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点着龙凤双喜红烛,悬着红绡暖帐,放置在窗前桌案上的香炉,袅袅飘着檀香。
顾瞻身着精美嫁衣,坐在挂着红绸帐子的鎏金雕花木床上,安安静静地,宛如一尊貌美绝伦的雕像。
终于,等婚房大门被喜婆子合上,离开的脚步渐渐听不见了,顾瞻秒破功。
喜帕坠着串串流苏,又重又遮挡视线。
顾瞻抬手掀开喜帕,不疼不爱地丢弃在地面上。他酸痛的腰松泛,朝大红色的床榻上后仰,砸入被褥的一片柔软之中。
他仰躺在床上,又打了几个滚,发现实在睡不着,精神有些活跃。
于是,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雕刻精美的天花板看,忍不住走神。
走了半天神,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等下进来的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颜狗顾瞻表示很难接受。
他又滚了下被褥,被褥上不再平整,全是他滚出的褶皱。就算是假结婚,他也要结的有脸!
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不行!”顾瞻翻身坐起,跃下床榻。
他被人带到提前布置好的婚房,然后什么也不知道,坐等人来娶他,还派喜婆子来监视他,以防他突然逃婚。
现在大概是新郎快来了,喜婆子出去迎接,就留了几个女童子看守。
“哎呀,真是位俏新郎,来来来,这边请。”喜婆子满脸是笑,笑得像朵皱巴巴的菊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结婚。
“咱们新娘子,可早在房里等候着喽……”
顾瞻站在窗边,贴着窗楞听外面状况。
喜婆子说了一大堆,而新郎却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个单音节,“嗯。”
新郎性格冷,有些烦躁。喜婆子见状也就收敛了笑意,领着他一路走到了廊檐下。
推开那扇殿门,则就进入顾瞻所在的婚房。
喜婆子完成了使命,就想要讨点费用。
她挑着媚眼,捏着香帕的手,朝新郎扬去,散出一股脂粉浓厚的香气。
亲昵地点碰了新郎肩头,她故作娇羞地道:“老婆子我完成了任务,不得讨点费用?”
这一顿娇羞捏嗓,听着顾瞻都泛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啊——疼!疼疼!”
她的手被新郎抓住,猛的折断,骨头脆响,发出惨叫。
“滚。”冰冷的字句中透着愠怒。
“好,好好好。”喜婆子手被硬生生折断,手无力地垂下,拖着残缺手肘离开。
江州冷眼看着对方离开,方才他体内的暴怒因子又翻涌上来,差点控制不住就要杀人。
他低头,为了不被魔族暴虐生性控制,他用剑割开手掌放出血液,疼痛能勉强维持住残存的理智。
而魔族恢复的能力很强,往往刚割开皮肤放血没多久,不出几个时辰血痕便会弥合恢复。
若是一直这样做,久而久之,他会被放血过多而身亡。
现在,手腕中央那道被他割开的伤痕快速痊愈,只留有淡淡的印记。
江州指尖凝聚刀锋,狠厉割下,放出汩汩鲜血。
师尊,大概不会想见他这种疯魔的样子。
那几个女童子被遣散,江州踏入婚房内。
在听到脚步声接近时,顾瞻就飞速抓起地面上的喜帕子盖好,端正地坐在床榻上。
江州踏入,入眼是穿好喜服的顾瞻,而他的喜帕盖的歪歪斜斜,明显是被人慌乱中盖上的,几颗流苏还在摇晃。
而顾瞻身后的被褥也满是褶皱,不用猜,也知道刚才有人在上面打滚。
江州轻笑,他师尊还是这么可爱。
来人的脚步声自进入房内起,就变慢了,顾瞻鼻尖还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面色凝重,拧着眉,他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但新郎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令顾瞻不得不忌惮,这是刚杀了人?
顾瞻神经紧绷,喜帕子下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州方向,指尖发凉。
曾经年少时,梦中幻想千万次的情景就出现在眼前。
江州喉头滚动,停步,他竟然不知该怎么说起,沉默了片刻。
顾瞻还正奇怪着,对方就差几步就接近自己了,却停在那里没有动。
难道是不行?
思索良久,江州还是决定先说话,“……师尊。”
这一声哽咽的“师尊”,劈的顾瞻心跳如鼓,瞳孔猛缩。
是江州?!
顾瞻掀开喜帕子,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顿时心凉了半截。
顾瞻的反应很大,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落在江州眼里,却是因为不想再见他,而生出的厌恶。
江州走上前,拾捡起丢弃在地面上的喜帕子,想要替顾瞻盖上,“师尊,这不合礼数。”
他弯眼笑着,眸子盛着澄澈,像极了少年时期的江州,纯粹干净。顾瞻后退半步,有些恍惚。
尼玛,这到底是不是江州?!
明明不久前这孩子还黑化,现在怎么又白回来了?顾瞻不敢确定,他阻止江州的手,“你怎么来了?”
江州放下喜帕子,笑容浅淡:“师尊不希望我来吗?只可惜我若不来,师尊就要和别人成亲了,要是这样的,弟子会很伤心的。”
“若是弟子难过了,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师尊,你知道魔尊被弟子怎么了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像一个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的孩子。
顾瞻背脊窜上寒冷,毛骨悚然,“你不必说,为师不想听。”
他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
江州遗憾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师尊,可弟子想讲给你听。”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顾瞻冷脸看他。
江州:“……”
江州不管顾瞻意愿,接着道:“弟子如今修为突飞猛进,还得得益于魔尊,他的修为全渡给弟子了,他没了修为又受了重伤,横死在了那个山洞中。”
“若是来的人是别人,弟子不介意让他落得和魔尊同一个下场。”
他说完,又问了一句,“师尊,弟子杀了魔尊。您说,弟子这算不算为民除害?该不该奖赏。”
顾瞻摇头不是点头不是,差点摇头晃脑,被他带偏。
很快,顾瞻就冷静下来,“是,为师该奖赏你一剑。从你进来这儿起,身上就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你又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