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三十三章 师尊的师尊

  天玄宗主常年闭关,宗内弟子虽个个天赋异禀,但恃才者往往不服管教,门内又因人数不多,并不管事儿的。

  因此天玄宗总是一副门庭冷清,乱七八糟的闲散景象。

  这种情况只有在镜非台出关时会改头换面几天,等镜非台重新闭关,又恢复原貌。

  沈砚枝刚赶到天玄宗时,人还没进宗门,就听见练武场传来整齐划一的吆喝声,一群天玄弟子吭哧吭哧十分卖力,很明显,镜非台在宗内。

  沈砚枝和镜非台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因此见沈砚枝直奔大殿而去,并没人阻拦,只是一群弟子瞧见沈砚枝身上的红衣,手上动作稍稍乱了节奏。

  天玄宗的大殿并不是平时议事之处,只有关乎魔族或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镜非台才会出席,而这位老神仙又不愿意腾窝儿,这才会在天玄宗商议。

  果不其然,沈砚枝刚迈进天玄大殿,便看见了高坐主位上的镜非台一副牙疼的模样。

  而位于两侧的其他五大宗主,有坐着的有站着的,都叽里呱啦吵个不停。

  见沈砚枝出现,吵得最厉害的地玄宗主第一个住嘴,但与此同时,嘴闭上了,怒气却暴涨,直接就要取沈砚枝面门。

  “你还敢回来!”

  沈砚枝便知道这人是要给自己那两个徒弟报仇了。

  但说实话,沈砚枝去了凡界一趟,现在再要他和地玄宗主打,他铁定是打不过的,就地玄现在这一掌,他就逃不过。

  七大宗主都不是吃素的,都在沈砚枝进门的那一刻察觉到了这人身上的灵力已经枯竭,所有人都是满脸大骇,怜青最为震惊,甚至怀疑站在这里的是鬼。

  这人连灵力都没了,居然还没死?

  地玄宗主气血上头,挥出的掌却轻飘飘地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摁下了。

  他愤懑地扭过头:“镜宗主!沈砚枝谋害宗门内弟子,这可不是小事,您这是又要偏袒他吗?”

  眼看这口锅跑到了镜非台头上,沈砚枝径直走到镜非台旁边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了。

  那是他的专属位置。

  镜非台瞧了他一眼,对他这一身衣服十分不满意地皱了皱眉,重新去应付地玄宗主:“那药是秦木艮带回来的,秦木艮又是地玄宗弟子,怎么算,也算不到清玄头上吧?”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了。

  地玄宗主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秦木艮说那药是沈砚枝给他的!”

  怜青已经抓过沈砚枝的手在把脉了,一边皱眉一边怼地玄宗主:“秦木艮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今天唤清玄回来是为了讨论魔族事宜,内斗的事情不能先搁一搁?”

  沈砚枝靠在椅背上,任由怜青抓着自己的手,适时嘲道:“一月不见,药玄尊眉间的川字渐深啊。”

  怜青顿时火了:“沈砚枝!”

  这一吼把所有人都吼愣了,怜青站起身,气得手都在发抖:“你身上的灵力呢?”

  这问题问得好,其他所有宗主都看了过来,除了镜非台。

  镜非台揉了揉眉心,隔空拍了拍怜青:“药玄,你先坐下。”

  怜青眼眶泛红:“我……”

  镜非台:“他暂时死不了,你先别急。”

  沈砚枝的脉搏根本就是死人之脉,怜青之前和他说的让他别动灵力他全当耳边风了,怎么可能不急。

  但镜非台说话,不能不听,怜青只能一边恶狠狠地瞪沈砚枝,一边坐了,还不忘拽了一下沈砚枝身上的衣服:“穿的什么玩意儿!”

  镜非台道:“这次魔族异变,我在闭关时已经料到。是魔尊鎏尘再次现世,不可小觑。我这次唤清玄回来,便是因为这件事非他不能平。所以门内的事情暂且搁置,仙魔之战更为要紧。地玄,不可再置气。”

  地玄宗主冷静下来,很快也察觉到了沈砚枝的不对劲,突然嗤笑道:“将死之人,还非他不能平?”

  其余几位宗主对沈砚枝的状况都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天之骄子怎么突然就陨落成了这副样子。

  沈砚枝垂眸在一旁听着,没管地玄宗主的冷嘲热讽,反而问怜青:“你看我还有救吗?多活一日算一日。”

  他收敛了不怎么正经的神色,这话问得分外诚恳。

  怜青偏过脸,干脆不看他了,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话:“这么和你说吧,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定是有人给你用了续命法术。最近可有人给你托过梦?”

