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94章 你还记得我吗

  “幻物种,巨大化,海错系……”

  一个穿着墨绿裙装的中年女人坐在主席办公室的书桌前,看着平板上的阶测记录,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赞许道:

  “阶测结果是,十三阶,很好,非常好。”

  “您过奖,丰主席。”衬衫西裤的青年人站在书桌另一侧与之相对。

  丰帆放下平板,问道:“什么时候办手续?”

  青年人抬头看了看身后墙上的老式时钟,说道:“二十分钟后。”

  丰帆很高兴,鼓了两下掌,说道:“欢迎你入伍。”

  宋陨,22岁,身高190公分,体重90公斤,是一个非常年轻且强悍的顶级哨兵。

  十三阶的鲛鲨。

  这是一头只存在于上古神话中的凶兽,外表有那么一点像鲨鱼,但身形更巨大,表皮有坚韧的麟,鳞上还长着尖刺。嘴里有五排参差的牙齿,背鳍高耸挺拔,鳍周一圈白色凸起,那是钙化的鱼骨,坚硬无比。

  胸鳍像两把弯刀,边缘十分锋利,即使是高层建筑,也会被瞬间切开。

  鲛鲨头部两侧有腮裂,会翕动开合,好像真的活在海洋中。让看到的人,更有真真切切的惧怕感。

  但谁都不知道,这头看上去就让人瑟瑟发抖的巨兽,其实诞生于一幅半臂长宽的油画。

  这幅画名为《静海》,作者是贺平晏。

  ——那个宋陨深爱的人。

  丰帆运作了许久,也费了不少劲儿,才将宋陨拉拢到军委,为了能有一个与韩律势均力敌的人来执掌联邦的大权。

  但这只是丰帆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宋陨选择联邦的原因,不是什么丰帆的器重,也不是那些归化后的承诺,而是他想堂堂正正地回到贺平晏身边。

  宋陨的童年比一般小孩都要悲惨,风罩是灰蓝色的,每天捡的电子垃圾也是灰蓝色的,好像对他来说,世界再没有其他色彩。

  除了贺平晏的画。

  对于成人式惨案,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一边惋惜贺平晏无法再画画,一边又暗自欣喜有机会与殿下独处,他对怀揣龌龊心思的自己,唾弃了好几年,直到上了大学才和解。

  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如果贺平晏失去了画画的能力,他就将这世间最美最珍贵的东西补给他。

  如今的宋陨不再是那个帮不上忙又脆弱的13岁男孩,鲛鲨的出现让他脱胎换骨,他终于有资格站在贺平晏的面前。

  时隔已久的重逢,他要送贺平晏一份大礼。

  如果说风罩之内,有一个地方让大部分掌权者垂涎,那必定是普元。

  那里有最先进的科技,最精密的仪器,最令人向往的学院,最高的权限,这还不够,那里还有一片海——这时代是最稀缺的资源。

  这个象征着风罩内尖端文明的地方,在休战后始终保持着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的势力,分明已坚守百年,却被宋陨结束在短短的一周内。

  在彻底铲除塔组织和沈家之后,宋陨亲自将原色美术馆翻了个底朝天,就为了收集贺平晏展览的那些画作。

  幸运的是,真让他找到了几幅完整的。

  连带那幅《静海》,与这片美丽海岛一起被宋陨当成礼物送入了皇宫。

  说这是世俗意义上最美好的礼物也不为过。

  但贺平晏连看都没看一眼。

  丰帆跟宋陨说《静海》被贺平晏扔掉了,风风光光收回普元的特赦仪式他也不准备参加。

  宋陨陷入了迷茫,贺平晏到底想要什么?他无数次在精神图景中问自己的精神体,那头鲛鲨却答不出来。

  “是不是我站得还是不够高,以至于陛下看不到我?”宋陨注视着鲛鲨参差不齐的尖牙,自语道,“我如果坐上丰帆的位置,他一定就会看到我了。”

  此后,军委主席开始换届选举,他唯一的对手就是丰帆的独孙丰东宁。

  他永远记得这个人,曾在贺平晏的病房门外说的那句话:

  “是艺术没有选择他。”

  一只孱弱的白熊,何德何能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地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丰东宁为了救贺安清出来,怎么会让贺平晏上位?

