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澡堂。.

  就地终究是不合适的, 因为没等她们生起柴火,这村里的村民就发现有人偷柿子。

  “这柿子树居然是有主人的,宴然你怎么不早说!”村民举着锄头朝她们走过来时, 姜帛慌张责备道。

  李宴然:“上次来已经是九年前, 早不记得这树是否有主人。”

  姜帛:“现在怎么办?”

  李宴然从腰间摸出荷包, 鼓鼓囊囊的,感觉里面装了很多钱。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李宴然朝那两个村民走了过去。

  果然那村民收了钱便离开了。

  然而这时另外来了两个人,姜帛认出那是在雪庐院里念书的其中两个。

  怎么意思?这柿子树也有他们一份?

  两人走近, 依姜帛观察, 这两人年纪应与她差不多,就是看起来太过严肃,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有什么事?”李宴然过来挡在他们前面。

  其中一人先朝青雨鞠了一躬,然后说:“父亲让我们转告您,不要再到这里来了,这里没有你的老师。”

  李宴然下意识去看青雨的表情,可是青雨脸上甚至没露出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变化。

  姜帛在心里暗暗‘啊’了声, 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突然在这个时候, 姜帛感到眼前一道白光晃了过去, 就见荆泉冲到最前面拽起说话那个人的领子,“你也回去转告你家父亲,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这矜国就没有我家殿下去不得的地方,。”

  说完她将那人丢进雪地里。

  另一人上前欲讲道理, 可是忽然回过味来, 遂与地上那人同时以惊诧的眼神看向青雨。

  殿下?

  难道是……

  姜帛挡住他们的视线:“是我家的, 看什么?”

  两人没有回答。

  李宴然将姜帛拉到一边,让那二人先回去。

  “不来就不来,有什么了不起。”待二人离开后,姜帛朝雪庐的方向哼了声。

  “姜帛。”

  “诶。”姜帛听到青雨叫自己名字,条件反射转了过去。

  青雨神色仍然淡淡的,“我的腿走不动了,你背我下山,好么?”

  姜帛瞳孔微动。

  这好像是青雨第一次主动让她帮忙。

  当然可以。

  赴汤蹈火都可以,何况是这般简单的事。

  姜帛马上蹿到青雨面前,伏下身子,待青雨上来时,姜帛挽住青雨膝窝,将她背了起来。

  青雨头靠在姜帛肩上,姜帛能感觉到,青雨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下山路上,姜帛故意与李宴然和荆泉拉开一点距离,才对青雨说:“你别放在心上,人老了说话就是容易让人生气。”

  “姜帛。”

  “嗯?”

  “我只比他小七岁。”

  姜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点也不老。”

  青雨不知在想什么,姜帛只能感觉她的头软软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就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该怎么安慰呢。

  “要不——”

  “不要。”青雨在姜帛开口之前就阻止了她。

  “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姜帛道,“我打算给你讲个笑话。”

  青雨捂上姜帛的嘴,“别说话,我们的马车已经被人偷走了。”

  “什么?!”姜帛往山下望去,暂时只能看到蜿蜒覆满白雪的山路,离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

  神仙就是好啊,能未卜先知。

  “那怎么办?”姜帛问道。

  青雨:“让李宴然安排吧,她对这里比你们熟。”

  “宴然!”姜帛停下来等李宴然她们。

  李宴然以为姜帛要换人:“好,我来。”

  姜帛往旁边一撤,像护食的雀儿,将青雨藏在自己身后,“不是,我们的马车被人偷了,天色很晚了,你想想我们今晚该怎么办。”

  李宴然看向山下,根本看不到山脚,“你怎知我们的马车被偷了?”

  “感应。”

  李宴然才不信,但瞧着姜帛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这附近没有马车能租,待会儿到了山脚,往外走出三里路有一座驿馆,我们可以去那里住一晚,明天我从驿馆借匹马回去再带一辆马车过来,只能这样了。”

  荆泉赶上来,“那我先去通知驿馆准备房间,你们慢慢下山。”

  李宴然拉住她。

  “做什么?”荆泉疑问。

  李宴然瞅了眼闭着眼睛靠在姜帛背上的青雨,“我随你一同下山。”

  “让姜帛一个人陪着殿下,她行不行啊?”荆泉反问。

  姜帛:“我怎么不行了!你赶紧走,让人在驿馆烧好热水。”

  李宴然将荆泉拉走了,走的时候荆泉一直回头,嘴里念叨着:“姜帛行不行啊。”

  “你别管了。”李宴然掰过她的头。

  荆泉凑到李宴然耳边,“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怎么觉得姜帛现在和殿下走得越来越近?先前失忆还特意将殿下给忘了,她俩是不是有什么?”

