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完结】>第五十八章 三更合一

  若以后我们也有个小哥儿,像阿野是最好的

  比起成年黑熊, 熊崽在美味的食物面前显然毫无戒心。

  估计是因为母熊受伤,已经丧失觅食能力好几天,连带自己的崽子也跟着挨饿。

  一开始母熊还努力用低吼声阻止熊崽去碰蜂蜜, 可几次之后,熊崽终于耐不住诱惑, 一口把蜂巢叼在了嘴里,还掩耳盗铃一般地背过身去吃,没几下就全吞进了肚中。

  不多时, 熊崽就好像喝醉了一样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最后歪倒在母熊身边, 开始呼呼大睡。

  在母熊的认知里没有“麻药”这个概念,再加上幼崽吃饱喝足后本就经常睡觉, 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约是见自己的崽子吃了以后并没有什么危险,饿极的母熊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冲着靠近嘴边的一块蜂巢, 用力咬下。

  ……

  喻商枝肉眼可见母熊有一个抬起爪子,却又无力垂下的动作,心知这是麻药起效了。

  幸好他研制的麻药纯度尚可,这才顺利地用几块蜂巢搞定了黑熊母子,如今小熊已经睡熟, 母熊也因为麻药的威力而彻底没有了起身的可能。

  就是现在了。

  以防万一,两人靠近后, 温野菜又砍了一根足够长的树枝,轻轻戳了它们两下, 母熊呲了呲牙, 但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

  确定没有危险后, 温野菜擦擦额头上的汗, 护着喻商枝一同靠近。

  近距离观察后喻商枝才发现,母熊的伤口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他拨开外面的毛发,先削掉了一些碍事的熊毛,随后果断掏出匕首,先用火烧红,然后上手割去腐肉。

  母熊吃痛,发出很大声的喘息,大旺和二旺则死死盯着它。

  喻商枝见状不由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将伤口附近清理干净。

  因为上山就有可能遇到意外,所以出门时喻商枝不仅带了多余的麻药,也带了自己配的上好的金疮药。

  这种金疮药是喻氏的独家秘方,因为原料难以搜罗齐全,喻商枝最近只做出两小瓶。

  此刻他毫不心疼地把大半瓶药粉都洒到了母熊的伤口上,又令温野菜去附近寻找一些消炎止血的药草。

  黑熊的体型太庞大了,如果喂它人吃的药丸,怕是要喂一大碗。

  等到温野菜把常见的一些药草带回来,喻商枝见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蜂蜜,索性用药草在那些蜂蜜上蹭了蹭,这样不至于浪费蜂蜜,这些药草也就有了蜂蜜的味道。

  随后他把这些草搁在了母熊的嘴边,寄希望于它会自己吃掉。

  待到伤口处理完毕,麻药的药效也坚持不了太久,两人不能继续久留。

  喻商枝临走前又去查看了一下熊崽,见它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才放心地走开。

  为母熊处理伤口是迫不得已,除此之外两人都没有过多地触碰母熊和熊崽,不然把人类的气味留下,也并非什么好事。

  “你说它会明白我们是在救它么?”

  温野菜望向母熊的眼睛,它虽然被麻倒,但没有昏迷。

  一双瞳仁静静的注视着喻商枝和温野菜,里面尽是并不能勘破的情绪。

  “或许会吧。”

  万物有灵,今日相遇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再回到枸杞树下时,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饿。

  一早起来后就没有闲着,明明到了饭点,又耽搁了好些时间在帮母熊治伤上面。

  坐下后用水囊冲了冲手,喻商枝和温野菜便一人一个馒头吃起来。

  这馒头中间切开,抹了些酱,夹了一个煎鸡蛋,即使放凉了味道也不错。

  再加上现在天气热,馒头不至于变得干硬。

  这吃法也是喻商枝琢磨出来的,虽然看起来简陋,可煎鸡蛋放在乡下可是难得的美味。

  自从开始和喻商枝上山,温野菜就觉得自己以前过得简直是野人一般的生活。

  有时候饿了却没带干粮,便随手剥一只兔子或者竹鼠烤来吃,有几次忘了带盐,没滋没味的,也只能囫囵咽下。

  小两口本打算继续在山上转一转,然而早起时晴朗的天色却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温野菜看了看天上的云层,变了脸色。

