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完结】>第五十六章 三更合一

  还敢给人瞧病?他也不怕把人治死!

  面对质疑, 喻商枝笑得温和,指了指一旁的药箱。

  “我是个草医郎中,这饮子是用乌梅、山楂等配出来的, 家里人成日的喝,没有说不好的。”

  那汉子似乎识得几个字, 抬头见了布招子,又打量两眼喻商枝,神色缓和了些。

  问清楚是五文钱一份后, 当即掏了钱。

  五文钱能得满满一竹筒, 几乎快要洒了, 汉子赶紧示意媳妇喝一口。

  那妇人有些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肯, 汉子只好自己把第一口喝了。

  尝到滋味后,表情顿时一变。

  “我还怕你们草医配的饮子一股子药味呢,没成想倒是怪好喝。”

  坐在他肩头上的孩子早就忍不住, 晃着小手也要尝。

  汉子把竹筒递给了媳妇,把儿子从肩头上抱下来,一家三口没一会儿就喝掉半杯,开开心心地走了。

  五文钱不多,好歹是开张的生意, 温野菜噙着笑,哗啦一下丢进钱罐。

  过后又来了几单生意, 基本都是买饮子的。

  五文钱,加了糖, 还有草医郎中“背书”加上的功效, 愿意掏这几个铜板的人不少。

  虽说有些来赶集的, 一大家子也就卖一竹筒, 但这已经是村户人难得的奢侈了。

  钱罐子底积了些钱,孔麦芽带来的草鞋也卖出了一双。

  温二妞报了十文钱,那人费了半天力气讲价,最后让到八文。

  她把铜板交到孔麦芽手里,孔麦芽一把握住,觉得八文钱和八串钱一样沉。

  温三伢突然插进话说道:“刚才的大伯买的是孔叔编的草鞋。”

  草鞋编出来模样都差不多,温二妞着实是分不清,就连孔麦芽自己也要仔细看看才成。

  温三伢却笃定道:“是孔叔编的,路上麦芽姐给我看过,你和孔叔收尾的方式不一样。那大伯挑了半天,选了孔叔做的,八成是觉得孔叔手艺好呢。”

  温二妞拉着温三伢去翻那堆草鞋,温三伢看了看,果断拿出四双,问孔麦芽是不是孔意做的。

  孔麦芽检查一番,发现还真的是。

  温二妞拍了一下巴掌,“我看孔叔的手艺也挺好的,他还非说自己编的要便宜卖。”

  孔意觉得自己手指不灵活,编的草鞋不结实,实际编了五双,挑挑拣拣,最后只说这三双还凑合,若是人家嫌弃,别说八文,就是五文也卖。

  而刚才卖出去的那一双草鞋完全可以证明,孔意的手艺不差。

  孔麦芽把草鞋放回原处,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她摸了摸温三伢的脑袋。

  “谢谢你三伢,没想到你还留意着这事。”

  温三伢腼腆地笑了笑。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因为生病,他很少有出家门的机会,每日躺在床上,便是房梁上的木头有几圈花纹都数明白了,久而久之,就很容易注意到别人看不见的细节。

  加上天生博闻强识,看过一眼就很难忘掉。

  又过去一阵,算来距离开始摆摊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药烟才卖出去十几根。

  温野菜有点着急,喻商枝却比较淡定,药烟是新东西,好些人没见过,自也就不相信它的作用。

  正思索办法时,隔壁的桩子家传来一阵拍打蚊子的啪啪声。

  喻商枝循声望去,就见桩子正摊开手掌给自家媳妇看。

  “看看这些血,都让它吃饱了!”

  桩子媳妇也皱着眉,她和桩子还好,家里两个儿子却是格外招蚊子叮,这一会儿工夫,都被咬了一身包了。

  发愁之际,她猛地想到什么,随即笑起来,怪自己反应太慢。

  她抱着孩子,空不出手,拿脚尖碰了碰桩子道:“咱们也是傻了,去找喻郎中买根药烟点上不就成了,还能驱一驱围着豆腐转的蝇子。”

  先前家里买的正好用完了,今日赶集忙忙糟糟的,他们两个愣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茬。

  桩子也一拍脑门,“真是傻了,我还在这上蹿下跳地打蚊虫。”

