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傍晚,丁凯复一走,余远洲就掏出手机给段立轩发消息。
“今晚。在哪儿?”
“金鹿酒店2301。”
余远洲膈应丁凯复,恨屋及乌,连金鹿酒店那一片都不想去。
“能不能换个地方?”
“D城就他家隔音最好。”
余远洲叹了口气,摁灭屏幕。穿上大衣准备走人。
刚推开办公室门,就见到蹲在墙根的傻强。他露出个略讨好的笑:“大嫂,好久不见。”
余远洲胸口一紧。如今这样面对面地看,更觉得像。
“这几天没见着你,去哪儿了?”
“去南方出趟差。”
“今儿换你监视我?”
“别说那么难听,这是贴身保护。”
余远洲大步往电梯口走:“我不想吃外卖,你陪我在外面吃一口吧。”
傻强不疑有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吃啥?老婊子烧烤?”
余远洲回忆了下老妹子烧烤的地理位置和内部环境,答应道:“行。走吧。”
六点半,烧烤店还不算满当。两人一进门,傻强就轻车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辫儿,包厢有空的没?就我和嫂子俩人,不占你大地儿。”
老板脸上的肉颤了下,像是记起了余远洲。他从柜台后走过来,笑呵呵地摆手:“别的,就去最里面那间儿,桌子太小东西排不开。”
两人进包厢落了座,傻强拿着菜单嘬了下嘴:“哎呀,还得是大包厢舒坦。”
余远洲从镜片上扫了他一眼。
曾经傻强的心眼子让他觉得可爱,今日却分外可憎。
“你酒量怎么样?白的能喝?”
“能啊。嫂子也来点?”
“嗯。酒我点吧。”
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桌子就摆满了。
余远洲给傻强倒了杯酒,傻强连连推脱:“嫂子,别,该我给你倒。”
“今天我有事想问你。”余远洲放下白酒瓶,开门见山。
傻强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戒备地看他:“什么事?”
“丁凯复以前交往过多少人?”
傻强愣了下,随后拍着胸脯顺气,嘴里哎了半天:“哎我去,心脏都被你整突突了!我当是啥事,合着是吃醋的事儿啊。枭哥私生活不脏,算上你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放一百个心。”
“有没有一个老师?”
“你是说韩秋阳吧。那是枭哥初中班主任。”
“他喜欢这个韩老师吧。”
傻强拿起一根钎子,揶揄地笑:“我说你看着清心寡欲的,没想到醋劲儿还挺大啊。”
余远洲道:“少阴阳怪气。你不说,这顿饭我一毛钱都不少要你的。”
傻强看了眼那一桌子的烧烤,怎么也得六七百来块。再看开的这瓶白酒,要命,国窖1573。
这小破烧烤店不都是牛栏山老村长吗!
“这泸州老窖假的吧,我看看是不是护州老窖。”
“假的也一千五一瓶。”
傻强一拍大腿,给余远洲比划了个大拇哥:“行,嫂子,你牛。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疼钱。”
他抿了口国窖,徐徐开口道:“你知道枭哥小前儿(小时候)的事儿吗。”
“知道点。今天不是他回归丁家的纪念日?”
傻强连连点头:“对。是今儿。十五年前的今儿,枭哥回的丁家。然后就被老爹用钱砸D大附中念书去了。哎,你也知道老大那个文化水平。老师嘛,肯定都是喜欢好学生。枭哥这种靠钱进来的文盲,人家看不上。”
“不止如此吧。丁凯复没什么教养,大概率是骚扰人了吧。”余远洲冷笑,“比如拿手机偷拍被人家发现了。”
“别这么说枭哥!”傻强罕见地拉了脸,用扦子点着余远洲,“你问我为什么比枭哥大,还管他叫哥。因为我就是靠着他,才有今天。你知道我们怎么长大的?流浪狗似的住在烂尾楼里边儿,饿了就去偷,去抢。”他激动地摆着手,唾沫横飞,“营养都没有,还他妈教养。你这种投生好人家的小孩儿,压根儿就想象不到我们过得多可怜!”
