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53章 恐袭

  西边界监事区,一个校工模样的壮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成了烂布条,生死不知,只有临时搭建的监事帐篷里,全息电视上还发出直播的声音。

  郑惑已经顺着西边界走了很久,天黑路滑,他又碰上了几波埋伏在此的NPC考官,虽然没受伤,但身上也是脏得像在煤堆里滚过一遍似的。

  从大王乌贼和巨蟒发起攻击时,郑惑就察觉到事情不对,结果就看到贺安清在广播室的遭遇,紧接着那两人坠下了山崖,行踪不明。

  他脑子里嗡地一下,立马动身去找贺安清。校工拦着不让走,鲲的鱼鳍扫了一下,校工就倒地不起了,也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起不来。

  他拿了一个全息通讯器,一路向北,以一己之力铲平了西区埋伏的所有考官,学生们要是真能到达此地,就可以躺平拿分了。

  幸好有之前的心连心纹身,他直奔精神图景中的定位而去。

  就在他心急如焚地过三关斩六将,担心贺安清安危的时候,内网直播恢复了,贺安清和丰东宁竟在山洞里脱了衣服卿卿我我,就差直接倒地啪啪啪了,气得他直接摔了平板。

  心里就像长了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找人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鲲受他情绪波动,一会儿闪现,一会儿消失,还打着滚压倒了一片百年古树。

  郑惑想,贺安清那个大骗子,就算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说什么为了皇族荣耀参加成人式,搞得那么悲壮,他差点儿就信了。结果进来就知道秀恩爱,他这边担心得不顾一切,那边倒是谈上恋爱了,心里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暴躁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怂了,觉得无论如何要找到贺安清,亲口问问这厮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这只是借口,他就是想见贺安清,而且迫不及待。

  于是大黑天在下着雨的小树林里,他开始满地找被自己摔碎的全息平板零件——那里面有珍贵的赛区地形图。捡了几块之后,郑惑绝望地发现平板碎得彻底,不光屏幕成了一块块的,连里面的螺丝钉都飞了出来。

  这无论如何是修不好了,有贺安清大概的方位,但路径都没了,这落园里的地势高高低低,走进森林肯定会迷路。

  他就像个只有直线距离,但没有导航的路痴。

  刚刚还想捶死贺安清,现在只想捶死他自己。

  郑惑拉开衣服,看了一眼胸前又蠢又丑的鲲,再看着周围倒下的一群考官组NPC,靠着一棵树滑坐在地上,从未如此忐忑。

  正走投无路时,突然灵机一动,他爬起来走向一个晕倒的考官。从外表判断,这是个壮年男性哨兵,倒下前手里还抱着机枪,他从此人脖子上拽出了考官证。

  证件显示,此人是普元军校的户外实践顾问,这种顾问一般都是塔武装组织的军人。这人的精神体是一头十阶美洲狮,刚刚已经被他撞散了。

  郑惑将此人的上衣口袋一个个翻出来,有几梭子弹药,上面写着“研究所制造”,这些都是精神体专用武器。

  除了弹药,还有考官组平板,郑惑打开来看,跟他们监事组的差不多,需要瞳孔解锁。这种军用锁与民用锁是不同的,光扫虹膜没用,必须要是动态眼球,也就是说,必须由所有者在清醒状态下解锁。

  郑惑把考官翻了过来,这人身上背了个背包。他打开一看,有些补给用品,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全息部署定位器。

  这定位器是手持的,启动后可以定位每一个考官的位置,还能收集实时战况。

  郑惑在校委会的赛程培训中见过,这个设备并不是每个考官都有,而只有区域小组长才能配备。之所以没有安装瞳孔解锁,是为小组长出意外时,副组长或组员能够顺利接洽,所以只需要小组密码。

  密码……密码……

  郑惑对着这四个数字发愁。

  他把定位器放在背包里,决定先去东南区交界的河流下游的山洞。

  在傍晚一系列强势攻击后,这一夜似乎是给所有学生的休息时间,直到清晨都再没动静。无人机的直播也在午夜时分告一段落,最终画面定格在下游湖畔山洞口,贺安清和丰东宁进了帐篷,从门帘缝隙里扔出一条裤子,然后拉上了拉锁,给所有看客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天蒙蒙亮,测试迎来了第二天,昨天经历了浩劫的学生们,有的独自蜷缩,有的临时组成了小队,寒冷、饥饿,都让他们无比疲惫。

