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将她拿捏于手心。.

  姜帛这晚很郁闷,躺在树屋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祖母的话就像往她心里抛了颗石子,硌在那里下不去出不来,而祖母偏偏又只说一半,什么不能和解的过往,她和公主之间能有什么不能和解的过往?

  她越想越乱,越来越觉得大人是世界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为何不能把话说清楚?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既然大人是那么让人难以琢磨,那她就去问同龄人好了。

  公主只比她大三岁,又是自己的表姐,表姐妹之间谈谈心,很寻常吧。

  于是姜帛披了件衣服就从树屋上跳了下来。

  于此同时,青雨在光镜中看到姜帛朝自己住的地方走来。

  她是来给自己送种子的,青雨如是想道。

  但青雨是个不喜欢欠别人的人,尽管种子本来就是她的。但倘若是姜帛送给她,她就必须要拿出一件东西与姜帛交换,可是拿何物来换呢?

  她现在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自己呢?

  就在这时,青雨看见姜帛骤然停了下来。

  姜帛看向树梢,方才分明是晃动了一下。

  可是无风,无鸟,树枝怎会动?

  而且若是姜帛没有眼花的话,方才树梢响动之时,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姜帛练习作画时经常需要长时间观察某个事物。

  所以她对事物特征尤为敏感,尽管光线很暗,但她肯定那个影子是宴然。

  这么晚了,宴然不守着公主,要去何处?

  姜帛走路一向很轻,所以李宴然才没有察觉她,姜帛今夜心里疑问颇多,此时又添一件,她自然不想再忍,总得弄清楚至少一件事情吧,于是她趁月黑风高追了上去。

  姜帛的轻功很好,踏过房顶没有任何声音,她在树尖点过甚至比飞鸟还轻。

  故此直到离开侯府,那么多守卫和家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动静,李宴然自然也不知道姜帛跟了她一路。

  姜帛最后看到李宴然从相府的院墙上翻了进去。

  原来宴然是回家啊。

  可是回家为何要偷偷摸摸?不过姜帛一想,李宴然现在是帝卫首领,一个月只有半天休沐时间可以离宫。若是被人发现她擅离职守偷回相府,恐怕是要被治罪的。

  既然宴然只是回家,姜帛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跟进去了。

  当她转身准备离去时,突然她听见相府大门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那好像是鞭子狠狠地抽在麻袋上的声音,姜帛立刻觉得不好,不会是李丞相因为花易贵妃之事惩罚宴然吧,姜帛没有多想,顿时翻身一跃,进了相府。

  她双脚刚落地,就看见李宴然站在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姜帛焦急问道。

  “我父亲要见你。”李宴然面无表情地说。

  姜帛诧异:“你知道我跟踪你?你怎可能察觉得到我?”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李宴然身后传来:“你姜小县主的轻功自是出神入化,就算是错开两步跟在他人身后,那人也无法察觉到你。但今夜,却是老夫特意请小县主来此的?”

  说话的人正是当朝左相,也就是李宴然的父亲。

  姜帛很少跟李丞相打照面,平时她要是要找李宴然,都会趁李丞相不在家的时候来,这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姜帛知道李丞相非常看不惯自己。

  所以她一般会避免自己撞上李丞相。

  “所以,宴然,你是故意让我发现你的动静的?”姜帛不解地看向李宴然。

  李宴然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会跟踪你来相府?”姜帛问。

  “你一定会来的。”李丞相朝中堂作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就聊聊前日之事吧。”

  前天只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花易贵妃被禁足三年、七皇子被逐出皇城这件事,姜帛一听就知道李丞相要跟自己聊什么,马上就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只是她没想到李宴然会这么坑自己。

  “今日小县主若是不与老夫聊,怕是难得离开这相府。”李丞相眼角锋利,因而相当有震慑力。

  姜帛逆反心理顿时就上来了:“李伯父是想囚禁我么?您以为我若失踪,侯府会袖手旁观么?”

  李丞相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姜小县主轻功出神入化,只怕你离开侯府之时,根本无人发觉吧。即便明日他们发现你失踪了,谁又能知道你的踪迹呢?”

  在李丞相这种人物面前,姜帛年轻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李丞相说得没错。

  如果她今日被困在相府,明天父亲他们就算翻遍青鸟城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她出门前应该找个人说一声的。

  “李伯父,”姜帛知道此刻周围一定埋伏了很多人,她很难溜走,“您想跟我聊什么呢?”