  “咱们得赶快下山,若是被大雨浇在半路,山路就更难走了。”

  盛夏的天气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两人顾不上没吃完的干粮,匆匆收拾好要带下山的东西。

  枸杞果上多盖了些叶子挡雨,免得被雨点子砸到破坏品相,那些枝条捆在一起,一人提了一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觉得陡峭的山路,下山时只会变得更难行走。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边赶时间,一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前进。

  奈何他们这次实在走得太深,若想顺利下山,怕是要花将近一个时辰。

  路程才走了一小半,就隐隐听到了天边的雷声。

  温野菜一把拉住喻商枝,“咱们走得定没这场雨落得快,要我说还是找个地方先躲雨,等雨停了再下山。”

  夏季的雷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喻商枝赞成温野菜的想法,转而问道:“这山上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温野菜道:“这山上有一个以前的猎户盖的小木屋,后来被我爹发现时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我爹把它重新修好了以后,偶尔在山上过夜时就在那里住,我也住过几回。”

  喻商枝头一回听说山上还有这么个地方,显然当下若能去那里避雨就是最好的选择。

  温野菜判断了一下方向,果断带着喻商枝走起了回头路。

  大旺和二旺起初还有些晕头转向,不懂主人为什么要往回走,直到温野菜沿着过去自己做的记号朝着小木屋走去时,两条猎狗好像也记起了路线,抬腿跑在了前面领路。

  小木屋坐落在半山腰的一个位置,周围有一圈石头垒的院墙,走近时喻商枝观察了一下,这院墙垒得很坚实,而且足有成年人的身量一般高,应当是修来阻拦山间游荡的野兽的。

  大旺和二旺率先冲进院里巡视一圈,喻商枝和温野菜紧随其后。

  只见木屋的前院中甚至有一块犁出的菜地,因为属于打理,早就长满荒草。

  旁边还有几个砸进地里的木桩,上面连接着一节麻绳,此外还有几个木架子。

  “这都是以前我爹置办的,他有时候为了多打些野物赚钱,会在山里住上十天半个月。那个木桩是拴野兽的,像野鹿或者野羊这样温顺的动物,会养上几天再拉到山下卖。那个木架子用来晒皮毛,有时候也晒些菜干。”

  雨还没落下,温野菜趁这个机会与喻商枝分享着关于温永福的回忆。

  “我最早跟着我爹学打猎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最开始石头墙还没有这么高。我跟着上来的那次,他掏了一窝小兔子,因为压根还没长大,没有几两肉,卖也卖不上钱,我觉得可爱,就求他留下给我养着玩。当时我都想好了,四只兔子,我两只,二妞两只。”

  说到这里,温野菜的神情变得有些惆怅。

  “哪知道那些小兔子才在我手里活了几个时辰,当天晚上就被翻墙进来的野物给咬死了,我爹在那之后就加高了石墙。”

  后来温野菜又说了好几件事,大都是温永福如何和他一起住在小屋里,利用山上有限的东西哄他玩的故事。

  喻商枝听过半晌,蓦然道:“其实岳父最早教你打猎,也是带着你玩乐罢了,却阴错阳差,给你留下了谋生的手段。”

  温野菜轻轻颔首,“是,我从小性子野,不愿意窝在家里学裁衣刺绣烧火做饭,非要缠着我爹和他上山打猎,一来二去,他就答应了。但身为猎户,他最清楚打猎的危险。”

  一个这样的慈父,若还在世,肯定不会舍得让家里受宠的小哥儿干这种活计的。

  可温野菜却长成了打猎的好手,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最终,喻商枝的一句话打断了温野菜蔓延的愁绪。

  结果刚进屋没多久,才把竹筐之类的在屋角摆放好,外面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因为这里不比家里,也没个挡雨的地方,所以大旺和二旺也都进了屋,趴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雨声。

  暴雨倾盆,令这间小木屋仿佛成了孤岛一般的存在。

  “一时半会也下不去了,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一个时辰停雨,不然夜里赶路还是不安全。”

  温野菜自从和喻商枝成亲后,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屋里有一个水缸,他看了一眼,里面竟然还有水。

  起初并没有多想,他舀出来一些打湿帕子,打算擦一擦屋里的桌凳好坐下休息,可擦过几把,一下子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里太干净了,就像是不久前才有人住过。