  也不乏有攻击同伴的人,因为补给只有背包里的一点,想坚持到最后一刻,只能被迫把矛头对准朝夕相处的同学。

  洞口的无人机已经不见,也许是回去充电了,贺安清穿好干爽的衣服,打了个哈欠。丰东宁早就穿戴整齐,正在给他热牛肉罐头。

  贺安清从帐篷里钻出来,摸着后脖颈,感叹道:“这是我睡得最香的一宿。”

  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却胜似三十个小时,昨天又跳崖又落水的,折腾得都要散架了,能在无风无雨的地方睡上一会儿,便迅速回了血。

  丰东宁招呼他过来吃东西,用罐头自带的折叠叉子叉起牛肉,放在嘴边吹了吹,举到他面前喂给他,说道:“帐篷比府邸的大床还舒服?”

  “这不一样。”贺安清鼓着腮帮子,说道,“我夜里没抢你被子吧?”

  里面只有一条薄毯,贺安清一个人都卷走了,丰东宁又不敢往贺安清那边凑,怕引起什么生理反应,结果就只能干晾着,好在哨兵体热,也没觉得多冷。

  “没有。”丰东宁不是抱怨的人,问道,“牛肉好吃吗?”

  贺安清撇撇嘴,道:“剩下的都你吃吧,我饱了。”

  两人草草果腹,贺安清走到山洞外,天上依旧是乌云遮日,地上湿漉漉的,看样子下了一宿雨,此刻暂时停了。

  他穿上鞋,系紧鞋带,整理好行军包,说道:“这条河是从东边大门口那个瀑布开始,经过接壤四区的中心湖,绕道南区拐了个弯,再流向下游西区的,我们现在顺着河流,应该就能到医疗中心。”

  医疗中心在南区外沿,比起翻过南区的山,确实不如绕道西区迂回过去,但这样会产生一个问题。

  “大王乌贼和巨蟒是移动NPC,会出现在任何地方,按照往年的惯例,每个区会埋伏一些固定NPC,我们如果先到达西区,无疑是去趟雷。”丰东宁也整装完毕,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现在贺安清跟丰东宁是命运共同体,所以如果他有任何隐瞒,就可能造成之后行动不畅。丰东宁是可靠的,这毋庸置疑,何况昨晚也透露了一些,不至于太突然,于是他决定实话实说。

  “跟我一起进看守所的圣地委培生,叫郑惑。”

  他从动物园嘉年华那天目睹郑惑杀人开始讲,略去了自己在M-hotel威逼利诱那段,到最后如何发展成进了看守所,和盘托出。丰东宁要不是定力过人又生性温和,简直要被他气出心梗。

  “你……不是,你怎么能……?”措辞好久,他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我昨天都承认错误了,但至少有进展了是不是?”贺安清卖乖道,“所以那个死了的黄永利,根本不是什么暴走案凶手,要么是叛变圣地的人,要么是圣地要灭口的人。”

  丰东宁想起看守所里透过玻璃房看到的那张脸,他说道:“无论黄永利是什么人,无论圣地有什么阴谋,都改变不了那个叫郑惑的是一个杀人凶手。”

  “他只是被骗了。”

  “你可怜他?”丰东宁顿了顿,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问道,“还是说你喜欢他?”

  “我……”贺安清语塞。

  不管是什么前因后果,亲眼目睹了圣地在普元大胆的间谍活动,他竟然没有上报,还跟对方搅合在一起,怎么说都没理。他的做法毫无皇族觉悟,甚至连个联邦的普通民众都比不上。

  “东宁,也许我说了你不信,但我进入落园之后总觉得这里很热。”贺安清指指心脏的位置,“越靠近医疗中心的方位就越热,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一个我很在意的东西。”

  “你好奇圣地在密谋什么,要去一探究竟,如果那里是个陷阱呢?”丰东宁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圣地人不可信,那个叫郑惑的更不可信。

