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但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冷场,试图找补:

  “温老师的意思是,喜欢这种脖颈修长,体型健硕的男性?”

  导演翻了个绝望的白眼。

  谁也不赖,就赖自己选了这么个白痴问题。

  温绛摇摇头:“是因为痣。”

  “志?志气?”

  温绛轻叹一声,不再卖关子。

  “我现在想起来才明白,舅舅收养我是因为我父母车祸有一笔赔偿金,以及十八岁成年后才可继承的遗产,人心真的很复杂,哪怕是血亲。”

  【哇!大瓜!还有这种事!】

  【可怜的绛绛,抱抱你?(?﹏??)】

  【太真实了,我大伯作为家中独子,在我爷奶没有任何书面以及口头遗嘱的情况下,自动默认继承老人全部遗产时,好像也不关心他几个姐姐妹妹是不是血亲。】

  【所以和霍代表有啥关系?】

  温绛继续道: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吃穿都是舅舅一家剩下的,也要感谢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否则我可能连书都没得读。”

  “十岁那年,班主任找到我,说有一位企业家想要资助我,包括衣食住行,包括以后读高中读大学的全部费用。但老师说,那位资助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并且是瞒过我的舅舅找到了学校,同时也希望学校保密。”

  霍卿章刚端起水杯,听到这番话后放下了水杯。

  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曾经问过我,梦想是什么,十岁的我在玩具和游戏机间犹豫了许久,被喝醉酒的舅舅撵出家门罚站后,我才知道,我的梦想是得到更多人的爱,所以他送我去学了主持、舞蹈、表演,给我联系了最好的老师辅导我。”

  “其实我和他从没正式见过面,仅通过几次电话,以及某次恰好看到了他乘坐的车子,车窗半开,当时光线很暗,我试图看清他的脸,但无果。”

  温绛笑笑,指指自己的脖子:“不过在车窗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痣。”

  “我的人生,是因为这位好心人的出现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我对他唯一的印象,一颗小痣。”

  嘭咚!

  屏幕前的霍卿章在听到这番话后,心脏猛然跳漏了一拍。

  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一帧帧,全部严丝合缝对上了号。

  那个当时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校门口,穿过人群看向自己车子这边。

  是……

  温绛?

  可这是他穿书前的事,温绛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秘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震惊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一圈圈扩大。

  所以温绛……

  也是,穿书来的?

  但是他记得当年资助的那个小男孩叫温殊。

  温绛好似听到了霍卿章内心的疑问,对着镜头道:

  “其实我原名叫温殊,是爸爸给我取的,他希望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说着,他无奈地笑笑:“舅舅不知道,因为好心人的资助我才一步步有了今天。他认为我抢了他儿子的风头害的他儿子一事无成,所以高中时强行给我改了名字。温绛,绛字的谐音字,降落。”

  “不过,绛字本身是大红色的意思,看要怎么解读吧。”温绛擎起笑容。

  托舅舅的福,他现在红了。

  【什么极品亲戚!滚啊!】

  【恶心,自己儿子废物一个,倒是会赖。】

  【抱抱我宝贝!你现在红了!离那些极品奇葩远一些!】

  弹幕一片义愤填膺,而此时的霍卿章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字。

  就连温绛的脸也渐渐变得扭曲、不真实。

  温绛和他一样,是穿书来到了这个世界。

  温绛就是他十八岁那年开始资助的男孩子。

  节目上他说出了和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话:“要成为选择的那个而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以及曾经无数次质疑温绛为什么明知出头无望还坚持留在娱乐圈的原因:

  “我想得到更多人的爱。”

  所有的碎片集结起来变成了一股风,将他的思绪吹回了十年前。

  为什么当时选择了温绛,大概是从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七年前离开原本世界时,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眼看看那个男孩子现在如何,过得好不好。

  可七年后,这个心愿还是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而这些日子,因为颈间小痣的问题,霍卿章天天都在自我攻略,终于放下心结接受了自己是个替身的事实。