  与此同时,喻商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阿野,你过来看。”

  他站在屋内的床边,朝温野菜招招手,等到自家夫郎走到身边时,喻商枝伸手从窗框与墙面的夹缝里拽出一张纸。

  上面写满墨字,已经沾上了一点水渍,显然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不知怎么会到哪里去,兴许是被风刮走后卡住,但写字的人没有发现。

  温野菜不认字,但也并不十分意外。

  “看来是之前上山的人偶然发现,在此借住过。”

  原本这间木屋也没有上锁,山里谁若有需要,都可以进来住。

  而且看屋里的情形,起码可以看出借住的人是个干净的。

  喻商枝则始终专注于那张纸,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后,颇为惊讶道:“这上面是个没写完的药方,那个借住之人,或许是上山采药的游医。”

  游医又叫游方郎中,他们与城中坐馆的郎中,或是居于乡间的草医不同。

  游医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所到之处,手摇医铃,亲尝百草,行万里路,其中也不乏隐姓埋名的高人。

  医者见医,难免好奇心更重些。

  喻商枝将那不知头尾的药方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中品出更多的深意。

  温野菜见状便不再打扰他,自顾自地收拾着屋内的摆设,把桌椅板凳都擦拭一新。

  没想到不经意的一次弯腰,却让他发现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盆子,里面是一些黑黢黢的纸屑残余。

  “相公,你看。”

  他同喻商枝讲了讲自己的发现,“我看这样子,倒像是那个游方郎中把写好的东西烧了,结果不知为何漏了这页。”

  郎中为何要烧掉自己冥思苦想写出的方子,就算是觉得有差错,也不至于烧掉,完全可以保存下来慢慢修改。

  喻商枝把手上的纸再次看过,直觉告诉他这个药方似乎是针对某种棘手的疑难杂症。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对着一张捡来的纸发呆着实有些傻,便将其叠好收起来,陪着温野菜在屋子里寻了一处坐下。

  屋里有个小泥炉能简单烧些热水或是煮吃食,但两人身上的食水都不多了,便也没有折腾。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竟刹那间晦暗如夜,令人无法分辨具体时辰。

  温野菜翻找出一小壶灯油,往油灯里添了一些,点着后屋里总算多了抹光亮。

  雨势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中间夹杂着闷雷与闪电,时间越长,两人的神色也就越凝重,不得不开始思考在这里过夜的可能性。

  “这么大的雨,二妞和三伢在家该害怕了。”

  温野菜有些懊恼道:“早知如此,该把二旺留在家里。”

  二旺听到自己的名字,走过来用鼻子拱了拱温野菜的掌心。

  喻商枝顺势也摸了一把,二旺摇摇尾巴,在他俩的脚下趴倒。

  期间喻商枝试探着开门看一眼,结果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雨水扑了一脸。

  他赶紧一把将门关紧,又从屋里找了一张旧布把门缝处塞了塞,免得大雨继续下的话会有水漫进来。

  “在这里过夜倒是不怕,咱们两个带着狗,出不了什么意外,就是也没个办法给家里送信。”

  喻商枝前世有过因为采药夜宿山野的经验,眼下至少头顶有屋顶,屋里还能生火,只是肯定要害二妞和三伢,乃至翠芬婶子一家担心了。

  温野菜上前检查喻商枝刚刚被雨水扑湿一点的衣服,让他脱下来撑在屋里晾晾。

  “以前这种事倒是也有过,他们知道下了大雨我定不会冒险下山,提心吊胆等一晚上,我也就回去了。”

  温野菜没提自己膝盖上的旧伤就是这么来的,也是个下了雨的日子,山路湿滑泥泞。

  他担心家里的弟妹,冒雨赶时间下山,倒霉地遇到一头野猪,因此摔进山沟里伤了膝盖。

  那次受伤耽误了好多事,少挣了许多钱,从那以后温野菜遇上这种急雨,宁愿在山里窝一晚上,也不会冒险赶路了。

  毕竟上回只伤了膝盖都算命大,若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二妞和三伢可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喻商枝清楚二妞和三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哪怕大雨倾盆,只要人在村子里就出不了什么事,何况还有左邻右舍帮衬着。

  “那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天亮雨停了以后再下山。”

  至于吃的东西,今日带上来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些,果腹是够了,就是大旺和二旺少不得也要跟着饿下肚子。

