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被那景象吸引,看得入迷,想起往年楚国也放烟花,他母亲很喜欢看。

  起初只是几小簇花火在夜空中争奇斗艳,渐渐的火簇密集起来,起起伏伏,有的化作花火消散,有的炸成夺目的光晕,姹紫嫣红,火光凌目,在天际绘着一副壮丽的锦绣山河。

  明颜杵着脸看的极其认真,烟火除了象征一切美好之外,似乎还带有另一种属性,就是唤起内心深处的思念之情。

  不自主的,他想起了他的母亲,想起了云羽寒,想着,若是有人陪着他一起看烟火该多好。

  要是让他对着焰火许愿,他希望每年都有人陪他看烟火。

  明颜拿过一小盒子糕点,边吃边看,他不禁感叹着,渝国真是大手笔,烟花这样贵重的消耗品足足放了半个时辰才停,想必是请天监司掐算了时辰,丝丝火光散尽,天边的最后一抹蓝也随之消失。

  烟火燃尽,宫宴应该开始了吧。

  明颜喝口茶水,云景皇子多,妃嫔也多,想必一定很热闹。

  小时候明颜的母亲也会带着他去参加宫宴,坐在不引人注意的最角落,那时候明颜还小,他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皇子公主不乐意带他玩,还总拉帮结伙的欺负他,他母亲不但不教训那些坏孩子,还叮嘱他不要与别人吵架。

  “被人欺负都不能说出来吗?”明颜用袖口抹着泪,白玉似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泥痕。

  他的哥哥们刚刚合谋将他推到了洒过水的地上。

  那时候明颜不懂,明明都是皇帝的儿子,怎么他就受人欺凌,怎么他就受人白眼。

  后来渐渐大了,他明白龙生九子,可九子命运亦然不同的道理。

  他母亲是个唱戏的,这个职业哪怕在宫外也是低人几等的下九流,进宫为太后庆生时被他父亲选中,只侍寝一次便怀了孕,明颜听下人们议论过,若不是他父亲当时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太后是要将他打掉的。

  打掉。

  这太讽刺了,明明是皇帝的儿子,却连平民百姓也不如。

  后来太后死了,本以为日子会好过点,可那些兄弟们又都长了起来,明颜只能谨小慎微的苟活,深宫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衣食无忧,却也如履薄冰。

  他与云羽寒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楚国的御花园。

  那时明颜只有七岁,因为他的兄弟们不带他玩,他就牵着嬷嬷的手自己玩。

  千躲万躲的,还是被那几个顽皮的皇子堵到了。

  明颜的母亲教过他宫中生存之道,少听,少看,少言。

  他已经尽量避开了,可那几个兄弟见他好欺负,更是变本加厉,连嬷嬷都拦不住,明颜摔在地上,手也破了,他看着手中的血半天回不过神,明明都是皇子,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

  明颜很失落,很想哭。

  可他不能哭,更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哭!

  其中一人捡起块石头佯装要扔,“求饶啊!求饶我就不打你!”

  明颜抱紧他母亲给他缝制的小兔子,虽然很怕,但他还是执拗的不肯服输!

  ———嗖!

  石头飞了过来,明颜吓得扭过头去,也许是孩童力气小导致那石头偏了些,‘啪’的一声落地,在明颜身边跳的老高,最后磕磕绊绊的落在了一处。

  明颜惊魂未定,见那人又拿起一块石头冲自己扔过来,他吓得抱着小兔子一直向后退。

  手中的石头正要脱手,忽的却被一个陌生人扼住了手腕。

  “你们怎么欺负人啊!”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是个陌生面孔,穿着倒是华贵,就是不太像楚国装束。

  被扼住手腕的皇子有些恼怒,他挣脱开,蛮不讲理道:“关你什么事!我可是四皇子明镜,你又是谁?”

  “巧了,我比你大,我是三皇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个孩童踌躇上前,小声道:“我见过我三哥,你不是。”

  “我是渝国三皇子,云羽寒!”

  云羽寒走过去将明颜扶起来,他虽比明颜年纪小,但他长得要比同龄人高,所以他唤明颜弟弟。

  “小弟弟,哪里受伤了?”

  “……手。”明颜扯着小兔子的耳朵站在他身后,怯怯的看他。

  见他二人无视自己,明镜有些气不过,他上前推搡着云羽寒,“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回渝国当你的皇子去!”

  明颜见他们人多势众,怕云羽寒受欺负,就拉着他的手,小声道:“哥哥我们走吧。”

  明镜被一个陌生人欺负,他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他上前抢过明颜怀里的小兔子开始疯狂撕扯,“真是讨人厌!你们母子都是这么的讨人厌!”

  见他撕扯自己的小兔子明颜急的想上去抢夺,“你还我!”

