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燕归来>第二十四章

  齐乐洋七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日子过的还算幸福,那时候父母没有争吵,偶尔会有拌嘴,但那也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味剂。

  等到他七岁之后,孟婷开始创业,家里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齐父极具扭曲的性格开始显露出来,他在孟婷做的每一件事里挑刺,然后争吵,在这种环境下,齐乐洋开始学会察言观色,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

  直到八岁,齐父不再回家,孟婷的公司也步入正轨,开始忙碌起来,爷爷便把他接回家。

  和爷爷生活的那些年里,齐乐洋可以毫不几吝啬地表露自己所有的情绪,开心、伤心、委屈、痛苦,爷爷就像个百纳箱,可以容纳下齐乐洋的一切。

  后来爷爷去世了,齐乐洋又回到自己家,可他再也没有了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能包容他的人了。

  而现在,萧衍对他说,不要再隐藏自己的委屈了好吗?或者说,齐乐洋可以理解为,以后任何让自己觉得不快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萧衍。

  他不需要故作坚强,不需要再把自己包裹起来。

  齐乐洋微微低头看着萧衍。

  他看到萧衍看他的目光温情似水,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齐乐洋常常在想,这样的人他该如何去拒绝呢?

  答案是,他根本拒绝不了。

  眼眶有些发酸,齐乐洋平复了一会儿才点头。

  其他的话,他说不出来,怕说出来的那一刻眼泪就会夺眶而出。说真的,他挺讨厌自己这种泪失禁体质的。

  校医回来后给齐乐洋开了外用活络筋骨的药,齐乐洋问清楚使用注意事项对校医道了谢便准备离开。萧衍搀扶着齐乐洋,见他脚一沾地就痛得直呼,萧衍二话不说就蹲在了齐乐洋面前,“上来,我背你。”

  齐乐洋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定在原地没了动作,大概是太害羞了。他让萧衍起来,说自己能走。但萧衍很固执,似乎是铁了心要背齐乐洋,齐乐洋觉得在医务室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便也不再推辞,趴上了萧衍的背。萧衍双手托住了他的大腿根,他双手环住萧衍的脖子,但脸不自觉地埋在了萧衍的颈窝处。

  他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萧衍:“我重吗?重的话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重。”萧衍说,他捏了捏齐乐洋大腿上的肉说道:“太瘦了,还要再长胖一点才好。”

  萧衍背着齐乐洋和校医道别,校医见了打趣一番:“齐乐洋在你背上真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齐乐洋把头埋的更深了,他开始装死。萧衍嘴角跟着上扬。

  一路上,都有不少同学频频投来目光,其中不乏一些微小的讨论声,但萧衍没有觉得不适,他一步一步稳健地走着,没有丝毫因为这些声音与目光而加快脚步。齐乐洋更不会觉得尴尬,反正他已经遮住了自己的脸。

  到教室门口时,萧衍说:“到了。”

  齐乐洋这才抬起头,他催促着萧衍把他放下来。刚刚一路走来齐乐洋不觉着尴尬那都是因为他把脸遮住了,就算有人认出他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和那些人不熟。但现在不同了,班级里的同学都和他熟识,难免会觉得有一点不适。

  萧衍也都懂,于是顺着齐乐洋把他放了下来,搀扶着齐乐洋到了座位上。

  体育课上那一闹,班里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了,在看到齐乐洋回来后一个接一个地涌到齐乐洋的座位边,关心齐乐洋的伤势,齐乐洋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等到所有同学离开,冯凡龙才凑过来,俯下身对齐乐洋悄悄地说:“我刚刚看见是萧衍背你回来的,你俩长点心吧,这一路上多少人看着啊,万一被谁看出了个啥,你们准备怎么办!”

  冯凡龙简直是操碎了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齐乐洋。

  齐乐洋刚受了伤,又被训一顿,难免觉得委屈,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冯凡龙,说:“不会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腿受伤了才让萧衍背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

  “得了得了,你俩注意点就行了。我也不是凶你,我只是觉得这条路走下来很难,不想以后如果真的事情暴露了,你陷入舆论漩涡,也不希望你们因此分开。”

  齐乐洋静静地看着冯凡龙,说:“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太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你考虑的事情总比我全面太多,虽然你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不过,我有你这个兄弟,真的很幸运。”

  冯凡龙被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打得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说:“哪里哪里。”却没发现齐乐洋话语里的调侃。

  晚上放学,冯凡龙和萧衍一起护送齐乐洋回家。冯凡龙不是第一次来齐乐洋家,他熟门熟路地按了电梯楼层,又从齐乐洋的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齐乐洋家的门。

  冯凡龙先在玄关脱了鞋,又朝屋子里望了望,说:“阿姨又不在家啊?”