  说罢他就赶紧从自家钱罐里摸了几个铜板,隔着两步路招呼喻商枝道:“喻郎中,给我拿两根药烟,我家小子让蚊子咬得不行了。”

  没想到桩子还会来捧场,喻商枝接过钱,一旁的温野菜拿了两根递了过来。

  因为桩子两口子没带火石,温野菜还顺手帮他们点上,搁在几人脚下的土路上。

  青烟袅袅散开,没过多久,那些恼人的蚊虫就不敢在人的腿脚边转悠了。

  和桩子家相邻的是个卖黄豆酱的,酱缸的味道也格外招蝇子。

  原本两口子那个扇子挥个不停,生怕来买酱的人嫌弃酱不干净。

  虽说这个天气谁家里没蝇子,但花钱买东西时总难免挑剔很多。

  可这对卖酱的小夫妻很快发现,自从旁边的豆腐摊点上了那根“香”,自家摊子沾了光,蝇子转眼就绝迹了。

  两人暗搓搓地观察了半天,确定是那根“香”的作用后,都意识到这可是个好东西。

  当家的汉子揣着手,开始和桩子套近乎。

  “叔,你家豆腐卖得不错。”

  “你家的酱生意也好,闻着就香,做这个好些年了吧?”

  “您是个识货的,可不,我们家从我爷爷那辈就做酱了。”

  桩子乐呵呵地点头,转身问媳妇,“咱们一会儿也打点酱?”

  桩子媳妇没反对,这东西家里本就常备着,在哪里买都一样。

  卖酱的汉子见寒暄地差不多了,终于问道:“叔,你家摊子底下点的香是哪里买的,我瞧着好使,这一点着,蝇子都没了。”

  桩子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个给温家拉生意的好机会,忙道:“嗐,你这可问着了,这可是我们村草医郎中配的药烟,扔一根到牲口棚的地方,或是点了搁在窗下,院子和家里再也没有乱飞的虫子,清净得很。”

  一听还是草医郎中配的,汉子面露难色,“这东西挺贵的吧?”

  桩子媳妇把不想再让她抱的小儿子搁在地上,笑道:“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用,卖给咱们村户人的东西,能贵到哪里去,三文钱就能买两根,省着点用,能用三晚上,算来一个月花个三十文就够。左右天一冷,蚊子和蝇子就都死了,便是天热时天天点,也用不了几个钱不是?”

  桩子媳妇是做小买卖的,帐算得自然清楚明白,果然刚说完,就见对方动了心。

  那汉子家里是卖酱的,有手艺傍身,这类人都是村里日子过得好的,舍得花钱。

  “婶子,你们是哪个村的,等我有空也过去买些。”

  桩子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们两家今日一道从村里来摆摊的,你走两步就能买着。”

  语落他让开地方,把温家的摊子指给汉子看。

  “我这药烟也不是从家里带的,是刚刚买的,你家方才有客人买酱,兴许是你们两口子都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也不必费这么半天嘴皮子闲扯了。

  汉子挠挠头,咧嘴道:“那敢情好。”

  说罢就回了摊子上问媳妇要了一把铜钱,难得遇上,又亲眼见识了这东西的作用,他想多买一些。

  喻商枝和温野菜送走接连两个买饮子的客人,一抬头,就见一个汉子揣着钱走过来,竟是直直朝着药烟去的。

  “这个可是三文钱两根?”

  汉子蹲在摊子前拾起一根药烟问。

  温二妞嘴快,“咦,你怎么知道药烟的价钱?”

  汉子笑道:“那边卖豆腐的可是你们村的?是他们介绍我来的。”

  原来如此。

  喻商枝和温野菜朝着桩子夫妻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随即没多久就做成了这笔生意。

  三文钱两根,汉子直接拿了二十根,就是三十文钱。

  临走时看见酸梅汤,有些心动,也买了一竹筒,回去给媳妇喝。

  等到看到喻商枝的药箱,更是走不动步。

  “你是草医郎中?”

  喻商枝颔首,“正是。”

  汉子一手抱着药烟,一手端着竹筒,犹豫了一番问道:“可能给妇人把脉?”

  喻商枝笑道:“为何不能?”

  汉子又问:“价钱呢?”

