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低俗电影【完结】>第二十九章 例行拥抱

  “帮了就是帮了,”陶树认真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实都是你帮了我大忙。”

  费时宇抬手挠了挠鼻翼,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对了,还有件事。”

  “还有什么事?”陶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

  “有一个……心理医生,你空出时间来和他聊聊。”费时宇看着面前的空碗说。

  陶树一下子局促起来,当年刚刚被收养的时候,养父为他约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但十几年前县城里的精神医学和临床心理非常不普及,医生的资质也不好,每个周末,小陶树都要忍受医生冰冷的询问,一遍遍重复自己的痛苦,以达到医生口中所说的“脱敏”疗效,陶树反感,但不敢不去,他害怕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养父养母失望。于是,对于别的小朋友来说最期待的周末,对陶树来说就是最想逃避的日子。

  他现在已经很少会像昨晚一样发作,但面对费时宇,他下意识地想把这些不堪都掩藏起来。

  “我不会在,你们单独聊,”费时宇顿了顿,看陶树并不回答,补充着,“你如果想让我一起,我就陪着你。”

  “一定要去吗?”陶树垂着头低声问。

  “嗯,”费时宇狠下心,“就当你还我昨天晚上的人情。”

  费时宇出人出力找关系,陶树再不答应,显得不知好歹。

  “好,什么时候?”陶树咬着嘴唇。

  “随你的时间,”费时宇没想到小狐狸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准备的说辞还没抛出来就失了效,他又说,“你要是不想自己去……”

  “我……自己去就行。”陶树低头。

  “别这么勉强,”费时宇又靠进了座椅里,离陶树远了些,“这个医生几十年的从业经验,你先见一面,只要你觉得不舒服,可以马上叫停。”

  费时宇要的只是一个开端,万事开头难,只要陶树能开这个头,其他一切他都能再想办法。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陶树脸上表情不好看,但依然认真承诺着,“但最近我得先顾手上的事情,和派出所那边也得尽快联系。”

  费时宇点点头,继而催着陶树吃早饭。

  陶树吃饭很快,这是他多年拍片子赶进度养成的坏习惯,吃得快就容易噎,费时宇看着他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使劲吞咽,实在难忍,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杯热牛奶。

  “吃完了把这个拿去换了,”看陶树吃得差不多了,费时宇从脚边拿起一个精致的纸袋,递到陶树椅子边,“你这一身,太前卫了,世俗的审美还没有准备好接纳。”

  陶树正在喝刚上来的热牛奶,差点就着杯子喷自己一脸,“有这么夸张吗?”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配绿,没什么信心却依旧嘴硬地反问,“我觉得还好。”

  “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费时宇憋不住笑了出来,“说的就是你这朵开得最艳的鸡冠花。”

  “拿来吧你!”陶树忍无可忍,一把拿起费时宇放在自己脚边的袋子,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费时宇在后面喊,声音有点大,餐厅里稀稀拉拉的人都看了过来。

  陶树丢脸地一把遮住自己的眼睛,对着费时宇着急地“嘘”声,“小声点儿!我去换了还不行吗!别叫了!”

  费时宇笑得停不下来。

  小狐狸吃早饭前还在为了看医生低气压,吃个早饭,自己再打个岔,就好像又回到正常的状态,不知道是真的自我调节能力强,还是惯于向外人隐藏自己的软弱。

  陶树在餐厅的厕所隔间快速把一身冲击视觉的衣服换了下来,费时宇给自己带来的衣服意外的合身,等套上了所有装束,准备把自己的大红加大绿放进袋子,陶树在袋子底看到了一盒没有开过封的新内裤。

  准备得还挺齐全,不知道费时宇是不是对每个上过他床的人都这么体贴。

  陶树没来由的酸溜溜,并在心里骂自己小气。

  出了厕所隔间,陶树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刚刚穿的时候没注意,这时在镜子中才看出来,黑色的卫衣和黑色的休闲裤,乍一看都平平无奇,好像是直接从优衣库里随便买的舒适基础款,但此时仔细一看,卫衣领口和袖口都用拼接的同色系单宁布料做了质感区分,领口还有隐约可见的暗花,和费时宇衬衫上的暗花很相似,裤子的裤脚很有心机的剪高一寸,露出自己纤细的脚踝,上面故意坠着的零散流苏搔得陶树的脚踝骨有些痒。

  这么一换,陶树直接从行走的鸡冠花变成了处处小心机的低调酷guy。

  陶树从厕所走出来,直到走到费时宇面前了,他都没有抬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一样。

  “费时宇?”陶树都快走到他脸上了,无奈喊他。

  费时宇这才抬头看,愣了几秒才开口,“挺好。”

  陶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助手挑的衣服吧,看你这样子,都不像是见过这一身。”

  “我哪儿有时间,”费时宇耸耸肩,“买这套衣服的时候,我大概正和你滚在床上。”

  要不是隔着桌子,陶树直想伸手去捂他口无遮拦的嘴。

  “走吧,”费时宇理了理西装,将衬衣的扣子扣了起来,“你脖子上倒是干净,不像我……”

