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在继续,却不知从什么时候不见了霍父和霍母。

  霍母独自一人坐在客房的床上,低头心不在焉地抚摸着昂贵的皮草,然后一根一根揪下来。

  霍父也只是进去看了眼,还当是她为了寿宴忙强忙后太累了,叮嘱了几句便出去接待客人。

  霍母缓缓看向窗外灿烂的冬阳。

  变了,都变了。

  曾经为了她不惜与整个霍家为敌的老公,心也早已悄然飞向了别处。

  她思忖许久掏出手机,给情夫发了条消息:

  【我好累,抱抱我。】

  情夫很快回了消息:【今晚十点,老地方见[爱心]】

  温绛找了个角落坐下,展开掌心,里面躺着那枚还带有霍老爷子体温的戒指。

  嘤嘤,一套祖宅和百分之六的股份换了这么个戒指,怎么想都是亏的。

  刚才那些还对他明嘲暗讽的客人端着酒杯络绎不绝找过来,介绍自己的公司,畅谈自己对影视行业的规划,还自以为是的要给温绛介绍业内大佬认识。

  温绛只是看着他们笑,并未回应,实在听烦了,就端起甜点一口一个,识趣的人看到这一幕只好讪讪离开,称那就不再打扰。

  说到底,他们也是看到霍老爷子第一次与温绛正式见面就送出了惊天大礼,代表温绛在他心中的分量非同小可,赶紧上赶着讨好巴结,混个眼缘。

  霍老爷子也是心不在焉,一边应付着客人,一边悄悄打量温绛,连他衣服上的小兔胸针也要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霍卿章那边和客人打了招呼后,就来到温绛身边坐下。

  看着他手边手臂高的甜点空盘,抬手捻下他唇角小小一块果酱,笑笑:

  “我记住了,你喜欢吃甜食。”

  很好奇,吃这么多甜点,都不觉得腻?

  温绛望着窗外的云,浮动在天际。

  “父母过世后,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盒马卡龙。”

  他说着,伸手比划着:“有好几种颜色,很甜,其实不怎么好吃。”

  霍卿章单手抵着下巴,静静凝望着他的双眸。

  那时的霍卿章还在读大学,当时很流行一种糖果色的马卡龙,风靡全网。

  恰逢儿童节,司机随意问了一嘴,说要不要给他资助的小朋友准备一份儿童节礼物。

  霍卿章向来是被送礼物的那个,也没有为人准备礼物的经验,刚好看到路边甜品店热卖新品马卡龙,便买了一盒让司机给温绛送过去。

  温绛道:“其实那盒马卡龙,我只吃到了一颗。”

  霍卿章倏然坐直身子:“为什么。”

  温绛笑笑,秀丽的眉柔柔泛起涟漪:

  “被同学抢光了,不过,那也是我爸出事后第一次有同学愿意和我说话。”

  “不仅如此,他们还和我交换了零食,我也因此交到了新朋友。”

  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时的温绛看来却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因为那位神秘人,以及他送来的马卡龙,让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霍卿章没想到,仓促决定下的马卡龙,给温绛灰暗的童年添上了绚丽的一笔。

  是我养大的孩子,也是我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希望。

  霍卿章莫名多了一丝成就感。

  他轻轻抓过温绛的手搁在掌心揉捏着,笑意盈盈道:“以后不需要再为是否交到朋友而烦恼,我就是你的全部。”

  温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很动听的情话,不知为何还是会觉得怪怪的。

  天色渐浓,宾客们依次起身告别离开。

  温绛也觉得有些困了,他明天还要赶去剧组,也打算先行离开回家休息。

  得知温绛要走,霍老爷子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暴风哭泣:

  这就要走了?才九点而已,再多留一会儿不好么?

  但他不能崩了他在温绛面前树立起的伟大家主形象,即便内心哭唧唧,表面只能淡淡点头:

  “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短信报个平安。”

  温绛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舍,故作姿态摸出手机:

  “可是我还没有爷爷的手机号。”

  老爷子眉尾忽的一挑,差点就没按耐住狂喜原地螺旋飞天,他轻咳一声,秘书立马拿过手机询问温绛的手机号,拨打过去,互留了号码。

  老爷子眉间微蹙,从秘书手里接过手机,背着手,装作无事发生。

  等温绛一走,立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的号码前后看了十几遍,手指哆嗦着打上备注:

  【我们绛绛宝贝】

  后面还附带一颗小爱心。

  人生圆满辣!

