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喻的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

  引贺霄进门的时候, 喻商枝吩咐老章,把门下、院里的灯都提前点上。

  待到进了堂屋,更是一室明亮。

  贺霄的肩头明显朝下一沉, 这是放松的标志。

  喻商枝亲自斟了一杯茶水,又端来桌上常备的果子匣。

  随后便开门见山——拿出了一个脉枕, 搁在桌上。

  贺霄猛地抬头,有种被识破的惶然。

  喻商枝则是一脸寻常,“我想这应当是你的本意。”

  贺霄揪了一下衣摆, “您看出来了?”

  喻商枝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眸子, 淡声道:“我是个郎中。”

  贺霄浅浅吐出一口气, 把手腕搁在了脉枕上,“有劳您了。”

  这孩子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犟, 看起来也极为少年老成。

  就是不知道隐瞒病症的背后,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喻商枝先是问了一个问题,得知贺霄的雀目并非是先天症状, 而是后天才有的。

  “大约是……七八岁的时候,渐渐发现到了傍晚后,就看不清东西了。”

  这个时间比喻商枝想得要早,他沉吟搭脉,复又看了看舌苔, 果然一如所料。

  舌红、苔薄、少津,脉象细弱。

  哪怕进入明亮的室内, 贺霄仍然习惯性地眨眼睛,或是揉眼睛。

  说明他时常觉得眼睛干涩、发痒。

  “雀目分为两种, 你这后天所患的, 乃是肝血不足所致。”

  见喻商枝很快说出自己的病因, 少年贺霄犹豫着问道:“那还能治好么?”

  喻商枝颔首, “自然能治。”

  贺霄低下头,想了片刻,“那您可否开丸药,而非汤药?”

  他目光闪躲,“我家中……不太方便熬药。”

  喻商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贺霄。

  虽说他身上穿的是青衿书院人手一件的书生袍,但从腰间佩戴的香囊、络子,再到簪发的玉簪,都能看出他出身不低。

  这样的家庭,想要熬药,怕是可以使唤一屋子丫鬟帮忙。

  看来当初温三伢提起,说贺霄不愿意被旁人知道自己患了雀目,这个旁人,甚至还包括他的家人。

  喻商枝没有探听病患私隐的习惯,至于贺霄的要求,却也不难达到。

  有一味专门治疗雀目的丸药,从名字起便一目了然,称之为夜明丸。

  因为相对而言用得不多,所以医馆中并无存货。

  喻商枝直言今日还算是义诊的最后一天,没有要贺霄的诊金,并且说道:“待丸药配好,我再给你,到时若三伢还没痊愈……”

  他正考虑这事怎么办,贺霄便已经一本正经地主动道:“温师弟患病,错过的课业,自然也该有同窗送到贵府上。”

  喻商枝眉峰微动。

  “我怀疑来前在马车上,你和三伢就已经商量好,借他生病,帮你打看病的掩护。”

  半大少年到底不会隐藏心思,喻商枝看在眼里,笑了笑,没有继续挑明。

  贺霄离开前,又去温三伢的屋里探望了一眼。

  大约是心里也有点利用了病中师弟的愧疚,哪怕这份“利用”师弟本人也知情,贺霄告别时都有点不好意思看喻商枝和温野菜。

  不过保证,过几日还会再来一趟。

  给温三伢送功课,顺便取走自己的药。

  而当温三伢得知贺霄已经找喻商枝看过病后,也终于放下心来,倒头昏睡过去。

  不过就是受凉发热罢了,这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毛病,如今有喻大哥在,喝了药,闷头睡一觉就能退烧。

  饶是想法乐观,这场风寒最终也拖拖拉拉了七八日才好。

  期间贺霄依言来给温三伢送了一次功课,也取走了自己的那瓶药。

  拿到药瓶时,贺霄出于好奇地凑近嗅了嗅。

  喻商枝看在眼里,只希望对方不要出于好奇,去搜索夜明丸是用什么做的。

  腊月过半的时候,曹小庄的状态看起来已经比最初来时好了太多。

  曹二夫妻为了报答喻商枝,不仅晚上来接曹小庄时,会顺便帮着常凌把医馆内外都洒扫擦洗一遍,还给喻商枝介绍了好几位病患过来。

  “说来都是和我们一样的苦命人,家里人生了厉害的病,村里的草医或是镇上的郎中都治不好,才凑钱来城里碰碰运气。”

  曹二看了一眼正在另一边喂曹小庄吃饭的媳妇,今天的晚食是添福食堂的盒饭,他们一家三口就买了一份十五文的。

  因为快打烊了,温野菜把剩下的一勺豆芽和一勺肉菜也给他们添上,还多送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米粥。