  干粮有限,最多分给它俩一人两口。

  “实在不行你俩吃点枸杞,有滋有味的,还大补。”

  温野菜苦中作乐,给两条猎狗分果子,二旺就是个吃货,见到吃的就张开大嘴任由温野菜往里丢。

  大旺矜持很多,闻了闻,又抬头看了看温野菜,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慢吞吞地吃掉了。

  等到外面的雨声听起来终于变小,打开门看出去,才发现雨虽然小了,但天也彻底黑了。

  “看来是命中注定你我今日住在山上。”

  喻商枝把门重新关好,注意到因为雨势太大,院子里有个木桩都被冲歪了,菜地里的杂草也雨水打得歪七扭八。

  至于地面,怕是走一步就能直接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接受现实后,两人开始打量屋里能休息的地方。

  炕上的棉被很旧了,盖在身上是不可能了,铺在底下当个褥子勉强可以。

  现在是夏天,门窗关上后屋里闷热无比,完全可以和衣而睡。

  把泥炉烧起来,将水囊里仅剩的水热了热,两人就着热水啃了一个馒头,又把最后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分给了大旺和二旺。

  木屋就巴掌大,两个成年人并排站着都显得局促。

  吃完饭温野菜就躺去了床上,盯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喻商枝又翻出那张纸,看进去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温野菜注意到喻商枝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到了某个时刻,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看自家俊俏的小相公,要比盯着房梁发呆要有意思的多,于是翻了个身,毫无顾忌地看起来。

  喻商枝沉浸于药方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温野菜的视线。

  他随身带有炭笔,此刻已经从衣兜里取了出来。

  为了防止炭笔弄脏衣服,外面包了一层油纸,这之外还有一个将桑皮纸裁成合适的大小,又用线缝起来的小本子。

  上一世虽然电子产品已经非常发达,喻商枝却不习惯用手机备忘录,他更喜欢随身带一个手账本和一支钢笔。

  到了这里没了那个条件,便自己做了这么一个小本子,又准备了几根细的炭条当炭笔。

  他掏出小刀把炭笔的顶端削尖,思忖了一会儿才斟酌着下笔。

  如果这个方子对应的症候真的如他所料,比起上面所写的药方,他倒是有另外的想法。

  笔尖在纸面上唰唰移动,喻商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指被炭笔染上颜色。

  桑皮纸的本子不大,连写了好几页才结束。

  顺利把脑内产生的想法梳理完成,喻商枝吐出一口气,觉得身心一松。

  然后才意识到,好像好半天没听见温野菜的声音了。

  他放下炭笔朝床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夫郎已经躺在床头,垫着一根胳膊睡着了。

  这样睡一夜明早胳膊肯定要麻掉,喻商枝把桌上的纸笔收好,用水缸里的水洗了洗手,才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

  他小心地揽住温野菜的身子,把他的手臂抽了出来,又把他改成仰躺的姿势。

  然而哪怕动作足够轻柔,在这种地方睡觉也是睡不熟的,所以温野菜很快就醒了。

  “你忙完了?”

  温野菜揉了揉眼睛,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喻商枝空出地方。

  喻商枝先吹熄了灯才上床,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阴雨天连月光都没有,两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靠在一起,闷热的空气也没能将彼此分开。

  大旺和二旺守在门口,悄无声息。

  “只是觉得那方子有些意思,打发时间罢了。”

  黑暗中喻商枝轻声说罢,又伸手去碰温野菜的膝盖。

  “今日这场雨,你的膝盖又要疼了,我给你按一按,回家以后再艾灸。”

  “没疼,就是有点酸,你也快睡。”

  温野菜睡到中途醒来,说话的动静里都带着鼻音,一副随时还会继续睡过去的样子。

  喻商枝凑近些,唇瓣轻轻蹭过对方的鼻尖。

  “我不困。”

  屋里有点闷,因为雨水的缘故,木头缝里似乎泛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温野菜下意识往喻商枝那边靠,小郎中身上永远有一股药草的香气,绵远悠长。

  很快膝盖的酸胀变为微微发烫的感觉,是经脉活络的证明。

  见怀里的人再度睡熟了,喻商枝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

  雨又下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枕着山间的风雨入眠。

  次日起床,喻商枝一把推开木门,清新的泥土气息取代了铺天盖地的雨珠,拂面而来。

  “云都散了,肯定是个大晴天。”

