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低俗电影【完结】>第二十一章 一发千钧

  陶树这几天有些焦虑。

  他的焦虑来源于好几个原因,灯红的包间检查已经持续了两周多,还是没什么松动的迹象,陶树难以完成日常的拍摄任务,他和玲玲也都还没找到下一个合适自己做单人采访拍摄的对象,百灵依然难以近身,剑兰在得知了陶树来灯红的目的和想要采访自己的意愿之后,有些疏远自己,甚至连带着有些疏远玲玲,而美芳在离开灯红之后,再也没有周边的人见过她,陶树的单采任务也处于停滞状态。

  最让陶树头疼的,是他开始计划在自己离开灯红之前,联系上一位靠谱的警察,他想试试看靠着自己与警察联手,能不能把灯红端掉,最好能够收集好证据,安排好清扫行动,不至于让灯红又一次在扫黄中成为漏网之鱼。

  陶树很矛盾,理智告诉他自己这样的想法和计划没有错,应该要做,但实际情况却复杂得多。他如何面对可能也会被牵扯下水的玲玲、剑兰和百灵,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全,怎么和田鹏交代?万一失败了,自己抽身离开,其他的人又怎么面对孙红和陈旭的报复?万一成功了,自己答应了帮助玲玲脱离灯红尚且只是一句空口承诺,而带着孩子还要躲避前夫骚扰的剑兰又要如何生存下去?其他的按摩女又何去何从?没了这个灯红,她们会不会又沦落到下一个“灯红”?

  牵一发而动全身,陶树一时想不出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来。

  手上的伤口因为陶树格外小心注意,很快就结痂了,消炎药也没吃两天就忘记了。陶树后来去找那个诊所的医生要付上处理伤口和消炎药的钱,却被医生坚持着婉拒了,医生笑着劝他赶紧回家,别再和家里置气了,陶树听得莫名其妙,再问医生,他却什么都不肯再说了,陶树只好作罢,只当医生以为自己是哪家离家出走的青春期叛逆小青年,没钱了连诊所都去不起。

  无所事事的中午,陶树和玲玲吃了饭,沙发和饭桌一头坐一个,都在发着饭晕,昏昏欲睡。

  今天不是周末,灯红的客流量不是很大,就轮到了陶树和玲玲休息,他们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一整天的时间,玲玲打算去市里的购物中心逛逛,陶树打算在屋里自己过一遍已经拍到的所有粗剪素材,先整理一个初步剪辑的时间线出来。

  两人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这种情况属实有些诡异,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面面相觑,都困得有些反应不太过来,看看自己的手机,又远眺一下对方的手机。

  陶树先回过神来,拿起手机站了起来,“咱俩的手机都响了,我这边是拍摄伙伴打过来的,我去屋里接,你就在客厅接吧。”

  玲玲点点头,依然摊在沙发里不太想动,举起手机给陶树看了一眼,“我这边是剑兰。”

  陶树走进房间里关上门,接通了电话。

  “喂,桃子,你那边最近拍摄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我看你都快两周没发什么新的素材来了。”田鹏其实每天都会和陶树进行文字信息的联系,主要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全,却从来没催促过陶树,大约是这次实在是太久没进展了,连一向耐得住等待的田鹏都有些着急。

  “自从上次开始用金属探测仪检查,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空子能把针孔摄像机带进去,”陶树烦躁地揉头发,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把自己薅秃了,“接触的几个想单采的人都采不了,要不就是没机会,要么就是不愿意。”

  “不是催你,别烦躁,”饶是陶树有意把说话的语气放平缓,田鹏还是听出了他的焦躁,“是不是又焦虑了?失眠没有?你就是太敏感,没拍到就没拍到嘛,哪个大导演没有面临过瓶颈期啊,也不是就你一个人这样啊。”

  “呼……”陶树叹出一口气,“急啊,心里烦,还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你说,”田鹏那边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咔嗒一声响,“什么事儿啊,需要我做什么?”

  陶树走到离房间门最远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我从灯红走之前,想报警扫黄。”

  “这还用和我商量?”田鹏没想那么多,“你到时候直接一个电话不就搞定了吗?”

  “没那么简单,灯红的情况复杂,如果没有内部的人里应外合,不太可能抓住现行,否则灯红怎么能生存这么久?”陶树有些凝重地说。

  “你他妈不会是要和我说,你想当这个里应外合的‘里’吧?”田鹏问到了点子上,语气听起来又像是要发火了。

  “除了我,目前我想不到别的人选,”陶树平静地说,“但外面的警察,得找一个靠谱的,具体的我找个时间通知你碰头我们再商量。”

  “怎么个意思?随便找个警察还拿不下灯红?我怎么听着这么危险呢?”田鹏紧巴巴地问,“你可别冒进啊,等见了面商量了再说后话,现在拍不了你就老实给我当按摩小弟,给我安安生生的呆着。”

