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敏锐地捕捉到了“可以共患难”几个字。

  说明原主和海崖曾经在一起过,有可能还是在二人出道初期。

  他佯装沉思许久,继而对景琛笑笑:“过去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景琛抬头,望着碧空如洗,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当时,有个土豪老板相中了你,捧着玫瑰在话剧社门口等你,你坐上了海崖的电瓶车,拒绝了那人的玫瑰,那人还嘲你只配坐电瓶车。”

  他又看向温绛:“本以为那么难捱的日子你们都一起挺过来了,但现在好像物是人非。”

  温绛忽然想起他之前收拾原主的屋子时发现了他的日记,日记最后一页贴了一张银行卡,下面写的好像是三年三十六个月四万三千二百元,并且加了双引号。

  是什么意思呢。

  等所有嘉宾任务全部结束后,节目组公开了每位嘉宾的任务完成时间。

  温绛以绝对优势勇得第一,拿下最高奖励五十欧,而他的对照组海崖就相形见绌了,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还和恶犬打了一下午架,胳膊上现在还挂着伤。

  嘉宾们上楼洗澡换衣服,接下来要马上准备晚餐。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云善初并没急着走,而是将他的专属VJ叫到角落,摆出笑容:“哥,今晚还有什么隐藏节目么?可以提前和我说说么。”

  VJ摆弄着摄像机心不在焉道:“不行,提前透露的话陈导会杀了我的。”

  云善初知道从这榆木疙瘩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慢悠悠走到几台正在充电的摄像机旁,趁人不注意抬手一扫,摄像机应声落地。

  VJ听到声音随着看过去,下一秒脸色惨白,丢下自己的企划案朝着十几万的摄像机急奔而去。

  所有人都在忙着检查设备,根本没人注意云善初这边。

  他的目光悄悄落在桌上的企划案,趁其不备猛翻几页,得偿所愿在12.4的字样底下发现了一条:

  【23:00——24:00,出其不意房间大搜查。】

  云善初眉眼一挑,笑容爬上脸。

  他合上企划案装着一副焦急模样跟着去检查摄像机,还主动提出:“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如果真的坏掉了我会全额赔偿。”

  饭桌上,温绛觉得今天的云善初格外奇怪。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善初说自己带了燕窝来,给每人做了一碗,轮到温绛时,他问:“碗不够了,别的容器可以么?”

  温绛上下打量着他,说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不是让你端个盆上来!

  望着满满一汤盆燕窝,温绛更加确定这人心里有鬼。

  难道在里面下毒了?

  但看其他人吃得无事发生,温绛猜测他大概又要说什么“你情况特殊,需要多补补”,以此来不断暗示观众自己怀孕的事。

  “温绛,你情况特殊,需要多补补。”云善初笑道。

  温绛:这人真经不起猜。

  “谢谢你的关心,回国后来我家一趟,我家还有一箱八个核桃。”温绛回以笑容。

  喝了补补脑袋。

  云善初嘴角抽了抽,并未反驳。

  就喜欢看你这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的。

  一行人吃完晚餐已经是夜里八点多,忙了一天的嘉宾都打算早点洗漱睡下。

  而这时,导播却在直播间贴了一串文字:

  【今晚十一点,房间秘密大突袭,嘉宾的房间里会藏着什么呢……[嘿嘿]】

  【哈哈哈节目组是懂节目效果的,让我康康,我们海云之巅是不是要被抓包了?】

  【吸溜吸溜!这班我不上了,坐等秘密大突袭[斜眼笑]】

  【我不在乎是不是演的,我要看到各位房间里有人。】

  秘密大突袭可算是彻底引爆了话题热度,晚上十一点正好是国内下午四五点的时间,下班时间闲人多,更何况他们可是梦寐以求想参观一下自家哥哥的衣橱,看看里面……

  藏没藏人。

  温绛刚洗完澡,听到手机响了声。

  霍卿章:【在房间?】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霍卿章竟会主动发消息。

  温绛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复:【嗯,刚洗了澡,要过来?】

  半晌,又道:【我过去吧。】

  来我房间你可以走,我去了你的房间看你往哪里跑。

  嘉宾们居住的房子是老式建筑结构,为了节省空间几道房门都挨得很近,颜色统一,如果不是门上挂的姓名牌很容易走错。

  温绛敲开霍卿章的房门,入眼便看到他穿着墨蓝色的睡衣站在镜子前擦拭乳液。

  温绛乖巧坐在床上等待霍卿章。

  霍卿章拧上乳液盖子,余光看过去,声音冷冷淡淡:“听说你今天只用三十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温绛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接着模仿剪刀咔嚓咔嚓:“我现在可是熟练掌握了拆蛋工作,得心应手。”

