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梅洛>第二十四章 水调春情

  阆中城是坤域之内一处独特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它由哪国、何人所造,印象中它就一直在那里、与星辰一般亘古。阆中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或是部落,因为它的神性而孑孑独立。原因就在于城中广场上有一根高耸入云、刻满怪异符号的神柱。传说神柱通连天庭,但是只有真正被天庭承认的坤域之主才能顺着神柱自如地往来于天庭和坤域之间。故而,坤域境内大小国家和部落的国王、首领为了加持神性,久而久之竟将阆中城拱卫作一座中立的圣城。

  按常理来说,是座城理应有个城主。但是一座圣城,灵感超然的大巫比城主自是来得更重要。绝地天通的火烈大宗是不可能来阆中城坐镇的,于是他所钦点的灵巫就成了阆中城神柱世世代代的守护者、也就是阆中城真正的主宰。

  “大人,还请一观莲华。”

  凉胥宫圣殿的九重铜门依次被缓缓推开,一众巫女觋君分散在大殿各处,按照十一大曜星君的位置坐在蒲团上仰天望气,他们念诵祝祷,难以计数的莲华灯摆放在他们面前,橘色的光衬得他们严正虔诚的表情愈发神秘。

  凉胥大巫身穿云纹团鹤流苏法衣,披发跣足,她的眼睛被“相风乌”羽毛做成的眼罩蒙住,站在沚水之中,手捧阴阳埙开始占卜。

  “一盏归紫炁、四盏归月孛、万盏归荧惑。天道司德,顺之则昌、逆之则祸;顺之则吉、逆之则凶。”

  “天道司德,顺之则昌、逆之则祸;顺之则吉、逆之则凶。”

  众巫觋齐齐唱诵高德,虔诚之声在大殿中徜徉良久后方徐徐散去,与此同时,圣坛上的莲花灯熄灭了一万又五盏。

  “行运巫女听令,遣归各处接引渡魂。”

  “是!谨遵大巫法旨。”

  凉胥大巫正要结束望气占卜,突然,负责罗睺和计都的两位巫觋异口同声:“酆都鬼炁,上扰中宫。”

  “不愧是火烈大宗,一切都在他的预言之中。黄霞……”

  “在!”

  “你去将客室准备妥当,务必熏香洁净。”

  “弟子领命。”

  “朱霞……”

  “在!”

  “你随本君出城迎贵客回来。唉,那任性执拗的小儿,但愿你能撑住。”

  阆中城到龙丘,一条不为人知的鸟道上,凉胥大巫金竹莲耶离着老远,便见绿野庄的方向尘嚣蔽日、鬼啸隐隐。

  “好狠厉的魔音。若在近前,本君的这点儿功力也是片甲无存啊。唉……”

  “宗布少主,还请手下留情……”金竹莲耶秘音传声,“本君乃凉胥宫金竹莲耶,还请看在火烈大宗的面上,收了魔音吧……”

  宗布梅洛杀意正兴,眼看着蒙面人就要血枯而亡,突然感受到一股洁净无垢的气息在逐渐靠近,很快便听到了阵阵空灵哀婉的恳求之声萦绕耳畔。这声音一丝一缕地勾连压制着梅洛胸中的暴戾,让他的神明猛地恢复清朗,紧握霜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再抬眼时,一位头戴三花聚顶冠、身穿宵台法衣的大巫赫然伫立,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衣紫带的巫女。

  “凉胥……大巫……”

  “正是本君。”

  “你,咳咳……”梅洛嘴角渗出血来,“你为此人求情?”