  “好的好的,我都听您的还不成吗?”陶树做小伏低,一叠声儿的答应着。

  “你别这时候答应得好,到时候一有事儿冲动啊我告诉你!我本来给你打电话就想说,拍不了要不提前撤,但是我听你这意思,好像是想再潜一段时间是吧?”田鹏问着。

  “是啊,现在撤了我不甘心。”陶树承认。

  “行,有事儿联系,什么时候能见面也联系,你要是犯倔脾气,小心我现在就过去给你抓回来!”田鹏无济于事地警告着,陶树也无比真诚地答应着。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很多事都不是能提前预计和准备的。

  陶树挂了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打算报警的事儿提前和玲玲商量一下,玲玲一直没有回复他关于到时候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灯红的答案,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逃避着不想面对人生的剧变。

  他走出房间,玲玲正在玄关的鞋柜边换鞋子。

  “现在就要出去?”陶树看看挂钟,时间还挺早的,没到玲玲打算出门的时间。

  “嗯,”玲玲一边扣鞋扣一边说着,“刚刚剑兰打电话说今天佳佳没人带,剑兰她妈妈不是去做保洁了吗,今天突然通知他们加班大扫除,明天说是有个什么大型活动,回来不了,剑兰今天也要上工,我过去帮剑兰把孩子送到附近的一个托儿班先放着。”

  陶树点点头,“附近还有这种临时托儿班?靠谱吗?”

  “还行,以前我也去那里帮她接过佳佳,”玲玲换好了鞋,拎上包准备出门,“是个退休的老教师在自己家里开的,附近挺多人都把小孩放那里,还能带着看点儿故事书呢!我先走了啊!”

  陶树笑着跟她挥手告别。

  他原本也想去,看看能不能通过和佳佳搞好关系,再尝试软化剑兰的态度,但最近剑兰避自己避得太明显了,连休息和上工的时间都故意和自己错开,这样贸然的去接近她的女儿,怕是会适得其反。

  玲玲一出门,陶树便占据了她原本的宝座——老旧的沙发,准备睡一个午觉,他昨晚又有些失眠,一想到裹足不前的拍摄,就难以抑制情绪的焦虑,一旦焦虑起来,大脑的皮层就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清醒,陶树只记得昨晚最后一次看时间,已经到了今天凌晨的四点。

  陶树选择在沙发上睡觉,就是为了不睡得太舒服,以免睡过头了把一下午时间都搭进去,谁知道主观意愿难敌客观疲倦,沙发虽不如床那么舒服,但他还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无比香甜的深度睡眠,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睡,没一会儿就歪歪扭扭地往下溜,等他再睁眼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安安稳稳地横躺在了沙发上,甚至还在睡梦中拉过了玲玲叠在沙发边的毯子,把自己给盖了个妥妥帖帖。

  陶树是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夕阳的余晖红彤彤的,看起来很震撼,也红得有些让人不安。

  “玲玲!玲玲!你在家吗!玲玲!”门外面是剑兰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她一边大声喊着玲玲,一边焦急地不停猛拍门板。

  陶树脑子发懵,但也从混沌中感受到了事情不妙,急急地从沙发上起身,但因为睡得太久,又晕眩得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大声地回答着,“剑兰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坐了几秒,陶树觉得缓过来一点,起身快步往门口走,酣眠后刚起床的脚步有些发软,他顾不上那许多,赶紧拉开了门。

  门刚刚拉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剑兰就大力推搡,一下子冲进门里,差点把门后面站着的陶树撞到,剑兰拉着陶树的手就要往外走,她看起来恐惧又愤怒,六神无主的,头发蓬乱,脸上全是泪水,妆也哭花了,“小飞,小飞,求你跟我走,他找来了!那畜生还是找来了!”

  陶树马上反应过来,剑兰说的应该是她前夫,只有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剑兰的脸上才会出现类似的恐惧情绪。

  “剑兰姐,你先冷静一下,你要我跟你去哪儿?”陶树反手拉住了剑兰,先问她有什么打算。

  哪知道这一问,反而把刚刚还急匆匆要往外面奔的剑兰问住了,她站在原地,身子却一会儿向里要进屋,一会儿又朝外要下楼,“去哪儿,要去哪儿……”

  “佳佳在哪里?”陶树见剑兰已经理不出个头绪来了,只好按着自己的理解先理顺了现状,对于她来说,最容易被控制住从而起到威胁作用的,就是年幼的女儿。

  “佳佳……佳佳……”剑兰起先已经完全慌了手脚,此时陶树提起来,她才开始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思考,“佳佳还在托儿班!”

  陶树闻言松了口气,“剑兰姐你别慌,联系玲玲姐了吗?她现在回来没有?”

