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沈老师，生日快乐！”包间内装饰着气球彩带，沈淮禾被簇拥在中间，众人举杯庆贺，酒盏碰撞好不热闹，闹腾到了九点多，一行人出来时醉眼阑珊，走路都不大稳，沈淮禾站在门口看着学生们一个个都上车后才离开，林旭在路边等着也不催促。
“谢了，每次都要麻烦你。”沈淮禾拖着微醺的身体，抬手搭上林旭肩头。
待两人都上车后，林旭没有着急发车，而是从后座拎出一个LV的礼盒袋递给沈淮禾，“生日快乐。”
LV经典的黑灰两面羊绒围巾，沈淮禾重新合上礼盒调侃道，“难得有品味，不是你自己挑的吧。”
“我倒是想路边捡块石头送你，可那足金的平安锁能乐意？”人情之间的礼尚往来，林旭却毫不避讳说出。
平安锁的沈淮禾满月宴时送的，隔天林旭和妻子登记送礼和红包时都惊住了，亲戚之间都没那么大方，何况是好友身份的沈淮禾。
见惯了世道的虚情假意，阿谀奉承，林旭这样直接，沈淮禾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委婉一点不行吗。”
“我们这关系，用不着。”林旭说得还挺得意，“下次也喊上我们几个呗，回回都跟你那群宝贝学生一起。”
“你们来了，他们玩不开，下次单独请你们。”
说是生日宴，其实也只是研究室一群小兔崽子，想出来聚餐热闹的幌子，因为过不过生日都一样，所以沈淮禾对此并不建议，学生们高兴就好，真要喊上林旭和学校几个老师，为了不丢自家导师面儿，学生们反而会收敛着性子不尽兴。
入冬后的夜晚冷清安静，路灯的微光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宋衍缩着身子等在小区门口，原本是打算赶在寝室关门前回去的，可一想到已经等了那么久，就不想中途放弃。
下午陪过奶奶看电视，六点之前就离家说要回学校，其实并没有，而是在附近星巴克坐到了八点，然后就一直在小区门口等沈淮禾回来，完全可以发条微信问问什么时候回来，但这样就失了生日惊喜。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在等人吗？”门卫大爷裹着军大衣询问道“要不去我亭子里等？”
“谢谢，打扰了。”
大爷笑得慈眉善目，又将倒了杯热水递到宋衍，似乎每个保安亭里都有一种陈年旧茶的味道，宋衍拿着纸杯坐在椅子上，目光却始终看着入口处，生怕错过了谁。
等待期间，大爷询问起了宋衍的情况，“我孙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上学。”两人就跟话家常似的温馨和谐，时间逐渐指向十一点，宋衍心里开始没底，想着沈淮禾是不是从其他地方进的小区，又或者他们准备玩通宵。
果然惊喜什么的，没有那么容易成功，宋衍拿出手机，思考片刻后还是准备问一下，门口走进一个黑色身影，宋衍像前几次一样不抱希望看去，却在看清来者容貌时，眼底闪过喜色。
“沈教授！”
“宋衍？”沈淮禾有些惊讶。
“我等的人来了，谢谢。”宋衍将手里纸杯放在桌上，起身朝人鞠了一躬，随后拉开门向沈淮禾跑去。
“沈教授。”宋衍在沈淮禾面前站定，两人隔得很近，隐约还能嗅到一丝酒气。
“这么晚了，你是在？”
宋衍慌忙从口袋中拿出早就准备的礼物，放得太久，整个盒子都有些暖呼呼，“沈教授，生日快乐！”
银杏叶胸针在月光下微微反射着光晕，眼中却被年轻人的笑颜占据，鹿眸潋滟生辉，唇角漾起的幅度令人沉沦。
沈淮禾心口一阵朦胧，但又很快尽数藏进深处，转而看向宋衍手捧着的礼物，“送我的？”
“嗯！”宋衍点头应下。
盒中的银杏叶胸针脉络清晰可见，叶梗细长，叶缘微卷自然舒展，沈淮禾接过宋衍手中礼物，“谢谢。”
木盒残留的温度，莫名滚烫了冬日寒凉，沈淮禾将胸针放入口袋，抬手曲指轻轻敲在宋衍额头，“怎么不发个消息给我，等多久了？”
“也...也没有很久。”宋衍撇过脑袋，揉了揉额前被敲过的地方。
小孩子撒谎太明显，但沈淮禾没有拆穿，二人还在小区门口，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可况已经晚了。
“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父母担心了。”
等的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现在送完了礼物，宋衍才想到晚上应该住哪儿？这个点父母可能还没睡，回家的话肯定会撞上，又不太想住酒店，不如等凌晨一两点再回去，然后早上再说是刚从学校回来，来拿点东西，或者一大早就出门，装作没来过。
回自己家跟小偷似的，宋衍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要来我家吗？正好还有蛋糕没吃完。”似乎看出了小孩子的犹豫，于是沈淮禾主动邀请道。
计划就是在外面待到凌晨一两点，左右也没地方去，宋衍就点头同意了邀约。
沈淮禾领着人回家，想起之前在雨中的事情，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小孩子青春期叛逆，所以跟家里闹矛盾才会如此，但平时宋衍在学校的表现，又不像是会叛逆的。
宋衍站在门口，突然有些紧张，心跳加快。
换上拖鞋跟着进屋，房型相差不大，简约现代化的家具陈设其中，客厅干净整洁，隐约还能闻到佛手柑的味道，柑橘混合着花香清冽绵长，又夹杂着丝缕苦味，看沈淮禾办公桌总是乱糟糟的，没想到家里却打理的有条不紊。