  宋陨对丰东宁的敌意,让他野心勃勃。

  晚年的丰帆与年轻时大不相同,她不断地后悔当初的每一步决定,围剿易教,战后认输,割让国土,这些噩梦总在她熟睡时出现。

  宋陨的运气很好,正因为丰帆的心结,鲛鲨成为了联邦唯一的出路。

  “十三阶,联邦等了太久。”

  这是丰帆告知丰东宁她要支持宋陨的理由。

  宋陨如愿以偿地当选了,丰帆大概是心愿已了,工作还没有交接完,也没来得及享受退休生活,就因心梗逝世了。

  当年那个收垃圾的小孩,成为了联邦新的掌权者。

  参加完丰帆的国葬,宋陨连玄军服都没有脱下来,就直接进入了皇宫。

  他以前要审批才有资格进来,而且只能站在丰帆的身后,远远看着她与贺平晏议事,却插不上一句话。

  从今往后,联邦境内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他进不了的门,就算是皇宫也不例外。

  他率一小队警卫员来到了皇帝常待的倦勤斋,命他们在门口把守,又把宫人都轰了出去。亲军不敢阻拦,只得照做。

  当他迈入厅堂大门时,多年来的渴求终于得到了一丝满足,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坐在硬榻上的贺平晏,问出了一句早就想问的话:

  “你还记得我吗?”

  贺平晏一愣,以为他是来责备自己不去参加国葬的,便不耐烦道:

  “滚出去。”

  这反应让宋陨倍感失落,难道在贺平晏的眼里,他的努力真的一文不值?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那细瘦的手腕:

  “陛下……”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贺平晏厌恶至极,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宋陨无所适从:

  “朕说滚,你是听不清,还是听不懂?”

  进入军委以来,宋陨势头迅猛平步青云,还没人敢如此羞辱他,但他没有恼,不死心地问道:

  “那你还记得那些画吗?那张《静海》。”

  看着这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贺平晏甩开了他的手,说道:

  “别再给朕送那些垃圾了,让朕恶心。”

  话音落下,鲛鲨顿时被释放于上空,震慑着在场所有人。

  宋陨将贺平晏强行抱在了怀里,任凭他又打又骂,喊叫声、物件碎裂的声音传到外面,却没一个人敢进来。

  这是一头被惹怒的猛兽,紧紧将贺平晏瘦弱的身躯揉进臂弯。他明明这么单薄、这么脆弱,如何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不记得了……竟然不记得了……?

  难道对于贺平晏来说,那段记忆只会让他恶心反胃?不,不可能,那是他最珍贵的、视为至宝的回忆。

  他们在走投无路时互相取暖、彼此慰籍,贺平晏怎么可能忘?!

  如果没有他,贺平晏会在落园悲惨地死去,低温、枪伤,哪一样都能要命。宋陨的绞痛传达给了鲛鲨,让巨兽在皇宫上方翻滚咆哮,压迫感降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丰帆的时代过去了,鲛鲨俯视着整个皇宫、整个燕都,乃至整个联邦,肉眼可见之处,一朝一夕,一草一木,皆属于它。

  此时北城门亮起车灯,鸣笛声响起,那里发生了争吵,一个人不顾阻拦闯进了皇宫。

  是碍眼的贺安清。

  他大概是看到鲛鲨盘浮在上空,所以气急败坏地赶过来。

  鲛鲨感受着宿主的情绪,动作更加狠戾。

  ——这个丧家之犬如今有什么脸面出现在贺平晏的面前,贺平晏的苦难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贺安清能让贺平晏如此牵挂,哪怕这种牵挂分给宋陨万分之一,他都能知足谢恩。可没有,一丁点都没有。他求都求不来的宝物,被贺安清践踏在脚下,一次又一次地侮辱他的尊严。

