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001处理完黑衣人的尸体,缩在床上的田小七依旧处于呆愣状态。
凌子钧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找出一些没有官印的碎银,放在桌上,“拿着这些银两,带你家人离开京都吧。”
半响没等到回应,凌子钧回头望去。
见她还是一副怔愣的样子,晃动着田小七的肩膀,把她摇醒。
“你刚刚也看到那黑衣人的处事风格了,落在他主子手里,你们一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怕田小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凌子钧一点点把实情掰碎了说。
田小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眼下,她只能抓住眼前这唯一的希望。
“如果还想活命,现在就拿着银子,连夜赶往城门口,明天一早就出城,一刻都不要耽搁。出了京都城后,跑得越远越好。”
他是可以现在拿着贵妃去世前给的令牌,让人把城门打开。但这样的话,目标就太过明显了。
田小七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抓起银子就叫醒了母亲和妹妹,连夜点灯收拾细软,两人搀扶着病重的母亲上路。
看着他们一家人仓皇而去的背影,凌子钧嘴角荡开一抹笑意。
001有些不解,“你有机会救他们,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去送死?”
如果留在京都,有镇国公府庇护,田家一家人都不会有事。就算没有镇国公府庇护,皇帝想要杀掉他们一家,也要顾及与他们相邻的人,一时半刻不会动手。
但如果他们出了京都城,以他们的脚程能跑多快。杀掉他们一家,也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凌子钧拿起桌上的油灯,点燃了屋子里的茅草。
亮起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她可是要杀我的人,未来还会害了整个镇国公府。”面对迅速蔓延的火焰,凌子钧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如果我以镇国公府的名义护着田家,就是公然打皇帝的脸。皇帝非但不会放过,还会以更加雷霆的手段铲除镇国公府。”凌子钧转身,注视着001眼中闪过的数据流道,“田家人的命,正好可以为我拖延时间,找到保住镇国公府的机会。”
001的逻辑程序迅速分析着凌子钧的话,这是以前的任务者从没有过的思路。他们总是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比如,要保证原主齐彦之不死,只需要在镇国公府出事后,找到一条有权有势的金大腿就可以了。
*
镇国公府邸门前一片寂静,大门两侧挂着白色灯笼,白幡被风吹起,显出几份萧瑟凄凉。
这是官员家中有至亲之人去世时,才会出现的景象。
001换上古装,去街上的茶摊打听。
“老板,这镇国公府家里,是谁没了?”001照着凌子钧给的台词,用及其八卦的语气问道。
“哟,客官您还不知道呢。”小茶摊是老板自己开的,平日里都是他来招呼客人,语气像极了大酒楼里的店小二,“这事是昨儿个发生的,听说是那小霸王被一个青楼女子杀了。镇国公夫人痛失爱子,哭了整整一宿。”
齐彦之纨绔惯了,平日里净是些花天酒地的做派,再加上平日里总和一些早有名声的纨绔混在一起,见到的人自然也就把他们归为了一类,渐渐也就有了“小霸王”的称号。
实际上,齐彦之还是个雏儿呢。
屋子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听到茶摊老板的回答,待在远处的凌子钧对此很满意。
如果连自家人都骗不过,皇帝又怎么会相信?
001与老板周旋了几句,便回到凌子钧身边。
两人从后门进入镇国公府,那做派,像极了小毛zei。
可谁也没想到,有个小丫鬟会跑到后门处躲懒。开门的动静正好惊醒了这小丫鬟。
小丫鬟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恍惚中瞧见‘诈尸’的齐彦之,那表情像是见了鬼。尖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凌子钧摸了摸自己的脸,寻思着,来之前也照过镜子了,就算铜镜照得没那么清晰,这张脸也不算丑呐。
不至于能把人给吓晕……吧?
小丫鬟晕的倒是利索,可她叫喊的那一声可不算小。
没一会儿的时间,府里的小厮和侍卫就三三两两地跑了过来。
跑来时,他们以为是遇见了小毛zei,一行人气势汹汹。
可离近后,瞧见自家少爷那张脸,又齐刷刷地停住脚步。
如果凌子钧没看错,还有几个人后退了两步。
从他们那惊恐的表情中,凌子钧都能自行翻译出来
——这大早上的,太阳都出来了,咋还能见到鬼呢。
“少……少爷,您……您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厮哆哆嗦嗦地问着。
凌子钧:“……”
他这是,被当做来索命的厉鬼了?