  车上。

  “爷爷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拒绝了。”霍卿章很好奇这个问题。

  温绛也实话实说:“不是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人心里都会有个标准,以此来判断自己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霍卿章默默回忆起自己曾经送给温绛的一切,从马卡龙开始,到起初被他扔掉但最后还是接受的童装,各种节日大大小小的礼物,为他请过的老师交过的学费,以及资助人的身份,温绛照单全收。

  他眯了眯眼睛,嘴角荡漾一抹浅笑。

  大概是因为,温绛也认为自己是他养大的孩子吧。

  所以毫无城府接受了他的一切。

  包括到现在,他这个人。

  “代表,明天我要随节目组去外地取景,大概一周。”温绛道。

  霍卿章点点头,并没唠叨太多,只是道:“注意安全,有事给我电话。”

  另一边。

  昏黄的橘色灯光给整间卧室铺陈了一层暧昧的氛围。

  霍母缓缓坐起身子,裹了浴衣。

  她身边躺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靠着床头叼着烟看手机。

  忽然,他按下烟头,问:“热搜都在说,今天老爷子给了你儿媳一套祖宅和百分之六的股份做见面礼?出手还挺阔绰。”

  霍母猛然顿住手,良久垂了眼,系着浴袍带子的手上了一股蛮力:“谁说他是我儿媳了。”

  男人笑笑:“你不承认有用么,老爷子看样子是认了真,想想你进门那天,他又给了你什么。”

  话音刚落,霍母忽然抄起柜子上的香薰朝男人狠狠砸去,声嘶力竭尖叫着:

  “我说过我不会让他进我家门!我说到做到!”

  男人拨弄掉身上的香薰石,冷哧一声:“雷声大雨点小,事到如今你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霍母没再说话,猛地窝进被子里。

  男人还在翻看热搜,看到记者拍的寿宴现场照中,单独给了温绛许多镜头,不由地点开大图拖动放大,细细端详温绛的脸。

  咦?

  好面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因为是明星么?

  不,自己从不关注娱乐圈,不是在八卦新闻看到的。

  男人不断放大温绛的脸。

  倏然间,他双眸赫然瞪大!

  对!确实见过的!

  “喂。”他摇了摇霍母,“你见过他父母么。”

  “没,他父母在他八岁时就车祸死了。”霍母闭着眼,声音几分无力。

  “他说什么你都信?”男人笑道。

  霍母倏然睁开眼,看向男人:“这话什么意思。”

  “巧了,我认识他,而且,还认识他的父母。”男人笑眯眯道,“你不是不想他进家门么?祝贺你,心愿即将达成。”

  霍母突兀坐起身,锐利的凤眼直勾勾看着男人那似笑非笑的脸。

  随即目光缓缓划向他手机屏幕上温绛的照片。

  得知温绛要赶去外省取景后并没过多唠叨的霍卿章的确没唠叨。

  温绛一大早就去了剧组。

  很意外,霍卿章竟没发短信骚扰他。

  离开晋海前往临市前,温绛做了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好在取景路途不算远,坐车一小时多点就到。

  路上,言恩喋喋不休拉着温绛欣赏她之前拍的照片,任一宇在一旁默默看剧本。

  对于两位新人的表现,温绛十分欣慰。

  虽然俩孩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可也是真努力,就连言恩这样的暴脾气,一条NG个十几遍也毫无怨言。

  实在忍不住想爆发,就会马上自我攻略:

  这是温绛哥的电影,为了他的七个亿,为了他不用给人当一辈子免费劳动力,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俩人虽然只是大一新生,但好歹也算科班出身,基础是有的,但也因为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在很多细节表现上稍有欠缺,夏倾也愿意耐着性子给他们一遍一遍讲解。

  温绛,演戏的神,即便到了夏倾这种精致主义的导演手中也基本能保持一遍过。

  这次他们去外省取景的戏份,是男主得知政府某个官员为了一己私利官匪勾结,对人口买卖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个官员恐怕最清楚女儿的下落,男主去讨说法,被官员以扰乱秩序为由报警带走。