  结果——

  我当了我的替身。

  震惊过后是强烈上涌的喜悦,以及对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嘲笑。

  还有,养成老婆的成就感。

  屏幕中的温绛说道:

  “也正是那位资助人,因为对他的敬仰之心让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去帮助更多人。”

  霍卿景单手拎着手机一角,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抵着额头挡住了眼睛。

  他的双肩轻轻颤抖着,细碎的笑声徐徐传来,最终变成两声意味深长的大笑。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就好像,人生一下子圆满了。

  初到这个世界时,陌生的环境令他极度不适,是人都想要离开。

  可现在他忽然害怕了,害怕离开。

  这里已经有了他喜欢的人,即将出世的孩子,完满的家。

  就像温绛说的,这种情况下的别离,是死一样的。

  采访结束,工作人员和温绛互道辛苦,温绛还热情留他们吃饭,但工作人员不敢。

  虽然没亲自尝试,但温绛的手艺他们是有所耳闻的。

  何况他现在有孕在身,也不便多加打扰。

  温绛送工作人员们下楼目送离开,倏然看到霍卿章的车子开了过来。

  霍卿章刚停稳车便踏出车门阔步而来,抓过温绛的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上楼。

  “代……代表你不是说要出差几天。”温绛被他这一声不吭的霸道模样吓了一跳。

  霍卿章没回答他,抱着一百二三十斤的大男人上了四楼,把人往墙上一推,抓住他两只手,急吻便如狂风骤雨般细密落下。

  这通乱吻宛如汲取,被抽光空气的温绛双腿发了软,身子缓缓下坠。

  但下一秒就被霍卿章拦腰扶住。

  冗长窒息的吻最后在下唇微微吃痛的轻噬中结束。

  “代表你……”温绛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这才看清了霍卿章微红的眼尾。

  “别叫代表。”霍卿章额头轻顶他的眉心,“叫哥哥。”

  穿书前,温绛就是这么叫他的。

  温绛:夭寿啦,这人该不会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

  哦~知道了,他刚才肯定是看了采访直播,醋海翻腾了。

  算了,他都这么可怜了,满足他吧。

  温绛推了推霍卿章的肩膀:“卿章哥哥。”

  霍卿章凝视着他的双眼,瞳孔颤了颤。

  “采访时说的那位资助人,能介绍给你的卿章哥哥认识下么?”

  他的确想过是否要对温绛全盘托出,但又觉得温绛现在孕期情绪敏感,难免不会胡思乱想,况且,他为了这位“有痣之士”自我攻略了这么久,小孩是该吃点教训。

  温绛笑笑:“有机会吧,如果还能再见到他。”

  希望真的还能再见到,起码要当面说一声感谢。

  感谢他为自己改变了命运。

  虽然所有人都在叮嘱温绛要多多休息注意身体。

  但他还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参加完开机仪式,开始手把手教言恩和任一宇演戏。

  以及,收到霍卿章的消息:【周日是我爷爷八十大寿,赏脸么?】

  温绛不想去。

  他对别人的生日宴会完全没经验,没去过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总不能像上次霍卿章生日时那样,把小猫带去“恭喜恭喜”然后敷衍过去吧。

  会成为全场的显眼包。

  见温绛迟迟不回消息,霍卿章又道:【听说,爷爷还为你准备了大礼。】

  温绛:去,财团的大礼,就算哪天和霍卿章闹到离婚分家,也能保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就算是稀世珍宝对于霍家来说也未必看得上眼。

  温绛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霍家。

  老爷子坐在书房里,裁缝正为他测量尺寸定制八十大寿的礼服。

  后面还坐了个西装革履的书生,苍劲有力的瘦金字体落在金漆涂料的邀请函上。

  霍母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十几对名贵袖扣:“爸,这是金店送来的定制袖扣,您挑一对喜欢的,我请那边再精致打磨一番,保准您是寿宴上最亮眼的。”

  手写邀请函的书生停了笔,霍老爷子淡淡瞥了霍母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打断自己的思路。

  霍母依然保持微笑,端着托盘候在一边。

  老爷子翕了眼,勉强接上思路,对书生道:

  “刚才说到哪了?”

