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58章 生死未卜

  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一头闪着磷光的鲲穿梭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远远地能看到两个人影坐立在上。

  贺安清看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美景,有了极致释放的体验,也听到了世间最为动情的告白。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爱情,他想无数次地说“我愿意”,直到郑惑听得不耐烦,用吻来堵住他的嘴。

  可身为皇族的他,却久久无法回应。

  都说皇族是金口玉言,他一旦开口就是千金承诺,重于一切。

  “黄永利的事,还要查吗?”贺安清身上的红晕逐渐淡了下来,理智随之回笼,他想就算要跟郑惑在一起,他也必须弄清真相,不光是为了郑惑,也要与父皇有个交代才行。

  郑惑眼里划过了一丝失望,如果贺安清答应了,那这头鲲会冲破一切障碍,无论是落园还是普元,都挡不住他。

  可这个问题却把他拉回到现实,他问道:

  “你怎么想?”

  贺安清披上被扯坏几颗扣子的外衣,说道:“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先去南区医疗中心,看看有什么发现……”

  “耽误?”肌肤相亲是耽误时间?郑惑拉住了他的胳膊。

  胳膊上还有他刚刚粗暴中留下的掐痕,记录下了他们曾在火热中忘乎所以地相拥,可痕迹还没退,贺安清的热情仿佛已经退了,又回到了那个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

  见郑惑一副需要安慰的表情,贺安清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凑到郑惑的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说道:

  “你听着,不管你觉得杀一个人是不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我不想你蒙在鼓里,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关于黄永利的死,你必须要知道真相。你有强大的精神体,让人畏惧的力量,所以你更要对每条生命负责任。”

  郑惑垂下眼眸,贺安清只比他大一岁,可比他考虑的事情要深远太多。他不想让贺安清误会他是个冷血的人,有些冤枉道:

  “我没有觉得杀人很简单。”

  “我明白。”贺安清看着他局促的样子,不再过多责备。

  “不,你不明白。”郑惑急着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断断续续道:“那是、那是我……”

  “别着急。”贺安清直起腰背,亲了亲郑惑的脸颊,看着他说道:“没关系的,无论你能说还是不能说,我都相信你。”

  郑惑一把搂过他,急道:“我要了你,想跟你在一起,就绝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贺安清点点头,等他慢慢道来。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郑惑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跟踪了黄永利三天,他总是夜出昼伏,行为非常古怪,所以那天我才会……就是你看到的。”

  贺安清问道:“可如果黄钦没有说谎,那么黄永利跟韩将军是有联络的,你求证过吗?”

  郑惑想起那天在招待处与降佛的谈话,一定是有不能说的理由,降佛才会如此隐晦。他摇了摇头,说道:

  “但我相信韩将军,他不会让我残杀无辜的人。就算他不是暴走案的凶手,他也是圣地的叛徒。”

  贺安清埋首于郑惑的胸膛,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会帮你找到真相,然后我……”

  “然后?”郑惑低下头,急切地盯着他看。

  “然后我会想办法,相信我,嗯?”抛下一切私奔的决定太不可思议了,但贺安清此时却动摇了,虽然嘴上不能痛快答应,但心里却有了答案。

  屡次得不到回应的郑惑,心凉了半截。

  即使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他依旧看不懂贺安清内心的想法,也许他根本没有资格去保护这个众星捧月的皇族。

  当下郑惑只能先压下了心中的疑虑,说道:“我从西边界守卫处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被打晕的考官,拿到了这个。”他没说那些NPC是自己打晕的,免得又挨说。

  郑惑在衣服堆下面拎出一个背包,贺安清接过来打开拉链,问道:“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就从包里掉下来一沓套落到了腿上,他抬手推了一下郑惑的头,怒道:“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点别的?!”

  他腹诽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有线索!

  “不是那个!”郑惑脸通红,赶忙从书包里掏出定位器,举在他眼前,说道:“是这个,只不过没有密码打不开。”

  贺安清狐疑地接过来,摆弄几下,果然要输入四位密码,抬头问道:

  “套是怎么回事?”

  郑惑睁大眼睛,以为他要问密码是什么,一时间也没有准备,道:

  “捡的。”

  贺安清哼了一声,郑惑急忙道:“真是捡的!”

  “哪捡的?你捡套干嘛?准备用?跟谁用?”

  一连串的问题让郑惑百口莫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山洞里鬼使神差捡起那沓套,可能是太气愤了,人在愤怒的时候干的事情都是没有逻辑的。

  “我没有。”

  贺安清抱怨道:“你有套怎么刚刚不用?弄得我粘死了,很难出来你知不知道……唔!”