  霍卿章敛了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裤.裆处。

  他阔步走到温绛身边,蹲下身子,出其不意握住他两只脚搭在自己膝盖上。

  温绛被这一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缩回脚,奈何霍卿章抓得牢。

  霍卿章垂着眼睛低低道:“孕期关节会出现水肿,别乱动,给你揉揉。”

  温绛放松了身体,双手撑着床,上身向后倾斜,一副惬意模样:“代表这算是逾距了吧,只要我能保证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你倒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你我本来也不是这种亲密关系。”

  话出口的瞬间,温绛明显感受到为他揉捏脚踝的手指倏然一顿。

  霍卿章没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以后如果再接到这种任务,我来做就行,现在特殊时期最好不要见血。”

  温绛眉尾一挑,笑眼弯弯:“代表也这么迷信?”

  “只是担心你现在情绪敏感,血腥场景刺激你的情绪会影响胎儿发育。”霍卿章头也不抬,手指极不娴熟地揉捏着。

  温绛垂眼凝望着霍卿章,从这里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和刘海下探出的半截鼻尖,高挺精致。

  不知是晚上喝了太多燕窝还是刺激到了脚底某处穴位,温绛想上厕所。

  他缩回脚,轻声道:“我想去卫生间,之后还能回这里么。”

  霍卿章道:“等你,去吧。”

  温绛出了门直奔卫生间,几秒种后,一道身影从某个房间里闪出来。

  环伺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他看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五分。

  他火速将霍卿章房间和隔壁房间的姓名牌摘下来,互相调换,又将霍卿章房门口的盆栽移动到隔壁房门口,乍一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做完这一切,他匆匆赶回房间完美隐身。

  十点五十六分。

  温绛从洗手间出来,随意一瞥,发现楼下大厅的灯还亮着,心生奇怪。

  以往这个时候,节目组应该早就收工才对。

  穿书前参加过多部综艺的直觉告诉他,有情况。

  思忖片刻,他看向挂有“霍卿章”名牌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眼门口的盆栽。

  昏暗中,温绛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打开手机,半晌后,抬手推门进去。

  十点五十八分,摄像师们扛着设备蹑手蹑脚分别来到几人房间门口,等待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倒计时声。

  十一点五十九分。

  温绛望着对面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海崖,忽然想起了拿盆装的燕窝,以及门口明显被人移动过的花盆。

  “你……”海崖震惊了半天,忽而抬手火急火燎把衣摆往裤子里塞,“你怎么进来了。”

  温绛直直盯着他,并没回答。

  海崖眉头深深蹙起,声音也变得粗嘎:“出去,钱已经给过你,你也答应我要彻底断了联系,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如果被善初知道,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相安无事?”

  温绛想笑。

  他还一句话没说呢,这人倒好,那嘴巴就跟破茶壶嘴一样,什么都往外倒。

  “咔嚓!”就在这时,身后房门被人猛地推开,随即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偌大的黑色机器怼了进来,随着工作人员一声:“秘密大突袭!”

  海崖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顿时一片黢黑。

  沉默,集体沉默。

  工作人员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该……怎么解释。

  救救我救救我!

  下了班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的观众苦守到现在,期待着大突袭后云善初红着脸从海崖身上爬起来的画面。

  但……

  却是温绛。

  【尼玛的为什么是温绛!在搞什么!】

  【艹,你TM当小三有瘾是吧!真是给爷整吐了。】

  【哎呦,真还有意外收获啊,大半夜不睡觉,孤男寡夫共处一室,还让不让初初活了,嘻嘻,瘟鸡可真有你的啊。】

  【怀着孩子大半夜找人聊骚,别告诉我你们在研究夜光剧本。】

  弹幕彻底炸了锅,以至于其他嘉宾的版块根本无人问津。

  陈导暗喜:卖点来了!

  他赶紧通知其他房间的摄像师全部赶去海崖房间,今天就要把事闹大,闹大了才足够抓马!

