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完结】>第五十五章 三更合一

  一颗悬壶济世之心,活得清白磊落

  炎炎烈日, 烤得人心浮气躁。

  大旺和二旺这些天都不会在院子里待着了,因为炽烈的阳光把泥地都烤得发烫。

  搁在墙角的水盆半天就见了底,刚添上新的, 两条大狗便摇着尾巴埋头猛喝。

  喻商枝提起水罐,倒了几碗, 送给在院子里帮自家盖屋的三个汉子和两个半大小子。

  胡大树第一个发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回过头,“喻郎中。”

  喻商枝把碗往前送了送, “大热天的, 都辛苦了, 喝口水解解暑。”

  眼前的三个汉子都是胡家人,除了胡大树, 另外两个是他同辈的族兄弟。

  一个叫大山,一个叫大江,两个半大小子则是胡大山的儿子。

  三人里胡大树最小, 胡大山最年长,之所以请他来,是因为他帮着自家和族中亲戚盖过不少屋子,称得上经验丰富。

  温家不过是要盖一间小的土坯房,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何况他也清楚, 若不是温野菜和白屏关系好,这差事也轮不到他们胡家来做。

  如今温家今非昔比, 盖屋这种需要人帮把手的事,有的是人家愿意送个人情。

  但当初胡大树本来不想要工钱, 还是被喻商枝和温野菜严词拒绝。

  最后说定一天一个人三十文, 顺带管一顿午食。

  胡大树往碗里一看, 登时摆手道:“喻郎中, 这可使不得,我们喝点凉水就成,哪用得上这么金贵的东西,这可是要拿去卖钱的。”

  喻商枝端来的不是普通的凉白开,而是入夏后家里就常备的酸梅汤。

  因为天气一热,温野菜就时常没胃口,喝了这个他才能多吃一碗饭。

  胡大山和胡大江一听是这个,也一脸惶恐。

  喻商枝有些无奈,因为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因为打算在过几天的大集上做酸梅汤的生意,所以需要许多竹筒作容器。

  镇上卖饮子的也都是这么做的,竹筒不值什么钱,去山上砍竹子,拿回来晒干,斫一斫磨一磨就能用,就算客人直接端着拿走也不要紧,但若是退回去,他们也会给客人一文钱。

  温家的人各有事做,没空去山上砍竹子,喻商枝想了想,打算找村里人帮忙。

  本来他打算做五百个竹筒,大集有三天,周围几个镇子加起来,人口众多,五百个并不算多,但温野菜算了算,最后把数量改成了三百个。

  “好些村子离大集的地方远,大多是一早出门往那走的,不可能不带水囊或者竹筒。若是用他们自己带的东西装,一般会抹去一文钱。”

  喻商枝明白了,意思就是好些人出门本来就会带水杯,直接用这个买饮子还能省一点钱,何乐不为。

  村户人多节俭,这样做的人不会少。

  “那就三百个。”

  这三百个竹筒的“订单”,最终拆成了好几份,分给了村里的六户人家做,一家五十个。

  虽说一个才一文钱,可这事不讲究什么手艺,纯是个磨时间的活,村里人日常少有进项,便是这五十文都赚得很乐呵。

  与之一道传开的,便也有喻商枝要去大集上卖酸梅汤的消息。

  “这东西拿出去卖便值点钱,自家喝无非就是个解暑的甜水罢了,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那么客气。”

  又把碗塞进胡大山两个儿子的手里,“你们两个也别拘谨,多喝点。”

