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宇宙的暗角,她的出现,仿佛是月光倾泻在雪地上】
那声音清脆而直率,是关静。
他故意选了一个角落,观察整个宴会。而现在,这个角落迎来了一个新的访客——关静。她带着温和的笑容,悠然地走近他。
此时,音乐切换了新的旋律,宴会的灯光也随之变暗。
关静身着一袭蓝色连衣裙,宽松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自由飘动,她踩着一双洁白的平底鞋,步伐轻盈。乌黑长发被一根精致的玉石簪子巧妙固定,垂落的发丝在耳畔轻轻摇曳,增加其他的首饰都显得多余。
那样子清新自然,未经修饰的脸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靠近才能发现。
灯光明暗交错,她的眼睛却亮如星辰。
她无疑非常美丽,但仿佛并不打算光彩照人。然而,她的气质就像一颗明珠,无需刻意照耀,却难掩光芒。在这宇宙的暗角,她的出现,仿佛是月光倾泻在雪地上。
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她的悄然而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停下交谈,状似无意地看向这边。关静早已意识到,转身淡淡扫了一眼,他们才收回部分视线。
但是没人跟过来,这个角落依然算清静。
关静是许知泽母亲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曾经,她还被带到家里单独授课。考虑到关静家里不富裕,而她又展露了很高的绘画天赋,母亲决定免费教她。
许知泽和她这些年没有联系,但他们绝对算得上老熟人。
关静对许知泽轻轻点了点头,许知泽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但她只是低着头,不再理会他,好像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待一会儿。
许知泽也不说话,他习惯这样的安静。两个人就在这场热闹的宴会上各自冷清。
就在他以为关静会一直保持沉默时,她突然抬起头,用熟稔的语气问:“裴老师还在画画吗?”仿佛刚刚长时间的沉默没发生过。
“偶尔,她现在迷上打麻将了。”许知泽淡淡回答。
“我结婚后很少再动笔了,有时候随便画一幅,都能卖出高价,被那些半吊子一通夸。真没意思,就干脆不画了。”关静表情有些厌倦。
许知泽曾经听母亲提起,关静的画现在似乎只是被别人用来讨好贺家的工具而已。
他们默契地没有继续关于贺总身体的话题。许知泽环顾周围的人群,问:“怎么这么多人,不就是个生日吗?”
关静讥笑道:“生日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宴会。今天是为了招待一位大人物,需要一个台面上的借口罢了。而贺茸恰好是这几天的生日,如果今天是我的生日,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话,许知泽望向远处被拖去认识各种人的贺茸,眼神暗了暗。这是他的生日宴会,但每个人都不是为他而来。
关静问:“你听见有人暗地里议论的事了吧?”
许知泽露出思考的表情:“你是指他大哥的事?”
关静不以为意地说:“没错,他被关起来了。发生这样的事,贺总觉得丢脸,这个人彻底出局了。”
许知泽问她:“是被人举报了吗?”
关静笑着说:“你真聪明,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巧,回国当天就被查呢?”
许知泽沉默下来,豪门继承人之间的争斗是无法避免的。
两个人的对话直截了当,许知泽感到舒畅,他表达了心中困扰已久的疑问:“贺总对贺茸好吗?”
关静思索片刻后回答:“现在应该重视起来了。他还剩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病秧子,以后会对他好的。”
许知泽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追问道:“那你呢,你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吗?”
“当然不会。”关静毫不迟疑地回答,“这个孩子内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比如这个暑假,他想去国外,但贺总不同意。然后他又坚决要去泉城上课,他来找我,我就去说服贺总,然后又联系裴老师。难得他会主动开口,那就让他去吧。你倒是能跟他相处,这孩子对谁都不亲近,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朋友过来。”
说到这,关静注视着许知泽,嘴角勾起一抹富有深意的微笑:“还有你,你平时对人冷淡,今天却对这些事如此关心,真让我有些意外。”
许知泽并未理会她的戏谑,他陷入沉思,对于关静刚说的话感到困惑:他们难道是在谈论同一个人吗?
灯光重新缓缓亮起。
“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关静打断了许知泽的思考,“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去争,他的姐姐也在跃跃欲试。”
她没有再看向许知泽,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大厅,轻声说道:“我没有孩子,所以跟他们每个人保持距离,才能最大程度地为我自己争取利益。”
许知泽微微颔首,关静一向如此,她会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她的想法,她的野心毫不掩饰,这种坦诚的个性让人倍感安心。
突然,关静的目光停在一处,顺着她的视线,许知泽看到贺茸正在和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交谈,不知说了什么,女孩掩面含笑,他们在这华美的场合中显得格外登对。
他皱起眉头,不再看向那一边。
短暂的沉默后,许知泽问道:“对了,在你学画时,那个总是跟在你身后的弟弟呢?”