  齐乐洋嗯了声,冯凡龙走进去搬了条板凳来给齐乐洋坐,齐乐洋坐在凳子上换鞋,冯凡龙问他:“那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他看了眼萧衍,突然意识到,在人家对象面前邀请人家去自己家住这件事实在是不妥,于是后面的话他也就没说了。

  萧衍却抓住了重点,他问:“你爸妈又不在家吗?”他着重地说了“又”这个字。

  齐乐洋脱了鞋,低着头闷闷地回答:“不在,他们出差去了。”

  萧衍没法看清齐乐洋的表情,但听他说话的语气,便也没再说话,他看了眼屋子内部模样——房子算不上很大,但很整洁。客厅里的茶几上摆放整齐,桌上的水果盘是空的,电视机被防尘罩盖住,餐厅的桌子上没有放置任何餐具,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未被使用过。而主卧的房门大开,房间没开灯,不过萧衍隐约可以透过从窗户落进来的光线看到床尾处的梳妆台上放了一个小花瓶,瓶中的花朵早已枯萎,花瓣零散落在了桌面上。这无人居住的痕迹太过明显了。萧衍猜测并非如齐乐洋所说的出差那般简单。

  萧衍没戳穿齐乐洋的谎言,他和冯凡龙一起搀扶齐乐洋到沙发坐下,然后两人就都杵在沙发边站着,没有说话,冯凡龙看落地窗外,萧衍盯着齐乐洋看。齐乐洋被盯的有些发毛,于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冯凡龙担忧地问:“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残废了,不过扭伤脚而已,我没那么脆弱!”

  冯凡龙眼瞅天色确实晚了,他妈又发了好多消息催他回家,便说:“那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说完他看了看萧衍,问:“衍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萧衍说:“你先回去吧,到了给我们说一声。”

  冯凡龙走后,萧衍把门关上,他走到齐乐洋身边坐下,对齐乐洋说:“这几天你去我那里住吧,方便我照顾你。”

  齐乐洋呆了,脑子却飞快地转着。卧槽,这是干嘛?邀请我去和他同居?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即便他知道萧衍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才说出这番话的,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另外一个方向去思考。

  “啊?太麻烦了吧。”虽然自己很心动,但还是得矜持地假意拒绝。

  萧衍不知道齐乐洋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麻烦,你一个人住我不太放心。”

  “好吧。”

  齐乐洋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跟着萧衍回家了。在去萧衍家的路上,齐乐洋给孟婷发微信,把最近不会回家住的事情告诉她,孟婷过了几分钟给他转了一笔钱,然后嘱咐他去了同学家不要给同学添麻烦。

  齐乐洋原本高涨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泼了一盆凉水,孟婷甚至没有问他是因为什么要去同学家住几天,她只关心齐乐洋去别人家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从而失了她的面子。

  齐乐洋把钱收下,告诉孟婷说他知道了。然后把手机摁灭,揣进兜里,不再叽叽喳喳同萧衍说话。

  萧衍很快察觉到了齐乐洋低落的情绪,但他没有立刻去问齐乐洋原因。猜到了个大概,或许是和齐乐洋他妈有关。刚刚上车后,齐乐洋便说,要通知一下他妈他要去萧衍家睡这件事,但在使用手机里分钟后,齐乐洋就不对劲了。

  齐乐洋不说话,萧衍便也不再说话。他偏头去看齐乐洋,他看到齐乐洋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窗外,眼神里藏着无尽的忧伤。昏黄的路灯时不时从齐乐洋脸上闪过,萧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清齐乐洋的表情了。

  于是他在昏暗的车厢里,在司机看不见的角度,牵住了齐乐洋的手。齐乐洋的手很冰,如同刚握过冰碴子似的。萧衍却不畏这冰冷,他把手指插/入齐乐洋的指缝,很用力地和齐乐洋十指紧扣。

  齐乐洋便不再看窗外,他把头转过来,视线停留在萧衍明暗交织的脸上,他感觉,自己的指骨仿佛要被萧衍握碎了。

  但他感受到的不是疼,是萧衍对他的爱与心疼。