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伤筋动骨了。.

  三人你看我, 我看你,反应了好半天,荆泉才终于打破沉默:“你们说, 这字是公主写的吗?”

  姜帛瞅着那惨不忍睹的字, 捏着下巴寻思:“那不能是, 公主的字若写成这样,就对不起她那张脸了。”

  这时姜帛腿上忽觉阵痛,低头一瞧,竟是兔子在她腿上啃了一口。

  “哎哟!”姜帛惨叫一声, “你干什么敢咬你姜小帝卫!”

  青雨从殿内走出来, 姜帛立刻收声,露出很乖巧的表情站在一旁,她看着青雨缓缓走到面前,还以为青雨要说什么,却只见青雨缓慢低下腰去,将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大兔子抱了起来。

  兔子一进到青雨怀里就仿佛被驯服一般,异常安静, 甚至脸上显露出不属于小动物的灵性。

  姜帛感觉兔子和昨天不一样了, 可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表姐, 我有东西给你看!”姜帛想起正事来。

  青雨没做声。

  姜帛将荆泉拨开,于是被挡在身后的花盆显露出来, 只见里面已然是一株长到人高的梧桐树苗。

  青雨:“……”

  姜帛没察觉到青雨的异样, 反而兴致勃勃道:“如何, 算奇迹吗?!”

  青雨心中五味杂陈, 那可是她的骸骨……

  兔子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僵滞, 遂轻轻将头在青雨手臂里摩挲着, 青雨不自觉将掌心覆在它的头上, 兔子便顺势扬起小脑袋,在青雨的手心里吻了一下。

  姜帛视线就没离开过兔子,从兔子仰头时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当看到兔子的嘴碰上青雨的手心之时,姜帛心脏忽然漏掉一拍,不知怎的就跟着痒了一下。

  这时姜帛发现兔子居然在瞧自己。

  那其实只是动物的眼神,但却让姜帛感觉古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感觉兔子在向她炫耀。

  青雨看见姜帛手上还拿着张字条,“给我的么?”她问。

  “啊,不是。”姜帛回过神来,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公主你写的吗?”

  青雨抱着兔子微侧了下身,看了那纸条一眼,那自然不是她的字,但她却道:“哦。”

  姜帛露出不想相信又带着几分不好表述的嫌弃的表情:“表姐你的字就这样啊?”

  李宴然立刻在姜帛身后拍了一掌,向青雨告罪道:“请公主恕罪,姜帛她口无遮拦,绝无毁损公主书写之意。”

  青雨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姜帛身后的梧桐小树,便抱着兔子进殿去了。

  姜帛还怔怔地站在门口。

  荆泉长得比姜帛高,她低头看姜帛,只见姜帛也低着头,似乎在思索,荆泉坏心乍起,猝不及防在姜帛头顶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若是放到以前,姜帛肯定开始还手了。

  但今天却好像吃错药,竟只是站在原地,僵硬地点了下头,缓缓地说:“你打疼我了。”

  荆泉看着自己的手掌,有点愧疚,下手可能太重,把孩子都给打傻了。

  李宴然心思自然比荆泉细,只听她对姜帛说:“你看到了吧,那兔子刚亲了公主一下。”

  姜帛木木地:“我突然有点嫉妒那只兔子。”

  荆泉神色一变,炸将起来:“啊?你也想亲公主啊??”

  姜帛像被雷劈了似的,下意识往荆泉嘴上挥,“你瞎说八道什么!公主是我表姐!!”

  荆泉似乎不解,“表姐怎么了?小时候我表姐经常抱我亲我,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姜帛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的确太过激动,一时竟想不出能反驳的话。是啊,她俩是表姐妹,若非公主从小养在宫外,她俩本该与寻常表姐妹一般亲昵才对。

  然而姜帛刚一开始起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青雨对自己表现出亲昵时的样子,好像她们之间总是隔着点什么。

  “好了。”李宴然打断姜帛的思路,顺便替她解了围,“走吧。”

  姜帛:“去哪?”