  郑惑情急之下捂住了贺安清的嘴,局促道:“别说了。”

  贺安清挑起眼皮看他,过了片刻只得松开了手,说道:“其实我去了你过夜的山洞,看见里面有这个,我才误会你跟丰……”

  “密码多少?”

  “啊?”

  贺安清晃了晃手里的定位器。

  郑惑都要暴躁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坦白来的!

  “四位数。”贺安清不再调侃他,而是陷入了思考。现在想知道密码,除非再抓一个考官问出来,他随便输入了1234,显示还有两次机会就锁机,也没什么机会乱试了。

  郑惑回忆当时遭遇考官组的情形,说道:“他们身上有瞳孔秘钥控制的重型武器,这是我在培训的时候没看到的,可能他们只是穿了考官的衣服。”

  如果不是考官,那就是塔组织,看来这个平板上很可能有关键的信息。

  四字密码有一万种组合的可能,但他们却只能再输两次密码了,开机难度陡增。

  二人飞行在山涧中,上空的风不小,贺安清身形单薄,郑惑帮他系好了唯一一颗还在的扣子,又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了他身上。

  即使裹严实了,他还是手脚冰凉。

  他爬了两步,坐在了郑惑的腿上,哨兵像火炉一样,温暖着他的身体,让他有余力去想密码的问题。

  贺安清摆弄着平板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看到侧面有个插槽,卡片大小。

  这个插什么秘钥的?贺安清左看右看,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一样东西,他赶忙抬头问郑惑:“黄永利的工作证你带着吗?”

  郑惑掏出兜里的志愿者工作证,从卡套内侧拿抽出黄永利那张,递给了他。

  这张卡之前用黄永利指纹锁解开过,当时郑惑将指纹锁删除了,现在可以直接启动。

  贺安清接过来,插在了平板侧面,屏幕的一圈亮了起来,中间出现了一个月轮的图案。

  两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塔组织的灯塔标,也不是任何一个他们认识的标识。

  过了几秒钟,在月轮图案下出现了三个字,贺安清读了出来,道:

  “月轮会。这是什么?”

  郑惑摇了摇头,他从没听说过,谜团越来越多。

  贺安清点进去,打开定位器,上面显示了所有考官和学生的信息,他赶忙找一个人的名字。

  郑惑这时不冷不淡地问道:“你在找丰东宁?”

  他一边低头查看,一边道:“我担心他,因为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有很深的感情。”

  郑惑的脸色暗淡了下来,两片薄唇抿成一条线,只听贺安清接着说道:

  “但我爱的是你,这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别吃醋了,乖。”

  郑惑的心差点蹦出来,使劲儿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喜形于色,“谁吃他醋了,我就是问问,我也担心他。”

  贺安清瞥了他一眼,道:“我替他谢谢你。”

  “那倒是不必了。”郑惑心虚道。

  贺安清找了半天没有看到丰东宁的名字,倒是发现了屏幕左下角有一个连接外网的图标,他点开蹦出一个显示器,正是普元电视台的直播。

  一个女记者站在落园门口,冒着雨拿着话筒在进行连线。

  “落园门口鸦雀无声,只有塔组织的几名成员守着,我们不被允许再进一步拍摄,赛区里的学生们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进行常规赛,希望他们平安。”

  贺安清听得一头雾水,开大了声音,叫郑惑一起来看。

  “据可靠消息,东华联邦皇帝贺航与次子贺平晏已经进入原色美术馆有六个小时了,依然没有任何塔组织更新的消息,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还在谈判。关于此次塔组织诉求,接下来回放一段早先录影,我们一小时后会给各位继续带来现场直播。最后提醒各位市民,请保持在家锁好门窗,一切以官方信息为准。”

  屏幕上切换了之前塔组织发给贺航的那段录影,以及轰炸丰帆像的画面。

  看完后,贺安清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郑惑,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我父皇被塔组织绑架了?”

  郑惑也是深色凝重,现在的情形不允许他们坐下来慢慢消化了,他点点头道:“如果报道无误,那他们应该在原色美术馆。”

  “沈归尘为什么要伤害父皇和平晏?”原本贺安清在调查圣地,猜测他们会对联邦不利,但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居然最大的敌人是沈归尘。他抓紧了郑惑的衣领,眼里含泪愤恨地说道:“我要去救父皇和平晏。”

  “别担心,深呼吸。”郑惑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情绪冷静一点,应允道:“我们去原色美术馆,我会保护你和你的亲人。”

  “殿下,殿下!”

