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那王贵生死未卜,洞口被封,洞内的小空间里,只剩下了四人,拓跋野对江不闻的上心便丝毫不加掩饰起来。

  那日苏显然没料到他这般地护主,指节弯曲,覆上脸颊,慢慢擦净了渗出的血。

  “眼睛长在我的身上,兄长连这也要管么?”他明白拓跋野不会真的动手,反骨上来,故意挑着他的逆鳞:“不过哥哥怀里的是谁?我刚刚想瞧,便被你藏起来了……麦拉斯,你看见了吗?”

  拓跋野受着伤,出手的暗器仍然迅雷不及,他们二人打着哑谜,麦拉斯上一边还没有跟上来,这边又忽然被点上了名,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地想回答,却对上那日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

  那日苏向来心细,平日里旁人尚未发觉的事物,他都暗藏于心,江不闻就在他的对面,加之火光照拂着,他是段没有理由未认出的。

  这家伙故意这样问……心里又打上什么主意了?

  “你莫再生事了。”他走过去低声说,拉开那日苏脸上的手,凑过去看那道细长的伤口,自然地吹了吹。

  那日苏剑拔虏张的脸立时便转了性,面上一阵变幻莫测,隐在火光背后的耳尖不着痕迹地红了起来。

  “你凑过来干什么?”他面上嫌弃,轻轻推了推他。

  麦拉斯看出他的忸怩,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敌意一下轻了许多,不免松了一口气。

  那日苏知道拓跋野弄不死他,麦拉斯却见不得他软木硬刚,小可汗阴晴不定,偶尔笑里藏刀,那日苏每次都能准确地触他霉头,换来轻轻细细的伤口,虽不致命,却也会疼。

  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怎样闹也眼不见,自己倘若在他身边,便多少也要去管一下。

  麦拉斯事少,相信拓跋野不会通敌,小可汗对谁上心、关系过于逾越了,他也无意去多问。

  那日苏软了脾性,拓跋野便也不再管他,把江不闻圈在怀里,手包裹着他,倚在石壁半阖上眼。

  等。

  敌者的搜寻兵在日出前就会到达山腰,未知的风雨就在不久后。

  凄离的月光淡淡,渐渐下沉,爬着山路的搜寻兵高举火把,拿着长木,扫过厚重的雪地。

  一个个丧失呼吸的人被翻找到,又陆续地送回山脚,等待辨认出身份,再决定最终的去留。

  寅时末,大批的搜寻军终于抵达山腰,他们并未扎辫,而是将头发束成一个髻圈在脑后,眉眼也不似阿索那人的深邃,完全是中原人的样子。

  “前面就是那位国师说的山洞吧?”后方的士兵说道。

  另几人抬起头,将火把全数聚集到前方,在枯木杂草厚雪的掩盖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形似洞口的地方。

  “……被雪埋起来了?”士兵头首周千渡率先到达石洞前,将火把从上而下地照拂一遍,确认这个所谓的“洞口”已全然消失。

  后方的士兵寻得有些烦躁,忍不住抱怨道:“国师大人命我们马不停蹄地向山上赶,仿若笃定里面藏了人似的,现今真的到了,竟然已被堵满了!”

  这不是闹笑话吗……

  最后一句他闷在肚子里,默默地补充道。

  “听闻国师料事如神,既然他已下了定论,应当不会说错。”

  周千渡知道他们舟车劳顿,不免心生怨气,只这般安抚一句,手指抚上洞口积压的石块,片刻后,又附耳倾听。

  洞内无声,只有外头的风雪呼呼作响。

  莫非真是那位国师预料错了?

  他微微皱眉。

  阿索那的王贵他们都搜寻的差不多了,命大活下来的均已被送到山下,还剩下几位中,正有国师所言,唯恐成为隐患的小可汗。

  他抬头,看了看还有一半的山,思考片刻后开口:“你们几个暂且守在洞口,剩下的人随我上山,继续搜寻。”

  国师当权多年,说定的事大多准确,被雪崩掩盖的洞口内听不出声响,但保不齐有人破釜沉舟,拼死一搏。

  周千渡说罢,又认真补充道:“看守不是休养,你们断不可懈怠。”

  士兵低头称是,依言守在洞前,周千渡又看了石洞一眼,继而举着火把,向山上搜寻而去。

  洞外重新恢复平静,除了首领走后有些懈怠的士兵在窃窃私语,便只剩下了呼啸的风雪声。

  “……走了。”

  洞内,贴在石壁后的麦拉斯走回洞中,对着里面低声说道。

  拓跋野看着即将耗尽的火堆,片刻后沉声道:“一个时辰后行动。”

  堵住洞口的碎石间,藏着一个隐秘的缝隙,一把玄铁短刀正插在那缝隙中,与之融为一体。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周千渡一行人离山腰已有距离,轻易不能赶到,洞口处,只剩下一小队的八人看守。

  拓跋野眉峰凌厉,泛起冷光,与麦拉斯一同走到那处缝隙边。

  “我来吧。”麦拉斯见他握上刀柄,担心他身上的伤。

  拓跋野没有强担,看了他一眼,便将手松开。

  堵洞耗力千百,除掉碎石,亦不会差到哪去,麦拉斯吸着一口气,目光坚定了些,手上青筋爆出,猛地将刀折出。

  支撑着整个碎石的支点一经消失,悉悉索索的声响便随后得到,“轰隆”一声倒塌下来,站在洞前的守卫未料到这一变故,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这洞怎么——呃!”

  前排的守卫话音未落,一枚银针便已刺破他的喉咙,眼底的惊恐成了他最后的神色,随后直直地倒下了地上。

  “戒备——”另一人大喊一声,看见洞内走出两人:一位身姿高拔,俊美非常,丝丝缕缕的寒意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另一位则是金发碧眼,按着手腕,活动拳脚,还未反应便已至身前。

  “拜拜~”

  麦拉斯一笑,一拳砸上了守卫的脑门。

  这守卫不比死士,对付他们轻松了许多,却还是耗了些力气,最后一名守卫倒下,麦拉斯上前一步,在他的身上摸索几下,很快翻出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令牌,上方刻着精细的花纹,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字。

  梁。

  麦拉斯皮笑的表情倏而收敛起,转头看向了拓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