  闪耀的光亮从城门口一路经过夹道,径直来到了倦勤斋门口。

  亲军和宫人都没能拦住贺安清,他身着墨色玄军服冲了进来,看到宋陨将贺平晏按在矮塌之上,他猛地推开一个阻拦的宫人,边走边抄起博古架上一臂多长的玉如意,不由分说砸在了宋陨的后脑。

  哗啦一声,玉器碎了一地,残片崩开老远。

  “哥!”贺平晏一脚踹开宋陨,侧身滚下硬榻,连滚带爬躲在了贺安清身后。

  这一下很可能使普通人晕厥,宋陨却丝毫没感受到力度,他慢慢起身,动了动脖子,说道:

  “你就这点本事,贺安清。”

  如意的断口锋利,他举起来对着宋陨的脖子,说道:

  “你是什么身份?敢深夜闯入皇宫,对皇帝行不轨之事?!”

  黑暗的夜空被鲛鲨照亮,这里不需要星星和月亮,它的能量就足够照拂这片土地。

  “什么身份?”宋陨让它前所未有地耀眼,只为向这个废物示威:

  “丰帆今日下的葬,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你还没有就职,而且内阁还在,你要是犯下恶行,一样会被弹劾。”贺安清一手放在背后推着贺平晏,慢慢往后退。

  宋陨理了下鬓角,胸中积聚着被拒绝和无视的愤怒,他表面漫不经心地说道:“内阁?你以为我的通过率是百分之几赢的丰东宁?”

  贺安清很紧张,他在看到鲛鲨的状态时,就知道宋陨失控了,现在正想着如何脱身。

  “九十五,除了彭鼍那个老鳄鱼,丰家在内阁那些势力支持的都是我。”

  贺安清捏了捏贺平晏的手腕,示意随时准备跑:“丰主席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后悔推举你这个疯子上来。”

  “她已经死了!”宋陨怒道,“军委是我宋陨的,皇帝也是我宋陨的!”

  “住口!”

  贺安清将玉如意的柄用力向他一掷,尖端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顿时在掌心剌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突突冒了出来。

  紧接着,贺安清拽起贺平晏往外跑,当着院外几十个亲军和宫人的面,宋陨绝不敢乱来,能避过一时是一时,脱险之后他再去与丰东宁商量对策。

  但来到前院,便傻了眼。亲军和宫人都被驱逐了,取而代之的是宋陨带来的部队警卫,他和贺平晏被围在了中间。

  “放肆!没有入宫令牌一律按照非法侵入皇族用地论处,要服刑五十年以上,宋陨也救不了你们!”

  军人们不为所动,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这是军部给他们上的第一课。贺氏兄弟被押回了倦勤斋,重新来到宋陨面前。

  他早有准备,就等着两人回来。

  雕花的木质门扇被关上,贺平晏被推到矮榻前,四个军人将贺安清按在地上,任凭他叫骂却不松开一点。

  宋陨走到贺安清的面前,军靴踩上那张白皙的脸,力量大得他张不开嘴。

  “不要!你放开我哥。”贺平晏见哥哥被制服,心如刀绞,满脸都是泪水,哆哆嗦嗦去解黄袍的侧带,拽了好几次才拽开。

  贺安清只能看到一摊衣服落在贺平晏的脚边,他话都说不清,含糊道:“有种你弄死我,今天你要弄不死我……来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宋陨踩得更用力,贺安清就要窒息了,贺平晏一边脱衣服一边哭喊:“你想怎么样都行,你放了我哥!”