  之后女配追星族利用她追寻哥哥的技巧偷偷潜入官员办公室寻找证据,男配邵小等帮忙望风过程中发生的曲折剧情。

  因此他们需要借用当地一处废弃政府大楼造景。

  工作人员都很关心温绛的身体状况,毕竟稍后的戏码有多处激烈肢体动作。

  现在胎儿已经整二十五周,医生给出的预产期是年后五月初,并一再提醒现在的温绛要提防早产情况发生,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对于温绛这种体型偏瘦的人来说,六个月的孕肚不算突出,冬天穿厚一点也看不太出来,所以为了温绛,编剧只能将剧本中的夏天改成冬天,将刚高考完的邵小等改成放了寒假的大一新生。

  他们不可能让温绛在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衣服拍夏天戏。

  孩子真要出点意外,剧组得集体自刎谢罪。

  一到目的地,剧组在酒店吃了午餐后,一行人前往废弃大楼造景,另一帮人负责对戏化妆。

  考虑到温绛有孕在身,给温绛用的化妆品也是纯食物研制而成,可以直接入口。

  渐渐的,镜子中那个艳丽动人的年轻男孩变成了沧桑的古铜色大叔,蓬乱的头发、粗糙的皮肤,下巴底还多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是造型师一根一根给他粘上的。

  言恩扎着俩鞭子,别着紫色星星发卡,涂着夸张的紫色眼影,追星族女孩的形象跃然纸上。

  她瞧着温绛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仿佛看到了哥四十岁的样子,好可怜。”

  温绛却不以为然:“人都会变老的。”

  造型师跟着笑:“不会的,温老师的皮肤状态非常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显年纪小。”

  任一宇抱着剧本,眼也不抬点点头道:“我第一次见到温绛哥时,真的不信他已经二十五岁。”

  “是呀!看着比你都小。”言恩道。

  温绛揉揉自己的肚子:“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要和宝宝义结金兰了。”

  造型师瞬间来了精神:“温老师怎么知道是女孩子,偷偷查过了么?”

  “这倒是没有,就是感觉……”温绛若有所思看了眼孕肚。

  大概是霍卿章一早给宝宝想了“令仪”这个名字,令他总是不自觉代入女孩子。

  “我听说,胎儿的性别除了由父亲决定外,也会受父亲颜值的影响,比如女孩子会更像父亲,男孩就更像母亲。”造型师道。

  言恩连连插嘴:“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好像看爸爸的面相就能大概猜出是男孩女孩。”

  此话一出,在场人集体沉默,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霍卿章的脸。

  然后给霍卿章加了俩高马尾。

  众人:……

  恶寒。

  温绛也跟着笑出了声:“像霍卿章的女孩太恐怖了。”

  言恩点头点头:“金刚芭比。”

  造型师笑道:“我儿今年两岁三个月,可不可以和温老师预订个娃娃亲,让我儿子娶个美娇娘回家。”

  其实就是一句玩笑话,温绛却认了真:

  “让孩子自己选择结婚对象吧。”

  言恩点头点头:“就是,拒绝包办婚姻,封建糟粕不可取!”

  做完造型,演员们稍作休息等造景师喊人。

  温绛觉得头冷,翻出棉帽戴上。

  刚躺下,又想去卫生间。

  他去敲门,发现卫生间让人占了。

  回自己房间吧,这种方形内空酒店找房间很麻烦。

  去楼下公共卫生间解决一下好了。

  结果公共卫生间也让人占了!

  酒店前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如果他不愿意上楼,出门左拐就有公共厕所。

  温绛一出门,寒风迎面袭来,他赶忙裹紧身上的大羽绒服。

  只是刚走到门口,随意一瞥,余光忽然瞥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现在是大白天,周围人来人往,还有不少路人似乎认出了他正往这边瞥。

  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温绛只当是自己多心,进了厕所解决完当务之急,洗手出门。

  倏然!

  身后再次划过黑影!

  私生饭?偷窥狂?

  放以前或许他根本不会当回事,可自打怀孕后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总能察觉到以前注意不到的细节,并将原本无足轻重的情绪无线扩大,想些有的没的。

  还是先回去吧。

  温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揣进兜里暖和着,疾步朝酒店走去。

  “嚓嚓、嚓嚓。”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打破了他自己节奏的脚步声。

  温绛猛然停下脚步,余光悄悄朝后面探过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与他同时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绛:……

  跑——啊——!

  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脚迈大步子往前跑去。

  但下一秒,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他的嘴巴,巨大的力道来袭,禁锢住了他下意识的挣扎。

  温绛:!!!