  “宗布少主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本君师父的养子,师父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本君,让本君务必救他三次,师父对本君也有再造之恩,实在不好忤逆。少主已经将其重伤如斯,当是已泄去心中大半怒火,不知能否卖本君一个人情?”说着,她回头看了看云暮雪,“您封住世子五感,虽无性命之忧,但时间久了,世子的经脉难免损伤。而少主您,显然需要疗毒。何必因小失大,在这人身上劳费精力呢?凉胥宫虽比不得曼衍学宫壮阔华丽,却也惬意舒适,本君斗胆迎两位贵人前往小宿。”

  梅洛收敛内息,仔细打量这位大巫:“此人早不来晚不来,又说与业火无情的人相识。五墟宫在阆中城莫不就是受她庇佑?可她既为侍奉王室的灵巫,该是无法背叛元吉宫的。她到底什么目的?这人内力中上,以我现在的功力倒也杀得。只是,杀巫必会引来元吉宫的讨伐,我自己无所谓,却不能连累雪卿。罢了,她所言也不差,眼下威胁暂除,还当以雪卿的安危为重。”

  收笛入怀,梅洛对金竹莲耶的邀请不知置可否,只是不理她们,径直来在云暮雪身旁为他解开穴道。金竹莲耶见状也不相迫,命随行的巫女朱霞前去查看蒙面人的伤势,自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穴道解开,云暮雪在梅洛的怀中悠悠醒转。

  “梅洛?梅洛!”看梅洛面色惨白、唇角挂血,云暮雪着实吓得不轻,“你受伤了、还吐血了?”

  “没事没事,已经没事了。”梅洛紧紧搂住他,柔声安慰。

  “怎么会没事?那些暗器上有毒,还有、还有乌丝百结,我看到它打中了你……”

  梅洛笑了,“第三次小瞧我了,小於菟。”他亲了亲云暮雪的额头,“祖父叫我自幼食用泠香丸和水精灵,虽不是什么百毒不侵的药身,但世间毒物、任它如何狠戾,短时间内都要不了我的命。倒是你,适才我催动魔音怕伤到你,便封了你的五感,你现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暮雪噙着泪摇摇头,他的目光越过梅洛的肩头,所见皆是碎瓦颓垣和木傀断肢:“真的没事了……那个人呢!”

  “他死了。在业火无情的人来犯时,我就已杀了他。”

  “我知道了……”

  梅洛又安慰了云暮雪几句,便扶着他站起身来。转眸间,云暮雪看到了一旁的金竹莲耶。

  “这位莫不是凉胥大巫……”

  “世子万安,正是本君。”

  “雪卿,你们认识?”

  “元吉宫祭祀时见过,不过未得机会攀谈。”

  “大巫想你我去凉胥宫修养,雪卿意下如何?”

  “凉胥宫……我想去看看。”云暮雪轻轻地捏了捏梅洛的手心。梅洛心领神会,对金竹莲耶说道:“大巫,既然暮雪愿意,我二人便叨扰了。”

  凉胥宫内,在金竹莲耶特意为梅洛和云暮雪准备的客室中。沐浴更衣后,云暮雪的发色又恢复为缟羽色。梅洛慵懒地斜靠在倚枕上,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捻着少年郎的银丝、浓情脉脉地沈浸在云暮雪的美貌中,任由他为自己的伤口上药。

  “我适才看到他了。”

  “嗯?你见到谁了?”

  “那个孩子。汐华。”

  梅洛倏地坐直身子,关切之色替代了满目的□□:“你见到了他?在什么地方?”

  云暮雪倒是异常的平静:“在去汤泉的路上,几名巫女领着一队年幼的觋君走出圣殿,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放下药布,拿起一瓶雪魄鸽血丸,试了好几次才打开瓶塞,“他很好辨认的。旁的觋君皆是七八岁的模样,只有他还缠着巫女非要抱着不可。”

  “雪卿你……”梅洛握住了他的手。

  “还有四颗,足够你疗伤的……”

  “雪卿……”

  “醉流霞也还剩一些,它们……”

  “雪卿,你若想……”

  “我不知道!梅洛,我不知道……”云暮雪低垂眼帘,“他是那样俊秀,比悦华更像母亲。他还小,不一定会成为觋君;即便修成觋君,他依旧可以留有后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梅洛环住他瘦削的双肩,竭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

  “万事有我,别怕,雪卿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嗯!”云暮雪将额头抵住梅洛坚实的胸膛,哽咽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宗布梅洛和云暮雪仅是在凉胥宫逗留一夜便要离开。对此,金竹大巫丝毫不意外,也未做挽留。

  “梅洛,你觉不觉得那位大巫看你的眼神很是不寻常?”