  在喻商枝的坚持下,在场的几人还是接过了酸梅汤,一仰脖喝净,随后咂咂嘴,不得不说,在这么热的日头下喝一口这个,确实只有一个字:爽。

  喻商枝索性直接把水罐和碗留下,让他们渴了就自己倒,免得推来推去。

  三兄弟盘算着这一罐子若拿出去卖,不得值个几十文?当即挥汗如雨,更加卖力地打起土坯。

  盖土坯屋的手法,学名叫做“夯土版筑”,古代的长城就是这么修的。

  但农村都俗称叫做“打土墙”,因为土坯屋的墙真的是字面意思——一下下打出来的。

  这个时代没有水泥,地基都是用石头垒的。

  第一层地基用大石头,叫做“砌大脚”。

  其上用小石头,叫做“砌子脚”。

  有了这些做基础,之后便是拿两块木板,卡出一个厚度合适的空槽,开始往里夯土。

  胡大山的两个儿子力气不够夯土,跟过来是做挑土小工的。

  说好了他们两个不算工钱,只需要管一顿饭。

  这样的土坯房,如果人手足够,快的话几日就能盖好。

  温家雇了三个人,只要期间不下雨,十日左右也能完工。

  雇更多人并非不行,但家里温二妞和孔麦芽两个姐儿时常出入,汉子太多了,总归不太方便。

  喻商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进度,正打算转身回屋时,余光看见大旺和二旺嗖地一下窜到了门口。

  他心思一动,恐怕是去地里的温野菜和温二妞,还有跟着一起去的孔麦芽回来了。

  果然下一刻院门被推开,看见的却是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搀着温野菜。

  喻商枝拧紧了眉,赶紧迎上去,把夫郎接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他就看到了温野菜发红的脸,掌心下的体温也偏高。

  不用说,八成是中暑了。

  孔麦芽跟着喻商枝这几日,已经随他给好几个中暑的村人看过诊,多少也已学到点皮毛,此刻也在一旁说道:“师母多半是中了暑气,开始时说头疼,后来又说头晕,我摸他额头烫得很,就赶紧和二妞一起往家走。”

  温野菜浑身软绵绵的,靠在喻商枝的身上,难受得说不出话。

  喻商枝弯下腰,让温二妞和孔麦芽帮忙,把他弄到了自己的背上,一路背着进门。

  胡家的五个人也瞅见了这一幕,但碍于温野菜是个哥儿,都赶紧低下头没有多看。

  温野菜被喻商枝脱了外衣,放在床上。

  没多久温二妞就端了一盆水过来,孔麦芽也送来了喻商枝的药箱。

  喻商枝亲力亲为,打湿了布巾替温野菜把汗擦干净,又搬了个痰盂放在床头。

  因为他方才看温野菜捂嘴,可能是想吐。

  最后趴在床头,半天也没吐出什么。

  喻商枝便让他喝了点水漱口,又让孔麦芽拿来了先前配的藿香正气液。

  藿香是夏季常见的草药,喻商枝一入夏就做了不少,这段日子陆陆续续有村人过来拿药,没成想今日自家人用上了。

  “阿野,起来把药喝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温野菜的中暑情况不太严重,喝了解暑的药,再大量喝水便能恢复。

  但是麻烦就麻烦在,温野菜特别讨厌藿香的味道。

  “能不能不喝这个,我本来好了,一闻这个味道又想吐了。”

  温野菜头疼地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都睁不开。

  大约因为病着的缘故,说这话时声调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哑,但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屋里还有温二妞和孔麦芽这对小姐妹,后者听见喻商枝轻咳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什么,转头对温二妞道:“二妞,这里咱们也帮不上忙,你帮我把采回来的草药收拾收拾可好?”

  温二妞自然说好,喻商枝等两个姐儿走后,喻商枝才哄着耍赖的小哥儿道:“一会儿你捏着鼻子喝,就尝不出味道了,过后再用水漱漱口。”

  温野菜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捏着鼻子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用鼻子喝药。”

  喻商枝解释道:“因为人的嗅觉和味觉是相通的,好些人染了风寒,鼻子不通气的时候,嘴巴也尝不出味道,就是这个道理。”

  温野菜皱了皱鼻子,“真的么?”

