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暮雪你适才对阿昉说的话,你有意成全他们?”回到云暮雪的卧房,梅洛有些好奇地询问。
云暮雪大大方方地注视着梅洛的双眼:“我一早就确定自己不慕婵娟,如今又心有所属,而公主与执失公子深情如斯,我若是坚持完婚,他们必定会做出自戕之事。何必行这损人不利己之为呢?”
梅洛也不再回避,嫣然一笑,“可是就我所知,云寅国宗室礼法森严,且你的终身大事还是王太后最为所期盼的,你要如何作为才能名正言顺的成全他们、同时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实话实说,来之前我苦思冥想了好多种方法,并没有筹谋出什么两全之策。但如今不同了,”说着,云暮雪从怀中取出“海髓”,“梅洛你知道火烈大宗为何要亲自去东海猎取此物?”
“莫不是与王上或云寅的国祚有关?”
“正是。此物乃是碧海鲛人女王之泪凝结而成,若能与邸山赤髓、西林木髓汇聚,再经秘法鼎炼,所得之物便是可疗愈先天不足、益寿延年的丹药。”
“云寅王上时值壮年,已经开始想要服食丹药延年益寿了?”
云暮雪摇摇头,“云寅国主的天命寄予雪虎天音中,非人力所能左右。实不相瞒,需要续命的是我的兄长、太子兰成。”
“所以你打算……”
“我打算命伴伴陪同东君公主和执失昉去往王都。有伴伴的打点和引荐,让他们直接将海髓交至太子手中。除了海髓外,执失公子也一定对太子殿下有吸引力。他是碧坞贵宗出身,所见所知一定对将来太子攻下揽月城大有裨益。王上和王后爱子甚笃,只要太子肯出面以我寻获海髓有功为由要求解除我的婚约,王上定会应允。”
梅洛恍然大悟,刚想点头称是又不放心得追问道:“你确定太子兰成一定会为你请旨?”
“他一定会为了我这么做。我是他最爱的弟弟,他不会忍心让我有一丝为难。”
“你让东君公主去送海髓,言外之意,就是一定要跟我同行喽?”
“梅洛,我要去。我知道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能查出端倪,可我想第一时间知道,求你了。”
“又变成任人揉搓的小雪狐了。旁人眼里总是一副宗室世子不可侵犯的冷峻架势,实则是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的意气少年。”看着云暮雪湿漉漉、充满祈求的眸光,梅洛在心中长叹一声,预备妥协。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脉息,”梅洛轻轻捏住云暮雪的腕子将他拉至自己近前,“身康体健才好带你远行,省得给我添麻烦。”
云暮雪抿唇浅笑,乖乖地任梅洛“摆布”,“梅洛,咱们何日启程比较好?”
“小於菟好不心急。我还须与师兄打个商量,让他好人做到底,护送阿昉和公主北上。你也得叮嘱连常侍和公主一番不是?”
连才听闻主子决定要与宗布梅洛一同东去,虽然不愿意离开主子左右,却也知道他们这么多年所盼之事无疑就系于这趟旅程,自己唯有按照主子的安排返回国都。
“有玄堂主慨然随行,也省却我牵挂伴伴你们的安危。”
“玄堂主和公主提议将府卫分为两拨,乔装做蹈焰族卫兵和千机门弟子也解了奴的担忧。”
“是啊,届时你只需叮嘱好公主和执失公子如何应对太子。”
“主子,图南和墨痕的骨殖……”
“一定要葬入父亲的椁室中。这是她们由来已久的心愿,马虎不得。”
“奴婢遵命。至于将您名下所有财帛珍宝皆留给宗布少主之事,主子您想好了?”