  书生推了推眼镜:“H.Y的萧董事长。”

  老爷子点点头,睁开眼:“下一个,就写卿章和温绛,把俩人的名字写到一份邀请函上。”

  霍母端着托盘的手指倏然收紧。

  她缓缓看向霍老爷子,嘴角在笑,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爸,温绛还是未过门的,把他和卿章的名字写作夫妻同函,不合适吧。”

  霍老爷子淡淡垂了眼,苍老的手指轻抚着被裁缝弄乱的衣领,声音淡漠:

  “怎么不合适,他早晚要进霍家的门,早写晚写有什么区别。”

  霍母狠狠咬牙,颌骨清晰凸出。

  她可没忘记,当初她还没进霍家时,霍父自作主张带她参加老爷子五十岁生日宴时,老爷子对着刚进大宅的她说了什么:

  “没进我霍家门,倒是先想着给我庆生,你考虑得挺周全,但是不是早了些。”

  当时,整个上流社会的金贵客人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觉得尊严碎了一地。

  而温绛,别说进门,现在连霍卿章的情人都算不上,说到底就是个生育工具,老头子就腆着脸准备了厚礼,还要把他和霍卿章写在同一封邀请函上。

  是怕自己不知道哪天死得悄无声息抱不上重孙子?

  所以现在想尽一切办法讨好温绛?

  霍母端着托盘的手指越来越紧,几乎要把盘子抠碎。

  书生还在提着笔,又向老爷子确认一遍:“霍董,确定是把温先生和霍代表的名字写在同一封邀请函上?”

  老爷子看也不看他,高傲扬起下巴:“我说写就写,关心别人的意见做什么。”

  书生眉尾一挑,笔走龙蛇写下“霍卿章 温绛”几个大字。

  霍母垂了眼,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低低道了句:“我先出去了。”

  老爷子根本不理会她,待她一出门,立马换了副嘴脸,贴着裁缝就去了,抓过样衣图反复询问:

  “我穿这身真的很帅?我孙媳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一般小家式入不了他眼,可别让我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裁缝无奈笑笑:“您放心,保准您当天是寿宴上最靓的仔。”

  老爷子还叨叨:“你说我要不要打个耳洞,戴个耳钉,这样我和温绛也能有共同话题。”

  书生&裁缝:……

  活久见。

  霍老爷子寿宴当天——

  温绛被霍卿章的电话叫了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西装,在身上比划一番。

  算了,又不是正儿八经见家长,没必要这么正式。

  他也不喜欢西装,肩膀部位总是紧紧的不舒服。

  但毕竟也算正经场合,倒也不能穿得太随意。

  霍卿章在楼下,靠着车身,等温绛下楼。

  虽然早有预料温绛会刻意打扮一番,但见到真人,才发现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一样的惊艳。

  白色粗花毛衣搭配香芋色的毛呢风衣,白底紫边菱格丝巾系成漂亮的兔儿结,斜斜挂在颈间。

  白色浅紫都是挑人的颜色,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穿了太久正装的霍卿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扮,双眼不自觉睁大了些。

  这样的穿着既不显得随意又不会喧宾夺主,看来温绛的确重视爷爷的寿宴,也确实有心。

  温绛手里还抱了只一米长的纹绣方盒,细长细长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是什么稀世珍宝,介意给我开开眼么。”霍卿章打开副驾驶的门扶着温绛上了车,一手按着门框,饶有兴趣地问道。

  温绛抬头冲他莞尔:“代表,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九十九岁么。”

  霍卿章俯下身子朝温绛靠近些,盯着他的脸轻笑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对不对。”

  “知道就好。”

