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整个村都该谢谢温家小两口
野猪下山的消息伴随着庆有的一路狂奔, 迅速传遍全村。
许百富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家里人都忙着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别管我了!快去叫各家汉子都出来, 老幼妇孺都回家!把门堵严实!对了!快去温家找菜哥儿!”
等家里的几个小子全都冲出去传信后,许百富也赶紧拿出家里的铜锣, 疯狂敲响,同时扯着长调大喊:“野猪进村了——野猪进村了——”
野猪还真下山了!
消息传到温家的时候,温野菜刚从河边凿冰捕鱼回来, 手里拎着一个偌大的鱼篓, 正把里面尚且活蹦乱跳的鱼往大水盆里倒。
结果来报信的许清水说完, 他手一歪,两条鱼成功越狱而去, 在地上在疯狂扑腾。
大旺和二旺一人一条,上来一把用爪子按住。
温二妞和孔麦芽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抓鱼,喻商枝也已听见院子里的动静, 从东屋里匆匆出来。
与此同时东屋还走出一对婆媳,今日是媳妇过来陪婆婆看诊。
许清水见是成家人,一拍大腿道:“成阿婆,成家婶子,你们快些回家去, 这事就是你家庆有从山上跑下来传的信!”
这对婆媳一听自家孩子遇了野猪,登时站都站不稳了, 喻商枝赶紧从后面扶了一把。
“清水,我家庆有现在在哪呢!可伤着了?”
许清水摇头, “他在村里跑了一圈报信, 看样子应当是没伤着, 这会儿……八成是回家了, 你们快回去看看!”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
成家婆媳赶忙互相搀着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喻郎中,我们还没付诊金呐!”
都这种时候了,喻商枝赶紧摆手,“婆婆不急,下回再给,你们快回家去看看孩子!”
成家婆媳也顾不上客气了,她们确实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拼命往家赶。
留下的许清水着急忙慌地同温野菜道:“菜哥儿,我们家里人已经去叫村里胆子大的汉子了,还是依着你从前的办法,咱们拿火把把野猪逼回去?”
“这回有更好的法子!”
温野菜的语气坚定,说罢就看向喻商枝。
喻商枝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当即进屋,把之前配好的麻药全都翻出来了。
这时温野菜也从柴房的墙上摘下了自己惯用的弓箭,把所有的箭镞都装进了箭囊。
他一把接过喻商枝递来的药瓶,一边同许清水道:“这是商枝做的麻药,只要剂量足够多,管它什么豺狼虎豹熊瞎子,都能麻倒,但野猪皮糙肉厚,我也不保证一次能成。而且不确定下回下山的是几只,总之有备无患。”
温野菜的本意自然是自己去,结果却听许清水道:“喻郎中可否一道去?我听说庆有之外还有两个孩子,这会儿还没见着,我怕……”
喻商枝一听就急了,“怎么不早说!况且先前村长不是警示过各家,不许让孩子上山?”
许清水苦着一张脸,“这村里小子都淘得很,总有管不住的!”
喻商枝当即决定,“我和你们一块去。”
孔麦芽站出来道:“师父,我也去!”
喻商枝本想拒绝,可看到孔麦芽的眼神,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咱们一起去。”
他们师徒二人三下两下地收拾好药箱,若真是有伤得厉害的,那就得争分夺秒,从下山那处搬到自家来太远了,若是伤口大,血都流完了。
两条猎狗都留在了家里,他们不在,就得大旺和二旺守好门。
院子里二妞、三伢都一脸担忧,等人走了之后,二妞才揽着三伢进了堂屋,把门栓牢牢挂上。
不过好在温家住在村头,一般情况下野猪是跑不了这么远的。
山脚下,二坎和墩子正在疯狂逃命。
他们三个遭遇野猪时,庆有离得最远,正在愣神时墩子就赶紧嚎了一嗓子,让他别再靠近,赶紧去喊人报信。
结果也就是这一嗓子,吸引了野猪的注意,直直地就朝他冲过来。
墩子还算身形快的,赶紧闪到一旁,眼睁睁地看到野猪把一棵树撞断。
他这才意识到大人真不是开玩笑的,被野猪顶一下是真的会死。
墩子三岁就能上房揭瓦,能在村里当孩子王的头脑都不差,当下很清楚面对野猪,他和二坎两个孩子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跑!
可野猪已经盯上了他们,跑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尤其是二坎,一向是他们这三个人里胆子最小的,这会儿墩子已经瞧见他两股战战,怕是已经吓尿了。
他跺跺脚,恨铁不成钢!