  喻商枝点头,“我骗你做什么,快起来喝药,你若一直不喝,就只能一直难受。”

  中暑的滋味不好受,温野菜也知道当着喻商枝的面,他是逃不过这口难喝的药水的,只好慢吞吞地支起身。

  依照喻商枝说的,他捏着鼻子把藿香正气液一口闷掉,然后迅速又灌了好几口水下去,就这样,他还是一脸痛苦的神色。

  “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喻商枝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无奈道:“要不是我隔三差五给你把脉,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了。”

  温野菜依旧蔫了吧唧地翻了个身,从侧躺改成平躺,听到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那真是对不住了,我的肚子就是这么不争气。”

  喻商枝不爱听他说这样的话,把人放回枕头上,又弯腰啄了一口。

  “今日是我的错,天气这么热,就该拦着你不让你下地。”

  温野菜没当回事,眯着眼享受着自家相公的拥抱。

  “这算什么,地里的活一天都不能耽搁,总不能因为天热就在家闲着。”

  喻商枝叹口气,“先前薄荷冰片做的药膏,你以后随身带着,抹在太阳穴和人中,干活的时候多喝水。”

  他也去地里帮过温野菜几回,但每一次都有人上门看诊,他因此被叫了回去,几次过后温野菜就拦着不让他再去,说别再耽误了病患的大事。

  “知道了。”温野菜稍稍缓过来,没那么难受,便趁势搂住喻商枝的脖子。

  转念想到自己刚喝了药,还浑身是汗,最后只是嘴唇贴着喻商枝的脸颊蹭了一下。

  他嘴唇有些干燥起皮,擦过喻商枝的脸颊,一阵酥酥麻麻。

  小两口在屋里温存了半晌,喻商枝又让温野菜喝了两杯水,才起身离开屋子。

  院子里唯一的一片阴凉处下,孔麦芽和温二妞把一些长在田间地头的常见药草铺了满地,温三伢也加入了进来,一人一个小板凳,正在往不同的笸箩里分拣。

  这些药草生在地里,便是杂草,有些可以剁碎了喂鸡鸭,有些鸡鸭也不吃,便只能扔掉,但在郎中的眼里皆可入药。

  喻商枝注意到这次又多了不少的茵陈蒿。

  算来已经是最后一茬了,再晚些时候采就太老,只能扔进灶台里点火。

  他上前看了看有无错漏,见孔麦芽一脸认真,便没有多言,先去了柴房,把先前晒干后磨碎,放进麻布袋里储存的一些药材拎了出来。

  还有三五日就要去赶大集,药烟再不卷起来,就要来不及了。

  于是这个下午,温野菜在屋里休息,胡家兄弟在院子里忙着夯土,喻商枝则领着三个小的在屋里卷药烟。

  药烟计划买三文钱两根,是大多数村户人家都负担得起的价格。

  想到大集上的人流,和几乎不要什么钱的原料,喻商枝打算做它个几百根。

  已经变成碎末的药材,都是提前拿去桩子家用磨盘磨碎的。

  其实若不那么讲究,用药碾子碾碎也能用,但家里的药碾子太小,效率低不说,点着了还容易冒黑烟,且很快就会烧完。

  配方是将艾草、茵陈蒿、藿香、石菖蒲这四种药草混合在一起,都是夏季随处可见的药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清苦,但不算难闻。

  再用上回卷艾条的工具,裹上裁好的桑皮纸,卷成一个圆筒。

  药烟的长度和粗细都是喻商枝试验过的,知晓什么样的规格能燃烧足够长的时辰。

  卷艾条的工具简单易得,现在家里足足有四五个。

  药草混合在一起,是一种清苦的味道,但不难闻。

  到日头快落下时,四人已经做出来八十根左右。

  工具易得,现在家里有四个,足够一人一个,各不干扰。

  这时胡大树也在门口探了个头,打招呼说今日的活干完了,他们准备回家,让喻商枝出去瞧一眼进度。

  喻商枝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出去看,胡家兄弟看出来喻商枝不太懂盖屋的事,所以说得细致。

  “这边两面墙已经出来了,夯一层土,刷一层水,绝对结实。”