  霍卿章直起身子,叮嘱了一句“以后叫哥哥”,说完转身进了驾驶室。

  说起来,这还是温绛第一次亲眼见证财团家的寿宴排场。

  门口停满豪车已经是标配,直升机接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寿宴地点定在霍家位于郊区的豪宅,考虑到老宅建筑面积小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大冬天的又不好在院子里举办,因此也让温绛见识到了,原来真正的有钱人可以无视房屋限购令。

  直升机缓缓落地,扫动草叶乱飞。

  西装革履的霍老爷子在万众瞩目中走出直升机,同众人点头示意。

  他今天穿上了耗费一周精心打造的西装,欧式压褶内衬、白色金边马甲,外套上也全是富有心机的小讲究。

  铁橛兰领饰,金铜色宝石袖扣,一整个拿钱堆出来的。

  因此在一片西装革履中,温绛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那么扎眼,致使老爷子还在半空时,就看到了他温柔的香芋紫。

  该死,算盘打错了,还以为我的宝贝孙媳也会穿矜贵的白色小礼服呢,完了,没有共同话题了。

  霍母和霍父忙着招呼客人,一抬眼看到了温绛,手里还抱了只细长的盒子,像是字画卷轴。

  霍母看了许久,忽而转身叫来寿宴主持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霍卿章问温绛。

  温绛的心,早就追随那一桌甜点而去,忙慌不迭点头。

  半路遇到霍谨辰,两人相视一眼,平和地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那边的霍老爷子忙着和宾客打招呼,目光却时不时在人群中环伺。

  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温绛在哪。

  “抱歉李总,天寒地冻我血压也有点高,咱们进屋吧。”老爷子找了个借口坐下,随即用眼神示意寿宴主持人。

  见老爷子进屋坐下了,宾客们心中也有了数,稍作整理衣服,拿好自己精心准备的贺寿大礼跟着一齐进了屋。

  霍卿章没有催促温绛,见他一口一只小蛋糕,知道他早上没吃饭饿得狠了,等他喝果汁的工夫才问道:“外面冷不冷,我们进去坐?”

  温绛点点头,临走还不忘顺一块小蛋糕,边吃边走。

  等人差不多到齐,霍老爷子照例发表一通感谢贵宾讲话,最后祝大家吃好喝好。

  话音一落,XX集团的杨董事长率先上前,递上手中的纹绣礼盒:“恭祝霍董事长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永享天伦,这是我代表集团送上的小小贺礼,希望霍董不要嫌弃才好。”

  本来收到礼物嘛,收了就收了,自己找个地方偷着乐就行,但这主持人谨遵霍母之命,当起了气氛组:

  “哇!杨董的贺礼,光是看这包装就知道里面定是非凡之物!不知道霍董事长愿不愿意在这个举天同庆的日子里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温绛:……

  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当众拆礼物这种馊主意,是你吗?

  霍老爷子见到孙媳妇也是开心,微笑点头答应,在佣人的帮忙下拆开了礼品盒。

  “哇——”人群一片惊叹。

  该死,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前几天刚被人以九千万的价格拍走的宋代官窑青花瓷!

  还是冰裂纹那一款!

  霍老爷子双手捧起青花瓷细细打量,笑容漫上嘴角,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充满历史感的宝贝,杨董真是有心了。”

  送出大礼的杨董嘴角已然兜不住笑,得意一歪头。

  直接幻视《亮剑》里得意小兵王有胜。

  今天的来客个个出手阔绰,有送金叵罗的,有送豪车豪宅的,更有甚者,买下了国外小岛送给霍老爷子当度假村。

  这是温绛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有钱人的恐怖之处。

  他望着手中的纹绣礼盒,心里忽然没了底,眼巴巴看向身边的霍卿章,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给爷爷准备了什么礼物。”

  霍卿章直言不讳:“没准备,我们是自家人又不是客人,没那么多规矩。”