这句话使关静的脸色变得晦暗:“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他。因为我没有孩子,索性把关逸带到身边,这样我们姐弟不就能分到两块蛋糕了吗?没想到事情出了岔子,他们却把他推了出去,现在他在监狱里。”
她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忧伤。
“所以,我必须努力往上爬,我不能只是贺家的第三任妻子。我要在公司里掌握实权,这样无论将来哪个儿子或女儿继承公司,我的位置都必须坚不可摧。等关逸出来,他不必再为任何事背锅。这是我欠他的。”
这让许知泽真的感到惊讶,这件事算得上是豪门秘辛了。
“这种事情可以说出来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又没有拿着大喇叭喊。”关静俏皮地眨眨眼,先前的一丝阴霾早已烟消云散。
话音刚落,关静就自顾自走开了,她的出现和离去都如同一阵风,毫无预兆。
贺茸终于从人群中解脱出来,他对许知泽说:“贺总要和他的重要客人单独交谈,我总算脱身了。来吧,我的房间在楼上。”
由于被迫去见客,贺茸一直饿着肚子。孟叔将事先准备好的小菜和点心放在桌上,然后安静地离开。
“来,你尝尝,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贺茸吃着他钟爱的食物,情绪却低落下来。尽管他食量依然很大,但许知泽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
许知泽同样心事重重,关静的那几句话在他心里持续发酵,他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上课是故意撒的谎吗?那,除此之外的事呢?
他不是遇事不决的人,但是看着面前这个人,想到他身上的伤疤,虚伪的母亲,不被在意的生日,还有现在吃东西时一脸消沉的样子,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能现在发出质问,再等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饭后,贺茸带许知泽参观他的房间,实际上,这里没什么可参观的,相比整座几千平的豪宅,这个房间显得过于狭小,只有不到20平。房间的布置也非常简单,更像是普通家庭的一间卧室。
桌子上有几张糖纸被漂亮的石头压着。“这是做什么的?”许知泽问道。
贺茸咬了咬嘴唇:“难道你已经忘了?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联想到关静的那些话,他更加疑惑了:“我们以前见过面?”
“是的,你救了我,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贺茸郑重其事地回答。
许知泽惊异地问:“我救过你?”
贺茸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知泽继续追问:“难道你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吗?”
贺茸沉默不语,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许知泽心里有了思量,他猜想这孩子小时候必定遭受过欺负,非常可怜,自己当时见义勇为,却已经忘了,但在这个少年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什么时候?”
贺茸低下头,额头上的细小胎毛微微翘起,显得乖巧又有些可怜。他缓缓伸出四根手指。
才4岁……许知泽痛心地问:“告诉我,当时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你?”
贺茸回答:“因为我抢了他们的糖果。”
……???
许知泽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决定鼓励他:“别开玩笑了,告诉我真相。”
贺茸眼神坚定地说:“这些糖果是我抢过来的,因为你把那些打我的小朋友赶走了,我手里还攥着这几块,特别甜。”他的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之情。
许知泽目瞪口呆,呆过之后又感到不可思议。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后他松一口气,决定先打一顿,再把心头疑问说清楚。
他撸起袖子,准备出手了。
贺茸却黯淡地看着那些糖纸:“那对我很重要。”
楼下的音乐和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那是贺茸的生日宴会,热闹非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狂欢。然而楼上,寿星本人孤独地坐在床边,他沉默着,肩膀塌了下来,仿佛有很多事压在他的身上。
许知泽站在他面前,突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挣扎着,问句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以前有人给你过生日吗?”
贺茸淡淡回答:“这是第一次。”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似的,他拉住许知泽的手说:“老师,我们去看花吧。”
许知泽问:“楼下那些花?”
“那些花死了,没什么好看的,还记得花菱草吗?”
想起那个交警,许知泽的脸色变得不对劲。
贺茸急忙解释道:“那个地方不能停车,我记住了。后来我查了地图,上次那个拐角,再往里面一点有一小片空地,我们把车停在那儿。”
“但你是今天的主角,你能走吗?”
贺茸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我才不是主角,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花,老师。”
当他们驱车抵达时,已近黄昏,天色虽不是大亮,但离陷入黑暗还远得很。
果然如贺茸所说,附近有一片小空地,前方高高堆着几块大石头,可以把车嵌进去,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另一侧是道土墙。
下车后,他们走过去,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花菱草了,贺茸来回搜索了好一会儿,但仍然没有找到。
回到车里,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贺茸看上去非常失落,许知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在这时,他听到贺茸靠近他说:“老师,做我的礼物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