“原本留赠太子和其他几位公子的都留给梅洛。一定要做得隐秘,事成之前千万不能引起玄堂主的猜疑。”
活捉了“不家七魔”的老幺不惜恩后,玄除非不顾身上的伤连夜使用堕影针对其进行盘问,因而并不知道水心庐内发生的其他事情。第二日清晨,梅洛来访,他才知晓墨痕已逝,也是禁不住好一阵的自责与动容。当听说了火东君之事后,便只剩下啧啧赞叹了。
“唉,同样是一片痴心,你师兄我怎么就碰到一块捂不热的冰呢?好不艳羡呀……”
“不念先生还没有过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你当多给他些时日才是。我看得出,他对你早就情根深种了。”
“噢?”玄除非打趣道,“少主你一双慧眼将旁人的恩怨情仇断了个明白,那你自己呢?我暗中保护世子这些时日,看得明白,他对你可谓是爱得深沉呀。据说以往一味地靠画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间或着作诗谱曲也是除了金戈铁马就是梅雪清新,可自从与你在繁花城一别,笔墨弦柱之间全是‘梅洛’二字呀,而且充斥着‘心悦君兮君既知却仍不慕我’的幽伤心酸,唉,可怜呀可怜。”
梅洛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少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明明拒绝了少年郎的一番表白,可你自出寻五墟宫至今,所作所为无不流露出对他的牵挂与宠溺。你若真无交颈雄并之意,就不可令他徒劳期盼。”
梅洛眉头微蹙,显然是被玄除非戳中了心事,“是啊,当初之所以回绝他一番情意,乃是厌恶他娶妻在即却还对我见色起意,根本没细想自己是否也动了心。而如今……”
玄除非见他语塞凝重的模样,知道自己算是将燎原的火种点燃了,心下得意,但是也不打算逼迫自家少主,转而说道:“嗯~懂得慎重考量就好。说说正事吧,你是不是想让师兄北上走一遭呀?”
梅洛正色道:“不错。在启程往雄州之前,师兄还须随公主到蹈焰族去见见火空冷和火空斋。海髓被劫,为何会落到他们手中且隐而不报,难保他们与那业火无情无关。我隐隐觉得业火无情重出江湖除了寻仇,还有更大的野望。”
“好,我自会问出个子丑寅卯。至于‘不家七魔’,我从不惜恩的口中问出些有意思的事。不家几人口口声声是受人雇佣才来行刺,实则不然。”
“哦?此话怎讲?”
“杀你和云暮雪乃是他们能否与业火无情结为同盟的投名状。”
“结盟?不家是兔子专吃窝边草的典范,蛰居南境的业火无情是怎么和他们搭上的?”
“有一人从中牵线。不惜恩说他是业火无情的左护法,且称他做先生,但真实名姓只有不寂灭知道。”
梅洛猛然想起出现在火争歇别业中的蒙面男子。
“我和这人短暂交过手。他善使乌丝百结,且有着星海宫的炁核、修为杂得很。”
“有趣有趣。看来你的猜测切中了四五分,业火无情怕真的是有心做大做强啊。”
梅洛眼珠转了转,略作思忖后压低声音说道:“师兄前去雄州最好也摸摸万用屋现下的情势。歹人行刺世子车队却始终不见万用屋暗卫现身,我怀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千机门也得查上一查了。”
“交由我处理便是。师兄北上须依旧潜藏行踪,查明讯息后就回曼衍学宫去。你我猜错最好,若然必有一场大战。届时最好是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有一事,师兄能否设法联络到烟栖筠?”
“烟栖筠?嗨,打打杀杀闹得我差点儿忘了。紫燕堂弟子得到消息称烟栖筠已经出关,但是眼下无人知道她身在何处。”
“暗庭雪鬼的人也一无所知?”
玄除非摇摇头。
梅洛很是失望,“我总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与烟栖筠有关,若是能找到她问个明白,也许就可避免一场屠戮。”
“你来此的中途在云门山逗留,应该是去师父的遗物中查询线索吧?没有什么收获吗?”
梅洛摇了摇头,“书斋中关于当年五墟宫一行的只言片语全都找不到,就是‘烟栖筠’三个字都不曾出现在父亲的任何笔书信笺中。阿昉催得紧,我又担心暮雪,取了霜竹就赶来这里了。”
玄除非听了这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我临行前叮嘱师姐去祠堂中再找找看。我依稀记得祖父在哪里有一处密室。”
梅洛此言让玄除非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除了暗暗祈祷燕归祠什么都找不到,他鞭长莫及也别无良策。
“你特意去取霜竹,是不想用世子送的鹰骨笛催动魔音?”
“没错。不想让杀人这事儿跟暮雪沾上边。”
“那你干脆就不要使用六尘魔音,万一误伤世子怎么办?”
“能不用我自然是不会用的。就怕遇到业火无情,而他恰好又如红雪飞所言练就了什么玉流秘术,以防万一罢了。”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玄除非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梅洛笑了,他拍拍师兄的肩头说道:“师兄放心,若遭遇势不可解的局面我不会逞强硬撑的,自然会释放‘轩辕玉清烟’请师兄、不念还有两位堂主来救我的。北上,师兄也要当心。趁着任飘零南下,你们要加快行程不要与他相遇。”
“明白,雄洲城剩一个段尘缘奈何不了我。世子不会武功,你要计算好行程,早日来曼衍学宫与我等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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