  李丞相:“民以食为天,聊聊大米吧。”

  姜帛:“原来李伯父是想帮三公主讨债呀?”

  李丞相:“说实在的,老夫并不觉得留菁是可以担当社稷重任的人,不过梧桐宫那位,老夫同样也不看好,你觉得留菁不知大米煮熟之前是长在地里的,难道你认为梧桐宫那位就知道么?”

  姜帛:“所以呢?”

  李丞相:“所以无论哪一位最终登上帝位,对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是,你,姜帛,你的公主还没登基,你就敢开罪相府,你可是以为自己真是被青鸟神护佑之人?”

  “所以您今天找我来到底想做什么呢?”姜帛真有些想走了。

  李丞相朝李宴然做了个眼神,李宴然说了句‘进来’,只见几人从院外跑进来将姜帛团团围住。

  “老夫生平最难以容忍的便是你们这些旧贵族,于社稷毫无用处。只不过是因为你们是自江那边来的,便可世代受荫。朱门酒肉臭,门后尽驽骀,今日老夫要教你一个道理。”

  姜帛的预感很不好,但她还是强作镇定,问道:“什么道理?”

  李丞相嘴角冷冷一撇,“初出茅庐,还是不要锋芒毕露的好。”

  “我也不想出风头,可是你们欺负公主。”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丞相不屑道,“无论谁登基,最终你都是帝卫。”

  姜帛:“所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想拉拢我?”

  李丞相嘲讽一笑:“不,老夫要你就前日之事向相府道歉。”

  “我没错,所以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姜帛不想再留在这里,话音刚毕,就见姜帛预备先发制人,瞅准时机,她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府兵,将那人往其他人面前一推,趁其不备,就向房顶掠去。

  然而李丞相却早已料到,只见他一声令下,房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堆弓箭手,姜帛被逼得无路,只好又回到地面与府兵缠斗,姜帛手里没有兵器,长.枪朝她刺来时,她只能不停地躲,完全占了下风。

  好几次她被打在地上,要不是她身法灵活,闪避及时,恐怕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但饶是如此,她身上也落了不少伤,后背撞在树上的时候,她整个人甚至感觉晕眩了一刻,前日额头上的伤在这时痛得尤为明显。

  “好歹我也叫您一声伯父,但您也太没道义了!”姜帛愤然对李丞相吼道。

  李丞相冷冷笑道:“老夫只是想请小县主在相府住上几日,不知你为何这般抗拒呐?”

  “住几日?”姜帛一脚踹翻水缸,水流了一地,“给饭吃吗?”

  这个季节地面返潮,本就生了不少青苔,水一泼,更是湿滑,府兵不注意就摔翻了两人,将后面追上来的一起撩翻在地。

  顿时姜帛周身被空了出来,相府毕竟不是将军府或是军侯府,于攻防部署上必然会稍逊几分,姜帛可是从小在姜行鞅的教导下学习功夫的,区区相府她还是没放在眼里的。

  就在姜帛看准大门的方向打算突围时,却突然看见李丞相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鞭子,而鞭子的另一头缠在了李宴然的脖子上。

  “李伯父,你这是做什么?”姜帛顿住。

  李丞相:“姜帛,老夫要你就前日之事向相府道歉。”

  “你先放开宴然,她可是你女儿。”

  李丞相:“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而且是我唯一的女儿,相府的兴衰日后就系在她身上。可是她现在却因为你,在陛下面前多次被责罚,我认为她给相府丢了脸。

  姜帛,要么今天你向相府道歉,并承诺日后不再与七皇子和三公主为难,要么宴然今日脖上将会多出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

  “你太过分了!”姜帛愤然。

  “没错,很过分。”李丞相却看起来心平气和,“这是伯父今日教给你的第二件事,你要学会了解人心,要知道一个人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这样就可以轻易将她拿捏于手心。”

  姜帛收了手,她知道自己就是被拿捏住的那个人,只要她还拿宴然当朋友,今天她就没可能从这个门里走出去。

  府兵瞬间上来将姜帛押住,李丞相下台阶走到姜帛面前,胡子向上一撇,冷然笑道:“不给饭吃。”

  姜帛:“过分了啊。”

  李丞相让人将姜帛押进相府的地牢,姜帛故意对押送自己的人说:“你碰我下试试,你们等着,等侯府发现我不见了,诸位都得完蛋。”

  李丞相毫不为所动,“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在相府,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上几日。在开口道歉之前,相府没有饭给你吃。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