  贺安清坚持道:“可我想知道黄永利的真实身份。“

  “你是想知道郑惑有没有错杀。”丰东宁一语道破。

  “那里有我要找的答案。”贺安清抓住丰东宁的胳膊,稍稍用了点力,恳求道:

  “我得去看看。”

  丰东宁屈起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贺安清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冒险家,而他早有守护这样一个人的觉悟:

  “你去哪,我去哪。”

  在落园里参赛的学生们,完全不知道赛区之外已经出了大事。

  从大王乌贼出现的那一刻起,东华联邦的皇帝贺航就亲自来到赛委会提出了抗议,很明显,这完全超出了测试范围,很多学生因此受伤,甚至生死未卜。

  尤其是贺安清的遭遇,贺航更是看得一身冷汗。

  易教的袁印光也向赛委会大学士致电,希望暂停此次测试改革,商议后另择时间再行举办,而且人已经往军校赶来。

  可赛委会表示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巨型精神体的来历,他们的埋伏NPC名单上也没有任何记录。

  就在大家推诿责任的时候,塔组织发出了一个声明:

  赛区内的一切人员,全部由塔组织接管。

  这声明一出,所有人都乱了阵脚,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接管?

  翻译一下,这是绑架了赛区内所有师生?!

  贺航眼睛一黑就坐在了沙发上,而扶着他的贺平晏也是一脸惊恐,带着哭腔问:“我哥他……我哥呢?”

  赛委会的议事大厅里,大学士们乱成了一锅粥,更令人绝望的是,任何人都无法联系上沈归尘。

  这时,赛委会负责人哆哆嗦嗦站了出来,举着通讯器说:“大家、大家看看这个。”

  这是一段直播视频,沈归尘身着军装站在屏幕正中,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陈述了一段话:

  “塔组织已经控制了落园边界的电子屏障,任何人不要妄图进入赛区,擅自闯入将会触发基地导弹。现在,请贺航独自前往原色美术馆。”

  众人哗然,塔组织的目的是接触贺航?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东华联邦的皇帝。

  贺平晏听完这段陈述,无措地看着瘫在沙发上的贺航,说道:“父皇,这要怎么办?哥还在里面,他们会不会把哥……”

  这时,普元军校的校长赶了过来,向赛委会负责人了解情况后,分析道:“也就是说,现在落园里的考官组、监事组、医疗组,以及所有参赛的学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绑架了,赛程仍然在进行。”

  “可以这么说。”负责人说道,“中控台已经失去了高级授权,目前看来确实掌握在沈归尘手里,大部分高阶哨兵都在赛区,我们无法联系上这些人。而且学院自己没有武装部队,只能临时调集警察组成突击小队,这要给我些时间。”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候客厅的三扇落地大玻璃窗齐齐碎裂,玻璃碴子落了一地,在场的人全部趴下,惊恐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随行宫人护在了贺航上方,贺平晏则捂着脑袋跪在沙发靠背后。

  “恐袭!”负责人大喊一声,上空登时腾起不少精神体。

  贺平晏先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身上,地上不少白色墙皮,在烟雾中抬头,眼看一面外墙朝他倒来,幸好他反应快,一下扑到桌案下面,这才躲过一劫。

  身上没事,但脚踝一疼,还是被落下的墙体砸到了。

  他眼前一片黑,粉尘呛得他一张嘴就咳嗽不止,根本没余力喊叫。

  外面乱糟糟的,贺平晏听见有人在疏散人群,一点一点奋力往外挪,总算钻了出来。他狼狈地扶着一把翻倒的椅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惊恐地发现,不光墙砖塌了,议事大厅的吊灯还正好砸在了沙发上。

  “父皇,父皇!”贺平晏嘶吼起来。

  他双手拽着一根八爪鱼形状的灯柱用力拉扯,上面的水晶碎了,碴子锋利无比,割坏了他的手,灯柱上全是他的血手印。

  他的力量微乎其微,大吊灯纹丝不动,只能无助地大喊:

  “来人!救救我父皇!来人!”