  “不干净!”陶树眼疾手快地制止他,“有种东西叫遮瑕,建议你了解一下。”

  费时宇笑得邪气。

  结账的时候费时宇没和陶树抢,站在收银台旁边等他扫码。

  出了餐厅,陶树没急着走,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也不知应该要说些什么。

  费时宇站在他身边,他们就这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我走了?”费时宇说。

  “嗯。”陶树点头。

  费时宇说要走,却没动。

  “这种情况,告别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费时宇真诚发问。

  “什么情况?”陶树抬头看着费时宇的眼睛,表情有些疑惑。

  费时宇深深呼吸,听起来像叹了口气,“这种,你负责我弯了的情况。”

  “我……我不知道,”陶树确实不知道,他认真思考了片刻,“抱一下?”

  费时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嗯。”

  他们还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有“拥抱”这样亲密的举动。

  费时宇的手臂抬一点起又放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动作。

  于是陶树先张开了手臂,向前半步把费时宇的腰圈进怀抱里,侧脸贴着费时宇肌肉紧张的胸口,耳朵贴着他擂鼓般的心跳。

  费时宇尝试放松一些,却不知该如何放置双手,两个胳膊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比来划去,最后只搭在陶树背上瞎搓摸了两下。

  费时宇有些热,升高的体温透过西装布料传到陶树身上,染得他微微出汗,于是偷偷抓紧了费时宇后背的西装,将手心的汗印在上面。

  他们放开彼此的时候,都紧张得有些呼吸不畅。

  “我走了。”费时宇说话声音发紧。

  “嗯,拜拜。”陶树原地站着还是没动,目送费时宇在回了三次头后转过街角,背影消失不见。

  陶树踢着地上的枯叶往回慢慢走。

  回到住处,剑兰一家三口已经起床,陶树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

  “佳佳?你是佳佳吧?”陶树走近一些,蹲下对着女孩笑。

  “我不认识你,”小女孩警惕地板着脸,“你是谁呀?”

  正在厨房忙活的剑兰走了出来,训着女儿,“佳佳,不准没礼貌,这是小飞哥哥,叫哥哥好!”

  佳佳吓得往沙发里缩,怯怯的大眼睛扑闪两下已经有了泪光。

  “没关系,”陶树给了剑兰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佳佳,“小朋友就是要有防备心才好,佳佳做得很对。”

  佳佳受了鼓励,小拳头揉揉眼睛,才对着陶树小声问好,“小飞哥哥好,我叫佳佳,今年四岁啦。”

  “嗯!佳佳今年四岁啦,上幼儿园了吗?”陶树引着小姑娘聊她的生活。

  剑兰放下心来,看着佳佳没那么紧张,开始和陶树有来有回地聊天了,才又回了厨房和母亲一起准备午饭的食材。

  “那个男娃,”剑兰的母亲往客厅看了一眼,“是灯红新来的?”

  “嗯,怎么了?”剑兰择着豆角问。桃,独,家

  “多大年纪了?”母亲停下手里切菜的动作看着剑兰,“看着挺好的一孩子,怎么在灯红上班啊?”

  “妈,别人的事儿你就别多问了,小飞在灯红也不会久做的。”剑兰叹了口气。

  “不在灯红好啊!”母亲更感兴趣了,“你说说,他昨天那么帮忙,看着又喜欢孩子,你们……”

  剑兰总算咂摸出了母亲话里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妈,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呢?”母亲有些急,“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又心善,就算年龄小点儿,也不是没说法。”

  “不是年龄的问题,”剑兰把择好的豆角放在盆子里清洗,“总之就是不合适,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昨天那个接他走的人你没看见吗?他能是一般人吗?”

  母亲回想了一下,也想起了费时宇的样子,西装革履,连派出所当官儿的警察对着他都礼让三分,不仅富,怕是还贵,“唉……也是,不好攀啊。”

  “我现在也不想着攀什么好亲了,带着佳佳,和你一起把家撑起来就行,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剑兰放下盆子,有些发愁。

  母亲怜爱地看着剑兰,摸摸她因为洗菜有些凉的手,“我的傻闺女,现在明白也不迟,咱们好好的,等再攒点儿钱,你也别在灯红了,咱们换个地方,把餐馆再开起来。”

  日子真的会好起来吗?剑兰不知道,前夫出看守所是迟早的事,她要离开灯红还得顾忌孙红手上的合同与社会势力,剑兰心里憋闷,好像有一团棉花在胸口塞着,亟待一个爆发的出口。

  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陶树和佳佳并排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佳佳时不时和陶树讨论动画的内容,而陶树一边回答一边注意厨房那边是不是需要自己帮忙。

  “小飞哥哥,你以后都会在这里吗?像玲玲阿姨那样,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佳佳问。

  “哥哥也不知道呀,”陶树摸了摸佳佳的头顶,没有纠正她一通阿姨哥哥称呼,“我们就像动画片里那两条小鱼,海很大,它们会一起游一会儿,也可能过一会儿就会被海浪冲开,但也可能再遇上,佳佳能明白哥哥的意思吗?”