  剑兰哭着摇头,“没有,那畜生找到灯红,拽我的头发把我拖出来,我的手机还放在前台没来得及拿,我谁也联系不上,好容易跑脱,我就想着不能回家,不能让那畜生知道我现在住在哪儿,就只好先来这里了。”

  陶树一听剑兰是暂时跑掉的,立马警觉地先往门外看了看,没看见可疑的人,赶紧把剑兰往家里拉,紧闭上了大门。

  剑兰惊魂未定,由着陶树拉扯着站在客厅里,陶树拉她的时候感觉到她全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剑兰姐,你确定你前夫不知道你现在的住处?”陶树开始问具体情况,只有问清楚了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剑兰抽噎着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他应该就打听到了我在灯红,否则他应该会先过去搜现金和值钱的东西。”

  “那阿姨和佳佳现在都没在家里,都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对吗?”陶树紧着又问。

  剑兰摇头,“不在,她们都没在家。”

  陶树沉下来思考,那人可能还在棚户区到处游荡着,说不定会找人问,多问一会儿,哪怕问对了一个不知内情又好管闲事的人,都有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他们不能再回剑兰的家,更不能让剑兰回已经暴露在他前夫眼皮底下的灯红。

  “剑兰姐,你听我说,我现在先联系玲玲姐,让她先去接佳佳,找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然后你用我的手机联系阿姨,让她先不要回来。”陶树说完就去茶几上拿手机。

  “我……我……”剑兰急急地要说些什么。

  陶树没管,拨通了玲玲的电话,言简意赅地把目前的状况和她说了。

  “我操!那人渣怎么找来的!”玲玲直接在那头爆了粗口,“你们就呆在家里不要动,我现在去接佳佳,接了直接带回家里。”

  “不行!”陶树当机立断,“不能带回家里,干脆都不要带回灯红这一片,那人可能还在附近到处游荡着找剑兰姐,你带佳佳回这边,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碰上了。”

  “是,是啊,那怎么办?”玲玲也急,只好问现在表现得最镇定的陶树,“我带她去哪儿啊?”

  “你听我说,你接上佳佳,直接往家的反方向走,找一个看起来贵一点儿的酒店开房先住下,安保会好一些,”陶树飞速转动着脑子,尽可能的不遗漏安排的细节,“进了酒店佳佳如果闹着要回家,你就给我打视频,让剑兰姐安抚一下她,剑兰姐的手机放在灯红了没拿,你有事都直接打我的电话。”

  “好好,我知道了,我下地铁了,现在就去接佳佳。”玲玲跑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地下铁里呼呼而过的风声,然后就是挂断后的忙音。

  陶树舒了口气,总算是先安顿好一个,他把手机递给剑兰,剑兰却没有伸手接。

  “剑兰姐,给阿姨打电话,”陶树又对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示意她接着,“要让阿姨先别回来。”

  剑兰的脸又皱了起来,为难又愧疚,“小飞,我,我不能用你的手机打,我记不住我妈的电话……”

  “什么?”陶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强忍着不去责备眼前已经非常自责懊悔的剑兰,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让语气维持住先前的镇定,“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剑兰摇头,“我离婚之后,我和我妈都换了手机号码,原来的号码我前夫知道,一直打骚扰电话恐吓我们拿钱,换了之后,号码就只存在手机里了,我没有背过……”

  “玲玲姐也不知道?”陶树紧着问。

  剑兰还是摇头,“玲玲从来没和我妈联系过,只是来我家的时候偶尔见面。”

  “阿姨还有多久下班?”陶树抬头盯着墙上的挂钟。

  “她说今天会晚……七点,最多七点半。”剑兰也顺着陶树的目光去看挂钟。

  指针无情快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现在已经是六点四十分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最多不到一个小时,能拿回手机,通知阿姨,”陶树咬着呀,“你前夫有什么特征?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他……他今天穿着一件黑皮衣,是谈恋爱的时候我买的,领子边上应该有一个烟头烫出来的洞,裤子是牛仔裤,脚上……脚上应该是人字拖,他跑不快,我才甩掉他的,头发有点儿长,盖眼睛了,”剑兰开始事无巨细的回忆,“他应该比你高一点,大概高一个头顶,左眼下面有一颗挺明显的痣,很瘦。”

  陶树飞快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瘦削阴沉的男人形象,穿着脏兮兮的人字拖牛仔裤和破烂的皮衣,头发长了也没打理。

  陶树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剑兰茫然地跟着他,“你不去,”陶树坚决地拦住了剑兰,“他不认识我,只有我去拿你的手机,他才不会认出来,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别出大动静,也千万别出门,谁来敲门都别开,我和玲玲都有钥匙,”陶树把手机放在剑兰手上,嘱咐着,“拿着我的手机,有事联系玲玲,如果想起阿姨的电话了,别管对不对,先打过去试试。”

  剑兰此时对陶树言听计从,感激地点点头,“小飞,我真的谢谢你,你千万注意安全。”

  陶树冲她笑了笑,推门出去,反手又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逐渐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