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意闻声回头, 看见韩时站姿笔挺,西服外套没扣,阵风拂动衣摆, 散发着搅弄风云的商业大佬气息。
裴稷绕过羽毛球网, 捡起白羽放在球拍上颠了几下, 笑着对韩时说:“羽毛球这种常规运动,你不是第一次见吧?”
“我第一次见这么近距离打羽毛球的。”韩时没什么表情, 话却耐人寻味。
裴稷见识韩时他强烈占有欲, 不露声色关停一家会所, 便伸手揽住他的肩:“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球场线外,裴稷道:“不要无差别吃醋, 你老婆球技不好, 我得让着她。”
韩时眉尾动了动:“别以为我不知道打球是你提出来的。”
“这么肯定?”
“是不是?”
“是, 打球总比闲聊好。”裴稷打哈哈, “我不善于和女人聊天。”
韩时撇下他搭在肩上的手,开始脱衣服。
裴稷一脸问号:“你要做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啊。”
“我对你也没兴趣。”韩时冷淡道,“来打一局。”
裴稷啧啧:“是帮你老婆报仇呢,还是想在老婆面前展现你运动的英姿?”
韩时不答,转回场内。
姜舒意睁大双眼,好奇他俩刚才密语了什么导致他脱了外套。
正想问,韩时说:“我和裴稷玩两把。”
“你的伤?”
“我用右手打球。”
姜舒意把手里的球拍给他,顺手接过他的外套。
韩时把球拍放在草坪上,两手有空, 取下衬衫袖扣将衣袖往上捋。
充满男性力量线条的小臂暴露在阳光下, 弯腰拿球拍腰背绷紧, 大长腿笔直。
他没来之前,裴稷是这片绿地上最帅的人;
他来之后, 裴稷帅得不那么明显了。
开球后他挑扣自如,攻势强劲,皮鞋并未影响活动敏捷度。
高手过招,拼得力量速度与技巧,同时考验心理博弈能力,在极短时间内洞悉对方心理,拿出相应战术。
打前场球稳,打后场球狠。
白羽球越网而来的方向落点大多是吊角反手位,姜舒意遇到这种球只能摆烂,望球兴叹。韩时却用背后正拍接杀,滑板反拍推球等技术稳住局面,再给裴稷制造杀机。
白羽球速快得显出残影,姜舒意头颈随着白点来回转动,甚至有点跟不上节奏。
一局结束,韩时三胜一负。
裴稷擦掉额上的汗,朝他比大拇指。
韩时额发也湿了,发梢汗水凝珠,摆头时汗滴呈抛物线坠落。
冷感的男人此刻酣畅淋漓地展现出喘热性感,姜舒意用手帕给他擦汗时,灼热鼻息熨烫掌心,手帕险些掉了。
裴稷看他俩亲密动作,揶揄道:“有老婆就是好,我输了还没人帮忙擦汗,这场球不该打啊。”
姜舒意放下手帕,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递给裴稷。
韩时抬眸说:“羡慕不如也结婚。”
“恋爱是起点,结婚是终点。”裴稷摆手婉拒姜舒意的好意,用袖口蹭掉身体持续散热沁出的汗。
此话听在姜舒意耳中颇不是滋味。
她越过起点直达终点,而终点旁边是怪石林立的悬崖深渊。
她捏住裴稷婉拒的纸巾,调整心情道:“你们对打太激烈,出这么多汗怎么办?”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参加宴会,出一身汗怎么坚持到晚宴结束。
韩时穿上外套说:“回家洗澡。”
“能提前走吗?”姜舒意看着他。
裴稷了解韩时,替他开口:“面子给了,还能捆住手脚不让走吗。你老公做每件事之前都有计划,放开手脚出汗必然是计划已经达成了。”
韩时用手帕擦手,边擦边说:“我回国缺个秘书,要不你考虑一下?”
“开多少工资?”裴稷的目光落在姜舒意左手醒目的婚戒上,“低于两千八百万欧元,请不动我。”
“青天白日说梦话。”韩时帮姜舒意拿包,说,“走吧,回家。”
裴稷爽快大笑,跟上他俩。
花园、泳池、内厅是离开的必经之路。宾客夫妻们不再分开,挽臂信步闲游。单身男女自由交流,哪哪都有人。
他们三人同步走来,两帅一美又成焦点。
路瑶和韩照勋坐在太阳伞下,看见韩时的发型不如之前那么规整,领带也解了,衬衫领口敞着,她心火又烧起来。
“你看看你儿子像什么样子!”她压低嗓音生气道。
韩照勋反应平淡:“他是年轻人。”
“年轻人就该没正形?自从把那个女人娶进门,他越来越不像话。”
韩照勋:“我说过很多次,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耽误工作随他去。你要一辈子把他罩在你的羽翼下?”
“他有想法就可以不顾我的想法?我是他妈!”路瑶冷眼瞪着悠哉的老公,“你知道别人怎么议论吗,他一时兴起,我们颜面扫地。”
韩照勋持续冷静:“别人是什么人?据我所知认可他能力的前辈不在少数,结婚不影响他决策大事。”
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力。这些年夫妻没有争吵,因为韩照勋总是冷静地对待女人的怒气,根本吵不起来。
路瑶一个人发火未免无趣,只能忍下怒气轻描淡写,变脸快是她的优势:“你难道不明白有垫脚石工作起来轻松很多。他为什么突然回国,你问过没有?”