  他感慨万千地收回视线,看向喻商枝的目光仍有些局促。

  “这里头也有先前去过仁生堂看病的,和我们一样,都是给不起那头的药钱。也有还没来得及去的,被我们两个劝住了。”

  最早来县城时,曹二夫妻俩还不知道有关仁生堂的弯弯绕绕,可现在他们在县城做工,时不时也会听城里人提起仁生堂,这才知道仁生堂在县城里的地位。

  曹二搓搓手,“喻郎中,我们来寻您看诊,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这段时间里,喻商枝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一直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应付仁生堂的发难,但出乎意料,医馆都开张这么多天了,仁生堂那头还未传来什么动静。

  难不成是任老二最近遇上了什么麻烦不成?

  此时面对曹二的问题,他答道:“只要有病人来,我就会接诊,不会在意他们之前去过哪家医馆,看过哪里的郎中。仁生堂或许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麻烦,但那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曹二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本还以为,兴许喻商枝有比仁生堂更硬的关系,哪知面前这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郎中,还真是靠的一腔热血。

  高大的汉子抓了抓后脑勺,最终坚定道:“我们都是乡下人,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喻郎中您是好人,以后要是谁找您的麻烦,我们只要帮得上的,绝对会帮一把。”

  喻商枝不知道的是,关于任家的猜测,他还真算是歪打正着。

  任老二近来分身乏术,为的是家里的一儿一女。

  他的女儿任芳晓,送给了彭县令当妾室,结果肚子不争气,用了任家的秘方,也到现在都没怀上一儿半女。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她怀不上,任老二也教给了她手段,让彭县令后宅的其他侍妾也怀不上。

  可千算万算,他们忽略了彭县令本性难移,哪怕家中已经有三房美妾,也挡不住他在外面公然偷吃。

  而蓄养在外的外室,就这么捷足先登,怀了孩子!

  彭县令身边莺莺燕燕不少,到如今膝下没有儿子,只有正妻生育的一个姐儿一个哥儿。

  正妻老迈,侍妾也都是不下蛋的母鸡,因而这个外室怀了身子后,就堂而皇之地被小轿抬进了县衙,成了彭县令的第四房姨娘。

  事情一下子棘手起来,如今这五姨娘的风头全然盖过了任芳晓。

  彭县令成日里对其嘘寒问暖,而因任芳晓几次不合时宜的争宠吃醋行为,反而对她心生烦躁。

  而今已经不来她房中夜宿,搞得她连枕头风都吹不过去。

  如今任芳晓的长处仅仅剩下,这曾为外室的五姨娘,出身还比不上她,只是个城中商户家的庶出女儿,也不知道怎么被彭县令看上,当了个不伦不类的外室。

  可她们说白了都是委身做妾的,要是这五姨娘真的肚子争气,生个儿子,这彭府之中,哪里还有任芳晓的立足之地。

  故而近来他们父女俩正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地搞掉五姨娘肚里的孩子。

  除了任芳晓,任欲晓同样不让任二省心。

  他今年已十七,早该谈婚论嫁,任二看他前两年玩心重,也未过多逼迫。

  横竖他任家的少爷,仁生堂未来的东家,还愁寻不到好亲事不成?

  就在此时,在县城中做了几十年粮行生意的萧家递出了意向。

  虽说萧家适龄的是个哥儿,但任老二却是没什么不满意。

  且不论萧家嫡哥儿萧青棣生得容貌出色,还精通琴棋书画,单说在这县城中的根基,靠粮食起家的萧家,远胜任家多筹。

  任老二不是傻子,他深知彭县令早晚有调任的一天,到时他最多只能期盼着彭县令步步高升,带着他女儿和自家鸡犬升天。

  可在此之外,也得先给任家另寻盟友。

  几番对比,萧家就是很不错的选择。

  关于这门亲事,他都快和萧老爷两厢谈成,只差下聘,哪知回来告知任欲晓后,自家孽子抵死不肯娶一个哥儿当主夫。

  任老二又如何猜不到个中缘故?

  他这倒霉儿子向来不喜欢哥儿,近来还和城中落花楼里的一个姐儿打得火热。

  可玩归玩,生意归生意。

  生在任家,这婚事,亦是生意。

  既然是生意,就容不得拒绝!

  所以任老二近来索性把人拴在家里,让他好好收收性子,到时候趁着过年去萧家走动的时候,好生与萧家哥儿相看一番,若是差不多,就把婚事定下,来年成婚。

  家中有个正头夫郎放着,回头任他怎么出去花天酒地,自己也懒得管。

  在这一脑门子烂官司之下,他实在很难分心去料理一个新冒出来的小医馆。

  在他看来,喻商枝压根不足为惧,不过一个从乡下窜上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罢了。

  回头等他有了空闲,处理对方,岂不和碾死一只小虫一般简单?