  每一秒对于贺平晏来说都是煎熬,他不敢仔细看吊灯下的情况,只能隐约看出压着几个人,哥哥在赛区生死未卜,父皇又在眼前受到重创,他害怕极了。

  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沈归尘反水了,现在要见东华联邦的皇帝,用整个落园的学生当筹码,如果父皇有什么闪失,那哥哥岂不是……

  想到这,贺平晏发疯似的拽着灯柱,他恨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也恨自己身为皇族,关键时刻却谁都救不了。

  手上一用力,灯柱直接折断,主灯重重地落回沙发,惯性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涌了出来。

  “殿下!”这时身后传来声音,是联邦军委派的随行守备军部队,他们刚刚在学校外面待命,听到爆炸声便冲了进来。

  为首的一名军人身材很魁梧,一只手就拽起了贺平晏,问道:“陛下在哪?”

  “彭叔叔。”贺平晏指着前面,说道,“在这下面,快!快点!”

  三个高阶精神体出现,一头狮子,一头豹子,还有一条巨大化的湾鳄,几下就把吊灯拱翻,叼起大块的墙砖,几名军人拉开沙发上趴着的宫人们,他们有的被灯柱刺穿了胸膛,有的被墙砖砸破了头,早就没了生命迹象。

  贺平晏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从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抬出了贺航,那身黄袍上全是白色墙灰,彭鼍放开贺平晏,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说道:“没事。”

  这几名随行宫人用身体作肉盾护住贺航,总算保住了皇帝的性命。

  贺航也睁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回事?”

  彭鼍汇报道:“一枚定位导弹刚刚炸毁了丰帆像,议事大厅受到冲击波的波及,我们有理由怀疑塔组织干的,情况已经报告给了军委。丰主席派了维和部队过来,24小时内就能到达普元。”

  “陛下和殿下先去地下避难所。”彭鼍说罢,几人把贺氏二人围在中间,压低他们的身体,一路小跑,离开了议事大厅。

  经过议事圆桌时,还看到不少大学士受伤躺在地上,或是失去了意识,但现在他们已没有余力顾及。

  众人到达地下防空洞,彭鼍将贺航与贺平晏安顿在中间,由几名军人保护起来,与学院的大学士们进行商议。

  “机场传来消息,他们不光轰炸了学校,还对空港进行了突袭,损毁专机中包括紫禁零号。”

  彭鼍蹙眉,一把抓住校长的衣领,周围大学士纷纷上来劝,都被军人们推搡到一边。彭鼍狠狠地说道:

  “如果我们陛下出了什么岔子,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带我们去最安全的防空洞,尽快转移,让我查出来谁跟沈归尘有勾结,就地正法!”

  “我冤枉啊冤枉,谁知道沈归尘安的什么心,他是想普元死啊!”校长一世英名,晚节不保,也捶胸顿足,“落园里还有一千多个学生,三百多名老师,你们不能不管他们!”

  “你什么意思?”彭鼍眯起眼睛紧盯着他。

  校长眼里含泪,说道:“现在能跟沈归尘对上话的,只有皇帝了!”

  “你敢让陛下涉险?!”彭鼍松开手,一把推他在地,转身对着一众下属摆摆手,吩咐道,“问出附近的其他防空洞。”

  校长瘫软在地上,几个军人过来架起他往角落走去,看上去是要用些手段。校长喊道:“孩子们是无辜的!皇帝陛下!”

  彭鼍回到贺航身边,敬了个军礼,说道:“陛下,丰主席很快就会来接应我们,您无需担心,”

  贺航的腿被砸伤了,被一个军人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身上的黄袍已经又脏又破,他的气息有些微弱,说道:

  “朕去见沈归尘。”

  “陛下。”彭鼍提醒道,“恐怕不妥。”

  贺航深知此行肯定有诈,但关键时刻皇族绝不能当缩头乌龟,就算是英勇牺牲,也不能置无辜的学生和老师于不顾。如果尊严荡然无存,那整个皇族也就没有了存续的必要。

  他摇了摇头,说道:“朕的国民还在落园等朕把他们救出来,朕不去,还有谁能救他们?”