  温野菜脸上多了笑模样,迫不及待地伸了个懒腰,在这屋子里睡了一晚,醒来觉得人都要发霉了。

  大旺和二旺也窜出去,在泥地里奔跑撒欢,可见昨夜同样憋坏了。

  吃了一把枸杞果垫肚子,下山宜早不宜迟,哪怕山路必定是一踩一个脚印,两人也得硬着头皮往山下赶。

  把竹筐重新背到身后,一路上生生走出满身的汗。

  大旺和二旺倒是不怕脚滑,就是腿上和身上都是泥点子,回去逃不过洗次澡。

  雨后山里冒出好些菌子,可惜两人都没什么采菌子的心情,零零星星捡了一些够吃两三顿的就作罢。

  终于到山下时,已经有早起提着篮子上山采菌的人了。

  刘大娘领着儿夫郎和小女儿本来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乍一看到有些狼狈的喻商枝和温野菜,吓得停下步子,反应过来后才皱着眉头关切道:“喻郎中,菜哥儿,你们怕不是在山上待了一夜?”

  喻商枝苦笑道:“正是,没成想遇上大雨,实在下不了山。”

  刘大娘拍拍胸口,心有余悸似的,“一般人哪敢在山上过夜,好端端地下来就是菩萨保佑,赶紧回家去洗洗头烫烫脚。”

  分开时温野菜想起什么,指了指一条山路道:“大娘,嫂子,你们往那边走,我们下来的时候瞅见好多菌子。”

  “好好好,那我们就往那边去。”

  刘大娘乐得眯起眼,得了温野菜这么一句指点,他们能少走好多冤枉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大旺和二旺已经像两根离弦的箭,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大旺甚至到了门口站起来,用爪子啪啪拍门,成精了一样。

  门后很快传来噔噔地脚步声,随后院门一开,两人就被温二妞和温三伢撞了个满怀。

  温二妞更是头一回说话都带了哭腔。

  “你们怎么一夜没回来,我和三伢都要吓死了!”

  “雨下得太急,本来以为一会儿就能停,哪成想下到了夜里。”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人哄一个,好歹是进了门。

  在山里睡了一夜,没休息好就罢了,肚子也饿得可以。

  饥肠辘辘地钻进灶房,看见锅里有温着的玉米窝窝和一盘炒青菜,再往下还有半锅粥。

  吃到热乎饭的那一刻,温野菜发出满足的喟叹。

  “头一回觉得玉米窝窝这么香。”

  喻商枝在一旁敲开一个咸鸭蛋,把蛋黄多的那一半给了温野菜。

  结果后者又把蛋黄用筷子夹成两半,另一半搁进喻商枝的粥碗里。

  饭菜盛出来后的锅烧上了热水,他们身上的衣服皱巴巴湿漉漉,比咸菜罐子里的萝卜干好不到哪里去,温野菜都能看出来喻商枝嫌弃的表情。

  所以填饱肚子后就赶紧进屋倒上水洗澡。

  大白天的,两人倒不至于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共用一个浴桶。

  不介意的各自拿水把身上洗干净,又从浴桶中出来,对着木盆洗头发。

  至于一身泥的大旺和二旺压根不用管,早就自己跑到村里的河边泅水洗澡了。

  换上新衣服后喻商枝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用布巾把头发擦到不滴水,转头看见温野菜在和打了结的一小撮头发作斗争。

  眼看他继续扯就要把一团头发都扯掉,喻商枝赶紧上前接过梳子。

  “一点点地拆就拆开了,全扯掉你不心疼?”

  温野菜不当回事,“反正我头发多。”

  其实喻商枝也发现了,这里的人大多头发茂密,除了天生发量多少的区别,基本没几个人有脱发的困扰。

  上一世就不同了,经常有年轻人一脸愁苦地来看诊,说自己失眠、长痘、掉头发。

  温野菜头发打结的原因,是缠上了一种山里常见的带刺的小果子。

  喻商枝慢慢用梳子把旁边被牵连的头发梳通,但缠在果子上的那些只能遗憾地剪掉了。

  湿乎乎的长发堆在颈后,在这种天气里很不舒服。

  两人没在水汽氤氲的屋子里待太久,倒掉水后就坐在院子里晒头发,顺便整理采回来的果子和药草。

  没过一会儿,院外传来狗叫。

  喻商枝和温野菜齐齐抬头看去,见是孔麦芽背着一筐牛草回来,身后还跟着洗完澡一身湿的大旺和二旺。

  孔麦芽显然不知道他们已经下山了,惊喜道:“师父,师母,你们回来了。”