  任二自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他那不省心的儿子,也早在暗中就开始准备某个计划,只是其中一部分,与他的设想全然背道而驰。

  任宅之中,任欲晓正拿着一小把瓜子,逗着屋中悬挂的鹦鹉。

  他一身锦衣华裘,哼着近来城中传唱最广的靡靡小调,后面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小丫鬟,一个为他烹茶,一个为他剥橘子。

  随身的小厮进来时,他还在教鹦鹉唱“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直到附耳听了来人的传信,任欲晓冷冷一撇唇角,把一把瓜子信手扔到桌上,浑然不管瓜子瓜皮散落一地。

  他朝美人榻上一躺,两个丫鬟顿时凑上前来,一个奉茶,一个喂果子。

  他被伺候地舒服,方才懒懒张口。

  “你说的事,货真价实?”

  小厮躬身道:“回少爷的话,保管是真真的,小的在那喻氏医馆附近打听了一圈,好些那日去看诊的,都亲眼瞧见萧哥儿当众对喻氏医馆那名姓喻的郎中的示好,结果恰好赶上对方的夫郎过来送饭,把人给骂跑了。但是萧哥儿对那小郎中的情谊……当是不作假的。”

  说罢还用了一些不成体统的词汇,夸张地形容了萧青棣对喻商枝的“勾引”。

  任欲晓推开还要喂他吃橘子的丫鬟的手,盘着腿坐起来,嗤笑道:“这边是我爹给我寻的好亲事,未出阁的小哥儿,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有夫之夫拉拉扯扯,这等贱人,也能入我任家的门?”

  小厮是任欲晓亲信,基本是半个任欲晓肚子里的蛔虫,当即道:“少爷,依小的看,这不是正好么,反正您也不想娶这萧家哥儿,咱们只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毁了他的名声,萧家自是无地自容,不敢上门提亲。”

  任欲晓瞧他一眼,“我若不想娶他,还需如此大费周章?他一个哥儿,本就配不上本少爷。”

  小厮这下不明白了,挠了挠脸道:“少爷,小的愚钝。”

  任欲晓打了个呵欠,随意靠上了一个丫鬟的肩头,阖眸浅寐,半晌后蓦地睁开眼。

  “喻氏医馆,这名号听着有些耳熟,是不是最近底下有人跟我爹提起过?”

  说到这个,小厮便又打开了话匣子。

  “少爷英明,正是如此,这喻氏医馆是小半个月前城中新开的医馆,这坐堂大夫,是个年刚弱冠的小郎中,听说是拖家带口从村里进城的泥腿子,也不知哪里来了一笔资产,在城中买了铺面和宅子。现今夫夫两个,一个开医馆,一个经营食肆生意。”

  任欲晓有些不耐烦,“说点有用的,若只是如此,底下的人何必去烦扰我爹?”

  小厮笑了笑道:“少爷所言极是,小的这就说到了,且这其中缘由,想必您也猜得到。无非是这姓喻的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罢了。”

  任欲晓拖长了音,“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拿过两瓣橘子皮摆弄着。

  “一个村野郎中罢了,我爹为何没给他点教训?”

  小厮心想,还不是因为老爷近来被您和大娘子之事烦扰地吃不好也睡不好,可当着任欲晓的面,他道:“而今已入了腊月,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想必是老爷手上事多,分身乏术,何况一个小小医馆,不成气候,哪里犯得上老爷出手?”

  任欲晓听了这话,好似突然得了灵感,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说得对,这等小事,何须劳烦我爹?”

  小厮心里咯噔一声。

  他可太了解自家少爷了,一般露出这般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是要作妖的前奏。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召上前,附耳听了半晌任欲晓自称“百密而无一疏”的计划。

  小厮:……

  他嘴角抽了抽,艰难道:“少爷,那萧家毕竟和咱们府上交好,这事,当真不用老爷商量?”

  任欲晓一巴掌抽上他的后脑勺。

  “商量个屁,这等事就要咱们暗地里偷偷做才好,到时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我恼人的婚事,又替我爹教训了姓喻的,到时我爹高兴还来不及,自不会和我计较前情!”

  小厮似乎还有疑虑。

  “可是少爷,咱们给他点教训便是,您这说的……说不准会闹出人命啊!”