  温绛:完蛋,本来还想跟着霍卿章蹭一波。

  看到温绛微蹙的眉,霍卿章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是怕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毕竟前边的客人送的东西属实有些夸张了。

  客人们排着队依次送礼,马上轮到温绛。

  温绛忽然抓起霍卿章的一只胳膊,反复看了看,随后又把手伸进他的裤兜摸索着。

  “找什么。”霍卿章被他摸得痒,随手按住了他不老实的小爪子。

  “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温绛耿直道。

  起码先给他应应急,看着也像个样子。

  “别紧张,你送什么爷爷都喜欢,就算不送,看到你人来了他都能高兴好几天。”霍卿章压低声音,语气尽量温柔。

  温绛可不信。

  要是霍卿章空着手来了他的生日宴会,门都不让他进,就是这么物质且现实。

  “欸?这位是?温老师?”主持人的声音赫然响起。

  温绛愣了愣,一抬头,发现原本大排场龙的队伍前面已经没了人。

  他缓缓看向上座的霍老爷子,与老爷子那严肃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温绛第一次感受到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感觉。

  他不太喜欢和这些殚见洽闻的老人家打交道,人家吃了多少米见过多少人,自己那点小心思早被他们看了个精光,在他们面前耍心眼,无异于亲手把自己扒个精光给人看笑话。

  最多也就骗骗霍卿章这种单纯天真的家伙。

  但他不知道,老爷子在见到他的那一瞬表情骤然严肃,只是因为:

  我现在一定很帅很有男子气概吧,老霍,要绷住,不能笑,你可是一个伟大的家主,要给宝贝孙媳看到你最帅气的一面。

  嘿嘿,他的衣服真好看,赶明我也让裁缝给我做一身。

  亲子装!

  霍家那点事,大家多少有所耳闻,对于温绛的印象还停留在“妄图借腹上位”,因此看到温绛出现在老爷子的寿宴现场,属实是意料之外的震惊。

  “他怎么来了……”人群中,有人开始咬耳朵。

  “估计是霍代表带来的……”

  “啧啧,该说不说,你看霍董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了,八成也是没料到这大喜日子多了个不请自来的。”

  “纯是自讨没趣。”

  见温绛在发愣,霍母冷哧一声,随即摆出大方得体的笑:“温绛,你是第一次参加霍董的寿宴吧,那你一定准备了高世骇俗的大礼吧,快给霍董看看,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霍老爷子眉头一皱:八婆!多嘴!到底有没有人行行好把她毒哑?

  人群跟着起哄,让人听不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就是啊,想进霍家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让霍董看看你的心意,说不定他一开心,你和霍代表的事儿就成了呢。”

  霍老爷子:还有这个长舌男,一并给我毒哑。

  呜呜呜,我的宝贝绛绛你别难过,你就算从海边捡块心形石头送给爷爷都喜欢得不得了,爷爷肯定天天搂着它睡觉。

  霍卿章揽了揽温绛的肩膀,从他手里顺过礼盒:“爷爷,这是我和温绛一起……”

  话未说完,温绛忽然拿回礼物,双手呈上:“霍董,恭祝您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这是一份廉价的小礼物,实在难成敬意,希望您别介意,要开心。”

  温绛笑笑:“生日快乐。”

  老爷子:一万点可爱暴击!绛绛,还得是你[杰哥摘眼镜.GIF]

  霍母轻笑一声:“年轻人真谦虚,该不会一打开发现是王羲之真迹。”

  温绛:诚招赏金猎人把她毒哑,我出五毛。

  霍老爷子自动屏蔽了霍母这句阴阳怪气,接过细长的礼盒,慢悠悠解开绳结——

  他其实真的有在努力克制自己激动颤抖的手啦。

  礼盒打开,和霍卿章猜想的一样,是一幅卷轴画。

  众人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嘴上是阴阳怪气的笑。

  老爷子慢慢打开卷轴,霎时间,金光袭来!