  胡大山说着,往墙上邦邦砸了几拳。

  此前几天喻商枝已经学到,打土墙的土并非是单纯山里挖来的黄土,里面还会掺和一下沙子或是河泥,以及用竹架子做骨骼以加固。

  但是黄土、沙子和河泥哪个多哪个少,便是考验盖屋的工匠经验的时候。

  胡大山的底气也正由此而来。

  喻商枝很满意他们的手艺,还顺嘴提议说胡大山不妨领几个族里的兄弟一起,拉一个队伍,专门帮人盖屋。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胡大山的心坎上,喻商枝见他眉宇动了动,不清楚是不是早有此意。

  胡大石和胡大树在一旁收拾东西,工具都不必带回去,但需要归整好。

  胡大山的两个儿子挑了一天土,也是灰头土脸的,却很勤快,拿了院子里的大扫帚,把地上散落的土堆到一起,这些也不浪费,明日可以继续用。

  喻商枝给他们结了当日的工钱,又招呼他们打点水洗一把再走,他们全都摇摇头。

  “回家再洗就是,别浪费你家缸里的水。”

  村里没有人家里有水井,吃水都是去村口的水井,或是河里挑水,温家离河边和井口远,挑一缸也不容易。

  他们累了一天,都赶着回家吃饭,寒暄两句便结伴走了。

  等到全出了门,温野菜才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

  他醒来后觉得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换新衣服怕弄脏,旧衣服也不想套,便披了件没洗的外衫就从屋里出来,这副模样自不是能被外人看见。

  随后看到院子里初见雏形的房子,温野菜精神一振。

  “大树哥的兄弟真是没话说,干得够快的。”

  比起上午出门时,土墙肉眼可见地高了一截。

  喻商枝替他拢了拢上衣,用手掌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感觉如何了?还难不难受?”

  又忍不住道:“刚好就带着汗出来吹风,我看你是嫌中暑不够,还想得热伤风。”

  温野菜的目光还落在新屋上面,闻言收回来道:“我都已好了,没什么不爽利的地方。”

  又咂咂嘴,苦了脸,“就是那药的味道好像还在我嘴巴里,晚上能不能吃点有滋味的东西?”

  喻商枝令他穿好衣服,答应晚上陪他烧热水洗澡,随即浅笑着望他,“你想吃什么?”

  温野菜想来想去,灵光一闪,“想吃你上回教我做的那个面鱼。”

  这个不难,喻商枝把他推回屋。

  “那晚食你就不用忙活了,我和二妞做,麦芽帮把手,好了就叫你出来吃。”

  出门前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添了一句,“多喝水。”

  温野菜乖乖地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咕咚。

  喻商枝满意地走了。

  听说大哥想吃面鱼,温二妞麻利地开始准备。

  她和孔麦芽一个生火,一个去后院摘菜。

  面鱼的汤底就用柿子,酸酸甜甜的,清爽开胃。

  喻商枝在温二妞的帮助下开始和面,好在面鱼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并不像包子饺子,还要凹出一个造型。

  说起来,喻商枝是某日偶然提起时,才知道这里没有面鱼这种东西。

  想来并不稀奇,上一世自己吃到这个,也是源于某次因为培训加义诊,在西北某省待了足足两个月的缘故。

  那时他们都分散开住在老乡家里,看当地人做了几回便记住了。

  虽然止步于眼睛会了,手不会。

  很快面团揉好,水也烧开了,喻商枝一手托起面团,另一只手用洗干净的剪刀剪下一块块,直接丢进锅里。

  剪下来的面团头大身细,可不是像溪水里的小鱼苗么?

  吃进嘴里也滑溜溜的,全家人都很喜欢。

  一顿晚食,喻商枝见温野菜吃了不少,便知道他确实是没有大碍了。

  炎夏难捱,他看着自家夫郎都瘦了一圈。

  孔麦芽吃罢便起身告辞,温野菜却早就给她单独盛出来一碗面鱼。

  “拿回去给你爹吃。”

  孔麦芽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说了声谢谢师父师母。

  喻商枝和温野菜笑着同她挥挥手,亲人的二旺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出了门。

  走在村路上,孔麦芽只觉得心里烫烫的。

  实际上自从拜了喻商枝当师父,她就成日被留在这边吃饭,家里的灶房除了煎药和做早食,基本再无它用。

  她过去谢绝不了这份好意,如今喊一声师父和师母,似乎就更难以拒绝。

  一路回家,她想了又想,意识到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地把喻商枝教的东西都记住、背过,期盼着能早一日出师,回报这份恩德。