  喻商枝道:“看诊十五文,药钱另算。”

  价格不贵,就是喻商枝太年轻,汉子觉得他管自己都得叫声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不过在喻商枝看来,对方哪怕不信任自己的医术,但起码确实信任自家做的药烟。

  因为片刻工夫后,又来了几个人买药烟,听起来和卖酱的汉子是同村。

  摊子前围的人多了,便会吸引一些过路人的驻足。

  一番热闹过后,温三伢点了点药烟的数量,高兴地宣布已经卖掉了快八十根。

  再看酸梅汤,也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草鞋又卖掉了两双。

  钱罐逐渐变得沉甸甸的,集市上人头攒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喻商枝冷清的小医摊一直没等到病患,他并不着急,原本今日就没指着这件事赚钱,无非是打发时间。

  于是他先特地舀了一份酸梅汤请桩子家喝,人家的几句话可带来不少生意。

  随后闲来无事时又考校孔麦芽几个问题,有些对答如流,有些磕磕绊绊,小丫头红了脸。

  喻商枝没当回事,挥挥手让她去和二妞还有三伢玩,难得出来一次,他倒不至于还拘束着徒弟做功课。

  一阵风吹过,布招子有些歪,喻商枝伸手扶正,余光瞥见他家夫郎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盯紧了某个方向。

  他顺着看过去,没有认识的人。

  “阿野?”

  唤了一声,惹得温野菜回头看他,下一刻被拽到一旁。

  “我瞧见半坡村的人了,还就是我当初我去半坡村打听你的事时,同我搭话的那几个!”

  喻商枝可算是知道温野菜在紧张什么,他安抚着拍了拍温野菜的手背。

  “若真是来了,我应付就是。”

  不过人声熙攘间,半坡村的几人并未很快走过来。

  在那之前,倒是先来了看诊的病患。

  “可是斜柳村的喻郎中?”

  喻商枝松开温野菜的手,并未因和夫郎在外的一点亲热举动而觉得羞赧,大方地回应道:“正是在下。”

  说罢快速扫过来者的面孔,被簇拥在中间的是名妇人,后头跟着两家子,看起来应当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孙辈。

  孔麦芽赶紧拿出一把杌子撑开,示意看病的人坐。

  妇人的女儿扶着娘做好,另一边儿子模样的汉子上前来道:“我们家有亲戚在水磨村,听说您医术高明,我娘这几个月有些不舒服,劳驾您给把个脉。”

  原是听旁人介绍来的,这类病患喻商枝近来见得愈发多了,并不意外。

  “大娘快坐,是哪里不舒服?”

  其实在这里找喻商枝看诊,是因为这妇人已经病了这么久,却因为不舍得花钱,死活不去镇上找郎中。所以这次来赶集,碰巧听人说起那个连时疫都能治好的小郎中,今日在集上摆了摊子看诊,当儿女的便强行把老娘拽了过来。

  虽说诊金只要十五文,比镇上便宜,但妇人还是觉得贵,是他们乱花钱。

  再者看喻商枝这么年轻,顿时面上就显出来些许的不信任。

  喻商枝看在眼里,之后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V*博*腐*于*馆*长·

  对方既然愿意来,最基本的配合应当还是有的。

  听过简单的症状描述后,脉枕摆好,他示意对方伸出两只手,继而同时把脉。

  大约这一点和以前见过的郎中不一样,好几双眼睛唰唰地看过来。

  片刻后,喻商枝抬眸,气质沉静,令人不敢小觑。

  他示意孔麦芽铺纸研墨,一边收回了切在寸口上的手指,温言道:“婶子,劳驾张嘴,让我看看舌头。”

  名叫杜桂花的妇人微微蹙眉,但听话地张开嘴伸出舌头,喻商枝仔细看去,孔麦芽也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边听边在纸上记录——

  “舌质淡红,舌苔黄腻,脉弦数。”

  往常喻商枝这些话都不会说出来,但这会儿带着徒弟,所以十分详细。

  “婶子,您方才说自己最近三个月里开始咳嗽,胃里泛酸,还觉得烧心?”

  杜桂花眼下不似最初那么抗拒。

  “没错,大热天的,难受得很。”

  喻商枝应了一声,“咳嗽的时候可有痰?”

  “有的。”

  “会不会觉得胸闷?”

