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同花顺>第六十七章

  会后,路春宵脑中一片空白,匆匆走到没人的阳台给盛昱打去电话。

  可是一接通,他一时间反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问一问盛昱为什么想安排最后一幕在那处观景台拍摄,又或者是问盛昱为什么会知道那封信实际是他写的,且至今记得信上内容?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路春宵没想通从盛昱口中再听一遍已知答复的意义,暗暗后悔起刚才的冲动,不理解自己怎么一下子乱了手脚。混乱的时候总容易做错决定,打电话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盛昱还未开口,路春宵就说了句“打错了”,而后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看见屏幕上不到十秒的通话记录,路春宵更想拍自己脑门儿,问问自己怎么短时间内又做了另一个错误决定。

  那通“打错”的电话之后,盛昱没有回拨。算下来,在盛昱出差的日子里,他也都没有再像前段时间那样频繁联系路春宵。

  盛昱突然沉寂,使得几次晚上加班的间隙,路春宵都会下意识看向未作响的手机。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路春宵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太不正常。

  前段时间盛昱联系他,想跟他见面,他有意躲着,虽然答应了炮友关系但仍不断拿加班和忙碌回绝。如今盛昱没这么做了,按理说可以更好落实路春宵所希望的撇清关系的走向,他却又感到别扭。

  拧巴思想对于想要撇清关系的人来说不是个好兆头。

  而当多日未见的盛昱返京后突然出现在路春宵公司楼下,路春宵愣在原地,那种即将失败的预感更是进一步加深。

  下班时间,大楼人来人往。路春宵不愿让同事看见自己与盛昱私下有交集,尤其是主管和经理,于是没多推脱就坐上了盛昱的车。

  上车的过程中,路春宵保持沉默,头也垂下了些。

  盛昱问:“怕被人看见?”

  路春宵看向盛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坐直身体,系好安全带,说:“刚才是有点儿,但是想想,是我想多了。平白无故的,别人不会往那方面想。”

  盛昱眸色黯了黯,眉头也微皱起来。

  路春宵权当作没看见,问:“找我有事儿吗?”

  “接你下班。”不等路春宵开口推脱些“关系不合适”之类的话,盛昱继续说,“我以为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是这个意思。”

  提到那通电话,路春宵心头一紧,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啊……”

  盛昱扭头看了他一眼,“所以是什么?”

  打错的理由可信度确实不高,路春宵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改口道:“原本,原本是要跟你说一声我们收到了反馈,执行那边会着手安排,没问题就继续推进。觉得都是小事儿,跟Barbara说一句也行,所以就没再打扰你。

  “盛总放心,这些天已经定下来了,跟导演他们也商量好了。”

  听起来,像是他那天打电话的目的就真只是要向甲方汇报,没别的事情。

  虽然这样的汇报一条信息或语音即可搞定,打电话非常多此一举。

  “是吗,可惜了。”盛昱轻笑着说,“那好像还是咱们再见以后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路春宵的食指忍不住一下下轻轻敲点手机的背面。他没接话茬,告诉盛昱把车停在下一个地铁口就好,不必送到家里。

  收集第一次的仪式感做法太过蠢笨,对爱情抱有幻想的怪人才会做。这是路春宵把所有标记着他和盛昱“第一次”的照片彻底删除时产生的感悟。

  路春宵不认为盛昱如今同他当年一样蠢笨怪异,但不可避免地觉得盛昱在感情方面和以前的他同样天真。以盛昱的自身条件,明明极容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若真的渴求一份爱情,找个爱他的人不是多大的难事,怎么就这些年认定了他——一个从性别到学历经济等都不甚相搭的“怪人”。

  对于被盛昱坚持认定,路春宵从一开始便没有感到任何自豪或是欣喜,只觉得算下来是误打误撞。这段时间发现的种种“好处”则是叫他又在不敢无条件相信的基础之上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忐忑和紧张。

  他联想起此前在酒馆就有的一个怀疑,问:“对了,一直想问你,你回国以后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公司吗?我们在那之前是不是就见过了?”

  盛昱反问:“有吗,在哪儿?”

  路春宵怀疑,难道和陈湄去应酬的那次,在洗手间给他递了面巾纸的男人真不是盛昱?

  他说:“周年庆项目的前一礼拜我在跟另一个项目,那回请了几个老板去吃饭,我在餐厅见到一个人,跟你挺像的。”顿了顿,路春宵再次确认,“真的不是你吗?”

  盛昱耸肩道:“不是。”

  盛昱回答得很肯定,路春宵便动摇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身影与盛昱十分相像,但也找不出盛昱否认的理由。

  最后他也只得喃喃着吞下猜测:“哦,应该是我看错了。”

  闻言,盛昱握紧方向盘,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路春宵没有看错,相遇却也不是盛昱故意为之。

  那天的见面是个不太妙的巧合,盛昱在同一家餐厅与科技公司的创始人用餐,服务员进包间加菜时,他恰好从打开的门缝看到一抹与路春宵像极了的身影走过去。

  只是一抹相似的身影,惹得盛昱当即站起了身。动作太大,手边的杯子都被他不小心碰倒,洒出来的酒瞬间染红了白色的餐布。

  创始人是盛昱的校友,也是他多年来的朋友,他从未见到过盛昱如此失态的一面,赶忙问发生什么了。

  盛昱摆摆手,说是看见了熟人,随后快速跟了出去,一路到了洗手间。

  无人知晓那一刻盛昱有多激动,他想过直接与路春宵打招呼,不再等什么介绍项目的最佳时机。

  然而见到路春宵为了工作把自己喝得分不清南北,走路摇摇晃晃,真成了横着走的小螃蟹,盛昱看出来了:路春宵仍旧是那个为了想要的结果愿意努力付出一切的路春宵。

  这样的人最是坚定,也能最为狠心。想要求得他们伸展开软肉,需得一步步撬开最硬实的保护壳。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那日的路春宵看上去太过狼狈,可怜,想必是在合作对象面前给足了笑脸。

  盛昱仍在对爱情不断摸索学习,但是能够猜想得出没有人会完全不介意在心爱之人面前失了体面,更别提曾经的心爱之人。递过去一张面巾纸已是那时他唯一能亲手做的、关心路春宵的事情。

  盛昱没打算认下,也不打算多加拐弯抹角。他直白地问:“地方既然定了,那天你去吗?”

  “去哪儿?”路春宵心不在焉地滞了几秒,反应过来盛昱指的是门头沟的观景台,他磕巴着回道,“哦,那一幕安排的正好是杀青,我…我之前答应过他们会跟着去盯场,可能去吧,也可能不。”

  话里话外表达的是即使去了,原因也与盛昱并不相干。

  盛昱说:“不见不散。”

  路春宵尚未反应过来根本没答应怎么就“不见不散”了,车缓缓停了下来,地铁口到了。

  未等盛昱的车驶离,路春宵快步走进了地铁口。

  站在里头,他的心里更乱,不断复盘自己刚刚和盛昱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今日盛昱没有非要送他到家里,而是尊重他的意愿将他送到了地铁站;盛昱也没有要留下来与他做其他事情的意思,听歌、牵手甚至做爱,通通没有,仅是单纯地接他下班。

  分明盛昱没做任何过界的事情,路春宵却感觉自己好像悄无声息被他掌控在手里,时松时紧,连思绪喘气的时间都被算在其中。

  或许从重新相见的第一面开始,从他接下盛昱递送来的项目开始,一切就开始走向了心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