  轺车中,梅洛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云暮雪的侧脸,他笑着说道:“世子殿下,醋~可不是这样吃的。那可是灵力天生、虔心奉神的大巫,她们是没有凡人情愫的。任凭我如何丰标不凡,她们都不会动心的。”

  听了这话,云暮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算是吃醋,也不会慌不择醋吃女子的醋。”

  “哦?那跟我说说,哪个男子让你吃醋了?”

  “没有,我没吃过醋。”

  “唉,看起来我还是不够好啊……”

  “此话怎讲?”

  “没能令殿下对我情根深种呀,都没有为我吃过醋。”

  “这可真是冤煞我也。可别忘了,是我先对你表露心意的,而且,我们、我们还……”

  “我们还怎么样?”

  邸山山庄那夜的缠绵再次浮现在云暮雪的脑海中,他瞬间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凉胥大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早有察觉。虽然我与她初次见面,但总觉得她甚是眼熟。还有她的身手和浑厚的内力,令我看她也很是诧异。”

  云暮雪对梅洛末一句话深以为然,“我深谙火烈大宗则选神巫的法则,也见过不少的大巫,还从未听闻哪一位出身武林。她还为业火无情的手下求情,梅洛,她莫不也是五墟宫的门人?”

  “她若是五墟宫或玉流宫的门人,我哪管她是不是巫女,断不会与她这般客气。她应该是金竹国金竹派的门人。”

  “金竹派?我只知‘金竹’是金竹国的国姓,却不知还有个‘金竹派’。”

  “此派规模甚小、传承薄寡。我所知的也只一人,而那人最终也叛离师门、该换了门庭。自此金竹派便绝了。”

  “如今见到了莲耶大巫,可见事实并非如此。对了,你所说的那人是谁?”

  “他本名叫金竹莲醉,叛出师门后改叫颐莲醉,已死了多年。”

  “同姓金竹,名讳中又都有一‘莲’字,怕很难是巧合吧……”

  “是呀……要知道,颐莲醉后来转投的正是五墟宫。他们这班人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思及此处,梅洛心中对某事渐似清明起来,他对云暮雪说道:“雪卿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如你所说,凉胥大巫碍着火烈大宗的管束,是不敢对你不利的,最起码在阆中城她不敢。待我伤势痊愈,自会查个清楚。”

  “还要继续查?梅洛所介怀的是……”

  “她毕竟救了蒙面人。别忘了,沿着你的怀疑,紫燕堂以为,他多半就是冥岚雨慢的左护法元无有。若然,他还是业火无情的左护法。此人的身份和用意可就值得玩味了。业火无情那劳什子的复仇我不在乎,但他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你,我断不能忍。去夏夜族投奔母亲之前,我必须将与五墟宫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全都料理明白,省得日后哪天又冒出来什么魑魅魍魉打扰咱俩的好日子。”

  “嗯,也好。”云暮雪说这话时难免带着心虚,他急忙改换话题:“对了,说起你身上的伤,须得找个僻静舒适的所在好好调息才好。昨夜我说去幽火城的行宫,你言说阆中城就有个好的所在,咱们是快到了吗?”

  “嗯~不是快到了,是已经到了。你看~”

  玄除非勒住缰绳将车停在一幢豪华的宅第前。这是一座颇具阆中古风的宅院,最让云暮雪惊奇的是,这居然是玄除非为不念先生豪掷千金建造的。

  云暮雪站在院中环顾四周,很是感喟:“玄堂主给我的印象,是一位满腹经纶又超然世外的读书人,因为通晓世情所以豁达无欲。”

  “他哪里是无欲无求?而是用情至深。只不过,他对谁都不会多谈不念先生,也就是跟我还会提及。”

  “为什么?”

