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您的那副《蝉》

  先不说画他已经卖出去了,经过前几天的接触,他莫名觉得Light没有那么靠谱,还是少接触为好。

  林微寒在草稿纸上画出来了自己做的两个梦,两个梦都很模糊不清。

  第一个是大片的黑色,下雨天,他穿着黑色丧服,还有几位发小也是如此,不知道是参加谁的葬礼。

  第二个梦和路月沉有关,梦到和路月沉做-爱。

  林微寒习惯用画笔画出来,而不是文字,他三两逼勾勒出路月沉那张脸,剩下的却画不出来了,怎么看都很奇怪。

  “哥,我查出来了月沉哥的实验项目,他的实验项目一部分确实和医药有关,但是对接的项目都不在林家。”

  “他好像没有要和林家合作的打算。”元齐说。

  “还有一件事,月沉哥似乎和孟常有过接触。”

  桌上有一份资料,孟常在他家待了三十多年,是爷爷最亲密的副手。

  照片上是一张合影,路月沉和孟常……照片上的路月沉看上去更加稚嫩一些,似乎是一两年前高中的时候。

  元齐欲言又止,“哥,你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月沉哥有没有可能和林家有亲属关系之类的……”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元齐想起来了什么,“不一定是伯父伯母,其他人呢?”

  林微寒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是他第一次做预示的梦,他当时立刻做了亲子鉴定……是在他常去的医院。

  林家门下的直属医院。

  “等一下。”林微寒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我记得,你说过,路月沉有在医院做义工的经历。”

  元齐:“因为月沉哥的奶奶曾经生病住院,月沉哥确实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的日期,那天路月沉有没有来过医院?”

  元齐闻言挠挠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记得,月沉哥那天去过了,哥你的意思是……”

  “哈。”林微寒按着太阳穴,眼底压着冷意,“看来我们上当了。”

  他拨了电话过去。

  “拓维,你现在在国外吗?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林微寒联系过之后这才注意到元齐眼底下淡淡的黑色。

  “你姐怎么样了?”他问。

  元齐:“还和之前差不多,最近情况好点,她说要出去玩一趟,因为这和家里吵了一架。”

  “我爸不愿意让她去,南方现在不是流感比较严重,担心我姐会染上。”

  “我倒是没有反对,难得她想出去。”

  “不提这个了,哥,你今天要出门吗?”元齐问他。

  “出门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有个画展要去看。”

  他上了元齐的车,画展在艺术中心,是一个十分小众的画展,作品大部分都在二三十年前,很多作画人都已经销声匿迹。

  九月底的天已经开始转凉,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阴阴的,柳树枝条垂着,墙壁上是展出提示。

  “本次展出的主题是几位女性艺术家,她们可能是医生,是律师,是母亲,是已经亡故之人,她们在空闲时间作画,作品灵感大多来源于生活。”

  林微寒在网上看过这次画展的宣传,其中有一副很吸引他。

  画展里安静清冷,他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副画。

  画中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梧桐树用了不同的光影,寂静幽谧,生长在山林之间,树根盘虬缠绕,枝叶繁茂遮住阳光,只有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进来。

  这是一棵双生树,其中的一半已经腐烂萎靡,另一棵生长在腐朽主干的阴影下,只能靠缝隙间透出来的阳光生长。

  “作品名《双生》,意喻着扭曲的婚姻关系。父权制下妻子和丈夫的命运连结在一起,至于如何解读,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

  林微寒的目光落在作画人的名字上。

  ——秋梨。

  他想起来在山城明前山见过的那户人家,会画画的女儿,对方已经亡故,前往悼念的母亲。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位名为秋梨的女艺术家,她今天有到场吗。”林微寒问了工作人员。

  “这位秋梨女士已经过世了,这些画是她的朋友送来的……谨以此来纪念秋梨女士。”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哪里人?”

  工作人员:“实在不好意思,所有艺术家的资料本次并不公布,但是我可以告诉您,秋梨女士是山城人。”

  母亲会画画……拥有卓越的毁画天赋,他在路月沉身上没有看出来半分。

  他的视线忍不住在画上停留,他会被画吸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

  林微寒思绪万千,很快推翻了这种可能性,如果他不是林家亲生的孩子,那他的百分之四十股份……林家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一周后就能清楚了。

  林微寒稍稍按着太阳穴,过度思考让他陷入平静,画展人来人往,不少人已经戴上了口罩。

  “本次流感从南方兴起,南方中环实验室已做出回应,下面让我们播道裴闻之教授给出的建议……”

  屏幕上出现裴闻之的身影来。

  “本次流感可能和二十年前的X型病毒关联,请大家做好防护,多多关注X型病毒的六种症状……”

  “如有头疼、昏迷、间接性失明、肌肉无力、失去痛感,以及心情抑郁……请立刻前往医院就医。”

  林微寒目光从屏幕上收回,几乎每隔三两年都会有流感兴起,季节交替之际,流感多发,往复循环下去,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老宅。

  梧桐树叶子落下,林微寒没有看到林老爷子的人影,隔着走廊看到了孟常。

  “孟叔叔,爷爷呢?”他问。

  “老爷这两天不舒服,人在茶室。”孟常说,“我带二少爷过去吧。”

  林微寒跟在孟常的身后,他目光落在孟常身上,打量片刻之后收回视线。

  茶室在二楼,走廊里飘来茶香,他隐约听到了咳嗽声。

  “咳咳——”

  “爷爷,我能进去吗?”林微寒问。

  他随之推开门。

  冷清的茶室,林老爷子一个人在点茶,茶香氤氲,老爷子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夹袄,脸色看上去昏沉了许多。