眼看野猪又要再起攻势,而二坎还和两条腿钉在地里一样,墩子只好咬咬牙,朝他的方向猛冲,一把将他向前推去。
野猪猛地甩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攻击,墩子一巴掌拍在二坎的后脑勺。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二坎这才如梦方醒,拔腿就跑,鞋都跑掉了。
跑出去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哭喊,“我跑了你怎么办!”
墩子觉得自己都能闻到野猪身上的骚味了,崩溃着回答:“不用你管!你只管闷头下山!庆有已经去喊人了,村里的叔伯们会来救咱们的!”
当意识到自己被野猪追上的时候,墩子哭出来的鼻涕都快淌进嘴里了。
可惜野猪听不懂他的哭喊,它只想赶紧解决眼前这个挡路的小东西。
墩子终究没跑得过野猪,屁股传来一阵剧痛,他“嗷”地一嗓子惨叫起来!
此刻他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爹娘、大哥、二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第一个斜柳村死在野猪嘴下的人,墩子就觉得悲从中来。
然而就在他跑也跑不动,只能往前爬,随时准备闭眼认命等死的时候,胆小鬼二坎居然去而复返,手里还举着一根长长的树枝!
“墩子!你快往前爬!我!我掩护你!”
二坎不知从哪里来的狠劲,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树枝往野猪身上戳。
虽然野猪皮厚,这点攻击压根不疼不痒,可它到底还是觉得碍事,低吼一声,暂时松开了嘴。
趁这个机会,墩子忽略血肉模糊的屁股,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二坎见他身后血红一片,吓得眼前一黑,墩子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哭了!咱们快走!”
二坎飞快点点头,心知这是他和墩子唯一逃命的机会了。
大约是求生欲使然,这两个小子一个没了鞋,一双脚被划破了好多处,一个被野猪啃了屁股,边跑边疼得龇牙咧嘴。
饶是如此,他俩还是成功地一路都与野猪保持着一小截距离!
等到终于踩上山下的土地时,两人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去。
还没跪结实,旁边就窜出来两个村里的汉子,把他俩扛在肩上运出了人群。
墩子被颠得头晕眼花,撑开眼皮去看,才发现怕是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而那头野猪也追着他和二坎一路冲下了山,好高,好大……
墩子就这么想着,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我的儿!我的儿啊!”
喻商枝和孔麦芽早早就在离山脚下最近的人家里候着,只等把很有可能受伤的孩子救出来后,好及时救治。
墩子和二坎两家人都来了,把这户人家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一群人提心吊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了人来。
哪知二坎还好,墩子却是已经昏过去了,严于氏两眼一翻,也呼哧一下倒下去。
孔麦芽离得最近,赶紧上前掐她人中。
院子里乱成一锅粥,喻商枝庆幸自己带了孔麦芽,不然他怕是要长出八只手。
“二坎,你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
喻商枝打眼一看墩子和二坎的伤势,发现墩子看上去更严重,二坎只是伤了一双脚。
二坎拼命摇头,泪花乱飞。
“没,我没有!喻叔,你快去看看墩子,他被野猪咬了!”
喻商枝给他把了个脉,确实没察觉出什么暗伤,遂安抚了二坎家里人几句,又嘱咐孔麦芽一会儿先给二坎清洗伤口。
相比之下,墩子就惨多了,野猪的牙齿尖利,一口下去,肉都能给你叼下来。
万幸的是墩子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受伤,这会儿昏过去应该是受了惊吓。
很快严于氏转醒,得知她小儿子没死,只是屁股被野猪咬了,又跌在地上划了些口子,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在喻商枝忙着帮两个孩子处理伤口时,外面山脚下,温野菜正在指挥村里的汉子驱赶野猪。
他们一人一个火把,一把柴刀,站成一堵人墙。
要保证的就是即使野猪冲下山,也不能让他进村子!
这一排都是汉子,唯有付岳一个哥儿。
因为知道他是温野菜的徒弟,所以没人把他赶走。
要说这头野猪也是个聪明的,它追着二坎和墩子下了山,见到山下密密麻麻全是人,一点都没有硬刚的意思,当即就戒备地退后。
但只是退,丝毫没有放弃下山的意思。
温野菜经验丰富,一看这头野猪就知道是饿极了。
且身上还有伤口,多半是和别的公野猪打了架。
它在山上抢不过同类的地盘,就索性下山欺负人了!