  “一来是他太过珍视不念,二来是因为不念到今日也没有给他一句准话。”

  “不念先生无意于玄堂主?”

  “不知道。虽然我与不念也算是青梅竹马,但他辈分比我高,为人又一丝不苟,所以我敬重他信任他,但我们之间到不了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我不知道不念到底怎么看待师兄,只知道师兄对他情根深种,为他做什么都可以,包括舍弃千机门门主之位。等等,雪卿你这副艳羡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梅洛一把将云暮雪箍在怀中,“你不用羡慕任何人,我会把你宠上天的。”

  不等云暮雪出言辩驳,梅洛的吻攻城略地,让他意乱情迷、神志一片迷蒙。直到有仆从前来问安,梅洛才放开他。

  “少主,丹房、卧房还有温泉皆已准备妥当。”

  “甚好。我疗伤不过两三日,这期间暮雪公子都会待在府中,你等断不可掉以轻心,需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公子,直到我出丹房。”

  “谨遵少主之命。对了少主,今晨我家堂主发来指令,说三日后是您的生辰,特命我等备下阆中城一品兰酿二十三坛,作为玄狐堂敬献少主的寿礼。”

  “一品兰酿?”梅洛想起他与云暮雪初见时的情景不禁笑了,“殿下届时可愿陪我共饮?虽然是你素日里当水喝的玩意儿。”

  云暮雪也笑了:“今时不同往日。和你在一起,无论喝什么都是在品尝欢喜。”

  随后两日,宗布梅洛将自己关在丹房内潜心疗毒。绿野庄一战,令他身中两种寒毒。其实,当日他若是不使用“六尘魔音十八部”,以他的修为可立时将寒毒逼出经脉。而此时,则必须依靠宗布蝠王留下的丹方才能修补炁核滋养心脉。

  云暮雪见不到梅洛,但是满心满怀地都是他。尤其是得知不日就是梅洛的生辰,心中不仅是思恋还兼有愁绪。

  “这个生辰总得留下些什么给他才行。我身边不曾带有珍宝,即便是有,也配不上梅洛。至于兵器,他已有名剑宝刀;笛子嘛,算我送的,也有两支,况且凭我如今的能力也寻不来什么罕物。送什么好呢……”

  原本要在丹房内待够三日的宗布梅洛,因为担心和思念,在第二日夤夜便结束疗毒出了丹房。

  从玄狐堂弟子处得知这两日平安无事,梅洛心下大安。

  “公子是否已经睡下了?”

  “似乎还没有?”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梅洛眉头微蹙,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公子昨日就睡得晚。他这两日除了用餐,基本都待在房里,还不让我们去打扰。”

  “哦?小於菟这么神秘?莫不是想起武安君和恋恋夫人的事,又起悲伤?”

  这名玄狐堂弟子显见得是知道些什么的,他心中暗笑:“少主去了便晓得了。”

  卧房越来越近,梅洛举目一瞧,灯火如昼,但是仔细听取,没有七窍玲珑琥珀香囊的吹窍之声。梅洛屏退旁者,独自来到房外,轻轻地将房门推开。

  云暮雪背对着房门伏在桌案上,已经沉沉睡去。

  梅洛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拿起一旁的火狐披肩为他披好。再看向桌面,其上竟是些笔墨彩绘。

  “这是……画了什么吗?”

  他轻轻地挪了挪云暮雪的手臂,从下面拿起一册图册,打开的瞬间,梅洛不禁愣住了:“是我?这上面画的都是我?”