宋衍在沙发坐下，蛋糕还剩四分之一，生日宴上没吃完，沈淮禾就拎了回来。
“我去洗个澡，你先吃。”酒气难免不舒服，沈淮禾切了块蛋糕递到小孩子手中，随后就进了房间，隔着门，淋浴声响起。
宋衍拖着纸盘吃了两口蛋糕，奶油打发得恰到好处，甜而不腻，还夹杂着果肉酸甜，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消息，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宋衍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沈淮禾不知还要多久，便想着先小憩一会，等人洗完再睁眼。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沈淮禾出来时，宋衍已经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蛋糕就随意放在腿上，手里还拿着叉子。
这是，吃到一半睡着了？
沈淮禾放轻脚步走到宋衍身旁，将蛋糕和手里的叉子拿开放到桌上，柔声唤了句，“宋衍。”回应他的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不忍将其吵醒，便扶着小孩子在沙发躺下，又拿了床被褥盖在身上，宋衍似乎睡得很沉，沈淮禾倒腾一通下来都没醒。
“睡吧，晚安。”明知宋衍已经睡着听不到，可沈淮禾还是这样说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阳台散落地面，映照出几分朦胧，宋衍被一阵动静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四周陌生环境有一瞬迷茫。
客厅另一头传来水壶烧开的声音，沈淮禾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浅灰色的居家睡衣，发型也没有打理，随意又温和地站在餐桌前，看到宋衍醒后浅浅一笑，“早上好。”
“沈...沈教授！”宋衍有些仓皇失措，立马从沙发上下来，穿好拖鞋罚站似的站在原地。
沈淮禾被逗笑，放下手中碗筷朝宋衍走去，“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饭。”说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牙具和毛巾。
凉水打在脸上，一个激灵，宋衍擦干水珠抬首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可洗手台上的物品，又无一不在告诉他，昨晚睡在了沈淮禾家中。
趁着小孩子洗漱的时间里，沈淮禾又下了碗面，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上盖着荷包蛋，几颗葱花点缀其中，汤清味鲜美，做法简单却勾人胃口。
“要喝牛奶吗？”
宋衍埋头吃面，听到询问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想起坐在对面的人是沈淮禾，“不用了，谢谢沈教授！”
“我又不会吃了你，放松点。”想起刚跟宋衍认识时，小孩子也是这样一惊一乍，小心翼翼的，沈淮禾笑着起身，从冰箱里到了一杯牛奶，又在微波炉里叮过四十秒才递到宋衍跟前。
“待会儿什么打算？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学校。”宋衍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吗？”沈淮禾不经意问道，见小孩子有些沉默又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其实也什么不能说的，反正邻里之间早就传遍，宋衍简单讲述起了家里的情况。
孩子是很敏感的，即使在怎么掩饰伪装，心里的伤害都是实质性的，主动劝说父母离婚，说明已经感受到了家庭关系的破裂不和谐，想摆脱争吵让父母幸福，自己却主动做起了牺牲品。
宋衍性格里的敏感源自家庭，怕被讨厌或迁怒，太容易在乎他人的看法，甚至有一些讨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从小父母的争吵与互相埋怨，情感诉求无法得到回应，缺乏足够的安全感。
即便已经成年，一颗心仍旧似狂风中的小舟，随时会被巨浪吞噬。
“沈教授，我...”宋衍有些哽咽，看向沈淮禾时眼底已经开始模糊，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身子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白兰的浅香萦绕鼻尖，沈淮禾温柔顺着年轻人背脊，一遍又一遍。
“果断的结束，总好过一次次的拖泥带水不是吗？”怀里的人在颤抖，沈淮禾柔声安抚着，“宋衍，你很了不起。”
原来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足以安抚情绪，宋衍安静靠在沈淮禾肩头，良久，轻扯了一下对方衣摆，“沈教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