  杜桂花似在回忆,过了一会儿答道:“有时候也会。”

  “最近相较以前,是否更容易生气?”

  这问题问得杜桂花一愣,后头的汉子忍不住嘟囔道:“确实。”

  杜桂花回头瞪他一眼,儿媳妇和女儿一家都在一旁低头忍笑。

  问得差不多了,孔麦芽奋笔疾书,惹得看诊的几人也都忍不住端详这姐儿。

  看着才十岁冒头,居然会写字,在乡下这可真是少见得很,也不知是这小郎中的什么人。

  杜桂花随即咳嗽了两声,果然能听得见痰音。

  喻商枝很快说出结果。

  “婶子,您这是明显的肝气犯胃,导致肝胃失和,因此浊气往上走,走到肺部,引起咳嗽和多痰。”喻商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对方解释。

  几人听得茫然,又好像有一点明白。

  女儿见老娘在发愣,接着问道:“那这好治么?”

  杜桂花回过神,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花钱不?若是花钱多,就不治了。”

  没等她家里人开口劝说,喻商枝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婶子,您这病这会儿还不严重,但继续拖下去可就不好说了,趁现在花小钱就能治好,何必拖到花大钱也不一定能治好的时候?”

  “就是啊娘,人家郎中说得对。”

  “没错,娘,这事咱还是听郎中的。”

  子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杜桂花也只好道:“那成吧,治就是了,但是贵的药我们可吃不起。”

  喻商枝听了这话,便给她开了一个和胃止咳汤的方子。

  “这方子一天一剂,以水煎服。若是不想去镇上抓药,可回头来斜柳村寻我,我姓喻。”

  杜桂花追问多少钱,喻商枝算了算道:“这么说吧,至多花个二两银子抓药就能好利索,但若继续拖着不治,下次就得花十两二十两了。”

  孔麦芽吹干墨字,把方子递上去,其家里人接过去小心折好。

  二两银子他们家还是出得起,何况是为了亲娘的病。

  虽然听着好像都是小毛病,但拖久了很是磨人。

  去镇子上治还不一定被那些郎中赚去多少钱,但是都说斜柳村的喻郎中诊金收的便宜,药费也低廉。

  当儿子的跟杜桂花说道:“娘,那我赶明就去斜柳村,把药买回来。”

  说罢一家人付了十五文钱,相携着去了,临走前冲喻商枝道了好几声的谢。

  喻商枝目送他们离开,再看向斜对面的摊子,那几个半坡村的人却不见了。

  难道是没发现自己?

  却不知不远处,识得喻商枝和温野菜的几人已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好半天。

  当初和温野菜搭话的胖夫郎姓孙,叫孙苗。

  数月过去,他的腰围似乎又粗了一圈,若不是浑身都肉乎乎的,那挺出来的肚子都会被人误会,是不是有孕在身。

  和他结伴而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婆母童元氏,一个则是弟媳妇黄莺,好巧不巧,温野菜去半坡村时,就是他们三个结伴洗衣服,才正好遇上。

  他们三个本想买些针头线脑,正在摊子上挑选,童家夫郎长得胖,怕热,在人堆里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四处打量。

  他们半坡村离这里不远,今日有不少村里人都来赶集,遇见熟人并不稀奇,只是有个人,是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童家夫郎赶紧一手拍童元氏,一手去拽黄莺的胳膊,话到嘴边又猛地压低声音。

  “娘,莺姐儿,你们往对面瞅一眼,快看看我瞧见谁了!”

  儿夫郎惯常一惊一乍的,童元氏也没当回事,热浪将她一张脸蒸得发红,有些不耐烦,还是黄莺第一个望向对面,紧接着就面色一变,连话都磕巴了。

  “这……我……怎么瞧着像那谁呢!”

  “谁啊?”童元氏还惦记着要跟卖丝线的小贩讲价,把多余的三文钱抹了,可看见面前两人的表情,也多少被勾起了点好奇心,待到她眯着眼看清……

  “哎呦!可是秦老郎中那个天杀的徒弟?”