  “父皇!我与您一起。”贺平晏绝不能在此地苟活,他的哥哥可能已经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就算要死,也不能让哥哥孤独上路。

  彭鼍严肃道:“陛下三思,丰主席指示……”

  “一千两百名十八九的孩子,安清殿下也在其中,请您务必前往!”校长带着哭腔喊道。

  “住口!”彭鼍锋利的眼神看向校长,随即跪在贺航面前,道,“陛下,此行必有诈,沈归尘不可轻信。”

  贺航总是有种视死如归的淡定,垂眸说道:“守备军军长听令,帮朕更衣,即刻启程去原色美术馆,平晏随行。”

  彭鼍只得听令,先命普元本地媒体放出皇帝会赴约的消息,对方立刻停止了对标志建筑物的导弹袭击。

  这为贺航腾出了时间整装,活下来的宫人带贺氏进入校委会招待所,简单进行了伤口处理与妆容修整,无论在任何时候,贺氏都必须是体面的。

  贺航穿上联邦政府部门定制的深灰色立领套装,他左腿骨折了,只能用轮椅,有宫人推着他走出招待所大门,在门口,却碰上了袁印光。

  “您没受伤实属不幸中的万幸。”贺航的声音有些飘,能听出精神很虚弱。

  袁印光由易教的僧人们陪同,看上去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狼狈,柔声说道:“我刚从镇上的办事处过来,那里所幸没被波及。”

  “可有韩律将军的消息?”

  袁印光摇了摇头,说道:“赛区屏蔽了所有信号,我们失去了联络,但我想他应该已经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

  “您介意推朕去那辆车吗?”贺航摆了摆手,让宫人退避,说道,“希望他能遵守教律,保护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

  “圣地人慈悲为怀,不会见死不救。”袁印光走到贺航背后,按下手动按钮,推着轮椅徐徐前进,“只是……”

  “虽然朕每年都去坛城朝拜您,但从未像今日一样与您畅谈,您还看穿了朕身上的秘密。因历史的存在,联邦与圣地为敌,但朕并不恨您,也不恨圣地人——我们本就同根同源。无论以前的恩怨多深,以后的影响多坏,这都没有当下那些孩子们的生命重要。”夜晚的温度让贺航单薄的身体难以承受,他拽拽外袍,将领口收紧,说道,“也许今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您能言无不尽,不要让那些孩子们涉险。”

  “请小心韩律。”贺航的这番倾诉让袁印光动容,他攥紧了轮椅把手,提醒道,“让沈归尘将军也要小心他。”

  贺航的心沉了下来,果然韩律也是敌人,这意味着他将孤立无援。他开始好奇沈归尘不惜绑架整个落园都要与他会面的理由。

  “您是说韩律要阻止沈归尘跟朕会面?”

  “是。”

  “沈归尘会让圣地蒙羞?”

  “不是沈归尘。”袁印光沉默片刻,说道,“是信仰。”

  “您指的是月轮会?”

  这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名字,从贺航口中说出。袁印光神色复杂,欲言又止,而贺航继续道:

  “这次我来到普元,沈归尘一再想与我接触,但我没有同意。是我连累了落园里的孩子们,如果造成了任何伤亡,都是我的责任。”

  袁印光没再说话,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已告知。他推着贺航到了一辆黑色氢能源公务车前,贺平晏已在车里等候,他双手合十,说道:

  “我会祈祷您与殿下们平安归来,东华联邦将以皇族为荣。”

  与此同时,落园里,测试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托鲲的福,没过多久,郑惑就找到了湖畔下游河道,并发现了直播里的那个小山洞。他跳下鲲,收起精神体,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洞口。

  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脚边一堆烧过的树杈,他蹲下用手指搓了搓灰,还有一些余温,应该没走太远。

  他看着脚下的石板地,昨晚贺安清就是在这里脱了衣服,跟丰东宁抱在一起的。郑惑咬咬牙站起来,地上出现了一个强压形成的裂痕。

  再往里就是粉白色的帐篷,上面还有些暗纹,郑惑一步步走上前去,食指和中指夹开门帘,发现里面意外地整洁,被子叠放在一边,垫子上也没有什么痕迹,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正准备继续追贺安清,转头的一刹那,他看见帐篷跟地面的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便弯腰将那一角扯了出来。

  “哗啦”一下,长长的一沓套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