  李宴然晃了下手里的纸条,往殿里抬了抬下巴,“去给它拿萝卜。”

  “哦。”姜帛反应过来,又感觉心里哪里不太平。

  到了傍晚,青雨才抱着百斤第二次走出梧桐殿,她是被外面喧天的声响惊动的。

  走出一看,只见梧桐殿外的树上、围栏上、亭台假山上,到处都挂着摇摇摆摆的青鸟挂饰,长长的青纱一直从殿顶延伸到梧桐宫门口,侍女、太监们端着青鸟灯台来来去去,在黄昏中犹如点点移动的萤火虫,在那群萤火虫中,有一只格外显眼的小苍蝇瞪着大眼睛看向这边。

  姜帛手里提着一只青鸟宫灯,淡黄的光从里面透出来,将灯绢上的山水画笼成暮色。

  “表姐,”姜帛提着宫灯走过来,在看到青雨怀里的兔子时,姜帛笑容短暂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成灿烂的样子,“你腿不好,就更不能总是呆在屋子里不动,时不时要出来活动活动。”

  青雨在看到这布置时就已经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只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不是出来了么?”

  姜帛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将手里的灯笼提到眼前,“公主你看,我画的,好看么?”

  青雨看了一眼,没做评价,只是从姜帛身边走过。

  姜帛受到冷落,加上先前被兔子在腿上啃了一口。虽然没啃出伤口来,可是公主居然连声阻止都没有。

  反而还允许兔子亲她,忽然姜帛心里就感觉不服气,她难道不比一只肥兔子讨人喜欢,为何总是这般忽冷忽热?

  遂伸手要拉青雨,忽然青雨怀中的兔子醒过来,在姜帛手上咬了一口。

  “啊——”

  姜帛立刻缩回手,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留下的血印。

  梧桐宫院内的人都看了过来,见是公主,瞬间被这边的气氛冷到,没人敢出声,又继续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方才那热闹的节日气息顿时冷了一大截。

  姜帛看起来委屈极了,青雨本来或许是想说什么的,但这时百斤将头埋进了她怀里。

  “去找太医。”青雨只留下这一句,便从姜帛身旁走了出去。

  姜帛转过身,看着青雨的背影道:“明天就是青鸟诞了,我要出宫去看烟火,你去吗?”

  “不去。”

  姜帛站在那里,李宴然走了过来。

  “我父亲说得没错吧?”李宴然在姜帛身边。

  “没错,”姜帛并不专注地说,“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李宴然:“我想我们这位公主身上的秘密远不是我们能看透的,父亲说这位公主并不是为了登基才回到宫廷,而是带着对宫廷的厌恶回来的,她不与我们相处,不喝我们的水,不吃我们的食物,不接纳我们的信仰,不正视我们的节日,她会毁掉我们的国家。”

  姜帛看向李宴然,“你前面说的我都赞同,但她不会毁掉我们的国家,她是我们的公主。”

  李宴然:“姜帛,我父亲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能再继续跟在公主身边了,你难道感觉不到她对你的敌意吗?”

  姜帛看着自己手上被咬的伤口,血已经凝固,青雨方才那句‘去找太医吧’重新浮现在姜帛脑海,只听姜帛思索着什么缓缓说道:“她对我固然有敌意,可是除了敌意之外,我还能感觉到,她在压制她的敌意。”

  李宴然见姜帛丝毫没有动摇,知道这次劝说又是无果,遂摇了摇头,离开了。

  姜帛这才蹲下来捂着自己的手,“痛死我了,下次被我逮着机会,我一定拿它煨汤喝。”

  这时姜帛头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了下来,晃了一下眼睛,然后又从她眼前掉到了地上。

  姜帛抬起头,只见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竟是方才从自己面前走出去的青雨,此时兔子不再偎在青雨怀中,而是跟在青雨脚边,那方轻绢正是从青雨袖口掉出来的。

  姜帛愣了一秒,醒悟到什么,马上捡起轻绢,原本她应该谢谢青雨。可是她突然鼻头一酸,竟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以为你不管我就走了——”

  青雨神情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似乎不理解姜帛的反应,“我方才说了,去找太医。”

  此刻宫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江御医背着药箱飞快走进来,刚一踏入宫门就四下寻找:“公主,臣腿脚不济,应召来迟,伤者在何处,谁被兔子咬了?”

  姜帛泪汪汪的眼睛顿在那里,恰好和江御医对上了。

  江御医从小替姜帛治跌打损伤,从来没见她哭鼻子哭成这样,顿时心疼起来:“哎哟哟,怎么咬得这般重,瞧这痛的,定是伤筋动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