  她一声惊呼,惹得周围好几个人看过来。

  孙苗和黄莺赶紧把她扶到一边,这才有了此刻这一幕。

  在他们的眼里,姓喻的不仅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是个赌棍,和村里的泼皮无赖没什么区别。

  哪知现在人家摇身一变,坦坦荡荡地在集市上摆摊子,替人看诊,与人谈笑风生,看起来气质如兰,温文尔雅。

  童元氏又看了看,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又觉得不像了。”

  她犹豫着眨巴眼睛,孙苗却笃定道:“绝不可能看错,就是那姓喻的。旁边那个哥儿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他还来咱们村里,打听过秦老郎中的徒弟!”

  说罢三人面面相觑。

  当初他们可是把姓喻的好一个数落,可这哥儿怎么想的,居然还和这恶人成了一家子?

  他那个染了病的夫君呢?别是已经病死了吧。

  说罢又远远大量了一番温野菜,这样的哥儿……若又守了寡,确实也不好再嫁。

  大约是走投无路,才和喻商枝结了亲吧。

  他们先是将两人执手说话的亲密一幕看在眼里,随即又瞧见一大家子领着一个妇人找喻商枝看病。

  等到对方当真拿着方子走了,孙苗第一个坐不住了。

  “这庸医,若是踏踏实实找个哥儿过日子也就罢了,还敢给人瞧病?他也不怕把人治死!”

  孙苗一向是个热心肠,村里有人为点鸡毛蒜皮吵架他也要去劝劝,这会儿看见这等事,哪里还忍得下。

  黄莺与她同仇敌忾道:“嫂嫂说的没错,要我说,定然出了咱们村没人知道他的德性,他又没有别的谋生法子,不就只能拿着从前跟秦老郎中学来的那点东西招摇撞骗么?”

  他们两个你一眼我一语,颇有要上去揭穿喻商枝的真面目的架势,可童元氏却摇摇头。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见多识广,看人也更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姓喻的小子可以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且方才那找他看诊的一家子还客客气气的,按理说,谁会贸然相信一个在大集上摆摊看诊的年轻郎中?

  但若喻商枝真是个骗子,他们这些半坡村出来的人也不能坐视不管,让他败坏秦老郎中的身后名声。

  左思右想,童元氏还是决定,“咱们先去打听打听。”

  孙苗不解道:“娘,你要找谁打听?”

  童元氏却只道:“一会儿你们两个都少说话。”

  随即扯了扯衣服下摆,又扶了扶头上的头巾,带着儿夫郎和儿媳妇朝前走去。

  杜桂花并不知有人正朝自己走来,她刚弯腰抱起吵着要买个糖人的小外孙,就听后面有人叫自己,本以为是村里认识的人,没成想入目看见的是三张生面孔。

  “你们是?”

  杜桂花戒备地后退了半步,而童元氏已经笑着说道:“大妹妹,叨扰了,我们是梧桐镇半坡村的,想找你打听个人。”

  杜桂花见童元氏打扮地干净立整,上来就自报家门,后面的一个哥儿和一个妇人也是面善的模样,遂缓了缓神色,显出一个笑来。

  “老姐姐别这么客气,只是咱们应当也没见过……你们是想打听谁?”

  童元氏把胳膊上挎的小篮子网上提了提,拿手指向身后道:“不瞒你说,是想打听路那头那个摆摊的草医郎中。我这一把年纪了,身上近来不太舒坦,有心去镇子上,远不说,家里一堆活计呢,哪里丢得下?方才瞧见大集上有个郎中,这倒是赶巧省事了,却不知他本事如何,正好碰上大妹妹你从他那看了诊,这不就跟上来,想打听两句。”

  童元氏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杜桂花也彻底没了戒心。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打听那个郎中,不过这小郎中近来可在附近的村子里出了名了,老姐姐既是梧桐镇底下村子的,没听过倒也正常。”

  童元氏愣了愣,后头的孙苗和黄莺也对视一眼,这出了名是几个意思?

  听起来,起码肯定不是坏名声。

  杜桂花见状便把童元氏拉到路边,细细同她说道:“老姐姐怕是不知,这小郎中是斜柳村的一个哥儿家的上门儿婿,据说从前跟着一个村里的老大夫学了一手本事。先前他们村闹了时疫,那娃娃病了好些,好几个差点就没命了,多亏了这喻郎中出手救治,村里的娃娃们都好了不说,也没让这时疫传到其它村去。”

  时疫在人们的眼中看来,就已是极可怕的事,所以没有比能治好时疫,更能证明一个郎中的水平。

  说完后,杜桂花道:“不过都是听人家说的,我这方子刚开回来,也不知好不好使。”

  杜桂花的女儿听见了,生怕她娘回头反悔,又不肯喝药,赶紧说道:“娘,人家喻郎中的本事可不作假,姨母的老毛病不就是他治好的?”