  ***

  五月末,周遭的各个镇子下面的村落基本都完成了夏收。

  漫山遍野的金黄麦穗全都成了粮仓里的麦粒,与面缸里的面粉。

  哪怕是家境再不好的人家,也都咬牙舀了一碗白面,做了一顿饺子。

  地里的麦秆都被拾整干净,种上了豆子或是玉米。

  有了余粮和余钱的大家奔走相告,说是这回的大集定在凉溪镇和梧桐镇交界处的地方。

  温二妞成日在外头疯玩,得了这个消息后便跑回家告诉喻商枝和温野菜。

  温野菜本来正在清点各家交来的竹筒数量,闻言心跳乱了两拍,下意识回头找喻商枝。

  喻商枝把最后一份装着酸梅汤配料的布包系紧,不动声色地对温二妞道:“知道了,咱们到了那日赶早去。”

  温二妞欢呼一声,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温三伢和孔麦芽。

  因为喻商枝之前答应过,除了他们三人,三伢和麦芽也可以跟着去。

  等她走后,温野菜也顾不得竹筒数到第几个,满脸担忧地凑上来,坐在喻商枝身边。

  “我先前就惦记这事,这回的大集,八成也会碰见半坡村的人,到时若有人认出你……”

  他不得不说道:“不然我带着他们去,你暂且别露面了?不就是卖酸梅汤和药烟么,我们几个也够用。”

  喻商枝却早有打算。

  “不是人手够不够的问题,是我不可能一辈子蜗居于斜柳村,这件事被捅破只是时间问题,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温野菜手指浅握成拳,拇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在食指一侧留下月牙般的痕迹。

  喻商枝瞧见了,把他的手拽过来,揉了揉被他自己无意识掐红的地方。

  “其实若真遇见了,有个解释的契机也未尝不是坏事。我还想着抽空去一趟半坡村,给秦老郎中扫扫墓,也算是代替原主尽一番心意。再者,先前桩子婶那事,不还是你劝的我?”

  温野菜叹口气,全然关心则乱。

  “不太一样,桩子婶毕竟是咱们村的人,她就算是说了听来的传闻,村里人信不信还两说,可若是半坡村的人直接冲上前来和你对质……”

  他可是见识过半坡村对“喻商枝”态度的,那真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思绪飞转,他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实在不行,咱们就买通一个神婆,说你先前被夺舍了,怎么样?”

  要不要买通神婆,喻商枝表示他还需要考虑一下。

  但晚上在足够大的浴桶里洗完澡后,两人都暂且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事后温野菜被擦干后趴在床上,只觉得像是骨头都被抽走了几根,浑身软绵绵地不想动。

  把水倒掉后的喻商枝回到屋里,顺手拿过一根发带,替温野菜将长发松松地拢起。

  夜里沐浴,头发干不了,所以只洗了洗身上,原本温野菜系了根头绳,但在过程中崩断了。

  “幸好不是一百文一根的,打了个结还能用。”

  温野菜翻了个身,摆弄着喻商枝的几根垂下来的青丝,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知道么,我们这里有句俗话,说是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你的头发就很软。”

  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认真道:“比我的软。”

  喻商枝嘴角微扬,低头看向自家夫郎。

  “谁说的,我觉得你的头发也很软。”

  温野菜的手指灵活地把喻商枝的头发打了个结,但因为发丝太顺滑,很快松开。

  V*博*腐*于*馆*长·

  “我觉得可能心软的人才适合当郎中,那天麦芽拜师,你们念的那段话,我听了个半懂不懂,但自问若换成我,我是做不到的。”

  若有个作奸犯科的人,同时也重病缠身或是重伤濒死,送到喻商枝面前,他知道喻商枝定然会施救。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他家小郎中是个天地之间都难寻到几个的好人,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活得清白磊落。

  喻商枝侧身亲了亲小夫郎。

  “你是不是又想起半坡村的事了?”