  眼见着摄像师们集体撤离,其他嘉宾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这火辣辣的一幕,被无数双眼睛围观。

  海崖烦躁地挠挠头,对温绛道:“不是,你为什么进来啊!”

  花老长时间练就的气泡音一秒破功。

  人群中多了一张哀伤的脸。

  而知情人士们也主动为这张脸让开一条道路。

  弹幕狠狠怜爱了:

  【天啊,我们初初,感觉表情都破碎了,好心疼啊……】

  【WJ去死去死去死!海崖也去死吧,装什么不知道,狗男男都去死!】

  人群中的云善初肉眼可见地蒙了一层阴影,寡淡的表情却如毫无波澜的水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

  雾蒙蒙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承载不住水汽的压力。

  他嘴唇轻颤着,声音嘶哑得厉害:“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是的,初初你听我解释。”海崖疾步追上去一把按住云善初的肩膀,“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来,我只是忘记锁上房门。”

  观众里有人提出了疑问:【不是说已经分手很久?那解不解释都无所谓吧。】

  该条弹幕很快遭到云粉的围攻举报,并表示:【你猜海崖为什么要上这档综艺?】

  观众始终认为,两人当初分手并非因为感情破裂,而是有人横插一脚导致互生误会,眼见两人都是心里放不下对方,凭着这档节目复合有望,结果——

  又他妈是温绛!

  如果不是初初上辈子跟他有杀父之仇,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温绛就逮着初初一人折腾。

  弹幕全是辱骂和讨伐,以及对云善初的怜爱。

  哪怕他曾经不加考证暗指某作者抄袭,这些都是小事,都可以被原谅。

  而温绛从一开始的沉默,在他们眼里就是默认!是无言反驳!

  云善初眼中凝泪,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他转向温绛,水光斑驳的眼眸中是无声的质问,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勾引别人的爱人,就这么喜欢海崖?还是觉得别人的东西就是好。

  冗长的对视过后,云善初忽而低下头,快速擦了一把眼睛。

  弹幕都快心疼死了,纷纷叫嚣着:【打他妈的!为什么要忍,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温绛。”云善初缓缓开了口,声音轻微的颤抖着。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现在怀有身孕,我不想给你造成情绪负担,但我也不是怂包,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这样吧。”

  【看看初初这大度,真是高下立判!温绛你脸疼不?】

  【温绛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会儿让人喜欢一会儿让人厌恶的?】

  “为什么就到此为止了。”倏然间,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众人诧异,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是谁发了声。

  直到房间内通往阳台的木门被人推开。

  身着衬衫西裤的高大男人委身穿过低矮小门,沾着罗马十二月份的冷风,仿佛将他的表情都冻上了般,冷冽森寒。

  众人:???

  这他妈屋里还藏着一个呢?

  就连海崖,也被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震惊到再次失声。

  怎……怎么进来的?霍卿章什么时候进来的?!

  弹幕重新沸腾:

  【好家伙,一个温绛就够炸裂了,怎么霍卿章也在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

  【尼玛的,别跟我说霍卿章也是个受,我不接受!!!】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霍卿章从容不迫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甩在桌上。

  是一沓扑克牌。

  扑克牌???

  霍卿章丝毫不慌,目光冷静沉稳回望着海崖,低声道:“所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到此为止,约好一起斗地主,是怕自己输得太难看?”

  温绛、霍卿章和海崖,三个人一起斗地主。

  真的……很合理。

  海崖张个大嘴半天才反应过来,眼见云善初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忙借坡下驴:“对,初初你别误会,是霍代表喊我们一起来斗地主。”

  云善初:斗你妈的地主!

  “代表你怎么从阳台过来的。”MC忍不住问道。

  霍卿章淡淡问道:“刚才在阳台吹风。”

  随即,他看向云善初,用轻蔑的语气问道:“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总不会要把一场三人斗地主联想成什么奇怪剧情。”

  云善初勉强摆出笑容,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是我太冲动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场面一时尴尬到令在场所有人脚趾扣地,既然霍卿章都出来证明了,谁敢不信,对于温绛的怀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剧情反转再反转,被玩了几道的观众现在只想骂人:

  【能不能调查清楚再出来哭悲啊,想笑死谁啊,不会以为全世界都在觊觎海崖吧。】

  【温绛有前科被怀疑很正常,但这次云善初确实冲动了,现在回想起他刚才那番话,有点搞笑。】

  【云粉出来打脸!】

  【YSC天天卖弄悲情人设烦不烦,本来我还挺可怜他被人抢了男友,但如果他打定主意要拿这件事卖惨到底,对不起,真的看不惯。】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景琛笑了:“这年头某些人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简单一句话,众人嗅到了瓜的味道。

  【卧槽,感觉有瓜,大美人快详细说说!】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新鲜大瓜,云善初神情一紧,但很快恢复了情绪:“既然是误会,我会发微博向大家诚恳道歉,也不希望再因为我占用公共资源,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睡。”

  观众更烦了。

  有人还等着看自家哥哥的秘密衣柜,他云善初凭什么闹了乌龙又毁了大家期盼的重要环节,最后再轻飘飘来一句“早点睡”。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涉世未深的观众就是容易被抢带节奏,刚才还在唾骂温绛,这会儿又齐齐一边倒,对着云善初疯狂输出。

  陈导和制片互相对视一眼,老脸紧绷的都能弹棉花,对云善初好感度-10086。

  一行人沉默地收了设备下楼睡觉,心中都颇有怨言。

  云善初仿佛故意的一样,对着所有工作人员鞠躬道歉,对着海崖和霍卿章道歉,但唯独对温绛视若无睹。

  温绛轻笑。没关系,“对不起”三个字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说。

  几个工作人员哀声叹息下了楼,倏然间,其中一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思忖半天,更觉疑惑:

  “不对啊,刚才咱们进门时,那房间门口挂的是霍卿章的名字吧。”

  “好像是啊,一会儿看看回放。”

  “霍代表原先就住那个房间么?我怎么记得不是呢,是我记忆出现了问题?”

  “细思极恐,我记得他住第二间房,怎么变成第三间了。”

  “所以说……是有人故意调换了姓名牌……”

  话题到此及时打住,几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了某人的脸。

  另一边。

  风波结束,嘉宾们也各回各间。

  温绛不发一言刚走到自己房间,转身关门时,却看到了一张神色凝重的脸。

  霍卿章站在门口,眉间深敛,冷眸凝视的目光像是审视。

  温绛一歪头:“代表不打算睡觉么。”

  霍卿章伫立片刻,抬脚进了房间关上门。

  他个子高,看着温绛时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不是说,我在等你。”没头没尾的,霍卿章来了这么一句。

  温绛听懂了,他是说自己还在苦等,结果温绛扭头去了别人的房间。

  “走错房间了。”温绛言简意赅。

  “就算数不清房间,也该认得姓名牌。”霍卿章的眼色越来越黯,“是打算旧情复燃?”

  温绛想笑。嘴上说着不在意,暗地里倒是把他的曾经调查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和代表有关系么?”温绛语气轻佻,疑似拱火,“就算真的旧情复燃,也不耽误我在代表床上享受,不是么。”

  霍卿章不可置信地冷哧一声,下一秒,他抓住了温绛的手,攥得使劲。

  他沉下视线,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肚子里的,我的孩子,还在看着他妈妈的一举一动。”

  他着重咬下“我的孩子”四个字。

  “所以代表担忧孩子也有样学样,不惜放低姿态从自己房间的阳台爬到别人房间的阳台,试图给宝宝造成我们真的是在斗地主的假象?”

  温绛低下头轻笑,再次抬头时,眼中有如星光璀错:“没能看到代表狼狈的一面,真可惜呢。”

  霍卿章垂视着他,喉结滚动了下。

  他放开温绛的手,别过脸,嘴唇紧抿出凌厉的弧度。

  温绛上前一步,脸蛋轻轻贴进霍卿章怀中:“不过我真的很开心代表过来帮我解围。”

  他缓缓闭上了眼,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刚才很害怕,不知作何解释,又怕解释了也被人说是狡辩。”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解释也会变成掩饰。

  隔着薄薄的衬衫,霍卿章好似觉得自己胸前温热一片,挟带着丝丝潮湿。

  低头看过去,恰好看到温绛眼尾落下的泪,晕湿了衣襟。

  霍卿章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双手很沉,却又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拉着。

  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他揽住了温绛,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这种感觉,很复杂。