  在他脱得只剩最后一件单衣的时候,宋陨松开了脚,转身托起他的背,又一抄膝窝,抱起他走向硬榻。

  两名军人识相地放下厚厚的帘子,又撕下黄袍一角,塞进了贺安清的嘴里。

  “唔!唔——!”贺安清挣到脱臼,但不及他内心疼痛的万分之一。

  贺平晏没有发出什么悲惨的叫喊,反而是床榻摇晃的声音比较大。

  有频率的震动敲打着贺安清的耳膜,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鲛鲨看不到贺平晏的模样,但从那饱满殷红的唇缝中倾泻出的气音让它振奋,同时,贺安清无力的反抗也让它无比畅快。

  没人能阻止它遨游在燕都的空域,那些看到它的人,都笼罩在敬畏它的气氛下,原来这就是“得到”的感觉。

  等太久了。

  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画面,唾手可得的滋味,鲛鲨滑腻的身子冲破云层,穿梭在气雾之中,冲刺、洄游,再冲刺,再洄游。

  每一下都承载着最美妙的过往,那幅《静海》,那张用它的身体轮廓构成的签绘,一切都是必然,一切都是注定。

  爱情是一种太单薄渺小的情感,它远远没有从属感稳定而坚韧。

  从诞生那一刻起,它就属于贺平晏,而贺平晏也属于它。

  皇帝与他的鲛鲨,永远不会分开。

  “你还记得我吗?”

  在主席办公室中,面对身上粘满精神碎片的贺平晏,宋陨没有问他的身份,却再次问出了那句话,他们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那晚的问题。

  贺平晏早已今非昔比,他不再是那个凌晨爬出硬榻,抱着脱臼的哥哥只知道哭的傀儡皇帝。

  即使遭到内阁弹劾,他也凭一己之力重返皇位。

  只要向死而生,就不会再惧怕宋陨,他反问道:

  “你在跟朕开玩笑,还是觉得朕是精神病人?”

  宋陨伸出食指轻触他的肩膀,一块精神碎片掉落下来,露出了白皙的皮肤,指尖横着划过,又一片脱落,散成星星点点。

  一股热流从宋陨的鼻腔流下,贺平晏上前一步,踩着宋陨的鞋,踮起脚尖,仰头舔舐几下,血腥味蔓延开来。

  “朕记不记得重要吗?你以前是谁重要吗?现在朕所选择的哨兵不是别人,而是你。”贺平晏嘴唇上的血像胭脂,衬得脸颊更白皙,甚至风情万种,他坦然地摸着宋陨那张刚毅的脸,问道:

  “以前强迫我的时候爽吗?”

  见宋陨没答话,他继续道:“朕今天会让你千倍万倍的爽,成为朕的哨兵吧。”

  宋陨的大手扶住他的两臂,用力向下一撸,精神碎片脱落下来,胳膊裸露在外。他找到了方法,弯腰扛起贺平晏,扔在皮质的长沙发上。贺平晏就像坠入了水中,后背的精神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宋陨扯松黑灰色的军装领带,解开了两颗纽扣,俯身撑在贺平晏上方,对着胸前轻轻吹了口气,精神碎片像金箔一样飘散开。

  如此几次,贺平晏的上半身几乎都露了出来,等宋陨还要吹时,他堵住了那双薄唇,说道:

  “痒。”

  “你想让我碰你?”宋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托起宋陨的下巴,微微起身,凑在耳边说道:“强迫我,捆住我的手,拖拽我的脚踝,就像你每次那样,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宋陨一下掐住了他的脖子,按回到沙发上:“叫我的名字。”

  “宋陨……宋陨……”

  宋陨狠狠地低吼道:“说你还记得我!”

  “啊……记得……我记得……”他断断续续地呻吟。

  不同于气息的轻飘,也不同于手指的摩擦,湿软的触感徘徊在小腹,再向下,到了最敏感的地方,随着精神碎片一路飘散,他将手指插入宋陨粗硬的头发里,抬起下压。

  迷离中的贺平晏,进入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宋陨的梦便始于此地。

  原色美术馆。

  门口的木牌上刻着两个字:海洋。

  这是成人式惨案发生那年,他办的艺术展,仅仅展出了三天,就因塔组织的轰炸而变为废墟。

  门口还有剪彩时的缎带,他踩过那些深蓝色的彩条,步入大厅。这是试开放当天,参观者排成长队,让他签绘的地方。

  他给一个穿着素净的小男孩画了一头鲛鲨的简笔画。

  后来他们在落园相互救了对方的命,也共同经历了许多生死时刻。

  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不知道在落园的相遇给宋陨留下了如何深刻的记忆,但他仅仅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吃过的苦、受过的难都是为了贺安清,为了他的哥哥。