  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他被那股蛮力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眼前原本的光线充足重重压下一片阴翳。

  漆黑侵入视线,温绛对上了两只掌心大小的黑洞。

  不是黑洞,是墨镜。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锐利的双眸。

  “是我。”他低声道。

  看清来人后,那一瞬间,温绛的心跳从狂奔二百码急转直下,继而骤停。

  “代表……”温绛一脸心寒,“原来你喜欢这种play。”

  霍卿章将墨镜挂在领口,微微俯身垂望着他:“你看起来,对我的忽然到访并不意外。”

  温绛:还不意外呢,心跳都骤停了。

  “今天是周三,你不用去公司么。”

  霍卿章笑笑:“和爷爷商量过了,这一周由他暂时接管公司,我想陪你。”

  他看着温绛做完妆造的脸,就像街边随处可见的四十岁大叔,竟觉得有点好笑。

  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吧。

  温绛直直看向霍卿章,淡漠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该是令人心动又温暖的一件事,但不知为何,温绛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虽然霍卿章之前也为了追他上节目把公司撂了一个月,但总觉得这一次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

  总之,心情并没有太大惊喜,反而隐隐有些郁闷。

  为什么郁闷?想不通,明明霍卿章已经努力长出了嘴,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是自己太贪心了么?又想要依靠又想要自由。

  见温绛不说话,霍卿章低了低下巴:“怎么了。”

  温绛摇摇头,岔开话题:“外面冷,进去吧。但是代表,可不可以……”

  他拿下霍卿章挂在领口的墨镜,给他戴上。

  随即又扯下自己的棉帽一并给他戴上,低声道:“不要让剧组知道你来了,我怕他们不自在。”

  霍卿章整理着帽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好。”

  回到酒店,温绛对着工作人员介绍道:

  “那个……这是我一个朋友,刚好在附近出差,也住在这间酒店,顺便来探班,你们可以叫他……小张。”

  众人瞬时瞪大双眼!

  不是小张!是霍卿章!

  你不会以为戴个墨镜就看不出来了吧!

  投资人的脸可是比爹妈的脸还令人记忆深刻!就算化成灰也是最亮眼的那一撮!

  算了算了,假装不知道好了,我甘愿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众人干笑两声,语调极不自然地喊着:“小张好……”

  言恩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伸出手指指向霍卿章:“那不是霍……”

  话没说完,被任一宇反手捂住嘴拖到一边。

  霍卿章点点头,低头在温绛耳边道自己先去开房间。

  没过一会儿,造景师过来喊人,说那边布置好了,可以开始了。

  一行人沉默地往前走,因为后面跟着“小张”……

  到了目的地,监制第一件事就是搬来凳子给霍卿章:“小张,你坐这吧。”

  助理端来热茶:“小张,喝茶。”

  副导递上暖水袋:“小张,暖暖手。”

  夏倾和温绛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谁让资方是大爹呢。

  今天拍的第一条镜头是官员将男主锁在办公室剪他的头发,笑得瘆人,告诉他如果再不肯乖乖回老家下次剪的就不是头发了,最后还要按住男主的脑袋使劲晃晃。

  出演官员的是演艺界的金牌配角汪老师,曾出演过多名反派角色,其演技之精湛令观众纷纷@警察局要他们查一下汪老师的底细,看着不像是演的。

  许多导演提起汪老师必然要竖起大拇指:“一秒入戏,从不NG。”

  温绛和汪老师两人对着台词,温绛注意到他的眼睛时不时往一边瞥,台词竟念得磕巴了一句。

  最后又掏出手绢擦擦额头细汗。

  好像非常紧张。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优雅翘着腿喝着茶水的“小张”。

  温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温绛小声道:“汪老师别紧张,小张其实人很不错的。”

  汪老师擦汗×N,点点头:“好……好……”

  场记板一敲,正式开始。

  汪老师做了个深呼吸,晃晃头,将一切杂念排除在外,努力进入情绪。

  他用拇指和中指夹着烟,背对着温绛,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因为二手烟对胎儿伤害极大,但这又是必要场景,剧组特意换成了香薰烟喷,以假乱真。

  “你说叫什么名字?”汪老师回头问道。

  不等男主回答,他哂笑一声:“罢了,名字也不重要。”

  说完,他抽出钱夹拿出一沓百元大钞,面目慈蔼地拉过男主一只手,将钱拍在男主掌心:

  “买张回家的车票,记住,就买软卧,舒服。”