  霍卿章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温绛肚子里没有他的孩子,这一刻他还会抱住他么。

  又是一道无解的题,他还没弄明白温绛那晚为什么流泪,今天又给自己徒增烦恼。

  他只知道,温绛远不像他看到的那样坚强,甚至可以说,他很敏感也很脆弱。

  抱着温绛的双手又紧了几分,霍卿章低声道:“害怕的时候,就告诉我。”

  温绛听到了霍卿章的心跳声,钝重,且有些变了节奏。

  不得不感谢云善初这自以为聪明的小计俩。

  进门前,他就发现盆栽被人移动了位置,留下了清晰的不同于周围地面颜色的痕迹,而挂在门上的姓名牌也变得歪歪扭扭,看起来十分仓促。

  但他还是要进,就是在等顺着阳台爬过来的霍卿章。

  他不信,霍卿章会坐视不理。

  而且这个永远都是颐指气使态度的男人竟然会硬邦邦地说出“害怕就告诉我”这种话。

  温绛抱紧了眼前的男人,脸蛋传来他身体的温度,滚烫、坚实。

  “代表。”温绛轻声道。

  “嗯?”

  “今晚不用手可以么。”

  翌日,凌晨五点。

  霍卿章缓缓坐起身,看了眼还大黑的窗外,借着月光,视线落在一旁的温绛身上。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

  怎么又鬼迷心窍和他上了床。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的眼泪折服,霍卿章你没自尊心么。

  下一次他再提任何过分要求,请你千万克制住。

  身边传来温绛一声梦呓:“代表,我冷……”

  霍·绝不再被牵着鼻子走·卿章凝视他片刻,伸手拉过被子,轻轻将他的手塞进被窝,细心掖好被角。

  说到底,温绛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自己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罢了。

  与此同时,楼下大厅,节目组齐聚一堂。

  陈导彻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凌晨五点就坐了起来,顺便叫醒了其他人。

  他面色凝重道:“昨晚答应大家的秘密大突袭因为突发状况被迫中止,观众们颇有微词,现在还在微博上闹,看来如果不让他们看到自家哥哥的衣柜这事儿算是没完了。”

  编剧老师提议:“不然以同样的形式来个晨间大突袭。”

  陈导眼睛一亮:“详细说说。”

  编剧老师道:“现在是国内时间晚上十一点左右,正是流量最大的时候,而这些艺人平日里都是以精致的光鲜形象出现在大众视线中,观众也一定非常想看到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陈导宛如醍醐灌顶:“所以你的意思是……”

  几人相视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嘉宾们正安然睡着——

  傅明赫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稍作整理衣领下去开门,结果几台摄像机怼了进来:

  “秘密大突袭!”

  但下一秒,摄像们愕然了,呆滞半天才问道:“傅老师您是已经起了么?”

  衬衫西裤,服贴得体,一副精英派头。

  傅明赫让开一点身位请节目组进门,指了指桌上的小台灯:“回国后有个棘手的案子要处理,所以早起了会儿整理材料。”

  MC大为感动:“百姓有您这样的律师哪还会怕什么强权压迫。”

  听到夸奖的话,哪怕是阿谀奉承,也是人都会开心,但傅明赫却明显脸色一暗。

  他岔开话题:“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秘密任务么。”

  MC笑呵呵递上一沓任务卡:“凌晨的叫醒服务,请你随机抽取一张嘉宾姓名卡并潜入他的房间出其不意地叫醒他。”

  傅明赫沉吟片刻,抽了最底下一张卡片,翻过来,是——

  艾澜。

  摄像机跟随着傅明赫的步伐来到艾澜房门口。

  作为一个律师,向来光明磊落的傅明赫对于偷偷潜入他人房间这种事还稍显犹疑,但考虑到观众爱看,只能降低道德底线。

  他轻轻转动门把手,发现房门是锁的,向节目组求助时,MC已经奸笑着递来一把钥匙。

  傅明赫:……

  弹幕激动的几乎要螺旋升天:

  【呜呜呜!是我澜哥的床上剧情!感恩节目组!】

  【想看纯天然无底妆的哥哥!节目组记得多给哥哥一些镜头!】

  房门被悄悄打开,屋内一片昏暗,只有绒布窗帘的缝隙间才有那么一丝丝清晨天青色的微光。

  狭小的房间内能清楚听到床上传来节奏的呼吸声,看来艾澜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几个摄像师蹑手蹑脚来到房间各个角落,打开摄像机上的照明功能,照亮了小小一圈。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摄像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连忙示意导播将屏幕调转到他的设备上。