  梅洛颤抖着双手展开一折一折的画册。

  第一幅画的是伫立在傕场晨光中的梅洛,落寞出尘,宛若跌落尘埃的仙子;旁边的小字是“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第二幅画的是酒肆品酒的梅洛,不羁且邪魅,云暮雪题字为“金枢楼上醉流霞,何羡扶风豪士家”。

  第三幅画的是烟波楼上吃酒带醉的梅洛,靡颜腻理,题为“波千层,满酌不须辞”。

  第四幅画的是孤山水心庐外从天而降的梅洛,威武不凡、杀气凌厉,小字是“万里横烟浪,千山远天涯”。

  再往后画的是金子江野渚畔为云暮雪吹奏《月满山》的梅洛。旁边一首判词还未写完:“觅雾邀月,曾何人怜我,琢玉折枝,俦匹何人?小儿一双相拥泣。忧愁私扣关隘,晨光薰风泠香霁。有梅有雪枕流霞,竟春心偷掷……”

  “把自己关在屋里通宵达旦的,就是为了画这些给我庆生吗?小於菟你还真是……”

  梅洛俯下身抚摸着梅洛的侧颜,在他的唇角印下一记温柔的吻。

  “唔……”

  云暮雪醒了。他揉揉眼睛,仰起头:“梅洛!你、你怎么在这里?”

  梅洛哈哈一笑,旋身抱起他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揽在怀中:“谢谢你雪卿。画,我看到了……”

  云暮雪有些窘迫地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无奈梅洛抱得愈发紧了。他只好说道:“我以为你明日才会出来,还没画好呢……”

  “没关系,”梅洛亲了亲他的耳廓,“我们可以一起画。沿着你的设想,将我们每一个值得回忆的瞬间都画下来,比如……”

  梅洛的薄唇贴住云暮雪的鬓角送出一句暧昧密语。

  云暮雪一下子便红了脸,又惊又羞得话都快要说不利索了:“我、我,我不……”

  “雪卿不想?子时已过,现下是我的生辰了,雪卿……”梅洛抱着他佯装委屈得撒娇。

  “我、我、我不会……”云暮雪小声说道。

  梅洛强忍着开心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嗯,知道了。但是,子时已过,须得先饮三觥寿酒,这是我们云寅的习俗。”

  “好~听你的,咱们去饮欢喜。”

  知道今夜两人要彻底成就欢好,梅洛便刻意控制,以防像上次那般被这千杯不醉的小家伙灌醉,而云暮雪兴许是高兴,竟有些微醺了。他的脚步飘飖,若仙子起舞,梅洛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以防他跌倒。

  二人一同来在温泉宫,云暮雪撒娇似的躲闪着,一边轻笑一边一件件褪下束缚,将自己裎给梅洛。一时之间,梅洛竟不知该将目光放在哪处:是莹润的锁骨、紧致的小腹、还是光洁的膝盖……

  “梅洛,我冷。”云暮雪羞红了脸,痴痴地说。

  “过来。”梅洛宠溺地张开双臂。

  云暮雪应声扑进梅洛的怀抱,缟羽色的长发扬起又落下。

  梅洛将这少年紧紧地裹在长衫中,肌肤紧贴的瞬间他的心中一片澄明:宗布梅洛,你踌躇二十三载,终于等到一捧雪。

  抱起云暮雪,梅洛一步步走入温泉汤池。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水中?”云暮雪甚是羞涩,但也忍不住好奇。

  梅洛笑得暖煦:“你是第一次,在温泉里会舒服些。”

  “为何要这样?我、我想看着你……”

  “乖……”梅洛将云暮雪的银丝高绾,轻轻地啮咬着他滑腻的脖颈,“我不想你太疼。我想你从第一次就享受这人间极乐事,每一次的回忆和回忆中的每一次都只有美妙……”梅洛干哑低沉的嗓音消失在细密的吻中。

  粼粼水波中,激赏一簇红罗。一圈圈纾解,便是一朵半放的海棠;一寸寸碾揉,就是一朵才开的芍药。

  情浓乐极、雪霰露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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