  其他人见了都上来帮着明镜,明颜再次被推到地上,小兔子也被撕碎了,明颜看着地下散着的棉絮,还是哭了。

  云羽寒见状,犹如离弦的箭般冲过去,挥拳便将明镜打倒在地,其他人见了都纷纷上前去帮衬,明颜被吓坏了,眼泪都忘了流,他想站起来去帮云羽寒,却发现根本用不到。

  云羽寒竟然自己将五个人都打倒了。

  想到这明颜抿嘴浅笑,难怪是做将军带兵打仗的料,小时候身体素质就异于常人。

  那时候他便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底,云羽寒。

  渝国三皇子,云羽寒。

  明颜望着稀疏清冷月光,心中涌上悲切,从小到大他都如过街老鼠般苟延残喘,谁都不知他在宫中生活这些年究竟是遭受着怎样的恶意和揣度,云羽寒的出现就是能够将他拉出黑暗的一束光。

  可那之后,那束光再没亮过。

  明颜不能出宫,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云羽寒了。

  明颜知道来到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沦为玩物,或许性命不保,但他为了见云羽寒丝毫没有犹豫,他知道这机会若是把握不住怕是再也没有了。

  明颜想的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恍恍惚惚的,他见着有人自远处拐进了院中。

  那身形很像云羽寒。

  明颜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怎么还没喝酒就出现幻觉了。

  那身影渐渐近了,明颜眨眨眼,好像不是幻觉。

  他愣了一会,连塌也忘了下,云羽寒进来时他正慵懒的倚在软枕上嗑瓜子。

  明颜:“……”

  云羽寒也没见过这般放松状态下的明颜,叉着腰笑他,“呦,自己这不是也很悠闲吗?亏的本王还惦记你。”

  明颜将口中的瓜子壳吐了去,匆忙起身,“王爷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宫宴这个时辰就结束了吗?”

  云羽寒却没搭话,他走到餐盒边翻看着,“怎么都没吃?不合胃口吗?”

  “没来得及。”

  云羽寒再次发笑,“瓜子好吃?”

  明颜垂眸,“嗯。”

  云羽寒面上微醺,眸中的光像是要把明颜烧成齑粉般,他将饭菜拿出来摆好,坐下去将筷子递给明颜,“吃吧。”

  明颜眨眨眼。

  “本王回来陪你吃饭。”

  明颜眼中惊诧,咬着嘴唇心都要跳出来似的,他接过筷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云羽寒对面,惶恐的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云羽寒抬抬下巴,“那个,鹿肉,本王吃了,味道不错。”

  “哦。”明颜听话的夹过一块塞进口中。

  “那个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你应该喜欢。”

  明颜咬着筷子尖儿,偷偷瞄他,云羽寒该是喝了不少酒,脸暇已经微微泛红,眼神也不似以往般透着精光,有些迟缓似的,见他眼皮有些发沉,明颜试探着,“王爷要不要休息会?”

  云羽寒喝了口茶提神,“你先吃。”

  明颜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才刚放过烟花,按理说群臣百官是要陪着皇帝守岁的,为何今日下人都被遣走,就是因为那些久不住人的宫殿都要整理出来供百官留宿,这么热闹的节庆怎么云羽寒会提前回来,都不怕云景责罚吗?

  他抿着薄唇,只是为着陪自己吃饭?

  云羽寒一言不发,绯红的眸子毫不避讳的盯着明颜,就像山野间猎食的猛兽,躲在灌木中窥探,伺机而动。

  明颜有种怪异的感觉,自己吃完饭就轮到云羽寒吃自己了。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还是准确的,云羽寒甚至没等他口中的油菜咽下去就等不及了。

  “王爷!”

  明颜被横着抱起,扑面的酒气熏得他皱眉,只得惊恐的抓紧云羽寒的衣领。

  云羽寒走路都有些不稳了,明颜近乎被他扔在床榻上,云羽寒躺在床上大口喘着,似乎这几步就已经用尽气力似的。

  见云羽寒纹丝不动,明颜轻声唤着,“王爷?”

  云羽寒的喉结滑动下,口齿不清道:“等等,本王缓一会。”

  明颜笑了几声,捧着脸乖巧的看着云羽寒,“王爷要是累了就歇着吧,不急于这一时。”

  云羽寒侧头看他,“本王不累,本王就是专程回来干这个的!”

  有时云羽寒的行为举止还是略显幼稚,明颜无奈,或许在他带兵打仗时自己才能见着他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一面吧。

  “王爷不回宫宴了吗?”明颜规劝着,“这不比平时,到时被陛下发现会动怒的。”

  云羽寒凤目微眯,悠长的叹口气。

  明颜将手探入云羽寒滚烫的后脖颈,试图将他扶起来,“王爷快去吧,别平白惹陛下不高兴。”

  云羽寒哼唧声,猝不及防的将明颜压在床上,恍惚迷离的醉眼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须臾,云羽寒开始撕扯明颜的腰封,嘴里嘟嘟囔囔的,“就现在,今日安静,人少,本王想听。”

  明颜也不拦他,一双潋滟惑人的桃花眼竟还敢递过去风情,声音更是柔的酥软曼妙,“王爷想听什么?”

  云羽寒动作微顿,意识到明颜是故意向他挑衅后撕的更起劲儿了,瞧得出时间确实紧迫,手忙脚乱的将衬裤褪下云羽寒便欺身上来。

  “王爷。”

  “嗯?”云羽寒在他肩上啄了口,“现在反悔可是来不及了。”

  明颜璞玉似的脸像要滴出血来,他从怀中拿出小瓷瓶,云羽寒眸光乍现,更显难耐,他一把夺过,有些兴奋,“你带了?”

  “嗯。”明颜稍微支起身子,跳跃的烛火下,眼尾的朱砂痣甚是勾人,纤指搭上云羽寒的腕口,有些凉,“王爷今日醉了,还是臣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