  原本两个世界的人,因意外在人生轨迹的某一处交叉,对宋陨来说终身难忘,对贺平晏来说却不屑一顾,愤怒就来自于极大的落差感。所以宋陨千辛万苦爬上来寻求的认同感,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鲛鲨再强悍,也并未映衬在贺平晏的视野里。

  若不是贺安清发生了变故,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将目光落在宋陨这个男人的身上。

  贺平晏继续往里走,通过一个个展厅没作停留,直到来到最深处,在那幅名为《静海》的画前驻足。

  一头鲛鲨。

  贺平晏用指腹轻轻触碰油画的纹理,那流畅的线条,绚丽的色彩,仿佛注入了生命。

  下一秒,“嘭”地一声,原色美术馆炸开,鲛鲨摇摆着巨大的身躯,出现在贺平晏眼前。

  也许因为是他所创造的,他对鲛鲨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反而从容地伸出了手,抚摸着巨兽呲出的巨齿。

  随后他整个人贴上来,鲛鲨冰冷的皮肤被这一点热源所温暖,身体在膨胀,背鳍变大了,也更坚硬,伸出鳍肢,他跳了上去,顺着边缘前行,向前一跃,抓住腮裂一点一点爬到了脊背上。

  他走向背鳍,坐了下来,两腿劈开夹住了背鳍。鲛鲨飞了起来,夜空变成了静海,他们遨游在这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中。

  海不再死气沉沉,海潮回来了,一浪接一浪涌向沙滩,贺平晏的指甲在背鳍上剐出很多道印痕,这让鲛鲨更兴奋,恨不能一冲到底,将海岸线掀翻,将天与地倒挂,好释放压抑多年的狂躁。

  贺平晏做着最下流的动作,说着最卑劣的话,鲛鲨配合着他,听在耳朵里,又灌进脑海中。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七情六欲,都由它来带动。多亏生理的本能,让贺安清永远无法与贺平晏如此亲密,但它可以。

  夜阑人静,海面却风急浪高,这场暴风雨还会持续许久。

  不知到了何时,贺平晏又回到了原色美术馆那幅《静海》前。这次不同,旁边的小桌上放有油画笔和颜料。

  他拿起来,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肩膀竟然不疼了,用手捏了捏,确实没有往日的酸胀感。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举起了笔,用颜料先将鲛鲨的头部盖住,又在调色盘里调了许久,看准了画布一笔落下,行云流水地画了起来。

  这是久违的触感,十几年没有拿他最爱的画笔,因宫人们不想触霉头,皇宫连一幅画都没有挂。

  他现在虽然疲惫不堪,但能随心所欲地挥动画笔,把心中所想的事物重现出来,结合会带给每个人奖赏,他也不例外。

  贺平晏沉浸在创作中,每一笔都精准展现出生物的灵动,没有哪一个线条是多余的。

  画完,他已浑身是汗,这幅新作品中的鲛鲨,默默承诺:

  “我会为你所向披靡。”

  贺平晏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他被一个炙热的怀抱搂得要喘不过气,便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想到那健壮的臂膀又将他拉回,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和宋陨还躺在那张沙发上,只不过沙发腿都断了,皮座椅被压平搁置在地上,像一张简陋的床。

  贺平晏摸了摸右边的肩膀,还是疼的,说明能抬笔作画的他只存在于宋陨的精神图景中,他小声说道:

  “朕梦见朕好了,还重新修了那幅画。”

  宋陨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说道:“我的鲛鲨感受到了,是你让我变得更强。”

  “那我们可以去坛城了吗?”贺平晏眨着眼睛问道。

  “当然。”宋陨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道,“我会陪你去任何地方。”

  翌日,在丰东宁住所休息的贺安清接到了指婚圣旨:

  限令皇兄贺安清与丰东宁即刻成婚,降佛见证,朕将一同前往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