  任欲晓自负道:“你是个傻的么,随便从医馆里抓个郎中问问便是,他们给的东西,总不会害人性命。”

  小厮歪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既如此,他便利落地应了下来。

  “小的明白了,此事就交给小的处理,少爷您就在家静候佳信。”

  任欲晓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出去,被小厮伸手接住。

  “拿去吃酒吧,余下的,事成以后赏你。”

  小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两,赶上他两个月的月钱了。

  他笑嘻嘻地谢了恩,把银子一揣,就赶忙去办事了。

  反观喻商枝,萧青棣此人,早就被他忘到了脑后,他甚至都不清楚对方姓甚名谁。

  只知道临近年关,天气愈发苦寒,来医馆中看诊的人不减反增。

  下到襁褓婴孩,上到鹤发老叟,仿佛半个城的人,都被这异常寒冷的冬天冻病了。

  这也不奇怪,古时御寒的手段有限。

  这冬日太冷,不仅粮价居高不下,炭价更是翻倍。

  平日里小老百姓本就舍不得烧炭,总是极其俭省,这下简直是买都买不起了。

  在这样的忙碌中,眼看过了小年。

  温野菜的食肆已经关张,过了正月十五再营业。

  而喻商枝的医馆,却要开到大年三十的白天。

  这日酉时末,喻商枝还在医馆后堂为一个小儿施针。

  这孩子和曹小庄年岁差不多,是曹二夫妻介绍来看诊的病患。

  所患的病症同样棘手,即痫症,也就是癫痫。

  据其爹娘说,是前两年意外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当初以为只是外伤。

  但伤口痊愈之后,就多了这么个毛病。

  这两年里一直吃着村中草医开的药,并没什么效果,孩子来时,瘦得像根竹竿,面色发青,简直是病入膏肓。

  喻商枝开了药方,又为其针刺风池、风府、大椎、人中等穴位治疗。

  据说孩子以前每过两三天都要发作一次,但自从喻商枝施了针,这几日都是好端端的。

  其爹娘言语之间透露,想要喻商枝这几日为孩子巩固一下,他们也好回去过个舒心的年。

  喻商枝便建议他们在医馆后堂住下,也省了来回奔波受寒。

  “明日、后日,我为孩子连续施针两日,应该可保未来一个月不发病,等过了年,你们再回来复诊。”

  孩子的爹娘自是一通感激,对于住在医馆后堂一事,也没有异议。

  他们在城中赁的屋子已经到期,住在医馆,什么都有,一日的价钱也便宜。

  喻商枝安顿好这家人,又嘱咐常凌夜里观察着孩子的情况,便洗洗手,换了外袍,预备关门回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外头大力拍门。

  常凌快步出去查看,喻商枝紧随其后,到了门口才发现来者是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见了他们,双膝一弯,立刻就跪下来冲喻商枝磕头道:“求郎中救救我哥哥吧,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我哥哥!”

  眼看人命关天,喻商枝二话不说,就系紧了外袍。

  “常凌,我随他去一趟,你在医馆守着。”

  常凌却道:“掌柜,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我去家里赶车送您去。”

  喻商枝看向那小乞丐道:“你哥哥此时在何处,离这里远不远?”

  若是赶车能够更快,那自然还是赶车更好。

  小乞丐目光闪了一下,很快道:“离这里不远,走一刻钟就能到!”

  喻商枝一听这个距离,觉得还是走路更快,遂嘱咐了常凌两句,让他替自己知会温野菜一声。

  紧接着便背起药箱,跟着小乞丐走了。

  常凌目送喻商枝跟着小乞丐消失在夜色之中,总觉得心里头不太安生。

  外面天色晦暗,黑洞洞的,好似夜里又要落雪。

  但顾忌喻商枝的嘱托,他还是绕到门外,给医馆前门上了门板,继而去了一趟温家宅子,同温野菜说了喻商枝出诊的事。

  温野菜听罢,也并未说什么,只留常凌吃晚食。

  得知今日医馆后堂还住了病患,他还托常凌送去几碗热汤。

  两条街开外,夜色如墨。

  喻商枝顶着寒风,跟在小乞丐的身后快步前进。

  只见小乞丐时不时拐个弯,进一个小巷子,本以为没有路了,结果走到底又会发现尽头处别有洞天。

  对于这些流窜在城中的乞儿,知道一些近路小道并不奇怪,但喻商枝打包票,走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钟。

  他把药箱的背带往上提了提,不禁问道:“你哥哥究竟在何处?”

  小乞丐步伐飞快,头也不回地答道:“马上就到了,不远了!”

  此时若引路的不是个小乞丐,喻商枝八成就要起疑心了。

  但想到这批乞儿寒冬腊月里,在城里找个片瓦遮头的地方定然十分不易。

  喻商枝左思右想,还是再次加快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没定时,手动发的,晚了几分钟,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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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柳永《定风波·自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