  “爷爷。”林微寒看的皱眉,他的习惯和林老爷子如出一辙,生病了都不会告诉在意的人。

  “听孟叔说您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微寒问。

  “只是受凉,告诉你干什么,”林老爷子把茶水推到他面前,“你这几天怎么还有空过来。”

  “你母亲又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林微寒低头看着茶水,他问,“爷爷,过段时间的董事会,我能参与吗。”

  他一直沉迷画画,即便有股份,没怎么去过公司,难以让董事会信服。

  “当然可以,”林老爷子把茶盏放下来,看向他问,“小寒,是准备参与公司的竞争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输。”林微寒说。

  林微寒:“爷爷,我最近去看了一个画展,调查发现是他的亲生母亲,对方很会画画,天赋很高。”

  他直视着林老爷子,“然后我就想起来,母亲并不擅长画画,有时候会感觉,我并不是母亲的孩子……”

  “没有谁规定谁一定要和母亲像,不像的也有很多,”林老爷子说,“小寒,你也可以有很多个母亲,只要对方能给你爱。”

  “并不是非谁不可,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林微寒没有讲话,道理他自然都懂,但是人如果能轻易地舍去情感,世界上的麻烦可能会少一半。

  “你过段时间就要到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林老爷子问。

  茶盏放下来,林微寒抿了一口,苦涩之后是清甜,他早就成年了,又不是期待礼物的小孩子。

  “爷爷,我想要的基本都能拿到,所以不用爷爷操心,当然如果爷爷送我礼物,我也会很开心。”

  林老爷子闻言没有讲话,浑浊的眼珠透过他看了好一会,片刻之后才叹口气。

  “你啊……”

  “snow,你要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车上,林微寒打开了从国外寄回来的亲子鉴定,一共有两份。

  秋女士的样本拿不到,他做了他和施夷南,路月沉和施夷南的。

  薄薄的两张纸,全英版,两页结果都犹如他猜想的那样。

  ……一切充满了戏剧性。

  哈。

  车子停在林宅之外,林微寒下了车,门口施夷南坐在轮椅上,自从路月沉过来之后,几乎每天施夷南都会等路月沉回家。

  明明对方才是亲母子,这样很才合乎常理。

  “小寒,今天去哪里了?”施夷南看见他了,推着轮椅到他面前。

  绯云手里提着篮子,里面是用荷叶包的糯米糕。

  据说是前一天看到路月沉的同事有家里带的点心,于是施夷南也为路月沉做了。

  “我做了一些点心,在等你和月沉回来,要不要尝尝母亲的手艺?”施夷南看向他,眼里带着忐忑与期待。

  林微寒唇线绷紧,他知道自己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冷漠,现在却有些控制不住,面前的女人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所以对他漠视理所应当。

  这么想着,他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绯云递来的荷叶糕。

  绯云说:“这几天二少爷每天都在尝棋云做的点心,估计该腻甜了。”

  “那小寒有没有其他喜欢的,明天我可以给小寒做。”

  “没有。”林微寒抱着荷叶糕踏进门,在台阶最上层停下,施夷南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在等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回来。

  “二少爷。”人很快回来了,今天似乎也去做兼职了,在忙自己的实验项目。

  路月沉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他目光落在路月沉身上,片刻之后收回目光。

  一家人平平淡淡地吃完饭,路月沉去了一楼的洗手间洗澡,等他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动作顿住。

  银发青年容貌清冷夺目,那双清澈的眼锐利生寒,平静的眼底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非常漂亮的一张脸,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的地步。

  无论是饱满的额头,清冷透彻宝石一样的双眼,还是深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冷薄的唇,从头发丝到细腻的毛孔,全身上下每一处恰巧都符合他的喜好。

  路月沉平静地收回目光。

  母亲的冷待、父兄的漠视,对方向他散发的恶意非常明显。

  “有事吗。”路月沉手掌还放在毛巾上,眉眼从墨色发丝里抬起,看向对面的青年。

  两份报告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是两份全英的亲子鉴定。

  “解释。”对方冷冰冰地开了口。

  路月沉只扫了一眼,深褐色的眼底波澜不惊,依旧是疏离的态度,“二少爷想要我解释什么?”

  “是隐瞒自己的血缘关系、还是带着目的接近林家,还是理所当然的拿回自己的东西……二少爷说的是哪一个?”

  温和低沉的话音,对方眼底深邃平静,唇角稍扬起来,笑意分毫不达眼底。

  仅仅是几句话,林微寒原本平静的心情被搅的天翻地覆,他不知该从哪一处开始生气,胸腔被堵着,他眼底压着一片阴郁。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林家。”林微寒透明的眼珠映着对面青年的面容,对方抬眼,平时里的温和消散的一干二净,沉敛疏离的气息随之散发出来。

  “……哈。”

  他第一时间想问的居然是对方竟然敢骗他,以什么身份去问?只因为他们之前上过几次床……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林微寒皱着眉,他心里压抑着不爽,眼前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把他耍得团团转。

  他握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揍上去。

  “我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路月沉眼底映着他,平静道:“二少爷,请回吧。”

  空气中凝聚着僵硬的气氛,林微寒的目光看向某处,那是物理竞赛发的奖杯,可能是路月沉最近拿到的,看到奖杯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

  路月沉察觉到了,温声说:“……二少爷确实是我的初恋。”

  “高中的时候因为几件小事喜欢上二少爷,但是和林家比起来,当然是能拿到的权势更重要一点。”

  “和二少爷不同,我不会爱不爱自己的人。”

  青年眉眼如同浓烈的深色宝石,眼睫压着,此时没有伪装的温柔良善,显出原本的沉涩晦暗来。

  路月沉看着他,细细地描绘着他,目光如有实质,隔着半空在一寸寸地蚕食着他。

  仿佛在舔舐他的每寸肌肤。

  “……我只是想-操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