他就近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拉起弓弦企图瞄准林子里的野猪。
但是山上的树木繁多,即使野猪身形庞大,也有点影响发挥。
喻商枝配的麻药是足够的,可箭是有限的,若是全射出去还没成,也没有人有本事去野猪眼皮子底下捡回来。
付岳仰头看向师父,他见温野菜几次瞄准,最后都还是放弃,就知道地形棘手。
他转头看了看林子的走势,冲树上的温野菜喊道:“师父!咱们把野猪往那边引一引,那边林子疏!”
温野菜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不得不承认是个办法,可是怎么引,谁去引?
付岳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知道怎么引,我去!”
“不行!”
温野菜一句话就让他死了心,当初收这个徒弟的时候,他知道付岳胆子大,可这也未免太大了!
“可是……”付岳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温野菜握紧弓箭,呼出一口白气,眼睛盯着林子中一步步向下试探地野猪,倏地眼前一亮。
“岳哥儿,不用你去引野猪,你记不记得大旺和二旺是怎么配合的?你把那法子教给咱们村里的汉子,用包抄的办法,把野猪逼过去!只要他愿意过去,我就能瞄准!”
对付野物,弓箭是最好用的。
只是在有麻药之前,这东西对付不了野猪,因为你就是射上七箭八箭,它都流不出多少血。
趁这个时候,说不准野猪都撞飞好几个人了。
可是现在不同,麻药劲大,温野菜发誓一定要麻倒这头不识相的野猪!到时候把它宰了,给村里人分猪肉!
岳哥儿听明白了温野菜的意思,赶紧跑回去将这话传达给了领头的许鹏。
许鹏看向树上,见温野菜朝自己点点头,于是一扬手,同意了付岳的说法。
他都表态了,余下不太相信付岳这个小哥儿的人也不能说什么,付明站在人群里,瞧见自己的弟弟露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认真神情。
他觉得心口一热,第一个振臂高呼,“咱们有这么多人!没什么可怕的!”
其他汉子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跟着喊道:“没错!没什么可怕的!我信菜哥儿和岳哥儿!”
“我也信!”
温野菜在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人群的动向,见大家都在许鹏的带领下,开始认真地听付岳讲话。
随后没多久,人群就散成一个扇形,朝着林中的野猪步步紧逼。
温野菜深吸一口气,举起弓箭,屏息凝神。
……
“这药粉敷上去也别动,过了一会儿再包上纱布。”
喻商枝终于替墩子完成了屁股上的清创,又撒上金疮药。
按照他的经验,这几个孩子受了惊吓,少不得发一场烧,于是洗了手后就赶紧摊开纸笔,写了个方子。
而孔麦芽还蹲在另一边,小心地一点点挑去二坎脚心伤口里的沙子和石子。
别说二坎了,就是他娘都不好意思了。
二坎尿了裤子,这会儿也来不及换,她都闻得到一股尿骚味。
“麦芽,你一个姐儿,怎么能给他干这种事儿,你给我,我来就行。”
孔麦芽摇摇头,“婶子,我是学医的,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二坎他娘抹了抹眼泪,又忍不住恶狠狠地对二坎道:“你这小子!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疯!真遇上什么事,你就是个被吓尿的软蛋,还得人家墩子护着你!”
二坎哭得打嗝,“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写好方子,喻商枝给了虎妞一份,让她拿好。
虽说现在来他这里看诊的,基本也都从他这里抓药,但他还是会给病患家里留一份,免得生出什么纠纷不好解释。
屋里两个孩子都没有危险了,可大人们仍在各自担忧。
“也不知外头怎么样了,这可是野猪头一回在咱们村伤到人。”
“是啊,不过去了那么多家的汉子,应当是没事。”
“我看菜哥儿拿着弓箭就去了,他真能射中野猪不成?”
“你这话说的,他射不中,还有谁能射中!”
后者说话时正好看见喻商枝往这边走,连忙道:“喻郎中,你说是吧?”
喻商枝压根没听清她们在议论什么,他这会儿注意力从病患身上移开,满心都是自己夫郎会不会出事。
而议论的两个妇人见喻商枝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也猜得出他的心思八成也已经飞去山脚下了。
在场的人转念一想,这么看,整个村都该谢谢温家小两口。
一个在外头打野猪,一个在村子里给两个惹祸的皮猴子治伤!
正在大家伙纷纷感慨的时候,所有人都恍惚听见远处爆发了一阵欢呼。
没等院子里的人回过神,紧闭的院门就被人砸响了。
离得近的赶紧上前开门,门一开,就见外面的汉子一脸喜气。
“都出来吧!野猪被菜哥儿射的箭给药倒了,现在正在拿绳子捆野猪。村长说了,咱们去水磨村请屠户来杀猪,只要家里有人去参加打野猪的,都能分肉!别家也能买,比猪肉便宜多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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