  宋陨就算置身火海时都没有现在害怕,贺平晏的身体从四肢开始渐渐变凉了,他感到生命逝去的力量,任谁都难以拉扯回来。

  煮好的粥洒在了地上,还冒着腾腾热气。宋陨恨自己是个最没用的哨兵,连精神体都放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贺平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有幸与平晏殿下相识是他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他的命是贺平晏给的,但如今在生死关头,他帮不上一点忙,这让宋陨懊恼不已。

  他打开包扎在贺平晏肩膀上伤口的布条,里面已经渗出了黑色的血,粘稠还带着一些皮肉组织,到小臂都开始发紫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条胳膊恐怕保不住了。

  宋陨握住了贺平晏的手,这是殿下画画的手,居然如此冰凉。

  他转身坐在了驾驶位上,用应急系统启动了车,一脚电门冲了出去,车尾碰倒了安全棚的一根柱子,棚子应声倒塌。

  可宋陨知道,这辆车开不远,不然早就开到信号站了,不会等雨停。因为没有瞳孔识别秘钥,也许开几百米就会启动制动系统。

  宋陨盯着仪表盘上的数字,600米、700米,他心中默念这,再多坚持一下,哪怕再多坚持一米也好!

  但当仪表盘显示1000米时,再踩店门就没有反应了,车子慢慢停在了盘山公路上。

  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上的雨又下大了,雨刷器犹如钟摆一样频率很快。宋陨回身摸了摸贺平晏的手,不光没有温度,已经开始僵硬了。

  宋陨咬着嘴唇,心急如焚,他疯狂敲打显示屏。屏幕碎了,系统发出警鸣声,红色的灯闪得他心慌得不行。

  外面雨声很大,山上还起了雾,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裹在贺平晏身上,打着赤膊抱起了他,从卡车上跳了下来。

  水流随着盘山道冲刷下来,脏兮兮的布鞋像逆流而上孤舟,顶起了一个小水窝。

  宋陨背着贺平晏,密集的雨点和浓雾让他看不清前路,只知道脚下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没劲儿再起来了。

  脚下的水流原本清澈,随着他一步又一步前进,慢慢变得浑浊了起来,掺杂了不少黄色的泥浆,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前方山体塌方了。

  宋陨呆立在原地。

  泥土砂石在面前堆起了高高的山包,有两人多高,别说是他负重,就算自己要爬过去也很艰难。

  就在这时,只听“咔啦”一声,宋陨一个机灵,后退一步。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头顶落下来,滚过盘山道,叮叮当当地坠下了山崖。

  他抬头向上看,落脚的地方随时也可能有泥石流下来。

  此时宋陨已经筋疲力尽,作为一个孩子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异于常人了,但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依旧不堪一击。

  他放下了贺平晏,擦掉惨白脸颊上的雨水,但很快又落上了水珠。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就算有人,也来不及了,贺平晏坚持不到了。

  宋陨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贺平晏,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绝望陇上心头。无论是母亲被枪杀,还是父亲的不告而别,他都无力还击,只有被迫接受。

  这些年过去,他以为自己长大了,跟着老徐艰难地活着,为没有死掉而沾沾自喜。但这一次,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还是蝼蚁一只。

  宋陨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彤彤地让人害怕,他不再是蝼蚁,既然之前的磨难都没有让他死掉,那他便有存在的意义。

  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的海,潜入海水中,不断向下、向下……

  光线越来越暗,颜色越来越深,那是贺平晏画过的一幅画——《静海》。

  如果贺平晏不能再画画,如果原色美术馆是最后一次画展,那么让他成为殿下永恒的画作。

  幽暗的深海中,暗流在翻涌,置身于此,产生了对未知的恐惧。但这恐惧再也不能击垮宋陨,跨越生死,唯有坚强,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是这个人给予他坚韧的力量。

  有什么东西从深海的尽头向他冲了过来,宋陨目光如炬等待着。

  突然!一排排锋利的尖牙闪着凛冽的光芒,巨大的鲛鲨张开血盆大口冲破了海水的禁锢,用最快的速度,甩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背鳍穿透了宋陨的意识。

  在盘山道上,第一块坠落的石头如同开了闸门一般,紧接着掉落下来无数块,最大的有篮球那么大,边沿锋利,在路上砸出一个坑。

  更危险的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头顶的几棵树叶子晃动了起来,原来是地表裂开了大大的缝隙,眼看树扎根的那块土地摇摇欲坠。