  夏倾看着镜头,点点头。

  汪老师确实厉害,明明表现出慈爱祥和的脸,还说着关切仁慈的话语,但就是令人背后滋滋冒冷汗。

  男主这时也明白了官员的意思,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是奉劝,其实已经是威胁了。

  温绛渐渐收拢五指,猛地将钱拍在桌子上,眼中的情绪如暴风袭来:

  “闫书记,现在、现在天冷了,我……我就想给我女儿买一件棉衣,她从小就特别怕冷。”

  短促的台词,将一个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员而稍显胆怯,却又不愿意放弃的父亲表现得淋漓尽致。

  汪老师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语调转了几个弯,轻蔑又傲慢:

  “现在这个季节,冷的,可不光是你女儿。”

  接下来,他要按住男主的头晃一晃。

  只是手刚触碰到温绛的假发,脑海中疯狂冒出:

  这是资方的人,资方就坐在旁边,我……我不敢!

  下一秒,他的手条件反射地缩回去。

  “停!”夏倾探出头,“汪老师,这个动作表现力度不够,再强烈一点。”

  汪老师缓缓看向霍卿章。

  霍卿章端起茶杯,轻吹热气。

  汪老师闭上眼睛,再次敲响场记板后,他朝温绛的脑袋伸出手。

  下一秒又缩了回去。

  这不是脑袋,这是他的生死存亡!

  夏倾皱起眉头:“汪老师,您不舒服么。”

  温绛看着霍卿章,心道这不是不舒服,是恐惧。

  他起身走向霍卿章,扯了扯霍卿章的袖子,小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霍卿章笑笑:“我不累,看你拍戏还挺有趣的。”

  温绛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表面上却委屈巴巴:“可是你在这,其他人会受影响。”

  霍卿章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反道:“我没说我是谁啊。”

  “有时候,眼睛比嘴巴更直观。”温绛叹了口气,“你就回去吧,一直NG我也很累。宝宝也很累。”

  霍卿章沉默许久,点点头,站起身:“我先过去,你要加油,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温绛绝望地闭上了眼。

  霍卿章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所有人听到。

  一瞬间,冷汗下来了。

  没听到这句话还好,听到是真的心里发怯。

  霍卿章走后,汪老师又NG了三次,在温绛的反复劝慰下才勉强过了这条。

  但夏倾总觉得不够,打算结束后给演员们做做心里建树,之后找个时间再补拍。

  今天的拍摄结束,温绛收到霍卿章的短信:

  【C210房间,过来吧。】

  看到这条短信,心情很复杂。

  绝对不是腻味了,毕竟霍卿章这硬件条件,下下辈子都不可能腻味,但温绛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悦感。

  来到房间,霍卿章刚洗完澡出来,见到温绛拉着他坐在床上:“累了么,我叫了晚餐,吃完后给你洗澡然后睡觉吧?”

  比起从前那个冷淡高傲的霍卿章,现在的他可真温柔啊,总是用反问的语气,让人觉得被尊重了,听着也舒服。

  但温绛心里那团乱麻却越扯越乱。

  “代表……”温绛迟疑着开口。

  “不是说好叫哥哥。”霍卿章笑吟吟道。

  “代表你还是回去吧。”温绛自动忽略那句话,“等电影试映会那天,我给你VIP坐席票好不好。”

  霍卿章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他漫不经心擦着湿漉漉的发,动作极慢。

  “为什么。”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因为你在这所有人都会受影响,导致进度变慢,大家都会更辛苦。”

  霍卿章不动声色看着温绛的脸。

  自打他知道温绛就是当年他资助的那个小孩后,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认为这个孩子是他一手养大的,而养成不是一两天,他也有必要继续参与温绛以后的成长。

  拍戏、生育、生老病死,他要在温绛整个人生中留下不可被忽视的痕迹。

  可能他也无法理解剧组为什么如此忌惮他,明明他一个字也没说,就连表情都不曾发生变化,更没打扰任何人。

  “可是,我才刚来。”思前想后,霍卿章只说了这么一句。

  温绛咬了咬下唇:“那就好好休息,明天再走。”

  霍卿章眯了眯眼睛,眉间微微蹙起。

  他本以为他说自己刚来,温绛会说那就休息几天再走,权当给自己辛苦了一年放个假,但温绛却要他明天就离开,不留情面的、冷漠的。

  心里涌上些许晦涩。

  以及无法克制的不安。

  温绛没得到回应,当他是默认了,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刚走一步,手被人拉住。

  回过头,对上霍卿章紧蹙的眉头,漆黯的双眼。

  “去哪。”他明知故问。

  “回我的房间。”温绛道。

  “就在这睡。”没有温柔的问号,只剩坚决且颐指气使的句号。

  温绛一点一点抽回手:“不要,一会儿导演会过去复盘今天的拍摄,在这里不方便。”