  李宴然心说这木头还能有开窍的时候,故意问道:“有什么?”

  荆泉琢磨着,“先前殿下将姜帛关梧桐殿里泡澡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了?”

  李宴然欣慰:“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荆泉并不太惊讶,边走边说:“那今晚安排房间让她俩一间好了,左右房间空出来,我们住远一些,洗澡水让人整夜烧着,要用的话能及时供上。”

  “你还有这悟性?”李宴然惊诧道。

  荆泉:“经过上次梧桐殿泡澡那件事以后,我总有种预感这种事情会成真。所以我特意找宫里的老人问了问,就知道会有一天用的上,你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李宴然朝她投去敬仰的目光。

  天已经黑了,森林在夜色中暗了下来,可以看到山脚依稀的灯火。

  很长的沉默过后,姜帛看着雪地里自己踩出的坑,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

  “青雨,这些年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找人与你一起分担?”

  姜帛没期待青雨会回答她。

  但是她听到背上传来轻轻的:“没有。”

  “为什么呢?”姜帛问道,“我觉得很多人都想要帮你,但为何你只让木先生成为你的侍者?”

  青雨叹了声气,“你不明白。”

  姜帛微微将头偏向青雨,对她轻声道:“你只有说了我才会明白。”

  青雨却将头转向另一方向,“你总是这样追问个不休。”

  姜帛:“因为你总是不肯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青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姜帛,你听好,我只说这一次,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通常是摈弃红尘,茕茕孑立,你想成为侍者,首先你要断绝你与红尘的关系,放弃你那些旧雨新知,我曾想过让你当青鸟侍者,可是你的父母兄长怎么办?

  你会为了成为侍者而放弃他们么?所以姜帛,不要总是问为何不选你,有时候没有选中你未尝不是你的幸运。”

  青雨说完这些话好像很累,姜帛感觉她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增加了。

  “我明白了。”姜帛低哑地说。

  “但是谢谢你。”

  姜帛听到青雨这么说。

  “谢我什么?”姜帛苦笑。

  “谢你背我下山。”青雨手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坛酒,“上次没能喝到,这次请你。”

  “冰梅酒?”姜帛奇怪,“哪偷的?噢不是,哪来的?”

  青雨:“老师那里要的。”

  姜帛耸眉:“他人还不错嘛。”

  青雨:“就是脾气不好。”

  到山下驿站的时候,驿站附近的灯都亮了起来,荆泉等在驿站门口,像根木桩子杵在雪地里,甚至比她身边拴马的木桩子还高。

  荆泉一看到姜帛头发上满满的白雪,就跑过去笑道:“姜帛你像个小老太……”

  可是看到背上青雨面无表情看着她时,她突然停下了嘴,转而替姜帛将头上的雪拍掉,“怎么才来,还以为你摔坑里起不来,正想着你要再不来我就去找你们。”

  青雨让姜帛将自己放下来的时候,姜帛感觉腰都要断了。可是她要撑着不能让青雨看出来,没想到这时荆泉突然往她腰上拍了一下,“你腰力还挺好呀。”

  “啊——”姜帛疼得尾音绕了几个弯。

  荆泉吓了一跳,“我力气这么大吗?”

  青雨也吓了一跳,“我太重了么?”

  姜帛惊吓地看向青雨,生怕她误会,“没有没有,你不重你一点都不重,都是荆泉下手没轻没重的,跟你没关系,你一点都不重,不信我现在还能再背你回山上去,信不信?”

  青雨想了想,可能是信了。

  进门的时候,青雨看着姜帛捂着腰的手,若有所思片刻,对姜帛说:“晚上我帮你揉一揉。”

  姜帛:她听到了什么??有这等好事?

  而走在前面、眼睛长在脑袋后面的荆泉:她听到了什么??这等好事岂能没有她?

  “殿下,”她嗖一下转过身体,“我这腿也才大伤初愈,您看要不要也帮我……唔唔……”

  荆泉被李宴然捂着嘴带到一边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不是说你已经反应过来了吗?”李宴然用看奇怪动物的眼光盯着她。

  荆泉莫名其妙:“我反应过来了啊,怎么啦?”

  李宴然指了指正在上楼的青雨和姜帛,“那你还掺合她俩?殿下给姜帛揉腰,跟你有什么关系?”

  荆泉:“我的腿也可以被揉啊,那洗澡水里我放了不少药材,别浪费嘛。”

  “啊?”

  荆泉:“揉一个是揉,揉两个更能锻炼手指灵活度,不是吗?”

  李宴然:“啊??”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干嘛这么惊讶?”荆泉奇怪道,“你不是比我还早知道吗?”