“是……是不是银钱不够花?”
那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双腿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凌子钧真怕他下一刻就尿裤子。
“小的……小的这就去多给少爷烧些纸钱。”
小厮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声音,真是听着都觉得疼。
“行了,别在这儿围着了,都下去吧。”
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侍卫和小厮下意识拱手答是,刚刚才急匆匆地跑过来,现下又稀里糊涂地退下去。
跪在地上的小厮也急忙爬起身,连滚带爬地离开。
直到几人走远,依稀还能听到镇国公那威严的声音,“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从来人的衣着配饰等方面,不难看出,这位就是镇国公本人。
“爹……”凌子钧上前两步……
“你你你……你等会儿!”
镇国公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威严和镇定,他的声音里打着颤,问道,“彦之呐,你要是有啥遗愿,你就站那儿说,别……别过来啊。”
凌子钧:“……”镇国公刚刚让侍卫和小厮退下,不会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来他也怂吧?!
“我是活的。”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活的,凌子钧特意指了指地上,“你看,我有影子。”
看到地上的影子,镇国公半信半疑,但他仍然十分谨慎,没有贸然靠近凌子钧。
凌子钧觉得,但凡镇国公把他现在的谨慎,半分用在皇室身上,最后都不至于沦落到抄家流放。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
“爹,现在朝会还没结束,你快去上朝。”镇国公一夜之间痛失爱子,今日朝会自然是托了人告假的,“上朝之前记得写好折子,告诉皇上,您一夜之间痛失爱子,年迈悲痛,伤心欲绝,故想辞官。”
镇国公在朝为官数十载,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儿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镇国公府已经大不如前,手里却握着大周一半的兵权,皇上当然会忌惮。
武帝君长恒刚上任不足一年,正需要做出一番功绩。
此时若是寻个由头打压镇国公府,对君长恒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君长恒做皇子时,阴险手段用的可不少。若是想要对付镇国公府,随便安插一两个罪名,也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彦之说得在理,我这就去上书请辞。”想起镇国公府曾经的辉煌,镇国公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只是……
当凌子钧上前两步,想要再跟他交代些细节时,镇国公急忙跳开,“爹知道你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家里没什么事,你安心去吧。我这就去上朝,你放心,放心啊。”
望着镇国公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凌子钧无‘法克’可说。
果然是001做的尸体太过逼真,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复活’。
就在凌子钧考虑‘要不要先去把自己的棺材板给扬了,毕竟那金丝楠木的棺材板挺贵’时,他反手扔出了手中的匕首,正正刺中了那刚刚飞起的鸽子。
看来在扬自己的棺材板之前,得先把镇国公府里的钉子拔掉。
刚刚那些小厮和侍卫退下时,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他可是记得分毫不差。
没用多长时间,凌子钧就把整个镇国公府都逛了一遍。
这下,全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少爷他诈尸了。
在凌子钧顺手搞死了十来个丫鬟小厮和两个侍卫后,彻底坐实了‘厉鬼索命’的传言。
*
金銮殿上
御史非常有眼力见儿,正在武帝面前弹劾镇国公,“镇国公一夜之间痛失爱子,我等自是能谅解,可这不来朝会,连道折子都没有,未免太过……”
御史后面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就被门外的一声,“镇国公到!”给打断了。
“宣!”
武帝等到了这个‘眼中钉’,自然不会多等,早一日把兵权全都握在自己手里,他早一日安心。
“臣来迟,请陛下降罪。”
镇国公一上来就跪在大殿中央告罪,这般难缠,让君长恒骑虎难下,
“镇国公这是哪里的话,卿失子之痛,朕岂会怪罪于你。”君长恒咬牙道。
却腹诽镇国公太过狡猾。
若是他不原谅镇国公,便是显得他小肚鸡肠。
连臣子家中有丧事都不能谅解,岂非没有容人之量。
朝中大臣会如何看他?天下百姓又该如何说他?
即便皇帝给了台阶,镇国公也没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