  温野菜沉默一瞬,最终弯了弯眼眸。

  “我想开了,你清者自清,就算原主不是个好东西,还不许浪子回头,改邪

  归正了不成?”

  ***

  大集当日。

  清晨时分,喻商枝和温野菜已经套上了牛车,把要带去集上的东西一一往上装。

  酸梅汤事先熬好,倒进了大木桶,上面盖上盖子防止灰尘落进去,旁边则是一百个竹筒。

  药烟共准备了五百根左右,第一日先带了二百根,堆满了一个硕大的竹筐。

  除了这些,还有一堆用草绳绑在一起的草鞋和喻商枝的药箱。

  将这些放好之后,余下的位置正好够坐下四个人,就是要挤一挤。

  喻商枝和温野菜坐在前面赶车,后面温二妞和孔麦芽把温三伢护在中间。

  大旺和二旺都留在家里看门了,今日村里人大都去赶集,胡家兄弟也没来上工。

  孔麦芽小心地把草鞋往怀里拽了拽,尽量不占板车上的地方。

  这里有十双草鞋,其中三双是她爹过去大半个月里从早编到晚做出来的,另外七双则是孔麦芽陪他地时候打好的。

  她听温野菜说,大集上的草鞋能卖到八到十文钱一双,也就是说如果这十双都能卖出去,能赚到好几十文。

  若真能如此,她爹往后活着就能更有盼头。

  她的心思都在草鞋上,还要扶着药箱,甚至没注意到牛车不经意间已经赶到了村口。

  温家的牛车和桩子家的驴车刚好相遇,两家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桩子叔,桩子婶,这是去集上卖豆腐?”

  “可不是,特地多做了两板,听说今年赶集的人多着嘞。”

  桩子乐呵呵地回应,桩子媳妇坐在后面,两个儿子一左一右。

  因为先前的事,她到现在见到喻商枝和温野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家的豆腐好吃,去了集市上定然卖得快,既然遇上了,要不两家搭个伙,摊子摆一起?”

  喻商枝刚说完,桩子就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若是如此,那真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他们早知道温家也要去镇上卖东西,无论是驱虫的药烟还是可口的酸梅汤,定然都能招徕不少生意。

  喻商枝却笑道:“哪里,是我们沾叔婶的光,你们才是正经做生意的,我们不过凑个热闹。”

  客气话来回两句,算是将这事定下。

  出门在外,谁都喜欢和同村知根知底的人走在一块。

  于是接下来一路,两家的板车也是一起走的。

  中途喻商枝接过了赶车的鞭子,温野菜乐得清闲,跳下车摘了一把狗尾巴草,转过身给三个小的编兔子耳朵玩。

  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温二妞拿了两根,使坏往温三伢的后脖子扫,温三伢痒得不行,一边咯咯笑,一边企图伸手挠温二妞的咯吱窝。

  孔麦芽闷声不响的,也拿了好些狗尾巴草摆弄。

  没过一会儿,温野菜搞出了好几只兔子头,孔麦芽却编出了一只站在掌心里的小狗。

  身后传来惊讶的呼声,喻商枝见前面的路平坦无碍,才敢回头瞅了一眼。

  就见温家三兄妹全都围着那个小狗,“麦芽,你真厉害。”

  就连温野菜都感慨。

  孔麦芽拘谨地笑了笑,“这是……以前我娘教给我的。”

  她很少提自己的娘,喻商枝听在耳朵里,觉得她似乎对那个改嫁离开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怨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或许她也明白,都是生活所迫罢了。

  温野菜的把兔子头下面的草茎卷成一个圆圈,给三个小的一人发了一个,可以戴在指头上。

  温二妞又缠着孔麦芽让她再编一个小狗,这样就可以一个起名叫大旺,一个起名叫二旺。

  过了一会儿,喻商枝察觉到温野菜的身子贴上来,他的一只手被拽过去,手指上也多了两个迎风招展的兔耳朵。

  喻商枝失笑,他好像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但不得不说……

  怪可爱的。

  温野菜的手指上也有一个,喻商枝看在眼里,提醒他把戒指换到无名指。

  温野菜照着做了,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戴这里,有什么讲究?”