  说完,转身离开。

  霍卿章望着开关后的房门,视线中温绛离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擦掉。

  太不安了。

  好似曾经抓住了这根羽毛,但稍稍一放松,又再次飘走了。

  门外,温绛像个命不久矣的老头一样叹气不止。

  孕期本就疲乏,一路舟车劳顿后又马不停蹄地拍戏,累到两眼发昏,没有力气和霍卿章周旋,也无暇去仔细思考怎么化解矛盾,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句要霍卿章明天就走的言辞确实伤人。

  他本想打起精神回去说两句好话,什么“要不后天再走”,什么“今晚还是想在这睡”,因为看到霍卿章那种眼神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刚要敲门,夏倾带着演员们恰巧路过。

  得,先干正事吧。

  翌日。

  天刚蒙蒙亮,工作人员便来叫演员们起床。

  温绛特意起得更早一些,想去找霍卿章服个软,让他多休息几天再走。

  可敲了半天门,始终无人回应,打电话也不接,去前台一问才知道,霍卿章半小时前就离开了。

  温绛释然地松了口气,再次尝试给霍卿章打电话。

  这次总算接通了。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霍卿章的语气淡淡的:“想你还在睡觉,就没打扰。”

  温绛“嗯”了声:“那你一路顺风,在家等我。”

  后面那句多余,但有必要,起码让霍卿章知道自己是在意他想着他的。

  霍卿章也没说别的,只道飞机即将起飞他要关手机,之后便挂了电话。

  果然,没有霍卿章这个资方大爹无形施压,戏拍得纵享丝滑,配角们超常发挥,一天的时间赶出了两天的进度。

  还顺便把汪老师的晃头戏补拍了一遍。

  动作轻柔下的狠厉与威胁,男主的畏惧却又不甘,两人这么一配合,一旁的观戏的言恩忍不住道:

  “要不还是查查汪老师的底细吧,看着不像演的。”

  任一宇点头:“本色出演。”

  霍卿章不在,剧组上下肉眼可见变得放松,氛围也非常和睦。

  一直到第五天,因为进展顺利,原定一周的外景拍摄到今天就能圆满结束。

  今天最后一场戏,众人干劲十足。

  中场休息时,副导演扔下在讲戏的各位,跑去厕所解决下十万火急。

  等他回来后,却没见到火箭顺利发射的舒畅与释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副导演的脸比出去前黑了几个色号。

  监制见状,开玩笑道:“老杨咋了,需要我给你介绍几款肾宝片?”

  副导揉揉冻红的鼻子,一脸茫然:“我可能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温绛跟着开玩笑:“副导看到外星生物了?”

  副导摇头似拨浪鼓:“比外星生物还吓人,我看到霍代表了。”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

  然后是大难临头的绝望与震惊。

  温绛立马跑到窗前向外看去。

  人来人往的大街,哪里有霍卿章的影子,副导可能真的出现幻觉了。

  副导极力否认,指着对面便利店的落地窗:“你看,那个坐在窗前看报纸的,是霍代表吧。”

  霎时间,影棚的窗户上叠满了大大小小神色各异的脸。

  温绛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对面便利店的窗前坐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墨镜,手捧一份报纸。

  温绛:……

  霍卿章,没错。

  特别是在室内还戴着墨镜的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更加令人坚信他就是霍卿章。

  温绛本以为知道霍卿章没走的消息自己会很开心。

  但一点没有,相反的,心里又冒出那种难以言喻的不悦感。

  为什么没走,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监制犹疑问道:“要去把霍代表请上来么。”

  这话他是冲着温绛说的。

  温绛沉默许久,摇摇头:“不用,赶进度要紧。”

  虽然霍卿章并没出现在片场,但他已经扎根在每个人心中。

  得知霍卿章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今天的戏,变得晦涩生硬,无数的NG声从夏倾嘴中蹦出。

  原定下午四点出发回程的剧组车,一直到晚上九点还孤零零地停在影棚门口。

  现在开始进入主线剧情了哦,每个剧情点都有我自以为是的巧妙安排(膨胀),所以不建议跳订,不然有些剧情就连接不顺畅了,么么哒(*?*)I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