  没人能阻止重力的牵引,巨大的泥土轰然落下,即将掩埋盘山路上的两个人。

  可就在这时,头顶出现一道屏障罩在了半空,泥块坠落的过程中碰撞在屏障上碎成了土渣,直接滚下了山崖。

  宋陨不住地喘息着,浓雾逐渐散去,一头巨大化的鲛鲨竖起了桀骜的背鳍浮在上空,精神碎片的荧光照亮了山体。

  原色美术馆的那头鲛鲨画作,还不知道它已被具象化出来,在未来,成为控制东华联邦很多年的利器。

  而原作正静静地挂在内展厅的墙上,几秒之后,墙体将被冲破,画作毁于一旦。

  贺安清与郑惑一路飞行,到达了原色美术馆的上空,下方武装军人朝他们开枪,但这攻击力九牛一毛。

  本身占领制高点就有优势,何况又是一头具有压倒性力量,进化了的鲲。

  贺安清从未在清醒时刻领略过这头鲲的破坏力,他只需在地表游离一圈,所有的武装军人都躺倒在地,无法判断是死是活。

  沈归尘听闻外面有响动,从原色美术馆里走出来,看到鲲神色一惊,他从未看记录上有这样的精神体。

  这样庞大的海洋系精神体,除了那头堕龙,没有在册登记的了,这是哪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韩律,是谁?圣地还是东华联邦?

  “怎么回事?”沈归尘凝重地问副官。

  副官扶了扶眼镜,哆哆嗦嗦拿着平板乱翻,说道:“联邦军已在东海岸登录,我们的边防军在与其交战,空军去支援了,轰炸型无人机秘钥在袁先生那,我们无法启动。这个精神体的哨兵暂时不明,沈将军您随我先进防空洞。”

  紧接着跑来几个武装军人,准备护送沈归尘脱离此地。

  他却没有动弹,蹙眉看着鲲,问道:“袁先生呢?有什么消息?”

  其实他也有不好的预感,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袁眉生依旧没有解决完韩律回来,这让他心神不宁。

  副官摇了摇头。

  袁眉生失联了,沈归尘有些后悔过于相信预知能力,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时副官的平板蹦出了一个红色框,上面显示了一行字:

  南区医疗中心失火。

  没等他递过去,沈归尘就自己抢了过来,果然是出了岔子!

  “沈将军,不能再轻信那妖人,请您迅速撤退避难!”护送部队的队长劝道。

  正说着,一架侦察机被鲲的尾巴扫到,刚好坠毁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并发生爆炸。

  护送小队的队长一下子扑倒沈归尘,躲过了飞过来的机翼零件。

  沈归尘一阵耳鸣,从地上爬起来,掸下军装上的灰尘,有情报兵跑了过来,大喊道:

  “报告!侦察机坠毁前到了鲲上面的画面!”

  副官的眼镜只剩下一个裂开的镜片,扶着树站起身,咳嗽两声说道:“将军,传到中控平板上了。”

  他捡起了地上的平板递给沈归尘,上面有一张经过锐化的远景照片,身形比较高壮的那个不认识,但瘦小的那个马上被认出,正是皇族贺安清。

  沈归尘眯起眼睛,说道:“联邦藏了这样的兵器?”

  他联想到了袁眉生的本能论,不禁产生了疑问:福音者这么快就吸引了强大的十三阶哨兵追随而来?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是跟着皇子来救皇帝的人。

  “带着贺航,撤回塔基地!”沈归尘命令道。

  扫飞了那几架侦察机,在贺安清的指挥下,鲲撞开了原色美术馆的一角,墙体塌下,没人在意那些画已面目全非。

  “把我放下去,我进去找我父皇。”贺安清说着就要往下跳,却被郑惑拦腰抱起,纵身一跃,稳稳落地,道:

  “我陪你。”

  话音刚落,鲲的尾鳍被触角缠住,上面的吸盘牢牢吸住了那粗糙的皮肤,将鲲拖拽住。

  贺安清挣脱下来,之前他目睹了大王乌贼在动员广场的攻击力,当时觉得此精神体巨大,现在在鲲面前竟是小了好几个号,他一推郑惑,说道:“拦住沈归尘,我自己去。”

  “你小心。”因为鲲被钳制,他没再多说,不打败大王乌贼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贺安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嘱咐道:“你也是。”

  美术馆的浓烟散去,水管爆裂了,突突喷水,他踩着水跑进了塌方的大厅。

  鲲的力量更大,反客为主,拉着大王乌贼竖直到上空,再猛地向下俯冲,在就要撞到一片高耸的杉树上时,紧急改道。大王乌贼来不及反应,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插到杉树林里,头部出现了丝丝拉拉的精神碎片,看上去是受了伤。