  大旺和二旺跑到院子另一侧疯狂甩毛,水珠溅了一地。

  割来的牛草放到地上,孔麦芽每次来这边都会顺手帮忙打些草。

  喻商枝劝了几次劝不动,只好随她去。

  两个大哥回来了,温二妞不再心里七上八下,把草收到后院后,就牵着牛赶着鸭子去水塘。

  温三伢也从屋里出来,黏着自家大哥,寸步不离。

  温野菜只好和他一起分拣着面前的枸杞。

  手上的活做到一半,苏翠芬领着福哥儿出现在门口。

  请进来后,山上发生的事被讲了第三遍,但夫夫二人都默契地隐去了黑熊母子的环节。

  他们两个大胆的举动势必要引起亲近人的担忧,还不如不说,就当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秘密。

  福哥儿没去过深山,听到温野菜描述那场暴雨,惊讶地睁大眼睛。

  苏翠芬和村里大多数上了岁数的人一样喜欢动不动就双手合十,谢菩萨保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那雨大的呀,村里有人家的土墙都被冲垮了。”

  说罢又道:“地里你们放心,早上你们鹏叔顺道过去,看见大树两口子帮你们排了水田的水。”

  不过除此之外,她过来显然是为了说另一件正事,这回看向的人是喻商枝。

  “昨晚下雨,村里来了个老汉借宿,从村头的于家开始问,说自己是个游方郎中。你也知道咱们村的规矩,外人是不能随便收下的,于家就去找了村长。孩子他伯公的意思是,喻小子若是得空了就去坐坐,晚上一起吃顿饭。”

  游方郎中这个身份让喻商枝和温野菜对视一眼,两人无可避免地想到山上木屋里的那张药方。

  喻商枝很在意那张纸,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婶子放心,我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就过去一趟。”

  苏翠芬完成了传话的任务,叫上在一旁摸狗脑袋的福哥儿一起走,温野菜抓了好些枸杞果和菌子塞给她,她不要,就转而塞进福哥儿怀里。

  福哥儿哪里反应地过来,一回神就是沉甸甸的一兜子。

  苏翠芬又数落起来,“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你们留下吃。”

  喻商枝祭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婶子收着吧,头茬的鲜枸杞难得,尝个鲜,还能给嫂子补补身子,至于菌子是我和阿野下山顺手摘的,又不值什么。”

  现在潘氏是许家的头号功臣,全家都围着她转,只盼她能平安生下和许林的第一个孩子。

  苏翠芬不求她一定生儿子,姐儿或是哥儿都好,母子平安,孩子健康就行。

  她先前是见过乔梅在生下多病的温三伢后就日渐衰弱的样子,再加上最近韩家的那个果哥儿出的事,令她更加提心吊胆。

  唯一能安心的一点就是喻商枝住在隔壁,真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过来帮忙。

  这理由一出,苏翠芬动作一顿,想了想就抓了一把。

  “这些也就够了,喻小子不是说我那媳妇身子骨不差,补太过也不好。”

  福哥儿是个内向寡言的小哥儿,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温野菜还是单独又给福哥儿抓了一把,叮嘱他道:“哥儿也该多吃枸杞,对身子好。”

  福哥儿脸一红,轻轻点头。

  枸杞果娇嫩,晚些时候温二妞回来了,一家人齐上阵,把家里的笸箩都用上,上面全是红彤彤的,摊晒开的枸杞。

  其余的药草暂时晒在地上的竹席子上,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很快把地面和田里的水分蒸干。

  午食用杂菌熬汤,煮了一锅面条。

  雨后才冒出来的新鲜菌子有一种无法比拟的鲜味,一家人吃得肚皮滚圆,又消耗了喻商枝几粒山楂丸子。

  下午喻商枝跟着温野菜下地,去时顺路给胡大树和白屏也送了点枸杞果和野山菌,

  屋里温野菜按捺不住强烈的分享欲,终于还是背着胡大树,把给母熊治伤的事偷偷讲给白屏听。

  小蝶哥儿明明听不懂,但不知是不是被温野菜的语调吸引,竟也躺在白屏的怀里,睁着一双葡萄珠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

  白屏已经被温野菜吓得心口乱蹦。

  “你们胆子好大,那可是熊!”

