑妃倒是没把注意力放到这称呼上, 只是听到他的请求,还是忍不住捂嘴“噗嗤”笑道:“林侍君果然有趣!这绣活不是女子分内之事吗?!怎么林侍君真把自己当作女子了?!”
这话说得不算那么客气了, 但林吱吱没觉得有什么冒犯,只是一脸真诚地疑惑道:“为何绣活便是女子之事?”
崔淑妃一脸煞有介事解释道:“世人向来道男主外、女主内,读书修身治国平天下便是男子之事,相夫教子、庖厨、针线便是女子之事,男子喜欢骑马、射箭、上阵杀敌乃是常事,女子喜欢脂粉、妆容、取悦夫君亦是常事,怎么?!林侍君不这么认为吗?!”
林吱吱笑道:“我虽身为男子,但我便喜欢下厨、针线、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每个人生来便有自己的禀性,喜欢做什么、适合做什么都并不是因为是男是女便确定好的。”
“有些女子便天生英勇,上阵杀敌比男子还厉害,历史上的女将军亦不在少数。有些男子可能天生就擅长下厨、脂粉、针线,酒楼里的大厨、江南布庄、脂粉行里的男掌柜也不在少数。”
“以男子女子来区分应该做的事,实在是愚蠢至极。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擅长的事情都不一样,每个人应该学会的是找到自己适合的事情,而不是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崔淑妃面上露出些笑容道:“果然我和林侍君很聊得来啊——既如此,那我再找来几个简单图案,林侍君跟我学绣活便是了。”
又过了一会后,崔淑妃看着林吱吱那凌乱的线条和打结的线头,不由无奈道:“林侍君呐,你也说了,每个人该找到自己适合和擅长的事,恕我直言呐,你,嗯,可能真的不太适合针线活——”
林吱吱:······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丑得千奇百怪的绣工,心里疑惑就算自己的绣工这么不堪,自己在绣工上的天赋也这么不堪吗?!
崔淑妃看着他一脸没有自觉的模样,实在忍不住道:“林侍君说陛下收了你这样的绣工送出去的香囊?”
林吱吱老实地点了点头。
崔淑妃觉得这真是一个人敢送、一个人敢收啊!一脸不敢置信地又问道:“陛下什么反应?”
林吱吱老实道:“陛下没说什么啊,瞧着还挺高兴的——”
“不过嘛,我还是觉得上次绣的有点太丑了,还是想给陛下再绣个稍微好看点的。”
崔淑妃:······
若是林吱吱的表情太过诚恳,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来秀的了!
她忍不住叹道:“果然那些宫人说陛下对林侍君盛宠非常,以前我是不大信的,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
“而且那些宫人怕是都说得有些谦虚了,林侍君这哪叫盛宠非常啊,陛下对你简直就是情根深种!——”
林吱吱:???······
他不知道崔淑妃从哪得来的这个结论,但是瞧她那略带着些奇怪笑容的面庞,还是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崔淑妃似是瞧出了他的想法,在那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道:“你想想啊!陛下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香囊没有?!更别说我也没听说过陛下有佩戴香囊的喜好啊?!”
“陛下这样的身份,那随身佩戴的不都是价值连城的玉佩吗?!”
“更关键的是,你这香囊吧,这、这绣工,不是我说啊,是、是真的没眼看啊!这寻常女子送出去都不好意思啊,更何况是送给陛下呢?”
“你说是吧?——”
林吱吱:······
他觉得理虽然是这个理,但他还有些不太信,只得讷讷问道:“淑妃娘娘,真、真的有这么送不出手吗?!”
崔淑妃认真地点了点头。
林吱吱认命地一拍额头,脸都羞红了大半,忍不住道:“可、可陛下天天都戴着呢,好像也没谁说不好看啊?!”
崔淑妃:“你就傻吧你,陛下这身份,他就带根草别人不都得夸好看吗?!”
她蓦然反应过来,又确认一遍问道:“你意思是,陛下上朝都戴着这个?!”
林吱吱老实地点了点头。
崔淑妃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强烈和奇怪了,“陛下上朝都戴着这个,那岂不是朝中那些大臣都看了去?啧啧啧,就这你还敢说陛下对你没有不一般?——”
林吱吱:······
崔淑妃又自说自话接道:“不过,我此前便是知道陛下待你不一般的,只是没想到竟这般夸张——”
等到林吱吱走后,崔淑妃都有些意犹未尽,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
云儿在一边不解道:“娘娘,照你的意思,陛下该是稀罕林侍君得紧,可、可您身为淑妃,为何不仅没有丝毫难过,怎么还看起来这么高兴呢?!”
崔淑妃趴在石桌上,纤细柔白的手一只撸着胖橘,一只伸出食指摇了摇道:“你不懂!——”但是也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
云儿抓着脑袋满脸不解,心道她自然是不解才问娘娘的呀,不过娘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了。
如此连续几日,林吱吱倒是常来找崔淑妃学习绣活,时不时带些自己做的吃食过来,给胖橘也是换着花样投喂,从小鱼干到鱼肉泥之类——
如今胖橘一听见林吱吱的声音,便带着与它胖乎乎的身躯完全不匹配的灵活,直接一猛子便会扎到他怀里,然后就各种“喵喵喵”和花式撒娇蹭头踩爪之类。
没多久,林吱吱这绣活也算勉强能见人了,绣了个比上次倒是好上不少的香囊出来。
这天他回到紫宸殿,皇帝下朝比较早,早早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只是没有像往常一般批阅奏折,而是坐在窗边软榻上自己与自己下棋,眉头有些微紧锁。
林吱吱不由连走路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起来,陛下自己与自己下棋,一般都是比较心烦的时候。
他以眼色示意张公公,想从张公公那套点消息,张公公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轻轻摆着手示意他小心点。
林吱吱:·····
无法,既然套不出什么消息来,也只能这般了。他坐到陛下对面,自己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一口气喝完后不禁长舒口气。
皇帝抬眉瞧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怎么?!崔淑妃没给你喝茶,渴到你了?!”
林吱吱:???······
他觉得皇帝语气有点奇怪,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我去淑妃娘娘那了?”
皇帝手上的这枚黑子落得很重,又捡起一枚白子后道:“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当朕的鼻子是失灵的吗?!”
林吱吱本能之下抬起袖子闻了闻,并没闻到什么脂粉味,一脸疑惑和不解。而且瞧陛下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可既然不高兴的话,又怎么今天才发作呢?!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淑妃娘娘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大胖橘猫,我每日都过去撸撸胖橘。哦,对了,这大胖橘猫就叫胖橘——”浑然不觉自己替胖橘把名字都改了。
但皇帝明显不是很满意这个解释,只是幽幽道:“哦——你连雪落乌啼都不知忘哪旮旯去了,倒是每天去撸别的女人的猫······”
林吱吱:······
就算他再反应迟钝,也从皇帝语气里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的酸意,他莫名有些心虚,立马给自己找补道:“其、其实,我每天去淑妃娘娘那是向她学绣活呢,陛下不知,淑妃娘娘的绣活可好了!”
说着便将今日才绣好的香囊拿出来,递到皇帝面前邀功道:“陛下,你看,这是今日替你绣好的香囊,是不是比上次的好多了?!等我再往里面装些桂花,就可以把之前的换下啦——”
皇帝接过来看了看,眉间的深色松缓了些,不过嘴上还是道:“朕瞧上次的香囊就挺好的,没必要再去崔淑妃学什么——”
林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