  想到自己大姐,杜桂花不得不承认道:“那倒是,要不是那样,我也不可能跟着你们来。”

  说罢同童元氏解释道:“我家里头的大姐,老胃病多少年了,动不动就疼得直不起腰,倒是没想到吃了这小郎中的几副药就好得差不多了,上回我去串门子,她说有日子没犯了,也敢吃点平日里不敢碰的东西。”

  杜桂花的儿子也道:“就是,娘,而且我之前不是去钱员外家帮忙打麦子,还听那边的人说起,这喻郎中给钱员外家的少爷看过病,钱员外还赏了他好些东西。”

  这下连杜桂花都吓了一跳,“还有这等事,你怎么头一回说?”

  杜桂花的儿子抓了抓脑壳,“这不是忘了,刚想起来,再者说那人是个钱家的管事,就随口提了一句,我也不敢多问不是?”

  一听钱员外的名头,杜桂花喃喃道:“人家钱员外多大的家业,竟能让这么个小郎中给亲儿子看诊……”

  不用她把话说完,童元氏已经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那可是钱员外!就是他们梧桐镇人也听说过,那可是在凉溪镇富甲一方的人物。

  童元氏回头看了孙苗和黄莺一眼,拍了拍胸口,好歹刚刚没让这两个人上去寻喻商枝的晦气,人家可是在员外面前都得脸的人,冒冒失失地得罪了,怕不是一只手就能他们碾死。

  童元氏见杜桂花也没了和自己再多说的意思,便道:“听起来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谢谢大妹妹,我们一会儿也找他瞧瞧去。”

  杜桂花回过神,点头道:“正是这个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从梧桐镇来一趟也不容易。要我说,老姐姐你要紧趁这个机会看看,且一次诊金不过十五文,比镇上便宜多了!”

  童元氏清楚地记得,秦老郎中在村里行医,诊金也从来只收十五文。

  “成,多谢大妹妹,耽搁你们一家子赶集了。”

  杜桂花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便招呼着儿子、女儿两家转身走了。

  再回过神时,童元氏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夫郎和儿媳妇,果然都是哑了嘴,这会儿不说话了,忍不住数落道:“你看看你们两个,差点就坏了事!听见了没,不说那喻小子如今是不是庸医,人家已是得罪不了的人物了。”

  孙苗努努嘴,“这小子倒是有本事,竟还能诓了个哥儿让他上门,这不就是吃软饭么?”

  童元氏瞥他,“你管人家吃不吃软饭,又没吃到你家头上去。”

  说罢又想,过去自个在村子里,可也没少说那喻小子坏话,这要是遇上了,万一人家还记着仇,怕不是要因此招祸。

  “这事以后谁也别提,更别四处说喻小子的坏话,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和他那种人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牵扯最好。”

  孙苗和黄莺也知道其中利害,各自点点头,表示听婆母的话。

  童元氏赶忙拉着他俩换条道走了,别说主动凑上去,现在只盼千万别遇见。

  喻商枝将半坡村的人不见了的消息告诉温野菜,肉眼可见自家夫郎松了口气。

  两人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二妞。

  温二妞下意识站起来,就见晒黑了两圈的许狗蛋咧着一口大白牙冲了过来。

  “二妞!”

  温二妞看清了来者是谁,当即捂着肚子笑起来。

  “狗蛋,你要改名叫黑蛋了哈哈哈哈。”

  许狗蛋摸了摸脸,他的确晒黑了很多,虽然村里的小子原本也白不到哪里去,可以前是麦子色,现在快成了烤糊的麦子色。

  他却不生气,而是骄傲地挺起腰。

  “这都是我日日努力练武的证明,我爹为了奖励我,还给我买了松子糖。”

  说罢他小心地打开手里的纸包,垂眸往前递了递,“都给你吃。”

  温二妞以为自己听错了,“都给我?可是这是鹏叔买给你的啊。”

  许狗蛋却只是一个劲地往温二妞手里塞,“你别管了,拿着就是。”

  温二妞拈了一粒,甜得笑出两边梨涡,她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从镇子上回来了?你那武师傅什么样,凶不凶,每日都学什么?”