  李宴然:“我……是早就知道了啊……但是我现在不确定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是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荆泉不明白李宴然为何这种反应,“是,我知道这种事情对殿下来说是有些尴尬。但是也没什么,我们是她的帝卫嘛,她喜欢的事情我们肯定鼎力支持,你出钱包场地,姜帛出身体,我出力布置。但殿下若是缺人,我们是可以顶上的嘛。”

  李宴然向后连跌两步,撞在柱子上。

  荆泉忙过去扶她:“你怎么了?”

  李宴然断然拒绝:“出钱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牺牲。”

  没想到荆泉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殿下好歹救过你的命,她只是想找个人搓澡而已,这你都不愿意?”

  “?”这一刻,李宴然脸上从未出现如此复杂而精彩以至于哭笑不得的神情,“什……什什么?搓澡?”

  荆泉非常自信:“先前殿下将姜帛关在梧桐殿里泡了个把月的澡,我还误会姜帛给殿下当了那个,后来我明白了,殿下其实是喜欢给人搓澡,生生把姜帛搓出阴影来了,所以姜帛就把她给忘了。

  我猜是殿下用在洗澡水里的方子不合适,挺难闻的。于是我特意找宫里的老人要了好几副特别的方子。”

  李宴然强忍住笑出来的眼泪,“然后呢?”

  荆泉眼睛干净得像婴儿,往楼上青雨和姜帛刚进去的房间一指:“然后每一副方子我弄了一桶洗澡水,已经让人送上去了,想搓哪桶搓哪桶。”

  李宴然顿时瞳孔睁大,随之而来的是惊慌失措:“什么?!”

  从进门到现在,姜帛和青雨在门口站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房间内氤氲的雾气仿佛要升仙一般。

  “咳咳。”姜帛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什么味,是在炼毒吗?”

  青雨其实进门时就分辨出了这些草药混合的味道,都是些强身健体、益气活血的方子,其中有一副还可以去除体味。

  但她现在更想知道这房间里为何要放六个硕大的洗澡桶。

  姜帛:“应该搞错了吧,这可能是澡堂,我下去问问。”

  青雨拉住她。

  姜帛奇怪。

  青雨让姜帛看洗澡桶边果盘上放的东西。

  柿子。

  是她们下午从山上摘来的柿子。

  看来是这个房间没错了。

  那就是安排这个房间的人脑子出问题了。

  姜帛说罢就撸起袖子要去找荆泉,李宴然突然从楼下哒哒哒飞奔上来,抢先一步拦住姜帛。

  “贴心吗?”李宴然笑问道。

  姜帛指着屋子里被雾气熏得看都看不清的场景,“清晰吗?”

  李宴然关上门,将后面跑上来的荆泉啪一声挡在外头,指着洗澡桶们说:“这是微服出访必不可少的步骤。”

  姜帛咬牙切齿:“你说说看。”

  李宴然:“你看啊,这么多洗澡桶,那么当殿下在其中一个桶里泡澡的时候。倘若有刺客,是不是就无法立刻准确判断殿下的位置,这就给殿下争取了时间,有道理吗?”

  姜帛半信半疑:“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李宴然:“我作为帝卫首领最新研究出来的法子,如何?”

  姜帛想了想,半晌竖起大拇指,“天才。”

  “这法子好像还挺不错的。”姜帛转过身去看青雨,想征求青雨的意见。

  只见青雨眯着眼睛打量李宴然。

  李宴然心里有点怵。

  莫不是被发现了吧。

  “宴然。”

  “在。”

  李宴然就知道没有什么能骗过青雨。

  然而青雨寻味片刻,却悠悠问道:“那你这里面放一副去除体味的方子,有何深意呀?”

  李宴然在心里默默往自己腹上捅了一刀,荆泉这脑瓜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姜帛震惊:“你嫌殿下身上有体味?!”

  李宴然:“不不不,我不是……”

  “不重要了。”青雨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坛酒,“今日辛苦你们陪我来这一趟,雪路难行,我请你们喝一坛故人的酒吧。”

  “好好,喝酒喝酒。”李宴然如蒙大赦,忙去收拾桌子。

  姜帛:“奇奇怪怪的。”

  青雨突然在她耳边说了句:“我没有体味。”

  当时姜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荆泉就被李宴然放进来了,等姜帛回过味来,青雨却又走开了。

  但是那一刻姜帛心里就有了个念头,她要亲自闻闻看。

  【作话】

  青雨风评被害:我只是想帮别人搓澡澡,有什么错呢。

  --

  这几天一直没更新是因为阳了,阳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唉,又发烧又咳嗽【叹气】。

  所以小伙伴们千万保护好自己,最好还是备点退烧药和消炎止咳的在家里,温度计也准备一根,希望你们永远没有阳过,祝你们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