  不是特效!是真的金光灿灿!

  接近两米长的卷轴画中,红底画面中用金漆笔写满方方正正的“寿”字,正好一百个,承载了古今中来各朝各代所有美好的期冀与祝福。

  “百寿图?”霍母笑笑,“温绛也算有心了,字迹端正,结构优美,我们都很好奇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温绛道:“不是大师,是我自己写的。”

  为了这副百寿图,他熬了几个大夜,要先用美纹纸贴出正方形小格子,防止字体歪掉,然后用铅笔先浅写一遍防止过程出错,最后再用金漆笔照着笔画描上,撕掉美纹纸,着实是个大工程。

  众人心中暗嘲:廉价,而且俗。你还不是什么天王巨星呢,你的字值几个钱?

  霍老爷子还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只是苍老的手指不断轻抚着这一个个端正的小字。

  看得出来,这礼物确实用了心,而且能做到滴水不漏,看来没少费工夫。

  温绛现在可还怀着孕,就为了我老头子这无足轻重的寿宴,就……

  霍老爷子渐渐红了眼眶,再也无法克制手指的颤抖。

  老爷子就是悔恨啊。

  想当年,他也是晋海市十里八街的俊后生,但凡他今天再年轻个五十岁,就没卿章什么事了。

  温绛默默看着霍老爷子,从他颤抖的手指中读出了几个字:

  行了,这波我在他心里直接封神。

  见霍老爷子并未表态,不像前面收到客人的礼物大表喜爱,大家认为,霍老爷子觉得自己被这廉价的百寿图侮辱了。

  “百寿图,说出来不够人笑话的。”

  “这种东西,哄哄热恋期的小情侣还好,拿来给老爷子作秀?怎么想的。”

  “估计是把活动当成什么村头弹棉花的穷老头了。”

  霍老爷子看了许久,慢慢卷好百寿图放回盒子,随手交给佣人:“拿去我卧室。”

  众人:啧,甚至觉得摆面前都嫌碍眼。

  “温绛。”霍老爷子语气显得几分严肃,眼睛与温绛直直对视。

  霍母冷笑一声:快说,我要再听一遍当年我听过的那句话。

  温绛也迎上老爷子的目光,点点头。

  老爷子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你还没进我家门,说到底也算是客人。”

  霍母一听,不由大喜:要来力!

  老爷子做了个深呼吸:“其实,生日送礼,有送有回,这是为人处世的规矩,我也不妨直说,今日收到各位厚礼,改日定当百倍奉还。”

  “所以,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当然要回赠于你。”

  霍母:?

  众人:?

  老爷子说完,对不远处的秘书招招手,秘书立马抱着一份文件小跑而来,恭敬交于老爷子手中。

  老爷子打开文件,大手一挥签下大名,递给温绛,声音大了些,好像想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位于郊区的老宅,你见过的,那是我的祖宅,价格另说,但不受房屋所有权年限约束,就是说可以一直住,传给下一辈。这个是我祖宅的地契,今天也请大家做个见证,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

  老爷子终于对温绛露出了笑容:“也算是,送你的见面礼。”

  惊讶的不仅是温绛,就连霍卿章也霎时抬起头。

  窒息、沉默、死一般。

  宾客们不可置信的大眼,加起来能当个几千瓦的浴霸灯。

  霍母微张着嘴,秀丽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老头……疯了么?!