  沈砚枝闻言,稍微怔了怔,看向一旁的镜非台。

  瞬间明白了。

  难怪他五感突然恢复,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原来是镜非台续了他的命。

  但这续命法术,极烧灵力,且即使再怎么烧下去,也是苟延残喘,不出一月,必然丧命。

  更何况这法术逆天而行,镜非台根本坚持不了一月。

  看来他是必死无疑。

  沈砚枝不怕死,但现在有了墨惊堂,他突然就怕了。

  也不是怕死,是怕墨惊堂伤心。

  他突地想起自己山下和墨惊堂的那番对话,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样,又何尝不是在骗人。

  越想越难受,沈砚枝的命现在就系在镜非台身上,镜非台若是想他现在去死,他便只能现在去死,或许连阿墨最后一面都不得见。

  镜非台和他向来心有灵犀,适时地看了沈砚枝一眼:“魔尊这件事情,的确非清玄不能平。”

  是了,若不是有所图谋,镜非台不太可能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花费大把灵力来救自己。

  沈砚枝觉得好笑:“我现在这种样子,能做什么?杀了鎏尘,还是去做诱饵?难道魔尊和我,有什么渊源?”

  镜非台跟着笑了,他的笑意永远如此,不达眼底,镜非台的眼底永远是一片寒潭,猜不透看不清。

  就像没人知道他当年为何飞升失败,也没人敢问。

  因为只要望进那双凤眸,便能知道,那是禁忌,是这位仙尊不可触摸的逆鳞。

  镜非台薄唇轻启:“药玄,秘玄,剑玄,地玄,武玄,你们都先回去。”

  所有人相继退下,只有沈砚枝留了下来。

  他盯着泛着寒光的大殿,等所有人走光,不等镜非台再度启唇,便猛地跪在了地上。

  镜非台的神色依然无波无澜,沈砚枝跪在他面前:“师尊。”

  他挑了挑眉。

  沈砚枝活了这几百年,唯一一次对镜非台下跪,唤他师尊,便是上一世墨惊堂死时。

  他要救墨惊堂,但镜非台并没有帮他。

  镜非台对魔族的怨愤比沈砚枝深重得多,当沈砚枝要救墨惊堂那一刻起,他们俩便等同于决裂。

  镜非台那次不仅没救墨惊堂,反而极其愤怒地给了沈砚枝一耳光,

  是恨他不成器,恨他重蹈了自己的覆辙。

  这一次,沈砚枝又对他下跪,又是要求什么呢?

  镜非台抬起那人瘦削的下巴:“有求于我?”

  沈砚枝眸色微恸:“求您救我。”

  镜非台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他眼底划过痛苦不堪的神色,那遮掩了上千年的面具骤然碎裂,一道焦黑的,盘踞了半边脸的伤疤赫然显现,裸露在沈砚枝面前。

  沈砚枝没见过镜非台这样。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镜非台和他是一类人。

  但此刻,沈砚枝发现,他错了。

  镜非台和他不同,沈砚枝是天生的冷心冷情,而镜非台的面具下,是深深埋葬了千年的七情六欲。

  沈砚枝接住了那碎裂的面具碎片,盯着镜非台面目全非的半张脸,喉结滚了滚,下意识轻轻摸了墨镜非台那焦黑的半张脸:“这是……怎么弄的?”

  镜非台抓过沈砚枝的手:“砚枝,你可知人要飞升化神,需渡雷劫?”

  沈砚枝愣住:“自是知晓。”

  镜非台扶起沈砚枝,让他和自己挨着坐下了:“我没和你说过,我为什么渡劫失败吧?”

  沈砚枝实诚道:“说过,道行不够。”

  镜非台勾唇,身上的衣袍似乎都泛出一股冷意:“道行不够?对,没错,我是这么和所有人说的。”

  沈砚枝没说话,镜非台继续道:“我年轻时,和你不太一样。没人对我寄予什么厚望,直到我在堕神道屠了一个拥有万年修为的凶神,救了全宗门。你猜,我那年多少岁?”

  能屠万年凶神,不管是多少岁,沈砚枝都想不到。

  镜非台如今,也不过一两千岁的年纪。

  那时候又能是多少岁呢?

  “二十岁。”镜非台话里含笑:“你觉得,二十岁就能杀神,两百岁又为什么会因为道行不够飞升失败?”

  二十岁屠神。

  沈砚枝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实打实地震撼到了。

  他看向镜非台,问道:“为什么会失败?”

  镜非台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以前不恨魔族。一千多年前,万冥枯海那时还并未成型,魔族四处游荡,为祸人间。但我很清楚,魔族就和修仙的正道人士一样,有坏的,自然也有好的。”

  “那时候的仙门百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四处收缴魔族,二十岁之前,我在弟子队伍的最末端,二十岁之后,每场战役,我都在最前面。所有魔族听见我的名字,看见我,都会四处流窜,无一敢应战,每场战役中我没杀几个魔族,倒是成了魔族人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