  塔组织的武装部队锁定了他,朝这边进攻,他折断一根崩裂的水管,大概半人多长,紧紧握在手里,枪林弹雨袭来,他迅速躲道一块倒塌的墙体后面。

  身后墙体就要被打成碎渣,一阵从上空吹来的孟烈的风,吹得塔组织的军人甚至站不稳,就在郑惑的掩体马上被打穿时,鳍肢划过,将这队军人掀翻,子弹乱射一通。

  郑惑看到有两个军人已攻至身边,用力抡起水管打到对方腿上,对方进行扫射,但这一击让他失去了准头,直接打到了两个一起发动进攻的队友身上。

  这时一个水管打到军人的下巴上,郑惑全身都湿透了,有汗有水有雨,没有武器,靠肉身和精神体挡在美术馆的门口,为贺安清争取时间。

  他已无暇顾及那些被鲲击倒的军人们是死是活,因为这些人威胁到了贺安清的生命,都是不可原谅的。

  在夜色中,他双眼通红,像一把来自地狱的火,汹涌袭来。

  由于郑惑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塔组织的攻击,贺安清从大厅进入,里面依旧浓烟滚滚,有被倒塌墙体砸倒的军人,他没有捡武器,这些都是仿生武器,只有匹配的DNA才能启动。

  他一路跑,一路喊:“父皇!”声音响彻整个展厅。

  电力供应不稳定,使得展厅的灯断断续续闪着,他隐约听到斜前方有脚步声。

  他喜出望外以为找到了贺航,正要跑过去,却发现是几双军靴踩着断裂地板而来,他赶紧撤身躲到一面隔断后。

  随之而来的是一梭子子弹打在背面,墙皮飞了起来,正在他犯愁怎么徒手出其不意时,一声惨叫,枪声停下了。

  贺安清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动作,但随之而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让他顿时热泪盈眶。

  “安清?是安清吗?”

  他一手撑地拔腿跑出来,看到烟雾中贺航将手中的轮椅扔在一旁,上面还有大量血迹。

  是父皇!

  贺安清冲过去抱住了贺航。

  “父皇!我来晚了!”

  短暂地激动过后,贺航问道:

  “东宁呢?朕以为你们在一起。”

  贺安清不知怎么解释,道:“中途走散了,他应该跟监事组在一起。”

  “外面发生了什么?是塔组织带你来的?”贺航以为是沈归尘会履行承诺,将贺安清送走。

  “我在赛区看到了外面的新闻,才知道您和平晏被沈归尘囚禁了,所以来这救你们。”贺安清注意到了贺航的腿伤,赶忙搀扶着胳膊,道:“您的腿怎么了?”

  “不碍事。”贺航无暇顾及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一个人?”

  “不是,我带了一头鲲来。”

  他记得这头鲲,虽然没见过人,但王管家跟他报告过贺安清被抓紧派出所就是因为一头鲲。他是个聪明人,贺安清又正逢情窦初开的年龄,马上就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他问:

  “那孩子呢?”

  “在外面。”贺安清不知道郑惑怎么样了,说道:“拦着大王乌贼。”

  贺航注意到贺安清破烂的的上衣下有些痕迹,他上手拉开了他的衣领,贺安清赶忙捂住,局促道:

  “父皇,平晏呢?我带你们出去。”

  “那头鲲是圣地人?”贺航注视着贺安清问道。

  “父皇……”贺安清刚要辩解两句,被贺航伸出一手示意他闭嘴,道:“实话实说。”

  “是。”贺安清承认道。

  “可信?”

  贺安清顿了顿,认真道:“我们在一起了,我相信他。”

  一阵死寂版的沉默,贺安清心跳蹭蹭加速,他没想到贺航会在当下这样危机的时刻问私事,也没想到自己有勇气大方承认,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

  “您如果生气就怪我……”

  谁知贺航上前一步抓住了贺安清的胳膊,手背爆出青筋,说道:“那让他带你走,越远越好,快走,就现在!”

  这话让贺安清愣住了。

  与此同时,东华联邦军委丰主席派来了7支海军航空精锐部队,在东海岸与塔组织空军激战后,顺利登陆了普元,而此次行动的内应正是亲卫队队长彭鼍。

  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情报员指着全息地图道:

  “皇帝和二皇子在原色美术馆,大皇子在落园,具体位置不明,我们西行20公里即可到达落园东门。已根据普元军校校长提供的监事组统计表,找到了弃赛名单中的丰东宁。”

  彭鼍对着地图旁边连线燕都军委的画面,说道:“我亲自带领突击队二十二人进入落园,突破屏障,与监事组对接,尽快营救丰东宁。”

  “很好。”全息中的丰帆点了点头,手指划开全息,说道:

  “大家调表,进入攻占塔组织基地倒计时,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