  温绛不敢接,这玩意儿谁敢接啊。

  但他没想到,这还不算完。

  老爷子又拿出另一份文件,签上大名,连同地契一并交给他:“另外,再赠予你亚士电子百分之六的股份权,当做你的生育基金,不管最后你愿不愿意和卿章结婚,这些股份都是你的。”

  温绛:瞳孔地震.GIF

  什么叫一夜暴富,天降巨款。

  百分之六乍一听不多,但基础是亚士电子的百分之六,大概有多少钱,少说几百亿。

  加上那套祖宅,买个总统当当都绰绰有余。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只见过两面的人送这么多,谁敢接。

  霍母的瞳孔此时已经失去了收缩扩张的能力,她怔怔望向某个点,只觉背后撞上了巨大的南极冰层。

  不,这股寒意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

  霍卿章的堂兄弟姐妹们狐疑地对视着,很难不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真的疯了。

  因为这些股份不是给霍卿章的,是给温绛一人的,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霍卿章的那份,到时还要另算。

  霍卿章见温绛没动,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爷爷给你的,收下吧。”

  温绛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谢谢霍爷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我也没什么资格拿这份厚礼。”

  不心动是假的,但不敢接也是真的。

  霍老爷子还在坚持:“你要是真有打算进我家门,还有更多给你,这都是小意思,你就收下吧,别让我这个老人家伤心。”

  呜呜呜,真的没下毒,好孩子快接着。

  温绛在来之前听说老爷子会送他见面礼,他以为最多也就是个古董首饰之类的小玩意,但老爷子直接把惊喜变成了惊吓。

  霍父不管那一套,只觉得温绛的就是霍卿章的,于是跟着催促:

  “给你就拿着吧,这是霍董的一片心意,肯定也是考量你许久,觉得你是值得信赖的孩子才肯给你如此厚礼。”

  当然“考量”了许久。

  霍老爷子得意小兵王有胜.GIF,温绛所有的综艺和采访,我可是全程一秒不落追的直播呢,他代言的珠宝和叶黄素,我可是直接把工厂买空了呢,铁粉都没我铁。

  “霍爷爷。”温绛慢慢抬起眼,认真看着老人家的眼睛,“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和厚爱,但您说的,送礼这回事,有送要有回,咱们继续这样拉扯下去,我之后岂不是得想办法将地球搞到手送给您?”

  霍老爷子:该死,自掘坟墓了。

  霍卿章脑海中冒出了小小的温绛抱着偌大地球挣扎着爬到爷爷面前,满脸虚弱的画面。

  禁不住笑了出来,忙抬手握拳掩了掩唇。

  但当着众人面,温绛又不能让老爷子下不了台。

  他思忖片刻后,看向老爷子的手指,指了指上面的戒指:

  “爷爷,我喜欢这个,可以把这个送我么。”

  一枚廉价的戒指,是当时霍老爷子和夫人结婚的婚戒。

  那时的亚士电子还负债累累一度面临破产,老爷子的父亲提出要他和大财团联姻保住亚士电子,但他已有心仪的恋人,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在正确的和容易的之间,他选择了正确的。

  如果不是当初的选择,或许亚士电子现在说破大天也是个依附于财团的小公司,一辈子看人脸色。

  是人都知道霍董事长的夫人去世时,俩人不过四十出头,但霍董并没续弦的打算,一个人带着孩子们过了四十年。

  大概也是非常爱自己的夫人,才决定把全部的忠贞献给他。

  所以这枚从没摘过的白金戒指,意义非同凡小,一定是比地契股份更加珍视的存在。

  宾客忽然明白了温绛的心思。

  高啊。

  恩宠得到了,不该拿的也婉拒了,又让老爷子脸上生光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难怪,眼光刁钻的老爷子就认了名为“温绛”的死理。

  霍老爷子望着那枚旧旧的戒指,笑抿嘴唇,点了点头。

  他慢慢脱下戴了快一辈子的戒指,摩挲着,继而牵过温绛的手将戒指放在他掌心:

  “虽然我很舍不得,但现在,它是你的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随即就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霍母闭上了眼睛,不停做着吞咽。

  当她再次睁开眼,原本蔚蓝的天空变得如雪般殷红,浓稠的滴落下来。

  祖宅的地契,百分之六的股份。

  这就是温绛一幅廉价可笑的百寿图换来的东西。

  如果有朝一日温绛真进了霍家大门,自己这么多年倾尽心血挽回尊严做出的努力,将变成更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