余远洲没有说话。低头抿着酒,眼镜上一片青白的反光。
傻强有点酒上头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韩秋阳,哼。”他把嘴里的脆骨使劲呸到桌面上,像是发射子弹,“tui不是东西!枭哥多喜欢他啊,成宿成宿地背那些个古诗,就为了让他夸两句。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会什么古诗。从拼音开始自学,字典都翻烂了仨。可他说枭哥什么呢,耗子屎。文化人儿啊,真能埋汰人。”傻强眼睛红了起来,“当年在烂尾楼里边儿,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抖抖被子上的耗子屎。”
“后来呢。”
“没有后来。”傻强拄着脸撸串,“后来枭哥上了高中,第二年韩秋阳就调走了。”
“我和韩秋阳,是不是很像。”余远洲问。
傻强目光迷离地看他,点头道:“嗯,像。你比他洋气点,但身上那股劲儿是真像。这么几个人里边儿,你最像。”
“是么。和老师像,真荣幸啊。”余远洲忽然诡异地笑起来,“我父亲也是老师,在L县二中教数学,叫余光林。”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霹雳,直接把傻强劈焦在原地。他端着酒杯,直瞪瞪地看向余远洲。
“怎么不接着说了?阿强。”余远洲把手揣进大衣口袋,握紧了电击枪,“或者该叫你,黄喜?”
傻强噌地一下站起来,但有准备的余远洲比他更快。他猛地拽过傻强的领子,一把将电击枪怼到他肚子上。
傻强瞬间翻起白眼,身子像是面条一样滑到地上。
余远洲从他身上摸出钱包,翻出了身份证和驾驶证。上面的名字均是黄喜。
这时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瞅,正好是段立轩的火上浇油。两张男人的照片,一水儿的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就查到这俩。第一个花40万包了半年,第二个花120万包了一年。”
余远洲看着屏幕。
蓦地,他笑出声来。拄着桌子越笑越开,简直要喘不过气。
老天。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又下作好笑的事!
他一直以为,丁凯复再怎么不正常,对自己多少也是有点真心。只不过他的真心充满了控制欲,让人窒息。
但事实是,这点真心也是误会。丁凯复的真心,只给了韩秋阳一个。
那他余远洲是什么。
是戏子头上的假玉,是珍珠里的鱼目,是痴情种的退而求其次,是白月光的平替。和那些个卖屁股的情儿一样。
不。更可气,他连情儿都不如。40万。120万。他倒好,他妈倒贴50万给丁凯复上!给这个杀父仇人变着花样上!
余远洲,你可真够贱的。
他真希望现在就劈下来两道雷,劈死丁凯复,也劈死他自己。
余远洲回头看倒在地上的傻强,眼睛里燃烧出狂怒的火焰。从不主动惹事的他,生平第一次选择用暴力宣泄情绪。他抬脚狠踹着地上的男人,踹一脚骂一句。
“付金枭可怜!黄喜可怜!就余远洲不可怜!”
“余光林不可怜!”
“张菡不可怜!”
“好人家!毁了!没了!”
“下流胚,下流!!猥亵罪,去你妈的猥亵罪!”
刘晓雯该死。黄喜该死。丁凯复该死。余远洲该死。
统统都是下三滥,全都应该下地狱!
余远洲发泄了好一会儿,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拄着桌面平复了几下呼吸,把裤腰掖紧,又把耷拉下来的额发往头上一推。随后大步走出了包厢。
七点半,烧烤店忙了起来,到处都是混混沌沌的人气儿。余远洲走到前台,连打单都没等,直接转了三千块。
“阿强喝得有点多,一会儿有人来接。”
伙计不疑有他,殷勤地绕出来把门拉开:“大嫂慢走。”
余远洲像是被针扎了,厉声叫了起来:“不准这么叫!”他指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我叫余、远、洲。远方的远,绿洲的洲。不是他娘的什么嫂,跟姓丁的傻B也没半毛钱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二刀【替身之辱】砍完。开始第三刀【雷霆修罗场】。
第三刀场面比较复杂,我得寻思两天结构。今儿妹油双更,咱们周四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