  两个小孩子说话的时候,许鹏一家也走到了温家的摊子跟前。

  “鹏叔,翠芬婶子,福哥儿。”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一打了招呼,又赶紧舀两竹筒的酸梅汤请他们喝。

  “狗蛋今日不上学?”

  许鹏和苏翠芬起初自然是不肯要,喻商枝让道:“给福哥儿和狗蛋的。”

  奈何苏翠芬最后也只肯拿一份。

  “你看看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

  苏翠芬看了看那红亮的饮子,自己不舍得喝,转头给了福哥儿,福哥儿也只抿了一口,想着一会儿还要分给狗蛋。

  “大林哥和嫂子没来?”

  温野菜看了看,没瞧见许林两口子。

  苏翠芬笑道:“你嫂子身子愈发重了,大热天的,不敢让她出来,大林留在家里陪他,我们一会儿回去给他们捎带点东西就是,你们今日生意如何?”

  说完看到一旁的桩子一家,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还凑合,说是摆摊,不过是领家里几个小的出来看看热闹。”

  温二妞、温三伢和孔麦芽都走过来乖巧地叫了人,苏翠芬摸了摸温三伢的脑袋,又看了一眼自家不值钱的儿子狗蛋,想了想道:“你瞧你们看摊子也走不开,正好我们还要往前逛,不如我领着孩子们一道去玩玩,过后再给你们送回来。”

  喻商枝拒绝道:“那怎么使得,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这回开口说话的却是寡言的许鹏,要知道他成日被许狗蛋气的脑袋疼,见了温家这几个孩子不知道多喜欢。

  当家的都这么说了,苏翠芬就直接拉起了温三伢的手,后面的温二妞根本不需要她这个当娘的招呼,她也没忘了孔麦芽。

  “麦芽,你也跟我们一道去。”

  孔麦芽摇摇头,“谢谢婶子,我还要跟着师父给人看诊,就不去了。”

  喻商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会儿也没人,你跟着去逛逛。”

  孔麦芽还是不肯,几人只好作罢。

  最后许狗蛋“拐”走了温二妞,许鹏也直接把温三伢扛起来坐到了肩膀上。

  温野菜在温三伢的小时候,还能陪他玩这个把戏,待小弟长大了就也有些托不动。

  所以温三伢高兴地坐在高处,冲他俩挥手。

  临走前,温野菜眼疾手快地给温二妞塞了个钱袋,小姑娘什么都懂,默默把钱袋藏进袖子,示意大哥和喻大哥放心。

  他们跟着许家人去逛大集,肯定不能让人家掏钱。

  送走一对弟妹,温野菜把蒲扇挥得阵阵生风,喻商枝见他热得口干,便拿出自家的竹筒,打了一杯酸梅汤让他喝。

  温野菜一口气喝了半杯,才说道:“还是翠芬婶子想的周到,咱们还说带二妞他们出来赶集,结果到头来光在这忙着卖货了,根本不得空出去逛。”

  喻商枝想了想道:“大集一共三天,要都和今日一样,估摸着咱们备的东西到第三日也不剩什么了,到时候咱们就早点收摊,一家人一起去逛。”

  温野菜露出欣喜的神色,又用蒲扇轻轻指了指正在摊子另一头卖草鞋的孔麦芽。

  “到时候就能带着麦芽一起了,我看她遇见除了咱们家以外的人,还是拘谨了些。”

  许鹏一家没领着二妞和三伢去太久,约莫过了不到三刻钟就给送了回来。

  看两人红扑扑的脸蛋,就知道玩得尽兴,不过也都有数,没乱花钱。

  又做了几单生意,就到了晌午,集市上卖吃食的小贩开始卖力地吆喝,更有挑着扁担边走边卖的。

  前头刚走过一个卖油饼的,后头又来一个卖小馄饨的。

  喻商枝听见温野菜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拿手里扇风的蒲扇拍了拍小哥儿的肚皮。

  “想吃点什么,相公请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继续加更,我又支棱了(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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