  顾及后面还有人,喻商枝压低声音同他简单解释。

  温野菜听罢,看向两对耳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这个不成,等下次去了镇上……”他也压低声音,“咱们去买一对银的。”

  听到温野菜用的是“咱们”,虽说都是老夫老夫了,但喻商枝还是没来由地心情好。

  板车不多时驶过了通往凉溪镇的土路,转去另一个方向。

  吹来的风渐渐没有了早晨的凉爽,温野菜掏出两把从家里带来的蒲扇,后面三个用一把,他也举着一把给喻商枝和自己扇。

  大约又过两刻钟,前面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便知是到了地方。

  桩子家和温野菜都常在集市摆摊,知道这种地方的规矩。

  他们先在入口处找到了支了个摊子的管事,告知对方想卖的东西后,交了十文的费用,依着对方的指示去了指定的区域。

  集市都是一块一块分好的,按照先来后到,不过这种大集不比镇子上的摊位,所谓的好位置坏位置,分不了那么清。

  毕竟人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只要能被看见,就有生意。

  “咱们就在这吧,我瞧着地方不错,也干净。”

  桩子到底是个长辈,他做主看了一圈,指了指一处空地。

  喻商枝和温野菜没有异议,两家把车赶过去,又在靠后些的地方找了树,把牛和驴都栓好。

  绳子都留了一截,渴了饿了它们可以啃两口地上的草。

  桩子家那边很快把豆腐摆了出来,开始叫卖。

  温家这头因为东西多,着实折腾了一阵子。

  木桶里是酸梅汤,在盖子上摆了几个竹筒,这样路过的人就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

  另一边,地上铺了一张草席,一角是草鞋,余下的地方都是卷好的药烟。

  等这些都准备好,却还没结束,桩子两口子看向喻商枝,见他从板车上又扯出一个布招子,系在一个一头削尖的竹竿上,被温野菜踹了两脚后就结结实实插在地里。

  桩子两口子循声往这边看,很是意外。

  “温哥儿,这是?”

  他们指了指布招子上绣的字,不认识,但有些眼熟。

  温野菜笑道:“这是个‘医’字,商枝想着来都来了,横竖也要待一天,不妨支个摊子给人看诊。”

  桩子恍然,“这倒是个办法,你们家卖的东西本就是喻郎中琢磨出来的。”

  别人卖的饮子只是饮子,那郎中卖的饮子就是好喝的药汤。

  至于那个药烟,他们村子里的人先前都或多或少买过几根,价格不贵,的确比揪几根艾草点了熏要好使。

  孔麦芽把卖草鞋的事托付给了温二妞,自己走到喻商枝的旁边坐下,今日来之前,喻商枝就嘱咐过她,让她在一旁听着,仔细学习。

  温三伢则陪着自家二姐,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出来赶集,一双眼睛有看不完的新鲜。

  温二妞以前陪着温野菜来过,在温三伢面前顿时成了什么都懂的那个,指指点点,说个没完。

  不过也没忘了她喻大哥的嘱咐,时不时地帮小弟擦擦汗,让他喝两口水。

  摊子一支好,伴随着温家从不怯场的两兄妹的叫卖,很快就有人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喝的?”

  “大哥,这是酸梅汤,酸甜味的。”

  温野菜见有人来,麻溜地站起来招呼,顺便打开木桶的盖子,舀了一勺给人看。

  红艳艳的颜色,看得被爹爹扛在肩头的小孩子兴奋不已。

  “要,要。”

  温野菜扫了一眼来人的打扮,齐整干净,应当是买得起。

  站在一旁的孩子娘无奈道:“成日里在家不好好吃饭,来了这里倒是看什么都想吃。”

  喻商枝闻言,适时地站起来补充道:“这饮子不仅解暑,还有健脾开胃的功效。”

  妇人心思一动,那汉子却是一脸狐疑,“不就是果子做的么,还有这么多讲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合一,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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