“法国分公司走上正轨,他的副手就能操控,升职给点甜头留住人才。”韩照勋说。
路瑶不是很信:“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韩照勋:“哪个女人?”
路瑶横眉:“他有几个女人?”
韩照勋:“没问。”
“我说的是姜舒意!”路瑶快炸了。
韩照勋淡淡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儿媳的名字。”
路瑶:“……”
“背后议论别人婚姻的人自身就不幸福。”韩照勋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来不赞成把儿子培养成荣誉机器,还是尊重你的意愿让他接受路家的精英教育。他听话这么多年,长大了就让他自由飞,没有父母能一直屹立不倒。”
“你人没老,精神老了。”路瑶感情缺失,听不进感情充沛的话。
“不是老了是累了。”韩照勋叹息,劝她,“你就这一个儿子,该放手放手,母子对立对谁都没好处。”
路瑶冷笑:“我没想错,他表面顺从反骨没间断生长,和你爸联合起来找个普通女人结婚来对抗我。我对你们韩家不薄,韩家男人个个针对我。”
韩照勋并不辩解:“你有这种思想,很难感知好意。我们结婚以来,你没有一点幸福感?”
路瑶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从韩时的外型气质可以想象韩照勋年轻时有多英俊迷人。路瑶不是第一眼美女,但高冷贵气不可多得,韩时继承父母特点又帅又冷。
联姻是路瑶意识中必走的一环,无论嫁给谁她都会听从家族安排,好在韩照勋的帅气超乎她想象。
新婚那夜,没有感情的结合在身体撕裂疼痛后,又出现难以言喻的爽。
那一刻她有被温柔疼爱的感觉。
之后夫妻同行纵横商场,不交流工作合作以外的事。
每个节日韩照勋都会送她礼物,她视为例行公事也会回礼。
韩时出生,先被送到路家养,韩照勋发现两岁多的儿子不会哭闹,稚嫩身体摇摇晃晃,跌倒后扁嘴在地上趴会儿,自己站起来抹掉眼泪继续奔跑。
留心后,他才知道路家从孩子会走路说话的那时起就教育稚童弱化感知,疼是自己做的不好导致的结果。不能有需求,给什么拿什么,绝不允许伸手要东西。在规定的时间睡觉,醒来,睡眠不超过八小时。没有玩具,没有关爱,冷漠对待来到世界不久的小孩。
韩照勋忍受不了非正常家庭教育,把儿子接回家请保姆带。
路瑶嫌弃保姆粗鄙,不打招呼将人辞退,全屋装监控,平时把孩子放在私人托儿所,周末接回家让孩子待在房间里,自己找事做。
房间里除了各种书籍乐器没别的,小韩时发会儿呆都会受到严厉警告。
韩照勋多次和路瑶沟通育儿问题,她一句“不好好教育,以后怎么做大事”,怼得他哑口无言。
事实证明双刃剑利弊皆显,韩时的优秀同龄人望尘莫及,可也冷漠地丧失表情,笑这种情绪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任何掌声赞扬他都无动于衷。
韩照勋没对姜舒意做过特别了解,支持韩时娶她是作为父亲没给儿子幸福童年的一种弥补。
现在外界言论无法动摇庞大的商业帝国,路瑶也是从小被灌输虚假自我价值观,丧失本我特性,门第观念根深蒂固难以扭转。
能怪她吗,至少韩照勋不能。
多年相处无爱也有亲情,他不希望最亲的人形同陌路。
他俩说话时,韩时已经走了。
李嘉萌换了套修身礼裙,追出来:“韩时哥——”
韩时回头。
“你要走了吗?”李嘉萌明知故问。
“嗯。”
“为什么?你参加宴会很少中途离场。”
“以后别给我发请柬。”韩时声音很冷,带着凌厉,“特别设计过的宴会我不参加。”
“不是……没有设计,我都不知道她会来。”李嘉萌快急哭了。
韩时:“我已婚,你参加过我的婚礼。”
“那又怎样!”李嘉萌的眼泪瞬间滚出来,哽咽着说,“我从小就认识你,一直喜欢你,现在也没变。已婚没什么,我等你恢复单身,父母都希望我们在一起。”
韩时脸色更冷,话也懒得说了,转头就走。
“韩时哥!!!”李嘉萌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叫。
姜舒意垂眸看路,耳膜被背后的声音震得发疼。
司机打开车门。
裴稷对韩时说:“改天再约。”
“等下。”韩时让姜舒意先上车,他和裴稷耳语了几句,上车来坐在她身侧。
姜舒意看着窗外,神色迷茫。
一只手轻轻盖住她手背,冷嗓无波无澜道:“这就是我生活的环境。”
姜舒意抽手,韩时的手失去支撑垂落在座椅上。
他抿唇闭眼,仰头靠着椅枕深呼吸。
须臾,柔软秀手反握住他的手,姜舒意说:“环境无法改变,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我的肩膀没什么力量,但浅浅靠一下没问题的,巨人也需要休息。”
韩时缓缓睁开眼,绷紧的下颌线条因头部放平而轻松。
他展臂揽住姜舒意的肩压向自己,下巴放在她头顶,充满磁性的嗓音伴随脖颈脉搏跳动传来:“这种程度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