  在他的镜头中,原木小桌上放着一本朴素的笔记本,封面隐约写了几个字。

  【小绛的孕期记录】

  这几个字无疑是火星撞地球般的巨大冲击,原本安静的弹幕炸出一堆潜水党:

  【是温绛的孕期记录!!!天啊艾澜哥你!】

  【纯爱党真的看不得这些,明知道他怀了别人的孩子,却还在悄悄观察他为他记录孕期发展,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我真的玩不了纯爱战士的梗,我就是觉得很难过,我的“澜沧江”啊啊啊T_T】

  【泪目了,是多喜欢才能做到这一步?温绛你救救我家哥哥吧,孩子打了吧,哥哥不能没有你。】

  就连陈导也是一脸震惊。

  在此之前他从没听说温绛和艾澜有任何交集,开始他还以为艾澜最多是对温绛一见钟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一见钟情这么简单。

  【快翻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弹幕都在要求摄像师拍一拍里面的内容给他们看,摄像师也是毫不犹豫要掀开看,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下一刻,一只手按住他。

  摄像师一抬头,对上傅明赫审视的目光,好似在说:“偷偷潜入房间就罢了,别人的隐私就别看了。”

  毕竟他是律师,非常注重个人隐私权。

  那一瞬间,摄像师也觉得良心不安,默默收回手。

  傅明赫做了个深呼吸,来到还在熟睡的艾澜身边轻轻摇了摇:“艾老师,起床了。”

  艾澜缓缓睁开眼,眉间簇雪堆霜,似乎不满被人忽然吵醒。

  当他清醒过来看着房间内一堆人后,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他几乎是一秒下床直奔桌前,抄起笔记本塞进抽屉里。

  镜头中,所有人都看到了娱乐圈一个艾澜同志裸露的上半身。

  【我天,艾澜身材也太好了吧!他竟然真有八块腹肌,不是画出来的。】

  【我终于切实感受到了艺人和素人的差距,高清无P镜头下都帅的好像在发光,天啊,艾澜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十年老粉!】

  【哥哥喜欢裸睡嗷嗷嗷!想感受一下被哥哥抱在怀里的温度!】

  艾澜看起来满眼疲惫,揉着眉心嘶哑着问道:“又是什么大突袭环节?”

  MC点点头:“艾老师早安,刚睡醒的艾老师也依然光彩照人,那么,接下来请你抽取一张姓名卡去叫醒下一位嘉宾。”

  艾澜还在顾虑着桌上的孕期日记有没有被别人看到,根本无心什么任务,心不在焉随手抽了一张姓名卡,翻过来一看——

  霍卿章。

  摄像机敏锐地捕捉到他看到霍卿章这个名字后眉头一蹙。

  冤家路窄。

  做了个简单的洗漱后,艾澜随手套了件开衫毛衣,睡裤也懒得换去了霍卿章的房间。

  不知是起床气还是因为对面是霍卿章,总之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脸上的不耐烦。

  他站在房间门口刚要敲门,被MC制止:“要偷偷潜入。”

  艾澜暗暗翻了个白眼,放轻了动作。

  打开门,他直奔床边而去,想速战速决。

  霍卿章这人,他看一眼少一眼。

  只是刚走床边,艾澜的脚步倏然顿住,接着,他的双眼一点点睁大。

  与此同时,包括直播间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床边,那从被窝里探出的一截小臂。

  纤细白净,挂着一条兰绮珠宝的新款手链,手指如削葱根般软软垂在床边。

  这一下,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弹幕一条条袭来,一度将屏幕遮挡得严丝合缝。

  【卧槽床上有两个人!!!】

  【这手!是温绛没错了!这是他代言的兰绮新款啊啊啊!】

  【为什么温绛在霍卿章的床上!!】

  【妈呀!这是我能看的么!妈妈感谢你把我生下来,世界真美好!】

  床边的艾澜仿佛变成了雕塑,只有不断睁大的双眼流露出巨大的失落。

  他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

  那一瞬间,屋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心跳如雷,过于吵闹。

  蒙在被子里的温绛一向觉浅,虽然房内没人发出声音,但他好像还是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异动。

  他缓缓掀开被子,露出半截裸露的肩头。

  大梦初醒后短暂的迷蒙,令他无暇顾及周围环境,下意识坐了起来,而搭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重力一点点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