  温野菜还在比划,“你没瞧见那头小熊崽,这么大,要不是怕母熊记住我的气味,回头上山遇见的时候揍我,真想摸一把。”

  白屏看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没想到喻郎中也陪着你胡闹。”

  温野菜抿唇浅笑,说起喻商枝时他总会露出一种,与自己性格好似不太相符的羞涩。

  “我也挺意外他会答应,还给我出主意。”

  说完又想起来道:“那个蜂巢我还记得地方,你吃不吃蜂蜜,回头我再去割一些。”

  野蜂蜜是好东西,比蜜糖还甜,白屏摇摇头,“你别再被蜜蜂蛰了,蜂蜜吃不吃都一样。”

  温野菜却想着下回上山还是去看一眼,之前听喻商枝说过,蜂蜜里有营养,就算胡大树和白屏不舍得,给小蝶哥儿喝一些也好。

  两人聊到最后,白屏惯例让温野菜抱一会儿胡蝶。

  小哥儿咿咿呀呀地伸手抓温野菜的头发,把口水蹭到他的衣襟上。

  温野菜乐呵呵地把他举起来又放下,逗得娃娃咯咯直笑。

  院子里胡大树正和喻商枝讲,自己最近打算跟着胡大山出去帮人盖房的事。

  “秋收之前还有空档,算了算能接几个活,上回喻郎中你说完,我们几个兄弟回家商量了商量,觉得可行,无非是一人出点钱买点干活的工具罢了,挣了钱一起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想多攒点钱买房子买地,也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眼下这几间屋是赁来的,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喻商枝鼓励了他两句,待屋里两个小哥儿出来,便一起循声望去。

  胡大树见温野菜把自家小哥儿哄得不哭不闹,忍不住道:“菜哥儿很喜欢孩子,也会哄孩子。”

  的确如此,温野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带孩子的好手。

  毕竟温永福和乔梅走的时候二妞和三伢都不大。

  喻商枝看着眼前温馨的景象,情不自禁想到了温野菜那个“生三个”的宏愿,浅浅笑了。

  “若以后我们也有个小哥儿,像阿野是最好的。”

  潇洒无畏,坚强果敢。

  去地里巡视一圈,多亏了村里人的帮衬,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秋收前若是水稻被水淹,或是根被冲坏了,那可就全完了。

  离开原先的三亩地,又去了之后得的十亩地。

  这边周围不和其他家的田地挨着,中间有一块地方生着好些树,算是自然的一道界线。

  不久前水稻已经完成了插秧,且实现挖好了放养稻花鱼的鱼坑还有鱼沟。

  稻花鱼天暖之后就会开始繁殖,现在各家水田里都窜着不少鱼苗。

  他们同村里人说好,可以用细网逮苗,卖给自家,因为鱼苗的大小差不多,姑且按照五文十条的价格算。

  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收了一些,放进了田里。

  因此两人今日过来主要检查了一下水田周边有没有被雨水冲出缺漏,放跑了鱼苗,好在结果是没有。

  这些鱼会自己在水里找能吃的东西,天生地养,压根不需要多管。

  至于旱地里种的豆子和玉米,还有各类的菜蔬,按部就班地随着时令打理就好。

  留出的药田里生了些杂草,两人挨个锄过,简单展望了一下种上枸杞之后的模样。

  傍晚时,喻商枝从家里拎了一只风干的竹鸡去许百富家拜访。

  还没进门,就闻见了一阵饭香。

  见他来了,许百富热情地招呼他进去。

  喻商枝看见桌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回头望来,估计是喝了点酒,此刻红光满面,倒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喻小子,快进来坐,这可是你的老前辈,姓陶,陶老哥,这就是我们村的草医,顶好的后生,姓喻,你叫他喻小子就成。”

  看起来许百富已经和老者相谈甚欢好一阵了,喻商枝送出手里的风干鸡后颇为正式地行了个礼。

  “晚辈喻商枝,见过陶老前辈。”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日九还能坚持几天,且九且珍惜(满地乱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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