  佳佳迷糊地摇摇头,“但我看刚刚另一个叔叔说要在这边找地方住,还和玲玲阿姨……”

  佳佳还没说完,门就响了,田鹏和玲玲从外面回来,还在互相争论着什么。

  “要我说,就那个便利店上面的单间配套就行,离得也近。”田鹏把刚刚在便利店买的大瓶橙汁儿放在鞋柜上。

  “你们也是真的不会过日子,”玲玲白了他一眼,“近有什么用啊,大门不朝这边儿开,过来实际要走的时间比粮油店那边过来还久,粮油店上边儿那间是一室一厅,价格还便宜,房东看着也不是麻烦人,便利店上边那家的房东我认识,专业找茬儿的,等你走的时候保准儿押金一分钱都别想拿回来。”

  陶树打断了他俩的话,“打住打住,你们这是商量什么?鹏哥你要在这边儿住?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和我说?”

  田鹏转过来就要说话,看见陶树一身新衣服,愣了一下,“哟呵?出去一趟衣服都换了?”

  “别打岔,”陶树懒得跟田鹏掰扯衣服的事儿,“问你正事儿呢?”

  “废话,我还能让你个不省心的再继续一个人在这边?”田鹏把刚才玲玲对自己翻的白眼儿还给了陶树,“从现在起,到拍摄结束,我都住在这边,有点什么事儿也能照应一下。”

  陶树灰溜溜地吐了吐舌头。

  田鹏在这里也好,不光是拍摄的效率能大幅提高,有其他棘手的情况也能多个帮手。

  厨房传出菜炒好后的香味,田鹏闻着香再也不能忍,嘴上说着要去帮忙,一溜烟儿钻进厨房去了,留下陶树和玲玲两个人。

  “你这个朋友,也真是铁哥们儿了,”玲玲看了眼田鹏缠着剑兰妈妈要尝菜的背影,嘴角带笑,“他昨天担心你,一宿没睡。”

  陶树点点头,“是,大学一直都是好朋友,后来拍片子又一直合作,之前我给你看过的那些成片,几乎都是从他手里出来的。”

  “真厉害啊!你们都是好人,对朋友都真,”玲玲的表情有些唏嘘,又有点儿羡慕,“不像我们身边,哪有几个真正能信的?”

  “你对人不也很真诚吗?”陶树笑看着玲玲,“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混子,你也愿意护着。”

  “那不一样,”玲玲拍拍陶树的肩膀,“当时我都醉成那样儿了,你还能开个房保护一个陌生女人的安全……哎不对,你是对女人没兴趣吧?”玲玲倒过味儿来,“怪不得动都没动我一下呢?感情性别不合胃口啊?”

  陶树头都大了,“不能不能,就算我喜欢的是女的,也不能干缺德事儿啊!”

  玲玲笑得调侃,“怎么不会?昨个晚上你不就见色起意去了?”

  陶树双手合十拜拜,“饶了我吧,都是我鬼迷心窍……”

  六个人一起吃饭,让玲玲家的餐桌边坐得有些挤,再加上田鹏北方人的形体,一个人占了一个半人的位置,导致其他人都得缩手缩脚地,生怕筷子戳到旁边人的脸。

  佳佳却很高兴,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跟这么多一团和气的大人一起吃饭,从她出世以来,生活中就充斥着争吵和东躲西藏,成年男性在她的生活中一贯都带来恐惧和暴力,她很难见到陶树和田鹏这样平和友善的男性,抱着一大杯橙汁喝得满足,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来佳佳,吃这个肉沫豌豆,”田鹏站起来把自己面前的肉沫豌豆用勺子往佳佳碗里赶,“这个好下米饭,多吃点儿,你看你,腰还没我大腿粗呢!”

  “说什么屁话,我们佳佳还是小孩儿,哪来的腰?”玲玲怼田鹏,又转头对着佳佳笑,“佳佳多吃点儿,长高些!”

  一顿饭在大家的插科打诨和笑闹中度过,吃过饭后,陶树帮着剑兰收拾餐桌,他感觉到剑兰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树也不点破,自如地做着手上琐碎的事。

  “那个……小飞……”剑兰憋不住了,趁着厨房里只有自己和陶树两人,支支吾吾地小声开口。

  “怎么了?剑兰姐你说。”陶树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问。

  “你……之前说想采访我,是吧?”剑兰问。

  “嗯。”陶树肯定。

  “你是记者?我之前听玲玲说的不太清楚。”剑兰接着细问。

  “不算是记者吧,”陶树尽量说得简单明白些,“我算是拍纪录片的导演,我不对你们做任何评价,只是想记录你们的想法和生活。”

  “那拍这个……有什么用呢?”剑兰疑惑。

  “其实没什么直接的作用,”陶树拍片,最常遇到的疑问便是这个,他只能这样回答,“但能让更多人看见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现象,看见被忽视的群体,处在盲区是最可怕的。”

  作者有话说:

  费费:第一次在床下抱老婆,有点僵硬,怎么办?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